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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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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秘自然不可能会错意,意味深长的跟着叹息一声:“他这外甥女倒是苦尽甘来。”
  方才场面忙乱,没来得及说,还不知道云横这离散多年的姐姐到哪儿去了,总之这外甥女已经从家妓摇身一变,成了节度使备受疼爱的唯一亲人。
  傅希如诧异的看了裴秘一眼:“大人倒是怜香惜玉。”
  裴秘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年纪早该修身养性了,虽然也蓄有几个美姬,但也不至于不自重至此,遇到个女人就生出怜爱之心。他隐约觉得傅希如话中有话,又实在看不出端倪,牙疼一般扯了扯脸皮,哈哈两声:“傅大人真爱开玩笑。”
  未几,黄门前来传唤,将裴秘叫进去了,两人客客气气的道别,傅希如独自一人端坐在偏殿,从头回忆云横的说辞与几个属官的细微神态,到底没想出来什么疑点,只好暂时放下。
  他知道以周硕嫉恶如仇,目下无尘的性情,定然会堪称严苛的审理案件,可既然云横做了这样的事,就一定会来找他,早日脱罪。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来,又要怎么做。
  殿内放着水仙,傅希如随手摸了摸花瓣,竟觉得袖中灌满了烈风,而他整个人都要被席卷坠落悬崖。
  诚然早就知道退无可退,可真到了这一天,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战栗,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为把他推到这一步的一切。
  侧殿是用来让候见官员稍事等待的地方,因此一年到头都依照时令供着各种各样的香花,多半是寓意品质高洁的那些,傅希如很熟惯这一切,却不得不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面目陌生。
  他生长在长安,少年就扬名天下,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过程如此艰辛,又如此痛苦。
  他几乎是捐弃了一切。
  傅希如本以为自己不再会觉得痛了。他历经身体上的痛苦,又多番啃啮仇恨,却没料到长安和卫燎是如此的强大,几乎像个阴魂,让他筋疲力竭,无以为继,像沉溺在胶着的水底,透过沉重暗流看着整个世间,孤苦又疼痛,肋骨遭到重压,连带着心也无法欢悦。
  虽生犹死。
  倘若真把这看做死亡,那死的滋味未免太疼。
  晚间夜宴,傅希如心不在焉坐在下面,觥筹交错的时候,居然从袖子上摸下来一朵水仙花。殿内气味复杂,事前他居然没有发现,即使此时围绕着他的也是宫人莺声燕语间传过来的脂粉香,令人头脑发昏的酒气。
  太喧哗了。
  他抬头看一眼御座,见卫燎好好的坐着,眉眼含笑,并未看向这个方向,就扭头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外头月朗星稀,离歌舞和欢笑远一点,傅希如绕过回廊,寻了个宫灯光晕之外的地方坐下,察觉出一点山高月小的磊落空旷,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人心不比道心,终归是要动摇的。他只愿卫燎尚未察觉异样,叫他一个人度过,像夜雪衔枚一样,悄无声息的度过这一刻的艰难与分崩离析,之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了。
  傅希如知道自己与他人不太一样,推自己太狠,又忍耐太多。倘若他是什么都可以豁出去,只想博得疯癫与快意的性子,或许反而轻松许多,然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不能不在乎,不能不上心,也就无限度的接近于世间任何一个凡人,任凭心事从胸臆之中一直堆积到喉舌,却始终无法开口,任凭情意被风吹又暴晒,把娇嫩又珍贵的东西反复磨砺,最后居然成了刀,又粗粝如沙,在他心上留下丑陋的疤。
  他太恨卫燎了,为过去所有的一切,但又什么都不愿意他知道,兴许是隐瞒能叫他稍微快意几分,又兴许是他终究钟情。
  谢翊之所说,其实不算错,而世上所有倾心,无非是着魔。
  傅希如在暗处坐着,倚靠栏杆,闭着眼梳理自己的心绪。他服色深沉,宫灯又只照了半个身子,不细看就难以发现,一个行迹匆匆的女官经过,脚下一绊,竟直直倒进了他怀里。
  事出突然,傅希如猛然睁开眼,目光犹如雪亮的刀锋,却猛然听见一声女人的惊叫,随后就被扑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扣住这女官的腰,借着宫灯光晕认出她身上的服色,知道是宫中事宴的女官,放下心来,扶她站起身:“唐突了。”
  这女子看上去年纪还轻,举止却有度,从他怀里站直身子,并不觉得哪里不妥,便匆匆行礼:“奴婢无状,扰了大人的清净。”
  宫中女官不少,且今日卫燎夜宴,这周围的就更多了,傅希如虽然没穿朝服,然而能在这里的必然是官员,彼此的身份倒是很快就能确认。
  再站在暗影里就太失礼了,傅希如被突发的这件事扰乱了思绪,面色和缓起来,在宫灯光晕中,显得温柔又内敛。这女官不敢看第二眼,又行了一礼致歉,转身离去了。
  卫燎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倒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傅希如的动向,况且也没有这样的精力。况且,逃席不算稀奇事,逃席还有人投怀送抱,才勉强算。
  那女官走后,傅希如也没有退回暗处,而是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月亮,有些怅惘,又有些冷淡。
  卫燎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出去,又该和他说些什么。荆棘遍地,要趟出一条路来,就要鲜血淋漓,多试过两次,他就怕了,一想到对视,就下意识疼痛,一想要上前,就先后退。
  况且,他从没有这样看过傅希如。
  要不然是隔着千万人的对视,要不然是天光暗淡,有复杂的眼神彼此凝望。傅希如曾经能读懂他的每一个表情,现在倒好像是不匹配的榫卯,格格不入,被一双大手挤在一起,彼此疼痛,但又只好互相忍耐容纳,似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卫燎没想过还有别的办法。他对紫琼所言非虚,宁肯死在傅希如手上,也不想去试试其他的办法了,除非那办法是他先被逼疯,杀了傅希如。
  一想到他们之中终将有个人先死,卫燎就不得不颤抖。他并不觉得自己怪异或者出奇执着,只是想到这种用死与血铸就的羁绊,就觉得安全。
  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卫燎踏出一步,傅希如没有发现他,于是又是一步,似乎这几步就能积攒足够的力量与气势,即使被发现,卫燎也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踏入他的深渊。
  傅希如站着不动,似乎迎接在外游荡终于归家的猫一样像是怕吓跑他,于是卫燎得以成功的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终于轻飘飘的说:“你冷不冷?”
  这问题没得到答案,傅希如握住了他的手腕,上前一步,把他挤到朱红廊柱上,手指在他掌心摸索,让他不得不张开五指,暴露出里面浅浅的那道疤,指尖仿佛唼喋不断的游鱼一样缠绵又清浅的接触,若即若离。
  卫燎一把抓住他的手,让那只鱼在手心停下,只是片刻,又顺着他的手腕一路往小臂上摸。
  他已经退无可退,傅希如抬起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脖颈,指尖没入他的发丝之间,低下头来贴上他的嘴唇。
  是避无可避,是命中注定。
  卫燎很快的一颤,说不上是因为这感觉太过轻盈甘美,还是因为他的手臂太敏感,一丝一毫的触碰就叫他发软,支撑不住自己。他尚未闭上眼睛,却也只看到傅希如温柔的剪影,和微微蹙起,藏着不知多少心事的眉峰。
  他心想这是喝醉了,但心中某一角却又本能的知道不是。
  这只是多年前的傅希如突然的还魂,绞缠着这个披风带雪归来的故人。
  卫燎终究是投降了。
  在旧情上重蹈覆辙,既像是故地重游,又像是死而复生,灰烬变成火焰,透着命不久矣的危殆红光,好似只能重燃一夜。
  这一吻似乎就是此生所求的唯一私心的归宿。


第三十一章 灯影
  卫燎几乎是奋不顾身跳到这焚身烈焰之中的。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在这个地方,不该做这种事,但却再也无法忍耐,又被傅希如所压制,倒在昏暗回廊一角,一手勾着傅希如的脖子使自己不至于滑落下去,另一只手还要咬在嘴里,以免发出惊动旁人的声音,仰着头茫然的望着天际皓月,大脑里一片空茫。
  傅希如分开他咬合的利齿,把他的手拿出来,用以代替的是自己的唇舌。卫燎被堵住嘴,发出低弱的哽咽声,越发往他身上凑,隐约觉得自己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切的想法却都被搅得稀碎,无力去捕捉自己的想法,只觉得被揉出了更多汁液,连带后腰都沁出了热汗。
  说不上是哪儿的交锋更激烈,这样被全部掌握的感觉太过危险,好似引颈就戮,也因此带来濒死一般的快感。卫燎几乎觉得是漂浮在空中的,衮服看似完整,底下的裤子却被褪了下来,傅希如的手埋在他下身,反反复复要从他体内榨出更多甜腻的哼叫和呜咽。
  这样远远不够,卫燎心中清楚,他恨不得现在就能找到一个地方,好不管不顾的剥光傅希如,叫他把这恶劣与折磨彻底的宣泄出来,却不能够。舌尖起初尝到的酒气已经淡去,只剩下炽热的甘甜火焰,全被他吞下去之后,理智已经消失殆尽。
  卫燎缩在傅希如怀里,十指紧紧攥着他的肩膀,低哑开口:“摸后面。”
  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知道该用什么代替,傅希如一味安抚前面,根本就是心知肚明的折磨,等着他开口而已。
  横竖是没有矜持的了。
  他的一双眼浸满了潋滟水波,波光荡荡,望着傅希如,唇色异常鲜艳,又重复了一遍:“后面想要。”
  傅希如似一头伏在他身上的野兽,凝望着他说完之后就抿起来的嘴唇,忽然偏头过来,慢慢的亲了亲他,从善如流,往后面探去了。
  刚开头总是特别难,卫燎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垂着眼往傅希如怀里藏。他兴许是个不要脸的人,但终究扛不住这种直接又汹涌的知觉,下意识只想到杳无人迹之处把自己藏起来,又不得不漏出只言片语来:“慢……嗯……”
  随后一切都隐匿在交织在一起的急促呼吸里。
  傅希如揉开他那圈软肉,让他不得不岔开腿,拇指揉过大腿内侧的娇嫩肌肤,示意他分的更开,随后并起两指刺了进去。
  卫燎闷哼一声,仰起头,一行泪从眼角滑下来,被他凑过来吻去。
  被吊了这样久,一进来卫燎就头昏脑涨,昏昏沉沉,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恍恍惚惚,想要是四下无人,没有俗务缠身,这时候傅希如早把着他的大腿,搂住他的腰,倒在柔软床榻上,让他****了,何至于这样委屈,又这样无法餍足。
  他哼哼唧唧的哭起来,并不专心,却十分撩人。傅希如不得已,只好自己献上唇舌,好叫他咽下这勾魂的哭声,以免被人听见,指尖四下探寻,好尽快让卫燎暂且被安抚。
  是他勾起狂乱的火,也只好自己献身,平息卫燎的难耐与动荡。
  起先不过是为了速战速决,后头就变了味,卫燎被亲得喘不上气,不得不扭开头躲避,又被强势的捏住下巴,被迫迎上来,怎么也逃不脱。
  他正吞吐着越来越多的手指,底下湿黏一片,只觉得这总该满足了,但却终究饥渴,怎么都不能平息,死死攀在傅希如身上,一阵一阵的喘,像是要溺死,又恨不得这就溺死一样。
  傅希如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味道,卫燎深埋在他怀里,几乎想扯破他的衣服,露出他的胸膛,却手软无力,又腾不出功夫,只把他抓得乱糟糟的,恍惚间耳际迎上一阵湿热,两个字直抵到心里:“未央……”
  卫燎一颤,绞紧了傅希如的手指,手上也加了几分力道。
  傅希如轻声接着说:“听话。”
  卫燎终于迎来久候不至的一阵空白,他几乎没听到自己的声音,只下意识的迎上傅希如的亲吻,闭上眼一阵阵颤抖,任凭狂乱欲流最后炸过四肢百骸,把他波涛一般起伏的情绪尽皆安抚平顺。
  这甚至说不上什么好与不好,就是他早早盼望的。傅希如还在亲他,暖热手掌靠在他脸侧,端着他的下巴,又摩挲着他耳际,温情又缠绵。
  卫燎眼皮似有千钧重,总算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叫他夙夜难寐,总觉得如芒在背。
  动不动情,真的是不一样的。
  他仓促喘过一口气,发现声音果然发沙了:“唔……你怎么,这么黏人?”
  分明黏人的是他,都跟出了殿外,此时却很熟练的把这个名头扔在了傅希如身上。
  傅希如并不在嘴上反驳他,随手从袖中找到一块帕子,给他擦拭下身污迹,同时身体力行的轻轻扳过他的脸,盖章似的又落下一个吻。卫燎浑身发软,靠着墙,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满面潮红,威严扫地,是一点震慑力都没有的了,也就不费那个劲,兀自笑笑,伸手摸傅希如的脸。
  他的掌心到底是留下了一道疤,微微浮凸,像白玉上的雕花,傅希如扭头在他掌心一啄,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一点也不风月旖旎的问题:“这是怎么了?”
  卫燎要缓一会,才明白他是问伤疤,垂眉敛目,是很乖顺,又很慵懒的样子,任凭傅希如给他整理衣冠:“射箭的时候,弦断了,挨了一下。”
  他其实也不怕疼,也不怕留疤,只是从来不知道,伤疤长好之后掌心的皮肤居然这样敏感,傅希如那一吻多轻盈,也叫他颤抖起来,只觉得烫热惊人,几乎忍不住要缩回手来。
  然而却被拉住了,不能够。
  这一处幽静又安谧,卫燎简直不想迈步回去,但不得不回去,吹了一阵风,让自己沸腾的血降了温,这才和傅希如一前一后的回去。他究竟是万众瞩目的,任性也不可太过,且不知怎么回事,卫燎就是知道傅希如一点都不想再担什么祸乱朝纲的罪名,因此知道自己略微克制一点,今夜总会讨回来,因此倒也不觉得烦闷。
  傅希如又过了片刻才悄然回席。他的动静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小小一圈涟漪,而卫燎就只能端坐在銮座上用眼尾去看,暗自思忖他到底难受不难受。
  想不起方才傅希如有没有如他一般意乱情迷了。
  他被伺候惯了,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满意足总是与旁人不对等的,但他就是喜欢看傅希如为自己意乱情迷,似乎这与旁人的动情都不一样,能叫他从心底深处觉得愉快,且一点都不觉得冒犯。
  坦诚地说,傅希如身上的什么他都喜欢,即使只是这样,佯作不经意的看一眼,也觉得别有趣味,尤其是方才其实他们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做那样的事。
  卫燎既不觉得不应该,也不觉得不能想。不期然看见为傅希如斟酒的宫女粉面桃腮,春心动荡,反倒支颐独坐,笑起来了。
  他早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傅希如,但从不觉得会有人夺得去傅希如,竟一点都不生气,安然的咂摸出更多舒畅愉快,好像把傅希如含在舌尖,翻来覆去推敲一般舐他的命似的。
  傅希如知道他在看,但没有抬头。他一点没有喝醉,只是一时倦怠,懒得再绷下去。一个人心里藏着太多事,真能做的又太少,也只好随波逐流,偶尔听一听心里的冲动劝谏。
  他是很想堵着卫燎,一直把他搡到墙上,今夜干脆就不必再出席,只是忍了又忍,清清楚楚的知道不行。云横还在,看着的人太多,这分明是对他至关重要的一夜,他总不能只惦记着一点叫人疯癫的云雨事,反而忘了隐忍这几年的目的。
  卫燎又甜又软,惯性的腻着他,一点没察觉什么不对劲,更什么都没问,既教他松了一口气,又多少觉得孤寒,五味杂陈,再看卫燎,就难免觉得像是案牍劳形一整天,回头又看见他高床暖枕酣睡甜梦一样,一点谈不上公平。
  虽然他根本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在看傅希如的不止卫燎一个,更不含蓄的正是那位今日才抵京的节度使云横。他们二人是“故交”,今夜这殿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眼神闪烁,像浮动的荧荧鬼火,绕着这两个人。
  傅希如吐出一口气,迎上云横的目光,笑了笑,举杯示意,随后一口饮尽。
  云横豪爽的笑起来,隐约是夸赞了两句痛快,随即就有人借着这个话头,问起傅希如在幽州的那五年。在这件事上傅希如还没来得及和云横通过气,决定该怎么统一口径,然而云横也并不蠢,绕着圈的说废话。
  傅希如本该集中精力去听,却一再的走神,满心都是方才没做完的事,和卫燎在他手中低吟的情态。
  他兴许不是累了,而是溃败了。


第三十二章 摇红
  夜阑人静,宴会散了,低眉顺眼的女官来请傅希如。
  这本该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他却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卫燎远比他所设想的更能使他神志昏沉,他几乎是一靠近,就失了理智,况且今夜不同往常,他知道自己不大对劲。
  或许是因为云横,或许是因为恐惧。
  那女官颇有耐心的等了一会,不出声催促,终于等到傅希如回神,领着他往皇帝的寝殿去了。
  卫燎正换下今夜穿过的衮服。他一旦出过汗,就觉得不舒服,不沐浴也要擦过身,换过衣服。就算明知道今夜还要出汗,但也忍不了了。身边环绕的宫娥次第散开,将打理好的他留下,傅希如就站在门口,审慎的看着他,并不径直过来。
  殿中十分寂静,对视因此显得情深意长。卫燎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话让他过来,索性坐下,静静的望着他。
  他们都喝了不少的酒,卫燎隐约期待的是又一次失去面具的傅希如,又觉得他想要的不止于此,心情复杂,下意识的抠着红绒毯,难得有些局促了。
  傅希如终于动了,落在他肩上的灯影轻轻荡漾,水波一样直落到脚下,他低声而迟缓的呼唤:“陛下……”
  卫燎想起早些时候在僻静回廊那里发生过的事,口干舌燥,嗯了一声。他想着方才的混乱,甚至没有注意到傅希如的神情,和他是否也一样意乱情迷,不得不略觉懊恼,似乎是因为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其实他不是这样的。
  他总觉得自己很久未被傅希如宠溺过,这不算错觉。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事情太多,譬如他最近暗中耿耿于怀的,傅希如父亲的死因。可怕的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起了多少作用,且因为年深日久,盘根错节,他永远也不知道了,只确信自己有罪。
  按照一般人的来说,他似乎应该无颜面对傅希如,从此之后和他一刀两断才对,可眼下不是一般时候,他也从来不是平常人。
  傅希如也不是。
  即使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还是无法抵御,更无法全凭计划来做事,而不被摄取心神,不做出蠢事。
  卫燎浑身燥热,是因为喝了不少的酒,但他还想来两盅。宫酿滋味醇厚又甜蜜,后劲绵长,喝醉了也不怕,多数人要到出宫的时候才头昏脑涨,两脚发软。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不知道傅希如为什么还不过来,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他,想若无其事很不容易,但这次他不想再主动开口邀请了,他准备等。
  好在傅希如在他不耐烦之后,很快就动了,几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用不知忍耐了多久的急躁抱住了他。
  这拥抱出乎意料,又结实,又炽热,卫燎不免吃惊,不知这是多久之后他们的第一次拥抱,贴心贴肺的那种抱法,卫燎原本准备好了期待今晚发生的任何事,现在却觉得这就已经太多了。
  他在傅希如怀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赤子,又像是外面的硬壳全都融化了,里面的馅心淌出来,一塌糊涂,袒露无疑。
  他没料到自己会怕这样的拥抱,像被完全包裹进一个人心里,情意深重,压得他呼吸不得,甚至自愧。
  他做陛下太久,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不会做未央了。
  傅希如起先不说话,只是抱着他,胸膛上怀风抱雪,深沉的惊人,卫燎觉得自己的脸正贴着他的心脏,坐立不安,又觉得简直一抬手就能掐死他,而他甚至不会反抗。
  于是二人僵持着,直到傅希如低声说:“落子无悔。”
  卫燎很轻微的一颤。
  这话仿佛一句恐吓,但卫燎知道不是的,这只是真相。他们用前所未有的亲密与坦诚订立盟约,死生由命,落子无悔。
  傅希如从没有如此明白的说清楚,再也回不去,和还有什么样的未来。
  卫燎迅速的捡回了自己的外壳,一张面具从他脆弱而赤裸的面容之下翻上来,正好盖上他的脸,平静无波,镇定自若。他仰头亲了亲傅希如的脸,留恋而暧昧的抚摸他的疤,把话说得甜蜜又致命:“你也无悔?”
  傅希如低头和他对视,二人其实已经差不多一样高,这时候并不显得谁势弱,谁迁就,他笑了笑,清浅涟漪散播开来:“是。”
  卫燎手一抖,冷不防被他拿住手腕,于是越发要用力忍住战栗。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同寻常的毛病与癖好,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能回忆龙渊剑的时候,于是默默的望着傅希如展开他的手,端详着他的淡粉色的疤痕的眼神,竟恍惚从中看出一点温柔怜爱。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扯傅希如的领口,却被按住了手,整个人都被抱起来抛上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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