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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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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胡姬待客十分热情,倒教一旁的高峤觉着有些不自在,李祁见此不由一笑,主动上前与那胡姬攀谈起来,高峤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李祁落座后向高峤笑道:“高将军俊朗如玉山,倒是很得美人的喜欢。方才孤在一旁看着,那胡姬足足多给咱们称了两角酒呢。”

高峤闻言哭笑不得,摇首道:“长公主惯会取笑属下。”

说话间胡姬已将打好的葡萄酒端了上来,闻言笑吟吟地望着高峤,翦翦双瞳汪着一泓水出来,做出幽情欲诉的大胆姿态:“奴还会唱曲子,敢问将军听不听呢?”

李祁见此不由大笑,笑罢将酒碗搁在木桌上,身子也歪在一旁,斜眼向高峤看去,开口时便是戏谑的语气:“咱们将军也会唱歌呢,娘子不如与咱们将军比试比试,若唱得好了,将军便带回范阳如何?”

那胡姬见李祁出言调笑至此,高峤仍旧一副板正的圣人模样,心知这将军大抵是不喜这样戏谑之语的,便知情识趣地浅浅一笑:“奴身份微贱,哪里能跟在将军马后。”

高峤先时不发一语,端等那胡姬退下,重新至酒肆外招揽客人时才低声道:“属下尚未有娶妻纳妾之想,还望长公主不要再取笑属下了。”

“孤可不敢取笑高将军。”李祁似笑非笑地摇了摇手中的葡萄酒,见他神色郑重,便也收了顽笑之意,而后她垂下眼睫想了一想,见高峤仍旧不懈下周身的防备,不免又有些好笑,知道今日是逛不成了,索性凑上近前去,低声向高峤道,“前儿阿爹上书于长安,你猜里面写的什么?”

高峤看了看她,眼底却不知何故,渐渐透出一点笑意来。

李祁不由奇道:“你笑甚么?”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高峤目光分明躲了一躲,深觉这委实是极难得的事,随后便听见年轻的将军低声道:“属下近来瞧着长公主,似是变了些。”

她怔了怔。

随后李祁便想起这些年在李策帐下听命,长姊远嫁和亲,幼弟更是衰病之躯全凭药饵,皆是指望不上的,故此李策将她充作男儿一般养大,闺阁温婉女子气半点儿也不曾染上,反倒学了许多阴狠算计。李祁原以为自己此生是一望而知的结局,却不想这世间变换原多,也由不得一身做主,从前做的那些挣扎连水中觳纹也算不上,上位者一封表文便可将其抚平。李祁的手指蓦然一缩,可面上只是作出微讶之色,挑眉问道:“哪里变了。”

高峤摇首:“属下不敢妄言。”

李祁笑出声来:“既都起了头,怎不敢妄言了?孤可不曾听说有这样的话。”

闻此,高峤愈发沉静,低声道:“属下见长公主气度有变,是为长公主高兴,不敢妄言长公主有何变故,却是为自身计。长公主善查人心,岂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呢。”

听他这样说,李祁倒也不好再多逼问,只回到从前的话:“孤方才教你猜那封传到长安的表文上写了什么,高将军不会连这个也不肯猜罢——那可就没意思了。”

高峤沉吟片刻,方道:“属下见圣人接到那封表文后便对太傅态度亲近许多,且又疏远了邢国公——圣人向来以为太傅亲近洛阳的颍王殿下,兼与节帅有师生之分,如今将这些都抛之脑后,莫不是节帅上书极言其俯首之意?”

见他终于开口,李祁轻轻叹了口气,淡声接话道:“高将军说得很是。只是有一样,阿爹从未露出大逆之像,却接连教先帝与圣人猜忌至此,如何现今只上了一封表书,便去了圣人疑虑呢?”

“圣人夙夜所忧,无非河朔故事,倘若要一齐去了圣人猜疑,便须彻底根绝节帅行河朔旧事……”高峤说到最后见李祁轻轻颔首,竟不敢再说。

李祁此刻纵使容色沉静,眼角仍旧有些微扬起,兼她语声琳琅,语罢几教高峤怔然。高峤如此实非为李策表文中那已然昭然的意愿,而是因着他藉此切切实实地明白了李祁的心思。高峤从前无数次猜测李祁究竟要处于何种地位方可罢休,如今终于明白,心底骤然一寒。

李策长女李禤外嫁便不用说了,观李泱如今的身子,能否成人还是两说,李祁如今反对李策不行河朔故事,岂非有加幰之心?

李祁在一侧打量着年前将军变化不定的样子,忽然笑道:“高将军也不用担心。孤不过一介女子之身,离了阿爹也成不得气候,眼下还是防秋要紧。”

说话时,高峤忽听见酒肆栏杆的一侧有人呼救,随后却听对坐的李祁瞥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可怜人。”

高峤终于从原本的谈话中抽离出来,回首定睛一看,但见两个作吐蕃打扮的破衫人,其中一个倒在对面的饭馆门前,另一个伸手去拉他,却因虚弱无力而没能拉动。他附和了一句:“确是可怜人。”

李祁不由笑道:“孤是妇人之仁,原来握杀人剑的将军也怜悯吐蕃饥民,当真难得。孤来安西之前便听说吐蕃挑起此战是因国中大旱,以致灾民遍野,四处求粮不得,这才发兵来抢粮。”

高峤奇道:“为何要不到粮呢?”

李祁看着那饿倒在地的人,眼里似有怜悯之意,看了会儿才回头,冷冷地道:“因为筹不到金银,诸国以为无利可图,便不肯借粮。但纵然领头拒绝借粮的其实是我大楚,吐蕃却也只能攻打附属于我朝的于阗几镇,你说可笑不可笑。”

高峤不由默然,随后便听见李祁吟道:“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他不由亦叹了口气道:“只盼着不要闹得人皆作‘出东门,不顾归’之状便好了,合该有个朝中直谏陈弊又地位尊崇的臣子才好。”

对面的李祁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很久才冷冷地道:“将军说的很是,只是这吐蕃人原是自作孽,竟敢折辱长姊。如今虽是小股战争,算不得大事,可他既敢拒送长姊归楚,想必圣人的旨意也该下来了,咱们竟也不必急着回去,只等朝中将军来此便是。”

高峤忽然低声道:“长公主以为,圣人会为了永安长公主兴兵么?”

“不是为了长姊。”李祁如何不知他此言何意,漠然道,“圣人自来自矜,那吐蕃赞普犯了大忌。你且瞧着罢,如今已是秋日了,再等数月,谢子望少不得便回京了。”

李祁说到最后,眼底分明漠然,唇角却微微抿出了一缕笑:“孤倒是要看看,届时圣人发难,姑父当如何自处。”

吐蕃春来大旱,尼壤终究与吐蕃邻近,气候亦十分干燥,说话时不免口干,高峤本欲端起那碗葡萄酒饮下,闻言却止住了动作,疑道:“属下记得长公主很是推崇已故的息国大长公主,如今对其夫邢国公却似有龃龉的样子。”

那碗葡萄酒在高峤碗中晃了晃,李祁望去只觉年轻将军的手指瘦长而有力,不觉神色也柔和起来,笑道:“这可是高将军自己猜的,别来问孤。”

浙西入了秋仍旧湿冷,好在谢洵已然惯了这里的日子。他如今之心境已较在长安时改换许多,近来想起从前禤仪对他的评语,竟以为然,但他想自己大约是做不成自己少年时所希冀的模样了,由此及彼,对刘张一流人的厌烦情绪亦是淡薄起来。且他念及自己已离了长安,便更添些释然。”

雨还风去,天长地久,这日傍晚谢洵放衙回府,看见庭前菊花吐馨,不由乍生了从容以卒岁之思,可他天生是要为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争斗到底的人,垂首一笑也就罢了。

一旁侍立的琅嬛伶俐善解语,见此笑道:“想来白日里阿郎也累了,厨房早前做了十遂羹,随后便着人送至书房请阿郎饮下罢。”

琅嬛所说的十遂羹,十遂为石耳、石发、石緜、海紫菜、鹿角、腊菜、天花蕈、沙鱼、海鰾白、石决明、虾魁腊,惯常的做法是用鸡、羊、鹑汁及决明、虾、蕈浸渍,清水澄清,与三汁相和,内里盐酎庄严,多汁为良。谢洵平素饮食最爱味浓之物,如今听闻琅嬛此言更是欢喜。进门时谢洵想起白日里李怂屠匆环菔樵煊勺爬艐治约和严乱律乐螅置砗蟮钠痛咏欠菔樵莨矗渥谡秸箍缚础

那份书札上只简单写了一首萧绎的《春别应令》:昆明夜月光如练,上林朝花色如霰。 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

谢洵读罢不由一笑,随手将那书札丢开了。他少年时曾见在《昭明文选》中有“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的句子,那时便不过一哂而过,遑论如今。想来若是将字句也当了真,有哪里会有曼辞以自饰的说法呢?

一时琅嬛亲自将那做好的十遂羹端了上来,侍候谢洵用膳时歪头笑道:“阿郎如今似乎也爱吃些清淡的汤饼之类,奴记得阿郎少年时在长安家里可是吃过玉尖面、消灵炙的,却不想后来便也淡了。”

谢洵听到玉尖面、消灵炙时眉梢一挑,不由顽笑道:“如此,便可算是饶了那百家之产了罢。”

琅嬛因服侍谢洵日久,诗书对策都极通,如今听得有趣,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谢洵的顽笑话竟是用上了舒元褒考贤良方正时上策的那句典故,不由失笑了:“阿郎此言重于泰山,倘能回到少年时,竟是要同圣人谢罪的呢!”

谢洵听她讲话讲得情真意切,笑续道:“甲第纷纷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我自忖不能同广文先生相较,便只得忝为甲第了。”

这话带着无人时极难在谢洵身上瞧见的自谦,琅嬛一时竟无言起来,半晌方明白谢洵这话仍旧是那些宽容的刻薄,便含笑不答,只又为他盛了一碗羹道:“奴白日里听见外头有个娘子唱歌唱得极好,出门问了一问,竟是从安西来的,想着阿郎大约喜欢听,便留她在后院住着了。阿郎若是此刻闲了,不如听她唱首曲子解乏罢。”

听她一说,谢洵果然饶有兴致,将那碗十遂羹饮下后起身道:“你去请罢,去院子里才好。”

琅嬛忙取了衣架上的外裳与他穿上,嗔道:“院子里风大又阴冷,阿郎竟也不罩一件大衣裳么?阿郎这样不保重身子,等回了京,奴还不知家里娘子要如何责罚呢。”

“阿晔不是这样的人。”谢洵微笑道,却也依着琅嬛,将那衣裳罩在外头了。

那歌女尚未歇息,很快便整好衣衫,一手执红牙板,另一手拿着一把琵琶往院子里来了。谢洵见她雪肤花貌,眉宇间却也带着受了安西风沙之苦的模样,便知此时此月边境必不安宁。

尔后那歌女将琵琶与红牙板放在一旁,不卑不亢地敛衣一礼,声音略显沙哑道:“妾名阿蛮,见过使君。”

谢洵颔首,抬手示意她落座。

阿蛮落座后,沉思片刻,展颜道:“妾自安西来,得见古战场,又闻新丧乱,不如便为使君唱一曲塞下曲罢。”

说完,阿蛮将红牙板拿起,启檀口清歌一曲,歌声几可响遏行云。

谢洵眼底有几许惊讶,道:“阿蛮,可愿留下么?”

阿蛮一笑,似乎谢洵此言是意料中事:“可。”

【拾柒】天兵出汉家

居摄二年七月十六,来大楚为永安长公主求汤沐邑的使者回到吐蕃后向赞普言明情况后自戕。同月二十一日,吐蕃进犯青海,赞普钦陵亲至阵前。

这消息传到长安百姓已着秋衣,秋风瑟瑟。

李僦惺槊畔轮钕嘤胫嗝芊胝迅ā⒘骄形居阊幽耆胱襄返睿愠忻手钊怂捎胪罗徽健Q罟某聊挥铮荒渴臃胝迅ǎ胝迅ǖ故敲皇裁垂思暗难樱笆殖隽械溃骸俺家晕罗福呔城笤傻鞣蛑饫В嬉院吞肝ā!

“哦?调藩镇之兵……敢问邢国公欲荐何人为将呢?”崔承祖要笑不笑地微微挑眉,语调含讥带讽,拱手上前道,“臣以为应从朝中调兵,朝中遣将,那藩镇之兵心思实在难测,况诸节帅也未必属我中央。”

“崔相公所言甚是。”冯昭辅凉凉地笑道,“大约是崔相公没有女儿,不能对襄王殿下的处境感同身受罢。兵法有云:‘故凡集兵千里者旬日,百里者一日,必集敌境。敌救未至,而一城已降’,吐蕃距长安八千里,敢问崔相公意欲何为。”

崔承祖这才想起襄王长女,永安长公主此刻尚在吐蕃,且如今已成了赞普钦陵的妻子,便也有些讷讷,竟一时哑然,无话可辩。冯昭辅见此便不再与他纠缠,转而向李噘鞯溃骸笆ト嗣骷幢笊袼伲龇蚶从蟹狼锓蓝伲褚讶肭铮莱贾蛑钗唤谒У姆狼镏笤既缃褚殉芍Γ岩褰诙仁瓜敉ツ晟儆形煽按笥茫闪⑶财湮鹘俅映性褚晃唤胺妗!

之前李恢蹦唬缃窦胝迅ㄏ撞呙嫔弦辔聪猿鋈缡椭馗褐猓徊恢每煞竦刈蜓罟难实溃骸疤狄晕绾危俊

杨公赡适才一直未开口奏答,听得李奈驶安胖疃嗨夹髦谐槔氤隼矗谑比吹溃骸俺家晕朔σ院吞肝鳎页杏谐す髟谕罗翟诓灰送筛辍!

诸臣不料杨公赡能这样说,闻言尽皆愕然,李嗍橇⑹滨玖嗣迹慈跃砂醋判宰又馗戳艘槐椋骸昂吞福俊

“是。”杨公赡续道,“臣以为于藩镇防秋之兵与吐蕃进犯之军战后,施以和谈安抚之举……”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昔人便已有断言此乃拙计,况如今妇人亦托不得安危了。”李沼诓荒头程绦迪氯ィ湫Φ溃疤荡腊渤す鞯那榉蛛奘侵赖模薮腊渤す魅缤侨庵燎祝乔樟耆缃裥吮肝医粒置魇遣豢纤突褂腊渤す鳎缃裢獾械鼻埃率侨莶坏锰档男拇攘恕T僭蛉羰浅す髂苋暗媚窃奁罩垢辏趾沃寥缃裾獍愕夭健!

“圣人说的极是。”鱼延年终于上前一步,冷冷地道,“臣虽久在中央,手中刀剑也未曾生锈,尚可斩下那敌国赞普的项上首级。”

杨公赡自李次灰院笠丫貌挥胗阊幽暾纾菔褂敕胝迅ň啦砭茫嗖豢隙嘤胫峤唬闶且蛭阊幽晡俗钍遣恢渫ǎ缃裥宰由侠矗遣蝗荼绮怠Q罟慕窦咽谴蚨酥饕猓觳辉俣嘌浴

李耍闹罟牟豢欤俨坏萌滔缕矗儆胨苄鎏馔坊泼糯掖业亟挪缴奂湟延腥舜油馔方矗词撬昭稀

苏严甫一进紫宸殿便跪伏在地,将手中密函奉上:“启奏大家,这是外头人呈来的表文,说是长安长公主自安西发来的。”

一旁的郇弼接过,回身奉与李瞰‘迅速将那密函拆开,很快将那表文读完,冷笑一声掷在案上,向郇弼道:“给太傅瞧瞧,阿祁可是这是永安长公主的亲妹妹,这可做不得假了罢。”

郇弼骇于李涞挠锲琶潜砦牡莸窖罟氖种校罟拇钛垡豢矗裆蟊洹

吐蕃钦陵赞普起兵之初,尚在青海一处,很快便打至安西。安西驻扎诸将士中,以长安长公主李祁身份最尊,便事急从权领了总帅一职,因吐蕃此番倾国而战,故此自来时她便严令军士但守不攻,河朔本就势大,况且李祁的身份现搁在那儿,纵然有心怀不忿者,亦不敢在明面上与她起冲突。李祁治军是承自李策的严厉,且深谙慈不掌兵的道理,乍至安西都护府便从严处置了数十个犯禁的士卒,一时三军悚然,虽不至就此不出一丝纰漏,却也起了震慑之用。

大楚与吐蕃历来便为着争夺龟兹、疏勒、于阗、焉耆等镇多有摩擦,如今龟兹、于阗二镇属熙,疏勒、焉耆因前朝故事则划归吐蕃,今岁吐蕃干旱,牛羊亦少,因求不得粮,这才在隐忍日久之后起了兵戈。李祁心知凭借防秋之兵力与安西都护府本地驻扎之君决计抵挡不住,遂遣人来长安求援。

“是臣的不是。”杨公赡面色白了白,望去十分难看,却很快道,“请圣人早下决断,以免长安长公主在安西有差池。”

李懔Π聪卤煌罗蛹て鸬呐蛴阊幽甑溃骸半奘粢庥谇渥鼋獗憬枨洌搅税参鳎记浔阋诵惺拢舫ぐ渤す鞑辉剩梢员局!

鱼延年立刻拱手道:“臣遵旨!”

今次出征大楚,钦陵只带了李禤一个妻子,原因无他,若非如此,他实不能安心离国。

天光微亮时,李禤正在驻扎在西城城外的王帐内梳妆,钦陵便坐在一旁翻阅她往日看的乐府诗,虽不能竟通其意,却也能领悟一二。侍女槐绿已久不为她梳汉人发式,有些生疏,兼有赞普在一旁,虽不出声,她却总归是有些怕的,便有些惭怍地道:“婢子着实手拙,倒耽搁了末蒙的事。”

李禤将一支步摇搁在妆镜前,和声笑道:“这有什么,你只梳个椎髻罢,旁的也费事。”

槐绿依言而行,李禤望着镜子里的人抿唇笑道:“外面还有等着的,你竟也沉得下性子来看这些,大约这便是那兵书里说的本心固了。”

镜子里的那年轻人蓄了须,所以瞧不出具体的年岁,只看出了沉毅稳重,内里似有烈焰的面目,正是赞普钦陵。钦陵闻言不由一愣,那乐府也就看被撂在一旁,问她道:“哪里的兵书?”李禤却是笑而不答,只带了几分戏谑道:“怎么,赞普这是要治我的罪么?”

他二人一问一答也不觉如何,槐绿却是忍不住想起曾经听李禤在灯下诵读的那些或缱绻旖旎、或安和静谧的诗词,不由面上也带了笑,原本的畏惧便去了几分。

发髻梳好后,李禤起身行至钦陵身侧,正看到他翻到那首《舂歌》。钦陵的汉语现在已学得极好,遑论那样简单的句子: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钦陵觉出她在身侧,声音便比方才低了些:“原来你们汉人也有这样的事么?”

“自然有,这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莫说帝王家,便是寻常百姓,生逢乱世,难道就能安稳平顺的过一辈子么。”说着她伸手将那乐府诗集拿了过来,叹道,“这《舂歌》里的母亲,死得极惨,‘断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可惜一绝色佳人,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钦陵听罢亦不由动容,李禤在一侧瞧得清楚,心下却明白他并非感叹戚夫人的遭遇,而是想起了自己那早早去世的生母。钦陵年少有谋,若非他没有得力的母家,这赞普之位也实在未必要兄终弟及,想到这里,她也不由沉默下去。

“你不必日日新妆。”却是钦陵先开了口,语气仍旧是平日里的肃然,仿佛无论何事到了他的口中,便都是十分要紧的正经事一般,“反正我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身子。”

李禤不免有些诧异道,“不吃饭便走么?”

“外间事繁,不能陪你吃饭了。”

钦陵面上终于露出几分抱歉,“此战过后,我便多陪你。”

李禤倒不在意钦陵的许诺,只挑了挑眉道:“那你在这里,就只为了看我梳妆么?”她此话一出,自己也觉得不像样,便欲寻个旁的话题将它岔开,却不想钦陵却应了:“嗯。”

她微微一怔,不等再多说什么,就瞧见钦陵行至妆台前,一把拿起那支步摇,郑重地插在了她的发间,而后大步离去。

那王帐的幕落下后带起一阵风,吹得她微微瑟缩,仿佛经不住这冷意一般。

至晚,除下臂上的瑟瑟时,李禤按着肋下轻轻咳了几声,觉得似比从前又痛了些。她走出帐外抬眼望去,但见外头天色昏沉。钦陵出外巡视,只带了她这一个继承来的妻子,旁人皆是虎视眈眈,尤其另外几个妻子的亲眷,更是将她视为死敌,若非近年来她的身子不好,又被医师确诊不能生育,必然会招来更多的仇视。

她如今的丈夫钦陵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只在暗中告诉他的共命人好生照看她,旁的都不必理会。也正因此,李禤带着随身的侍儿槐绿走了许久亦无人来拦。

“听说今日赞普又遣人出使楚军了。”李禤如今虽说已然可以熟稔地同吐蕃王室以吐蕃语交谈,私下同侍儿讲话却仍旧习惯用故国的语言,“也不知是为着什么缘故,更不知如今率着楚军的将军是谁?”

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望去正是离开一日的钦陵。钦陵手中拿了一件毛皮衣裳,走至近前不由分说地为她披上。李禤甫一见他便笑,以吐蕃话揶揄道:“赞普怎么又带了衣物,这里可没有受凉的雏鹰儿来让您怜惜。”

钦陵为她披衣时才看见她穿得厚,却仍是冷着脸道:“这样晚,怎么还出来。”

李禤却不怕他,反倒仰面抬手虚虚地比了比,方才回首向他道:“因为这里有新月和星星啊。”她说着伸手去拉钦陵的胳膊,换了汉语笑盈盈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

被拉住胳膊的年轻人终于和缓了神色,却仍旧是绷着脸,开口竟亦是汉语:“怎么讲。”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李禤仍旧面上带笑,“听得懂么?”

“听得懂,你往日不是常教我看那些……你们汉人的书么?”钦陵抽出胳膊,淡淡地道,“那新月比星星好看许多,你来做新月罢。”李禤一怔,别过脸去摇了摇头笑叹道:“你啊……”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回帐后,李禤卸下钗环,看着钦陵略显疲累的神色,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轻声道:“西城仍旧打不下来么,守在西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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