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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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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智尴尬地深弯腰,“弟子告退。”

虚生出神望了片晌不归崖的方向,神情千丝复杂,宽袖下的手握紧又松,良久平复心绪,打算上山回无妄崖。

“虚生师叔。”迎面而来的子定神色敬畏,侧身让出上山的道路。

见到子定,虚生便知季家公子已上无妄崖,便没多言只字,对子定微颔首,径直走过子定,脚下步子依旧从容,爬阶的步子不徐不疾,既不焦急,也没耽误。薄云漂浮在山道崖边,虚生步子轻巧飞走在其中,如似腾云驾雾。

走近崖顶,虚生逐渐放慢步子,老实地一步步往上走,越靠近无妄崖,古柏下的嬉闹声越响。听闻崖上人打算毁自己精心护养的牡丹台,面上皮囊笑得如沐春风,无惧道:“你们可以试试。”

花星楼朝石阶下一望,满不在乎地挥手招呼,“臭和尚回来了?”

“说臭和尚、臭和尚便到。可见白天说不得人坏话。”舒沐玺笑嘻嘻给了虚生个锦囊。

“牡丹花种子?”虚生打开一瞅,心情大好道:“你俩有心了。”他往花星楼身后觑上眼,嘴角霎时有让人瞧不清的僵愣,“季二公子好些时日不见,没想到连无情公子莅临寒舍,贫僧有失远迎。”

季德恩不喜虚礼那套,忙不迭摆手道:“虚生师傅要这般客气,下次我是不敢上山来了。”

虚生清浅一笑,张望四周,“子规在哪?怎不见踪影。”

“我拜托子规小师傅带辛里去沏茶,等会儿便回来。”怀明墨眉目生辉,极好得掩饰住他察觉到虚生气息变化的狐疑。

虚生忽觉自己的小腿肚被双稚嫩的臂膀环住,身后闻得孩提欢笑声:“师父回来啦。”

“劳烦辛先生把茶盘放那石桌上吧。”虚生牵起子规的手,领着众人走向枯草庐。推门之际,他目光停在木门上那规整的凹槽处。

“与我们无关。”花星楼立即撇清,拇指略朝怀明墨指了指。

辛里见花星楼推责于自家阁主,忍不住申辩道:“我家公子见二位欺负小师傅,还要硬闯枯草庐,误以二位企图,所以出手阻止。事出紧急,所以没料会损坏草庐木门,望虚生师傅谅解,择日我便去请木匠来修葺,弥补过失。”

虚生目光不自禁落在怀明墨淡泊的脸上,淡笑道:“无妨,一件小事罢了。几位不必挂怀在心。”伸手轻推屋门,他稍侧身让开道,“里边请。”

枯草庐是左右两进的屋子,正是黛瓦青砖沉香满楼,屋里不论家具雕纹,瓷画摆设,无一不精致清雅,仿佛漫漫诉说屋主雅致的品味性情。显然屋主是个极懂享受的人,窗边所用的是巴川的月柔纱,坐垫皆是南齐苏绫庄的素纱罗,错金博山炉里所点是上好的沉香,满屋插植不少宫里也难见的珍品花木,连待客的茶具都是水头极好的描银翠玉。辛里和郑丰年跨进屋里,顿时呆愣停足许久,怀明墨连唤两声才回过神。

“看呆了吧。”季德恩左右手各拍两人肩,揽上往里带,“我头一次来,反应比你俩还夸张。差些起邪念,想要偷上几件喜爱的器物回去。”

比起瓷器摆饰,怀明墨更爱伸手触画摸字,正厅所挂字画提笔皆是小楷,全出自一人之手。怀明墨欣赏过后,夸赞道:“好字,不想虚生师傅文墨的造诣竟也这般深。”

经人提醒,舒沐玺拊掌道:“臭和尚别忘你答应我的字画,拖欠许久还没完成么。”

“在书房,你自行去取便是。”

舒沐玺大喜迈入右侧里屋,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待,仿佛自己便是这屋子的主人。这一幕连季德恩也颇为惊讶,毕竟自己来过多次枯草庐,可是与虚生交情也觉得无法做到这份上。没多会儿舒沐玺兴高采烈地走出来,晃动自己手中一本书籍,心满意足地哼起小曲。

季德恩好奇远瞧上眼,抑不住心中惊讶,“菜谱?”

花星楼夺过菜谱瞧得仔细,连连颔首道:“自然是菜谱,我们求了许久才得他首肯画制。”他发现那四人恍惚讶异的神色,笑道:“怎么?你们不知妙僧厨艺乃是一绝,天下名士想尝其素斋之人数不胜数。”

舒沐玺左右张望似在寻物,半晌奇道:“你那把宝贝鸣鹤古琴呢?”

“弦拨断,已托人帮忙去修。”虚生鼻息有瞬息的凝滞。

“谁如此大胆,胆敢损你爱物?”花星楼握拳转碾子规光秃的脑袋,笑道:“是不是你这小鬼不小心?”

虚生在前领路把众人带进饭厅,笑道:“是我自个半夜不注意。”

对虚生两次瞬乱的气息,怀明墨很是在意,“虚生师傅身子欠佳吗?”电光火石间的触碰,怀明墨和虚生仿若是碰到炽热烫手的火炭,双双猛地抽手,“你……”怀明墨张了张嘴,抿嘴不知该说什么。

“你俩愣着做什么?”季德恩轻轻推了推怀明墨,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心思却细敏地发现两人异样。

“没事。”怀明墨系下腰上布袋,递给虚生道:“此来匆忙,没能来得及备份好礼,只好用这聊表寸心。”

虚生平生见惯大礼,漫不经心地打开布袋,眸子有瞬息不易察觉的蹙缩,嘴角温笑道:“好巧,贫僧正在愁拿什么茶招待你们,无情公子这包岳山银针送得及时,倒帮我解决去一桩烦心的困扰。”

辛里和郑丰年是下属,原是没资格上桌同坐,只是屋里人皆不反感,且热情相邀,于是一时没了主仆身份之分。

“听闻清早柳县有江湖帮派闹过事?”虚生边说边从博古架后暗格取出爽秋醉给好酒的舒沐玺,只稍看壶得大小,任傻子也能看出两人关系远比多情公子亲密。

舒沐玺好酒贪杯,却不是个吝啬的人,大方地分辛里个酒杯,斟满笑道:“你个和尚,不出门倒知天下事。”

“竹蛇帮和海刹派因假地图闹起来,好在有虚悟大师出手,才不至于伤亡惨重。”季德恩看得全过程,描述起来绘声绘色,听得花星楼和舒沐玺格外入迷。讲了半晌子的话,季德恩啜杯茶,缓上口气道:“虚悟大师前来主持公道,结果打开书一瞧,你们猜怎么着?里面竟是无字天书,我看道两帮的帮主,当场脸都气绿了。连连哀嚎被人骗,实在丢人的很。”

“因利而合,为利而分。一本假的藏宝图尚且如此,如果真有宝藏存在,江湖岂非更凶险。”怀明墨天生慈悲心肠,所幸目不能视,反而见不到世间杀戮。

花星楼把玩虚生放在肘边的念珠,饶有兴味地看向怀明墨,“无情公子心系江湖布衣,怎不担心隐世山庄无辜遭殃。”

虚生随口道:“清者自清。”

舒沐玺许是喝了两杯酒,不择言道:“清浊且看圣心,黑白要听圣言。但为圣者,是否还诚如当年?”

枯草庐的气氛略僵,唯虚生笑似朗月,“你若有空揣测圣心,不如帮着想怎好平息这场无端风波。”

“满口仁义道德的武林正派不过如是,平日里他们就瞧不上我们。他们愚蠢为谣言而打杀,我乐得看戏,管那些人伤亡几何?”舒沐玺摊手戏谑,过去常受武林正道的讥刺,难得有机会看所谓武林正道狗咬狗的行为,所以有些唯恐天下不乱。

近来玄机阁呈报的江湖纷争九成与谣言有关,辛里为怀明墨处理早已心烦焦躁,忽然听得舒沐玺的冷嘲热讽,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说:“魔教终是魔教,总是指望不上的。”

木桌顿时响起砰的一声,酒壶中洒出不少佳酿,溅在围桌而坐的几人身上。气氛愈发寒冷似腊月寒冬,连坐在角落煽火烧水的子规也吓得起。

“肉眼凡胎,谁能瞧得透谁。辛施主的话未免偏颇了。”虚生轻放茶壶,略收起笑意。






第25章 第25章
主人家发话,又暗里有所偏袒,屋里的气氛不由更古怪,虽说舒沐玺的话听来不适,可辛里所言亦是过分,棘手的抉择,索性都懒懒地不肯开金口。

“和中原武林心意的是正道,做事稍叛经离道的教派便成邪教。敢问辛先生一句,水无宫在江湖风评如何?”花星楼打破静默道,目光炯然直逼辛里,没半分觉得理亏的怯意。

“听闻水无宫专收女徒,大多是孤零寒苦的女子。”怀明墨不由自主地凑近虚生些许,“唯这点比较特别,其他并没听说什么不好传闻。反倒听闻祁连山脉及西域的百姓,时常受到水无宫接济,赞口不绝。”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虚生耳根,惊起虚生胸口一阵燥热,虚生慌乱地往旁微挪,“正与邪不过是一念之间,当年西宗青锋派寥落如斯,仅仅因为掌门左擎煌的一念贪欲。”

花星楼鲜少见虚生面有惊乱,心里生出丝好奇,“臭和尚难得说句公道话,水无宫做事光明磊落,在武林虽不爱行侠仗义,但从不欺善霸凌,不交恶、不行恶。只是不符合中原规矩,收得全是女弟子,若因此称水无宫是魔教,那请问由季先生当家的隐世山庄算什么?”

眼瞧辛里被呛地无言,在旁的郑丰年难得表态道:“刀剑无眼,要以伤人来论之,恐怕行走武林之人的武器没有干净不曾染血的。”

“确实,哪怕少林高僧,也非全部至始从善,回头见浮屠者不在少数。”虚生说得平静安然,从容与舒沐玺对视,似笑非笑道:“佛魔在心,去碧落黄泉不分正邪抉择,全看人为事。”

“正道爱分正邪,殊不知,兴许在邪道眼里,正道亦是邪道。”怀明墨暗里觉着虚生有意远离自己,心底油然升起股失落惘然。

舒沐玺初对怀明墨印象极好,纵然有扇阻去路的插曲,他犹是欣赏这位武林名公子的气度。眼下听得对方客观的话,越发喜爱这甚少涉足江湖的无情公子,因为爱屋及乌,口吻自然好上几分,看辛里也不觉那般讨厌,颔首道:“就是这个理。”

“一个假的传言,一本假的宝藏图,变成了武林的照妖镜。”虚生惋惜地念了句佛语,怅然长叹,“近来武林纷乱,有多少是武林正道的厮杀,实在让人惊叹。”

“滨州的宋老爷子、苍龙帮的马帮主、海刹派的罗掌门……”季德恩越说声越轻,最终无力耸肩,愤慨地猛拍桌面,心情郁郁道:“背后主使人可恶至极,想出如此坏招,害得武林自相残杀,不得安宁。”

怀明墨急吞两口放凉的茶水,试图浇灭心口燃起的燥烦,待心境稍有平复,淡淡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实在怪不得别人。”怀明墨心思集中在虚生身上,企图寻出他斯须的情绪变化,“散播谣言的人,只是懂得人心欲念,加以利用罢了。六根不净者,总有看不空的执念弱点,你我都不外乎如是,虚生师傅,我说得可对?”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武林有武林的业果。”虚生站起身推开背后紧闭的雕花木窗,清幽的牡丹芬芳漫散进屋,花不迷人人自迷。

“那你我的造化呢?”怀明墨嗅觉比常人灵敏,恰有阵秋风扫过,似曾相识的幽香惹得他胸口漾漾心痒。

“相识即是缘。”

季德恩听出两人在打哑谜,奈何自己不知情,听得实在觉得无趣。他起身欣赏几幅新挂上的字画,半晌驻足在幅画前哑然,“虚生师傅认识香盗?”

“怎会?”虚生瞟上季德恩身前的画,暗骂自己大意,笑道:“这幅画贫僧在季室山的西海捡到,甚是喜爱,便带回挂上。这画与香盗有什么关系吗?”

辛里仔细鉴别画上落字,猛地回头,话语却闲闲不急道:“确实是三年前香盗从西蜀定西王府盗出的苍烟雪景图,怎会如此机缘巧合,竟掉落在季室山西海?”辛里心底大疑,但丝毫没显露出来,道出违心的话来,“难道香盗就藏在季室山中?”

“不无可能。”季德恩心思简单,并没怀疑道虚生头上,赏着画郑重考虑番,“少林威名,起劲稍有武林人士不长眼来冒犯外,山里也盗匪都没半点影子,这等清幽隐蔽的地方,最适宜藏身。难怪甚少有人见过香盗,几乎没有与其交好之辈,明显她想故意藏匿起来,只是偌大的季室山,她会在哪隐居。”

“虚生师傅有在季室山中发现过可疑身影吗?”怀明墨用帕子拭干手上酒渍,音容平淡。

虚生从容应对,语气平和,“贫僧得此画纯属意外,莫不是那几日子规得了病,少几味药材,贫僧不得已要去西海采摘。平日里贫僧甚少会进季室山除少林外的范围,所以即使香盗住在山间,贫僧也不曾与其照过面。”

舒沐玺嚼吞桌上的素糕,话语含糊道:“听闻香盗的轻功了得,非凡人难以追其项背。臭和尚的轻功我见识过,不算太差,可绝比不上香盗。”

“这臭和尚的轻功连我也比不上,想要他在山林间寻得香盗踪影,你们必会失望。”花星楼用长柄拨动埋在烟灰下未燃尽的沉香粉,暗底佩服虚生的镇定。

“虚生师傅,怀某有一事萦绕心头,不得不问。”

“怀公子请说,贫僧定然知无不言。”

怀明墨慢步走到虚生身旁,缓缓开口:“虚生师傅与香盗的关系。”

“难道怀公子还在怀疑庆州府汉宫春的竺苓姑娘?”虚生答非所问,神情中透出些许仓惶,“竺苓姑娘确实会些武艺,但要说是香盗实在是牵强。”

“药王谷的小鬼头前段时间正好来隐世山庄,他说在立秋时分有见过虚生师傅。”辛里的话更直接了当,但见虚生恢复平常神色,不禁蹙眉,语气不如方才肯定,“虚生师傅为何会在药王谷?”

“贫僧制得治伤药需百草谷的凝须草,不料在谷中被一红衣女剑客打伤,无奈下才到药王草庐疗伤……”

辛里趁其不备的偷袭,直击虚生胸口,大有要取其性命的意思,出手快且狠。花星楼和舒沐玺见状立刻要出手阻挠,但明显已经来不及,利如剑的折扇已触碰到僧衣衣襟。

虚生神情似是慌忙,吓得连连后退,忽然手腕被怀明墨抓住,往侧一倒,险撞入怀明墨怀中。死里逃生,虚生面色煞白,忙道谢合十行礼。

“辛里,太冒犯了。”季德恩赶忙上前查看虚生,确认他没受伤,心安放下悬心。

“怀公子行事让人刮目相看,为验臭和尚轻功虚实,竟不惜下杀手试探。”花星楼厉声厉色道:“隐世山庄真是好教养。”

“是贫僧行事可疑,才会遭此怀疑。”虚生拢在袖中的手互相交握,看到怀明墨失魂的神情,虽然这把赌得凶险,到底还是值得。

怀明墨抓住虚生不过斯须,却已试探过对方内力,顶多算得上中成,与香盗相差甚远。藏在袖里的手握得极紧,眼底情绪复杂,多是失望,而失望之余似乎多了一分落寞。怀明墨稍稍收拾情绪,拱手赔礼道:“属下做事鲁莽,还请虚生师傅原谅。”

“原谅?方才还义正言辞讲着正道,做出来的事不想比魔道更龌龊。”舒沐玺素来看不惯正道表面的伪君子言行,如今涉及自己友人,即使深谙是虚生故意为之,仍忍不住讥讽。

“近来隐世山庄被谗言诬陷,辛先生心急亦好理解。怀公子无需道歉,贫僧并没受伤,自谈不上需要原谅什么。”

郑丰年手肘推搡了下辛里,使眼色低声道:“你惹的祸。”

“难道是我们误会?”辛里僵站在原地,懊悔自己冲动行动。

季德恩拍了记辛里后脑勺,力度适中,责备道:“瞧你做的什么事。”

“虚生师傅……”辛里双膝弯曲未跪地已被扶住,只闻耳边传来:“阿弥陀佛,辛先生切莫如此,贫僧受不起。茶放凉了不好喝,怪可惜了好不容易寻来的岳山银针。”虚生放开辛里,坐回桌旁,嘴角挂着云淡似的浅笑,“听闻西域有几国近来不太平,有影响到百姓商贸吗?”

虚生的大度明显给屋里人留下极好的印象,当事人愿揭过不提,其他人也无法揪其不放,只有子规始终恶狠狠地瞪向辛里,适才他吓得说不出话,缓过神来直把辛里当敌人看待。

花星楼摇头哀叹,“现在还不好说,但恐怕会有战事。”

“西域小国,物资匮乏。若发生战事,必然会影响到北孟边境的安宁。”季德恩继道:“何止北孟,西蜀定会也受到影响。”

虚生睨眼怀明墨,即使他面无神色,虚生仍旧看出那似有若无的愁眉,纵然无言相谈犹看穿他心意,“西蜀定西王坐镇北城,岂会袖手旁观,西域难乱。”

“定西王倘若始终不出手呢?”辛里见虚生言辞凿凿,略觉奇怪反问。

“孟帝野心,借平息纷乱为名出兵也无不可。”花星楼嗤鼻冷笑,近年看到太多边关离间,毫不忌讳道:“孟世诚的心思太明透,他想吞并西域的想法,虽是嘴上未说,可谁又不知呢,之前不做是寻不到好的理由。”见辛里张口想要辩驳,花星楼笑得越发鄙夷不屑,“你们有些健忘,三十年前北孟……哦,不。该称北禹太平盛世是谁一手破坏,害得这国家风雨飘零,百姓遭屠,如果不是西蜀和南齐联手抗敌,估计这天下都得姓孟。”

“如今的孟帝与先帝不同,仁厚之心可见。”怀明墨辩解得苍白,连自己都说不出信得上几分。

“仁厚?”舒沐玺仿佛听了个可笑至极的笑话,捧腹笑出泪来,一字一句道:“当年夺嫡之凶险,能从兄弟中脱颖而出,坐上王座,仁厚岂够?无情公子,说句你们不爱听的,你可以说孟帝勤政、爱民、治国有方,可是忠孝仁厚,他不配。否则前朝何故没一脉存留于世,别忘了,他连安慧公主,当时仅有五岁的女娃都不曾放过。前朝文臣,不愿入朝从政者,满门皆被诛连,到孟世诚登帝后一年仍没停歇,这行为何来仁厚?”两人说的激动,眼白微微泛红,每字每句几乎是从喉间挤出。

“难道你们是前朝……”怀明墨欲言又止,会给人招来杀身之祸的真相,他情愿不知。

“朝代更替,由盛而衰引来祸事,太稀疏平常了。”在场的人或悲恸、或愤懑,只有虚生十分平静,任何话语不见波澜,根本不似个人。

辛里从怀明墨适才的反应已知虚生不是香盗,可是却无法因此对虚生放下戒心。也许少林高僧经年修行可做到平常心,但他总觉虚生不一样,这和尚喜怒不形于色,黑眸如深渊古井,令人觉得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枯草庐外传来扣门声阵阵,“小师弟可在里面?”

“子规去开房。”虚生轻推子规后背,笑道:“把师兄请进来。”

子规屁颠屁颠走到正门,因为他个子尚还矮小,打开房门略有些吃力,“小师伯。”

虚净进屋瞧见满屋人,习以为常不觉奇怪,只合十朝怀明墨等人行礼,“师傅有请怀公子、季公子,不知二位可是方便?”

怀明墨笑了笑并不拒绝,毕竟前来少林不拜访少林方丈实在说不过去,回礼道:“还请虚净大师带路。”怀明墨言不能明,可是仅凭只言片语便能猜到来者,这本事连虚生也不免叹服。

“贫僧送你们。”虚生使眼色给身后两人,带子规跟出枯草庐,路过虚净时神色古怪地斜睨眼,和煦笑道:“小师兄僧衣皱褶成这样,这般狼狈来接贵客,略微有些失礼。”虚生话音极轻的提醒,像是真为少林着想。

虚净垂头一瞧,忙不迭整平僧衣,喟叹声,“我来时遇到虚济师兄,也不知他惶神在想些什么,猛然撞到我。多谢小师弟提醒,要这么带怀公子他们前去,被师傅瞧见,免不得被唠叨两句。”

“谁叫你做事总毛躁。”

“虚净师傅?”季德恩发现虚净没跟上,所以回头叫唤。

“心平气和,不跟你计较。”虚净应声,匆忙跟上前。





第26章 第26章
“虚生师傅送到这即可,不必特意送到寺里。”怀明墨态度微有疏离,似有些失魂落魄,得知虚生不是香盗时,心底复杂难述,欣喜、失落、忧闷……种种交错,因而对虚生的态度变得有点古怪。

“好,路上小心。”虚生像吞下黄连,胸口苦涩难化,“贫僧送几位施主到这。”目送人下山,直到身影远去消失,虚生犹是目不能移。

“师傅?”子规抬起稚嫩的小手摇了摇虚生袖摆,“师傅,回去咯。”

闻言,虚生不为所动,双脚似乎嵌进脚底岩石中,常年浅笑柔和的神情多了丝别样的神态,背在身后的手时握紧时放开。

然而情绪异常的不仅是虚生,此时已走到参佛洞的怀明墨,始终心事重重跟在后头,忽然间驻足不动,无声回头,明明望不见,却像在努力看寻什么。

西风凋桐黄,萧萧的桐叶送来阵阵寒声,山上的气温总比山脚要冷寒几分。子规站在虚生身旁,觉得手冷连连搓手,又见虚生纹丝不动,只得安静陪伴。

一声比秋风更萧瑟的叹息自虚生喉间飘出,他自嘲地低语:“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我几时关心起那留不住的暮春悲秋了。”话如是所说,虚生的心情犹就寡欢,半步未挪。

因有虚生常年修炼上层内功的缘故,他自身并不怕冷,即使到腊月银白漫天时,他的手依旧暖热如酷暑时节。子规不停揉搓双手不见效,干脆伸手去牵虚生的大手,冰冰凉地触觉顿时激醒头脑混沌的虚生。

“回去吧。”虚生牵起子规的手往枯草庐慢步而去,刚进屋就瞧见花星楼和舒沐玺欠揍的神情。

“老树开花啦?”

舒沐玺连连点头,过会儿又哀婉长叹,“居然是对个男人。”

“所以和尚庙不可多待。”花星楼搭唱道:“红尘没看破,结果异于常人。”

虚生放开子规的手,把他赶去卧房,又把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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