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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鹭-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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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探探情况。若是不信,自可问问沈阁主。”先妻又如何,青楼又如何,如今剩下的唯有你一人。
萧煜额前遭袭乍然又一惊,而后大喜,本欲开口接言,脑中忽而忆起李容若方才那句“建建后宫”,心情又沉了下去,干脆抬步径自向前,目视前方不敢看他一眼,道:“容若不娶妻,我便不娶妻。容若若娶妻,我便娶个比你好上百倍的妻,举案齐眉,裙裳旖旎,共看山河。”
李容若在他身后沉沉地拉步向前,虽知萧煜说的不过是气话,然终究无法将那份黏稠的彷徨与落寞驱逐,只得低低应道:“好,比我好上百倍,定然是风华绝代善解人意之人,到那时······”他蓦地停了,将那半句咽回心里——连我一个男子都要嫉恨她了。“到那时,”他快步跟上,一把拔了一串红彤彤的晶莹糖葫芦,举到他眼前,朗朗笑道:“若有孩儿了,我们再一同来买糖葫芦······给孩儿,可好?”
萧煜亦笑了:“还有你的一份。”
两人但相对笑而不语,默默走在人语喧攘的繁华街道上。青石板上早已吮吸了冬阳的热量,一点一点将温暖返还人间。
长街变窄处,一袭单薄白衣如寺塔般矗立在中央。“两位好兴致,这糖葫芦可能分我一些?”
萧煜眼神锐利地看着前方之人,一把挡在李容若身前,朝那人冷笑一声,道:“神山主屈尊来我太昊,自然好生招待。山珍海味不在话下,只是这糖葫芦你碰不得。”
第64章 长志
“世间糖葫芦应有尽有,各处的糖葫芦口味亦不尽相同。我神荼自不会放下整片森林而只取你这一树,你尽管放心。只是,我虽不对这一树有甚兴趣,若这一树企图污染我偌大的森林,我只得将它连根拔起。”神荼此话虽似是回应萧煜,目光却紧紧盯着李容若。显然,他针对的是两人,而对李容若尤甚。
李容若淡淡将身前侧挡了他的萧煜推开,走近神荼,嘴角勾起了一丝冷讽笑意。他向来很少笑,若是笑,不过亦是露出淡淡而疏远的笑容。今日他阴阴冷冷地去嘲讽神荼,足见他对神荼到底是何等的厌恶。“神山主,你已是个残缺不全之人了,难不成还要继续固执己见?天下庸俗愚昧之人我李容若见得多,却不曾见过如你此等腐朽寸短之人。”
“易术大地上,各国从来以和为贵,这已深入历代统治者与万民骨子里。偏偏尔等叛道离经剑走偏锋,非要将相安无事的各国搅扰起风雨。李少主,你可曾见过山脊上拖家带口逃难的人们?你可曾见夕阳见了亦要羞愧的江水?将士枯骨,哀鸿遍野,我神荼岂容尔等肆意纵横?”
李容若去了萧煜一眼,冷哼一声,道:“顺势而昌,逆势而亡,神山主若是不珍惜自身发肤,李某愿意与你一决高下。”
萧煜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右手倏地握住了剑柄。“容若,等我来。”
“不必,我可以。”
“你功夫不及他,而况此人通奇门懂遁甲,你如何能斗得过他?”他说着便拔剑出销,扔给李容若一个坚定的眼神,便朝神荼攻去。正在神荼微微不稳地侧身闪避萧煜时,李容若却朝前拉住了萧煜衣袖。“做甚?”
萧煜不解,却依旧说道:“决斗。”
对面的神荼毫不客气的大声嘲笑,目中闪出狡黠的光,道:“李少主,请多指教。只是神某想,愿与你一决高下的,怕不止神某一人吧?”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神荼挑衅地朝他扬了扬下巴,掉头离开。
李容若看着他的白色背影在阳光下被刺穿,蓦地一种敬佩而至高山流水的相惜之感油然而生。李容若与他,站在不可逾越的对立面,只是本质上,都在为实现己之执念而不惜一切。他看着那只左袖飘飘荡荡中昭示着神荼一人独守自我的高洁,孤傲固执得令人愤恨。
萧煜终于明白他二人所指“决斗”到底是何物,恍恍惚惚地轻声说道:“容若,斗天斗地斗浊世,此人确是一位真君子。”
李容若点点头,道:“神山主如今只剩得脚上功夫,可悲可叹可敬。”
“怎会?”
李容若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萧煜,淡淡笑着,目光中不期然产生的迷茫,轻飘飘地投射到远处的白色背影上。“前些日子他到安朱去了,以安朱君主的脾气,怎能不废他点东西?看他闪躲不稳而又不抽剑,再者,依他对我两人恨之入骨,岂会不扬剑?只怕被安朱君主废了右手罢。”他微不可觉地叹息一声,续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分明可以看透而自在归隐,偏要寻那高地怒吼,只愿他莫要在崖上一跳以明志。”
萧煜将葫芦树从地上拾起,扛在肩上,道:“无悔于己,便已足够。不断劝言各国而落得发肤受损,于己无悔,在民得名。”他转头对他挑眉笑着,“你与他皆喜衣白,只是当世无人能与他相媲。容若,你要掉一等了。”
李容若无语白他一眼,道:“既然世人不可与之比肩,你又对之许以至高赞许,而他武功大挫正需你此等高手护着,你怎不去随他?”
“莫气莫气,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萧煜流连花丛自是修得许多花言巧语,却不知为何现下却如楞头孩儿一般实诚得不得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亦说了。自个儿正在纳闷,李容若却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我是下三流,他是至高等,你与他打天下去。”
打天下,从来兵马说话。若是胸中鸿鹄志向坚如磐石并排除万难身体力行便可以赢得天下的话,古来猛将如何流芳千古?弑主夺国之事岂会为人唾弃而又津津乐道?世上之事,从来适者生存,强者摆布。在蠢蠢欲动已然操戈练兵的乱世之下,妄想以一己之力用德安定躁动的君王与臣僚,简直隔靴搔痒。天下大势,从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唯有一统,方能长治久安,届时方能德仁天下。而一统,早已超出先祖遗愿,但李容若却心甘情愿步上更为艰难的路途。这一条路上,很多人在走,却无有真正的同行者。
“诶诶,李哥哥,是小弟错了,李哥哥莫生气了。李哥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是一等一的人儿,何必为小弟不慎之言而气坏自己?不值得不值得。到那时你气病了,我亦会跟着病了。”他赶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串糖葫芦,咪咪笑着,“李哥哥,不要娶妻可好?”
萧煜真挚而担忧的目光从风中带过来,李容若便不能动了,只怔愣着看着他。再多甜言蜜语,或许皆不如这一句自私到根芽里的话来得令人信服动容。他在恳求,恳求他不要将他推开;他在惧怕,惧怕那毅然决然地远离;他在紧张,紧张那时不时便出现的后宫;他在······似是跌到谷底里的绝望地挣扎着——萧煜决毅将他揽在身边,却不安地觉得他仍在摇摆不定。可萧煜哪知,萧煜为他为己,他却只实实在在为他萧煜,无怨无悔地为他萧煜。
“你是一国之君,自是需要子嗣继承功业。我一介武夫,娶妻不娶妻,与陛下无关。莫再说甚我不娶你便不娶的笑话,陛下需多多纳臣子之言,毕竟即便贪官污吏皆不愿陛下有何足以改朝换代的大事发生。”
“容若,你怎如此······”
“公子。”
萧煜下意识循声扫来人一眼,却依旧凝视着李容若。眸子里的痛被阳光的热度蒸得融融而出,逐渐弥漫出去,严严实实地笼住李容若心头。他料想他应该为他有所不忍有所伤怀,如命悬一线般紧紧抓牢他的眼,却到底看不到他眼中有丝毫变动。他忽而,讨厌起负了雪结了冰的寒山来,只因此时李容若的眸子太像太像这不懂人间的冰冷高山。
“公子,小镜子回来了,回来了。呜呜呜,小镜子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幸亏公子与小镜子都福大命大。公子?”小镜子跑过去拽着萧煜的衣袖便哇哇大哭诉说着,本来想着萧煜会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倾泻,却意外地发觉萧煜失常。抬起头看着他五味杂陈的神色,赶忙顺着他的目光朝李容若望过去。只见李容若与可陵正神色闲定地了解情况,丝毫不受他二人影响。
小镜子猛地吸了口气,而后紧紧憋着不敢呼出。看这情形,小镜子心中亦猜出□□分来,定然是自家主子遭了李公子拒绝而正心伤。向来一不留神便将女子男子拖下水的自家公子,偏偏遇了个劲敌非得不让他拖到泥潭里,这挫败与气闷,他自然是了解的。小镜子思及此极其不仗义地闷声笑了笑,而后赶忙慢慢放出气来,装作什事亦不知晓。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萧煜,心下又不免为他感叹起来。难得自家公子将心付了出去,现下又当了君主,怎这李少主却不愿要公子这块香饽饽?可真是浪费了,若是不要,早知那时便阻止公子到新月坊去,说不定此时公子早已有美眷相伴了。转念一想,这岂非原本便是自家公子之错?偏生要为李公子行眷恋之事,若是为其他更易破冰的人儿倾了心,岂非更妙更好?若是要男儿,这宫将军长得秀润,为人平易,又是将才,且是知根知底的好友,未免不是好选择。若是要女子,私忆起林将军的女儿,四年多以前便已亭亭玉立秀外慧中,且爽朗大方颇有侠气,亦是良眷。只是不知是否已被萧澈命人杀害。小镜子叹口气,便听得可陵对他说话。
“你呆着做甚,少主和陛下都走了。”
“啊?哦,遭了,失职了失职了,我得去帮公子。”
可陵摸不着头脑,跟着疯跑出去的小镜子赶着前方两人。
“公子,我替你拿糖葫芦吧。”
“不必了。”
“还是小镜子替你拿吧。”
萧煜狠狠扫他一眼示意他莫打扰,继续对李容若说道:“既然你那师叔救了他二人,自是需要答谢一番,不若他日我到珍宝房去捎几件什物赐给他罢。”萧煜如此说着,私下里却是这般打算:若是见了他师叔,向他套些话儿,再稍微点点,说不定他便能助他搞定李容若。他想着,痞痞地笑了几秒。
“不需他日,我料想,师叔此时就在宫中等你。”
萧煜皱眉,随即释然笑着,只是目光中的探寻意味却浓烈:“你这师叔想来亦不是普通之人啊,此番回宫,不知是惊还是喜?”
“你若怀疑师叔又对我不放心,你便绑了我做人质便是了。”
萧煜讪讪转了转葫芦树杆子,道:“我与你师叔素不相识,怀疑他亦无甚过分。只是你若说我对你不放心,你可当真冤枉我了。”他凑到他耳旁,喁喁私语,“若要绑你,自然是需要时再绑。”
李容若不解地看着他的一抹坏笑在他嘴边环绕,苦笑道:“狡兔死走狗烹,你可是准备要对付我了?”
“不错,终有一日,两日,三日,千百日,我皆要‘杀’你,可莫求饶。”他依旧心怀不轨地朝他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丝缕缠绕的无自信带来的不安。他有自信缝补天下,却无自信将他留在他身边。天子守城门、君王死社稷之事,他不会让它发生,因为他不愿,他只愿一生了了时看着李容若亡在他身旁,而后随他而去。黄泉路上可以赶上他告诉他一声:你死了,我不痛,因为在最后,你有我陪着,你不孤单我便不痛苦。他两人皆尚未活腻,他又怎会杀他?
李容若却不知晓萧煜内心的汹涌,只一波一波地难过。“若是要杀,便给个痛快如何?”
“容若啊······”他哈哈笑了,得意不已。“将你绑到九和殿,兴起便‘杀’你一回如何?”
李容若正想开口,可陵忍不住红着脸凑到他耳旁轻声说了句什么,便自顾走慢两步退到后面去。所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偏生听了,而后又见了自家少主一脸不自在的腼腆踌躇神色,他是听了又视了。朝小镜子看去一眼,正巧小镜子朝他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便还他一声不屑的轻哼。
小镜子转过头去,打破沉默,开怀道:“公子,小镜子此番死里逃生多亏了李公子师叔,难为可陵还对人家处处防备,这不今日便打脸了呗。公子,小镜子跟你说······”
第65章 师叔
今日天气极好,夕阳红得不算凄凉。冷冷暮风中,四人拖着长影子赶回宫。小镜子尤其兴奋,只因他终于可以将救命恩人介绍给萧煜。向来开心之事,若是与人一同分享了,便似是抹了蜜的西瓜一般,甜上加甜。
萧煜经过宫门,却见守卫如常恭敬行礼,并无其他事回报,便转头笑看李容若,道:“是容若错了,还是你这师叔不走寻常路?”
李容若扫了一眼重新站定在两旁的守卫,却不回话,只浅浅点了头,率先穿过宫门,带着那三人径直往长游宫而去。
绕过长游宫前的一排排在冬日依旧茂盛的修竹,往右侧一看,便见冷风斜阳中的一方石桌旁坐着两人,一人身后还有一侍从打扮的男子默默站着。两人并无甚交谈,只顾逗弄着桌上的一只黑鸽。黑鸽似是被逗弄得不耐烦了,伸伸翅膀,便嘶叫一声转头啄了黑衣男子一下,而后自顾梳理自己的铮亮羽毛。
“师叔。”
黑衣男子闻声抬头,甩了甩被黑鸽啄疼的手,瞟了黑鸽一眼,一脸嫌弃地朝李容若讨说法:“小师侄,这天鸽啄我一口,你如何补偿?”
李容若淡淡挑眉,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道:“你自找它去。”说完目光转向沈青涟,道:“天鸽交予你了。”
李容若目送沈青涟将天鸽带出了长游宫,方转身将萧煜引到桌旁,道:“你二人见过,我自是不需多说,不知卜季师叔来此有何事?”
“自然是······你两人怎了?”卜季刚一开口,却接收到小镜子疑惑到惊讶的嚷叫,目光移过去看一眼旁边的可陵,只见可陵双眉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目光中尽是防备。
小镜子拉住可陵一只袖子,用力扯了扯,如见了鬼一般畏畏缩缩地征询道:“可陵,我看这师叔怎的有些不一样?你也一样么?啊?一样么?”
可陵摇摇头,转而看向李容若。目光中浓厚的询求意味被李容若一句“他确是师叔,我只有一位师叔”煮得沸腾了起来,不断地在他心头眼前冒泡。“这······少主,他······他并非是救我二人的‘师叔’。若是他是少主师叔,那救我二人那人是谁?”
卜季忽而一笑,在李容若开口前抢道:“我救了师侄两人后便回到赤鎏,不曾见过你二人,你二人莫非不问恩人名姓么?”
“这······恩人就叫卜季,你又叫卜季,只是相貌不太一样,这是······”小镜子挠着头发,左脸颊的肌肉亦因摸不着头脑而努力往上抽。“怎么回事?”
可陵猛然一惊,道:“莫不是那人有所图谋?”
“哈哈哈,若图谋岂会让你二人轻易便回来?”卜季大笑不止,笑得直捂住肚子,直到看到李容若冷冷投过去的眸光,方渐渐抑住。“你们两个傻小子,笑死我了。你两人出来吧。”
卜季朝后一叫,呼地便从身后树上跳下两个人来。那两人相貌长得一模一样,与卜季有几分相似。两人看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秀气中透着稚气,落地后便齐齐朝卜季行礼:“爹。”
“这······这······就是······呃,他?”小镜子胡乱在两个年轻男子中一指,随即蔫蔫放下手来,一脸欲哭无泪,“敢问,是谁救的我二人?”
那两人齐齐相对一笑,又齐齐举起了手,开口道:“是我。”
这三人将他们弄得如此糊涂狼狈,小镜子和可陵简直想要杀人。小镜子咬紧牙,鼻孔匆匆呼气吸气,不愿开口了。可陵轻叹一声,嘴角勉强拉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请诸位莫耍我二人了,可能告知真相?”
卜季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那两位年轻男子似是觉得甚有乐趣,亦只笑着不愿道破。萧煜眼明心清,甩下一句“幼稚”便双手抱臂作壁上观,看此五人何时方接入正事。
李容若看萧煜不愿道清,而脸上又有不耐神情,决定干脆由他结束这一场闹剧。“师叔救我二人,救小镜子与可陵的,恐怕是有为和无为吧,只是他二人轮番出现,如今双双举手乱了视线罢了。”
小镜子与可陵醍醐灌顶,怔怔看着眼前二人。可陵转眼便回过神来,一把拍在小镜子肩上,道:“都怪你,偏生愚笨,与你呆久了便传给我了。”
“什么道理?你这强词夺理,怎么可以······”
“好了,”萧煜语声含着微愠,那二人便不敢在说了。萧煜看向卜季,道:“不知卜师叔来此有何要事?若是需朕搭把手,朕定竭诚相助。”
卜季听他自称变了,忍不住扬唇笑了须臾,而后整容肃坐,道:“陛下日理万机,草民自然不敢多搅扰。今日来,是想为陛下建个台阶。毕竟登天摘星,少了脚下登梯岂非只是南柯一梦?”
“不知卜师叔所谓台阶,是指何物?”
“非物,而是······人。”
萧煜忍不住提了提心,道:“何人?”
卜季笑而不言,摆明了是要可以卖关子。李容若却对他扬起一抹嘲笑,道:“师叔身后之人可是侍从?可能借我一晚?”
“你要他做甚?”萧煜闻言顿时紧张得脱口而出,在瞧见李容若递给他示意让他安心的眼神后,方随着他目光看向那侍从。
卜季敛笑,问道:“正如陛下所言,师侄你要他是为何?”
“‘为何’二字应当我来问问师叔,”李容若走到那人身前两步处站定,续道,“此人衣裳虽朴旧,却用上了普通达官贵人亦难以用上的缂丝工艺。”他一脸冷清,眼帘朝那人郑重扬起,露出充满防备与杀伐决断色彩的眼眸,紧紧钉在那人脸上,“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已被岁月风霜染上痕迹的脸上泛起了赞赏而真挚的笑意,虽不知真假几分,却也足够令李容若与萧煜在心中默默记下了此人。那人与卜季对视一眼,卜季便站起来,招呼无为与有为回避,便稍稍低头站着。
李容若见此,料想此人不简单,便挥退小镜子与可陵,只留他们四人。
“久闻李少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太昊帝君有李少主,若是能尽用,加上些许运道,定然所向披靡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轻叹口气,坐下,一副世事沧桑勘破红尘的意态,“寡人早已看清天下之势,分久必合,乃是潮流。既知无法阻挡,何必去损害百姓利益而徒劳阻碍历史脚步?”
他说完便轻扣石桌,独自沉浸在忧愁与不甘中,不理会李容若与萧煜的打量。李容若退后一步,小心询道:“君主可是赤鎏国主?”
萧煜一听讶异地看向李容若,正疑惑李容若为何会有此猜想时,那人便幽幽说道:“卜太傅先前曾向寡人提过他的小师侄,不敢料想竟是李少主。李少主因此层关系,可能劝言于太昊帝君,莫伤我百姓?”
萧煜知道这赤鎏国主此番话是说给他听,便默契地与李容若交换个眼神,道:“朕不曾对任何一国举兵,为何国主有此想法?”
赤鎏国主抬头看着萧煜,笑得嘲讽而无奈,不知是笑自己无力还是笑萧煜会演。而这一层笑意,让在场之人忍不住在寒冬里又凉了一凉。夕阳只剩半点余晖在支撑着他的笑意,他便感念着世事变迁,在心头重重哀一声后,缓缓说道:“帝君手段与野心,天下皆知。寡人做不做国主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而若要久长,分裂而治的局面必得打破,而寡人······听闻神山主曾来找过帝君?”
“是,劝朕归隐或是······自裁。”萧煜咬牙冷笑将此话说出,犹如巴不得将神荼扒皮拆骨肉一般。
“神山主令人敬佩,只是未免不识时务。”
“国主此为,不怕臣僚造反?”李容若望着他,忍不住为面前知天命之人而心生恻隐。堂堂君王,纵有洞明之能,面对大势,亦唯有选择自屈而保全百姓,此番情义与勇毅,人若不感,天亦不容。
“以千来人换六十万,值得。待到那一日,寡人死亦不惧。”赤鎏国主仰天望着远离夕阳方向的天空,神色复杂。
李容若忽而忆起自己的爹,爹与赤鎏国主一样,皆不愿因己而害众。他爹不去为娘报仇而选择忍气吞声,便是要为千机台留下宽阔的活动空间。触及那舍小而为大的气性,他后来终是读懂了他深沉而悲凉的爹。面前的赤鎏国主与他爹······他深深沉下自己的眼来,待到一声鸦啼响彻半空方抬眼说道:“国主大义,李某敬重。若纵如国主如此仁义为民之人皆得不到厚待,世人孰人再愿做那舍身取义之人?再者,”他转向萧煜,语重心长,“若是陛下无法善待降人,他人便要说陛下心胸狭窄手段狠绝,如此一来,不得民心又不得归心,如何能定天下?”
李容若说到此处不再说下去,只平静地看着萧煜。萧煜算是明白了,扬唇一笑,道:“容若果真看似无情实则至情,只望日后莫成了那妇人之仁。”
“既有‘非亡即瞽’的手段,自然不会有那瞻前顾后的妇人之仁。”
“好,那依容若所想,我与国主,该如何做?”
李容若感激地深深看进他眼里。微弱的黯淡光线斜斜打在萧煜睫毛上,在眼眸上留下一片似水的柔情黑暗。李容若知道,这便是属于他对他的宠爱。“国主不必以死为誓,亦不必驱散臣僚。只需做到以下几点,便算是可另赤鎏百姓安居。第一不得再养兵,兵权收到太昊手里。第二不得再养士,银钱与太昊相通。第三以郡王自居,隶属太昊,辖赤鎏内诸郡。而其余法度官僚,可沿袭,然郡王传代,皆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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