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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共我饮长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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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煦的长相肖似其母,眉目绵润柔和,观之很能令人心生好感,娓娓而出的话语,更是别有一股温柔的味道。
  “试探结束了吗?”
  李青依旧瞪视着他,一会儿,笑了,直视着燕煦的眼眸,深不见底,令人难以望穿,内中却又隐隐含着一丝别样的期待,道:“最开始找上下官之时,殿下也未曾怕过吗?”
  燕煦神色未变,眉目间却隐隐腾起一股锐利:“起初的确有点心慌,但人活着总有些赌局是无可避免的,而事实证明,我赌赢了。”燕煦顿了下,复又道,“大人,现在可愿坐下了?”
  李青笑了笑,撩袍落座,一脸坦荡荡,仿佛刚才皱眉发怒的人不是他一般,直接开门见山道:“现今局势,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燕煦:“依大人之见,眼下时局本皇子应该如何?”
  李青道:“等。”
  燕煦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入局于外,这是殿下的优势,好比这次之事,下官相信,任谁也想不到在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竟然会是四殿下你。”李青勾起嘴角,不再收敛,娓娓而谈道:“远离旋涡中心,便能更清楚的了解这盘棋局上每一个人及每一个位置的利弊损益,但这同时,也是殿下您最大的劣势,需知隔岸观火虽好,可隔着一条河岸的人是永远也无法明白对面起火的真正原因,只有那些身处风暴中心的人才有机会亲眼见证风眼的所在位置。”
  燕煦点头赞同:“所以我才会找上你。”
  李青怔了怔,略微有些疑惑的脸上带着浅淡到近乎有些刻意揣度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对立而坐的少年皇子,出言道:“如此说来下官所料果然没错,左相他并不知道殿下的志向,或者说,左相他并不支持殿下登位。”
  燕煦轻笑,状似毫不在意道:“幼时,父皇时常会对我说,那些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太过容易领悟的道理,实际上并非真有所得,逆境方能使人成长。”燕煦抬手,悠哉哉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执杯浅抿一口,继续开口,“我觉得父皇说的很有道理,这些看似理所当然应该属于我的势力,实则偏偏不是,可那又如何?”
  最后五个字,与他的外表截然不同,极尽狂傲之能。
  李青一言不发,眼里却闪着流光,直勾勾地盯着燕煦打量。经此一遭,虽已知晓此子善于算计,能忍人所不能忍,但听闻此言,李青心下仍是一跳,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他。
  “然也,那又如何?咫尺之间,尚且诸事难料,更何况眼下这棋局,才刚刚开始。”李青拂袖起身,躬身一礼道,“能得殿下青睐,青甚幸也。”
  这一次燕煦只是坐着,微抬了抬下巴,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在他身后,一株怒放的紫薇花,横跨窗户而入,在微雨的映衬下,与其主人一般艳得凌厉,傲的锋锐。
  相谈许久,李青才告辞离去。
  起身送他离开的燕煦,在回身的瞬间,便看到了早前由他自己所亲手造就的,一地的茶壶碎片,内心蓦的起了一阵翻腾,来来去去地疼了好一阵也未得改善,头痛欲裂,稳站的双腿仿佛突然间承受不住自己的体重一般,整个人又缓缓地坐回榻上。
  呵,公平?这世上何曾有过公平!
  雨后空气异常清新,蝉鸣声此起彼伏,嘈杂而热烈,吵的人分外头疼。
  “宣御医,我头疼。”
  才从外面回来,便被于管家吩咐在门口伺候着的侍从小林子闻之忍不住一脸懵,这不是昨天晚上才疼过,怎么一天不到又疼上了?
  “殿下又头疼了?”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随后室内多了一个蓝衫文士,四十岁上下,正一脸关切地站在一丈以外,注视着燕煦。
  看眼来者何人,燕煦心下一寒,难道被发现了?
  心下鼓噪,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特别幼稚的扭头不理人。
  沈迁见此情形,不由失笑,再看了眼地上破碎的茶壶,心下当即松口气,终究还是孩童心性啊。
  沈迁,本是左相宁永忻府中的老人,自幼与左相和宁贵妃一同长大,是以燕煦搬出皇宫入住四皇子府邸时,宁贵妃便安排他一同前往,以便照顾亲子,传道授业。
  但燕煦内心十分清楚,沈迁在此,说得好听是授业,难听点是监视。
  母妃和舅舅他们半点也不希望自己夺嫡争位,甚至还派人监视。
  呵。
  而沈迁,会在此时到来,也确实是听闻燕煦在府中会见朝廷官员,才特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但见了这一地狼藉,以及四殿下一脸不忿的模样,也便放心了下来。
  如此情景,当是不欢而散了吧。
  况且李大人不比其他官员,乃朝中清流,就算有私交也是无妨。
  “我本来没事,看到你就有事了。”燕煦仿佛刚受了极大的委屈,颇有些胡闹地哼哼唧唧道。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宣御医。”沈迁对燕煦这种态度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指着一地狼藉,对屋外的二人道:“再将这些清理了,免得伤着殿下。”
  一切安排妥当,沈迁将视线重新移到燕煦的身上,道:“听说刚才宗正少卿李大人过府来了,不知与殿下谈了些什么?怎会弄得一地狼藉?”
  “怎么?本皇子与他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需要向你报告?这是你府邸还是我府邸?”
  “殿下,迁并无此意,只是贵妃娘娘与相爷将殿下交给学生指导,那迁就有责任顾全殿下的安危。”沈迁一丝不苟,从容不迫。
  “我的安危?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与其在这担心我的安危,还不如去担心担心他的。”燕煦冷哼了声,心下明了对方只是前来观望,也便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耍起性子。
  “殿下,李大人乃朝中重臣,不可无礼。”听他此言,沈迁当即沉下脸。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找人套他麻袋的。”
  “殿下!”
  “啊,沈先生,我头好疼。”燕煦抱着脑袋,倒塌上,嗷叫着,“疼死了。”
  “你。”沈迁叹气。

  ☆、宁王燕骁

  距京千里之外。
  临时驻扎的军营内,箭拔弩张,氛围焦灼。
  只闻“啪”一声响,完好的桌案,霎时被一股力道分成两半落下,周遭气氛比之刚才更加骇人。主位上的男子,剑眉星目,器宇不凡,可此时他脸上的神色极差,眼底里更是沉淀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暴戾和阴郁,使得整个营帐的温度陡然下降了不少。
  立在一旁的策士冷云策观之劝诫道:“王爷请息怒,当务之急,我等还是得先考虑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宁王燕骁怒极反倒笑了:“真是本王的好心腹,本王辛辛苦苦打下的这大好局势竟全毁在他一人手里!还给了姚孟轩一个由头,好让他将本王撵去封地。”
  冷云策皱眉,斟酌一会,才出言说道:“这事背后,必然有人在推波助澜,若否以言吉自扫门前雪的个性,不可能会想到这一层面,他只怕,是受人利用而不自知。”
  燕骁起身,绕开面前破成两半的桌案,踱步到了大帐中央。
  “大皇侄行事端正,断然不会在背后耍这种小人行径,隐在后面推波助澜者,只怕另有其人,他是顺势而为,而这人选。”燕骁冷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冷云策闻言,略一思付,开口道:“王爷此言或许在理,但此番行径若真是二皇子所为,那未免也太过明显了,王爷与大皇子对上,任谁都能看出这背后最大的受益者为何人,二殿下颖悟绝伦,卑职以为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面,而且一直以来二皇子都是以仁爱自励为标杆,在士大夫群体中颇受敬仰,如此作为岂非等同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燕骁静默一阵:“那依你之见,不是燕昱,而是燕辰?”
  冷云策摇头。
  “不能确定,他们二人皆有可能,二皇子的嫌疑诚如王爷所言,至于大皇子……人心易变,再者此前局势于王爷大好,大皇子虽承监国之责,可一旦王爷顺利班师回朝,能留给他的路也就不多了,既然脚下进退方寸,举步维艰,眼下又有明路在前,大皇子会如此作为也不奇怪。”冷云策双眼微眯,沉声补充道,“况且王爷莫要忘了,太子的背后还有一个姚寻。”
  燕骁眉峰一紧,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道淬亮的光一闪而逝,姚孟轩的儿子。哼,无论是姚孟轩还是姚寻,父子两都爱同本王较劲。
  遥想昔年长夜,雪光如昼,他和姚孟轩也曾在王府的凉亭内把酒言欢,迟迟不肯歇下。
  那场胜利发生前的那一夜,还有那一夜之前的很多个夜晚,他与他恣情任意,畅谈天下。那时候的他和姚孟轩也仅仅只是世人口中庇护大襄安宁的文武双壁,而不是现如今权倾朝野,各司其位的大襄宁王与右相。
  冷云策见人神色幽晦,未置一词,心下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先不论在这背后拨弄风云者是何人,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如何解决此事。”
  燕骁被冷云策这么一提醒,长吁一口气,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缓缓道:“依先生之意,眼下本王该当如何?”
  冷云策:“此事王爷若置之不理,那最后只会落得个赐封赏地,被驱至封地的下场,可王爷若正面与大皇子争锋相对,那随着事态发展,二皇子必然深受其害,皆时他必会反扑,最终鹿死谁手犹不可知,但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于王爷而言都是大不利之境。”
  冷云策侃侃而谈之际,内心已不知不觉地把设局之人定为姚凌云,钦佩之意油然而生,这姚寻果然不愧其天下第一才子之名,心思之巧妙当真令人赞叹。
  燕骁冷笑:“果然好算计。”
  冷云策侧目看着对方,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当此之时,策以为,王爷唯有一计可走。
  燕骁眼神示意冷云策继续。
  “不妨上书请罪。”
  “嗯?”
  东宫,宽敞明亮的书房内,寒冰融化时所散发出的丝丝凉意夹带着大开的窗户外边随风飘进的荷花清香,在四下弥漫着。
  屋内二人,一人端坐,一笔一划专注地批阅着桌上奏折,一人静站,一圈一圈慢慢地研磨着边上墨盘。
  空气中纸香,墨香,花香齐聚一堂,静谧,安宁。
  待燕辰做完最后一个批注,搁下手中毛笔时,日已西沉。
  二人相继净手,落座于窗边的桌几边上。
  书窗外边是灵云湖,遍植荷花,放眼望去,周遭一碧如洗,淡红色的花瓣隐于其间,越发地夺人眼球。茶几上,由泉水所浸泡出的冷泡茶,清香袅袅,姚凌云提壶斟上八分满,轻轻地推到燕辰眼前,柔声道:“累吗?”
  燕辰抬手在姚凌云的手背上用力地握了下,再松开,执杯浅抿,经冷水浸泡出的茶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放下杯盏,注视着对方,含笑道:“目前形势,于我们有利。”
  姚凌云点了点头,接下燕辰的话头,道:“若能顺利依照父亲的意思,尽快将你与宁王之间的君臣名分定下,是意外之喜,就是不能,最差也不过是回到最原本的三足平衡之势,宁王西征大胜的优势已然荡然无存。”
  燕辰沉吟一瞬,问道:“依你之见,到底是谁在这背后推波助澜,二弟?”
  姚凌云摇头,是不知?疑惑否认?
  “人生如棋,一步三算,深谙此道的二皇子殿下,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燕辰听了,把玩着手中茶杯,沉默许久,才笑道:“谋定而后动,二弟向来能忍,他不会。”
  可那又会是谁?
  姚凌云不置可否,避开这个结论,转而说道:“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二皇子,所以你敢笃定,但从旁观者的角度观之,却并非如此,三足鼎立之势,其中二者相争,又怎么可能会与剩下的那人毫无干系?”
  燕辰:“你也这样想?”
  姚凌云起手撑着下颚,原本平静的脸上有微澜漾起,侧首看着燕辰的双眼里更是有流光闪动其间:“圣人所说的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归根结底,不过源于心,己心有喜,则天地回春,己心生悲,那人间失色,心怀悲悯者,兼济苍生,满心怨愤之下,那眼中所见,必然处处皆不平,在这一方面,我永远都不如你。”
  胸怀若谷,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大智若愚,面面俱到,无比温柔,亦无比强大。
  听他如此盛赞,燕辰反倒摇头,苦笑了声,颇有些无奈道:“生在帝王家,过多的感情反而会成负累,况且,只怕此时二弟心中,早已认定了此事乃我所为。”
  姚凌云闻言忽然放下撑在下颚上的手,收敛面上神色,凝目看着燕辰,特别严肃地开口接道:“不会的,二殿下心中的那个人选肯定是我,不是你。”
  二人对看一眼,不由相视而笑。
  在天下所有人的眼中,他们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姚凌云故作严谨了会,才不急不缓地再次说道:“事态发展至今,只怕已超出了多数人的意料之外,在这场角逐中,阿辰你是目前最大的受益者,但长此以往,名誉受损,难保二殿下那边不会有所行动。”
  燕辰点头:“我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此之时我们更加不宜妄动,只能静观其变了。”
  “虽有疑惑,但我非常希望这一局是二皇子率先落下的子。”姚凌云薄唇勾笑,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其心下却依旧存有诸多疑惑,若这背后之人不是二皇子,隐藏之人其心机之深沉,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燕辰沉默。
  窗外有风吹拂而入,坐了许久的姚凌云突然站了起来,轻轻地伸了个懒腰,嗯嗯啊啊道:“科考在即,可你还是和以往同样,天天诏我进宫陪侍,每日的宝贵时间都在你这瞎晃荡了过去,没时间温书,到时万一名落孙山,被卸面子的可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哦,大殿下。”
  燕辰见其模样,觉得很可爱,内中只有其与己二人,索性也放下了姿态,微微向后一靠,笑道:“你没信心?”
  姚凌云顺着对方递出的竿儿往上爬:“我要说没有,那殿下你给漏题吗?”
  燕辰状似为难地轻叹了一声:“可这考题不是我出的啊。”
  姚凌云逢迎拍马,十分顺手:“殿下想要知道考题,岂不手到擒来?顷刻间的事儿。”
  燕辰:“那你要吗?”
  姚凌云侧首,浅浅的笑意在他脸上晕了开来:“那你给吗?”
  燕辰凝目看着他,摇头,轻声道:“你不要的,我不会给。”
  姚凌云心下一暖,递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继而岔开话题道:“听说四殿下病了?”
  燕辰点头:“大夏天的也不知四弟他是怎么染上的风寒,我已下诏,召他进宫修养几日,也免得母妃挂心。”
  姚凌云耸了耸肩,并未接话。
  四弟与阿寻,明明平日都是顶好沟通的人,可一旦二人对上,就什么问题都来了,互看不顺眼,似乎生来就不对盘。
  燕辰见状,嘴唇一扬,惯常谦和而温润的笑容里兀然多了那么丝兴味:“怎么?你不高兴?”
  明白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姚凌云侧目睨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客气,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道:“对,我不开心了,大殿下你看着办吧。”
  燕辰闷笑了声,配合着做出稀奇脸:“想不到知情达理明事故的寻公子居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不开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姚凌云故做严苛,指指点点:“纵然端方自律,可人非草木,又怎么可能永远坦然自若?”
  对方一向智巧识大体,极少展露这么活泼淘气的这一面,燕辰看在眼里,暖在心里,起身上前将姚凌云整个人揽紧怀里,带着三分笑音温声好气地抚慰道:“四弟孩童心性,你就别更他一般见识了。”微顿了顿,特意放缓的声线,透着一股微低的质感,“你是大嫂。”
  姚凌云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脸一定是红了,不由得蹭着头将自己的脑袋更深地埋进燕辰怀里,又颇有些恼怒地抬手推了推对方,干巴巴道:“放开,热死了!”
  燕辰垂眼落下的视线正好停在了姚凌云微微泛红的耳垂上,他简直爱惨了他这副模样,依依不舍道:“那你开心了吗?你开心了我才能放开。”
  姚凌云哭笑不得:“承殿下,您这么耍无赖合适吗?”
  燕辰一本正经:“闺房乐趣,能有什么不合适。”
  静默良久,姚凌云突然抬手抵上燕辰的肩膀,将自己从对方的怀里挣脱出来,与之四目相对,浅浅笑意随之在他的脸上缓缓晕开,黑白分明的眼底也跟着燃起了明亮的华彩,慢悠悠地开口道:“嗯,很开心。”
  一纸诏书传至,使得本在府中悠然自得的四皇子燕煦不得不随诏入宫。
  时至黄昏,斜阳西下,晚风微醺。
  东宫,偏殿。
  站在窗边的燕煦,正抬目看着远方天际最后一线光亮被暮色吞没殆尽。
  夜幕已临,空气中湿意加重,使得本就有些清冷的宫殿更是多添了几分寂寥。
  而燕辰就是在这明暗交汇之时,步入偏殿之中,他看着站在窗边的燕煦,及其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不由皱了皱眉,上前出声道:“身体不适还站窗边吹风,是想病更重?”
  “大哥。”燕煦闻声回头,眼底的欣悦之意几近溢出,但他也没忘了礼数,躬身行礼,再抬头时,脸上带着一个很好看的笑容,唇角向上提起,眼角往下一弯,有些欢喜又捎些抱怨,“哪呢,生病可难受了,我才不要病的更重。”
  燕辰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话期间,燕煦不间断地吸着鼻子,以示自己现在相当的不舒服,对现状很不满意,微顿了会,又开口道:“再说了,还不是大哥你的人不好,我要喝茶不给,要喝酒也不给,所以你可怜的弟弟我啊,也就只能临窗喝喝西北风,再配配窗前这几颗不伦不类的竹子了。”
  燕辰顺势看向窗外,眼底一丝笑意不自觉地露了出来,院子里的那几颗竹子是少年时阿寻亲手种下的。彼时,其与己,相识不过三载,分明都只是半大的孩童,可不知为何每日总有说不完的话,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便是入了夜也不愿意分开,每每依依惜别。
  长此以往,宁贵妃便干脆准许对方宿在宫内,就在这院子的另一个房间里。
  当时阿寻是怎么说来着?
  居不可无竹。
  所以他愣是在院子里种了一排的竹子,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么几颗,零零落落,不伦不类,倒是自己一直没舍得移动,便一直这么放着了。
  “生病了还想喝酒?”燕辰只失神一瞬,便回了过来,上前,将燕煦引离窗边至室内坐下,“就该早些宣你进宫,免得你在自己府上胡闹。”
  燕煦吐了吐舌头:“大哥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才没胡闹,我可乖了,是我主动要宣的太医。”
  知他的性情,燕辰也不多话,转而对领头的太监总管点了点头。正随侍身后,无声地吩咐后面宫人将大开的窗户关上的太监总管得令,向外一招手,屋外等候的宫侍们鱼贯而入,将晚膳一一摆上。
  奉上的食物,种类不多,色泽也很清淡。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你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但为防万一,今日这膳食还是得用点清淡的,你将就将就。”大襄皇室虽自东都发家,但祖上却是南方人士,故而皇室中人大都嗜甜,口味也以清淡为主,便是宁贵妃亦如此,但燕煦却是其中特例,他自幼就口味重,无辣不欢,是个不择不扣的咸党。
  看着燕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苦下来的脸,燕辰不由失笑道:“等你病彻底好全了,大哥再陪你用一顿川菜。”
  燕煦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但其实,燕煦的内心一点也不为难,反而很高兴。幼年时的那场动乱,若非燕辰竭力保护,这世上只怕早已没了燕煦这个人。
  当年那个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大哥,那个在叛军面前毅然地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哥,这么多年来,午夜梦回,燕煦他一直不曾忘记。
  那些超出纲常伦理以外的感情在燕煦的心中缓缓滋生,发酵。
  他想过放任无视,任由这些感情在时光的洪流中消失。
  可这世间诸事,又岂能事事遂人心意?
  尤其是感情,恩义皆可偿,唯独喜欢不能偿;恩义皆可断,同样唯独喜欢是断不了的。
  他做不到。
  时间于他而言,反而成了这世上最好的良方,最初的心动早在光阴的沉淀中消去,爱情丧失了原有的轰轰烈烈,而转为刻骨铭心的隐忍。
  可就因为他们是兄弟,就因为这层血缘的禁忌,所以他只能永远遥望。
  他也做好了一辈子爱而不得的准备。
  可偏偏,这世上还有一个姚寻。
  同样违背纲常,同样不容于世,凭什么他姚寻就可以,而自己就不行了?
  就因为这层血缘吗?
  姚凌云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一直横亘在燕煦的心间,无法拔除,令他不甘。
  可即便再不甘,再愤恨,燕煦也很清楚的明白,他与姚寻,总归是不同的,如果没了这层血缘关系,那当年的燕辰又岂会那么拼死地保护他。
  那件震惊天下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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