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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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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往常他自然不愿意鲁莽的径直反对卫燎的决定,但这件事非比寻常,关系重大,裴秘是早上从中书省得到的消息,紧赶慢赶过来说服卫燎收回成命。
  他对卫燎帝王那一面知之甚深,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却相信过了一夜他总该能容得下转圜,卫沉蕤的事都算得大事,需从长计议,就算不想冒犯天威今日也是不得不冒犯了,于是匆匆忙忙赶来,却正看到卫燎翻身坐起,正望着他。
  虽则年轻,卫燎的威势却不减分毫,乾纲独断许久,再没有人敢直言忤逆他,于是养就一副称作刚愎自用也不为过的性子,此时见了裴秘,自然而然从一片烦乱心绪中找出帝王心态,冷冷道:“惊慌失措的,成什么样子?”
  他神情阴鸷,又十分清醒,裴秘不相信没听见自己方才说的话,然而既然问了,自己也就只能答:“公主婚事事关重大,断断不可如此轻忽答允,还望陛下三思。”
  裴秘身份在朝中举足轻重,又是卫燎心腹,知道这件事倘若自己不反对,大约也就是这么定下来了,事出突然,没有功夫照往常一样细细筹谋,没奈何只得来个文死谏,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他正在腹中打草稿,盖因知道卫燎的性子之决绝,倘若真的是忠烈先贤那样“陛下今日不收回成命我就撞死在这殿中”,放在先帝时候兴许真能奏效,放在卫燎这里就只会被拖出去庭杖,因此虽然存了这话非说不可的心,但也还要揣摩一番这话该怎么说。好在他已经看见了还没动的制书,近来大事不多,能用到竹简的也就这么一回事,况且他来时问过中书令,平日这话不该说,眼下事出突然,裴秘要主动扛过卫燎的怒火,陆终再没有不肯答应的,当下就露了个底。只要还来得及,那就还算轻松。
  卫燎却一声冷笑:“有什么不可?傅希如亲自来求娶,难道朕还能不答应?”
  他脸色难看,却是皇帝被冒犯了天威的那种难看,裴秘一瞧,心里反而安定几分。他只怕这是两人情事出的又一波折。一般帝王有一颗钢铁之心,所喜爱的又无非只是后宫女子,无论怎么闹腾,也不过是家宅不宁。即便是好男色,又多半都是佞幸之流,倒也没什么不能与心腹谈论的。偏偏卫燎两者都不是,他年纪还轻,从小都和傅希如纠缠在一起,傅希如深入其心日久,前尘往事都与之有关,裴秘倒是试过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毕竟历代帝王宠信男女,其实区别并不大,该算计的还是要算计。
  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卫燎始终不能痛下狠心,反而如同逆鳞一般,绝不肯让他提起,傅希如和云横有了交际,裴秘就要小心谈起云横,如今傅希如要和清河公主成婚,他就连清河公主也不好直白的谈起,唯恐戳了逆鳞,招致卫燎怒火。
  这宰相也非常人能做。
  如果只是一个喜怒不定的帝王,那倒是容易侍奉,即便是要哄一个不通道理的孩子,也不算难,偏偏卫燎二者皆备,既然通了道理,又不讲道理,裴秘实在头痛。
  不过卫燎肯开口,总比什么也不说强一些。裴秘闻言倒是一惊,想不到居然是傅希如自己来求尚公主。他隐约猜到先前肯定还有什么事,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源头正是如今内宫唯一的喜事:李才人腹中的孩子。
  从傅希如这一头是不能提了,裴秘也就只好从清河公主这面试图说服——如今圣旨还没下,改封邑这件事他还不知道,终究这桩婚事才是最大的麻烦,于是直说:“倘若是个别的公主,倒也不算麻烦,只要陛下肯,倒也不算什么。但偏偏清河公主身周暗流涌动,叫她嫁给傅大人,这二人一旦联合,又在宫外,要避过耳目做什么就方便许多,情势一旦复杂,变故就多了起来,到时事态脱出控制,又该如何?不若从一开始断了这条路。左前牛卫大将军杜预,也堪为公主良配。”
  杜预是个板正的人,虽然手掌兵权,看似是给卫沉蕤送了份大礼,实际上反而是将她紧紧的钉在牢笼里,施展什么都不方便,难道不好吗?
  未料上面的卫燎还是摇头。不过他也已经平复许多,闻言只是摆出又一条裴秘不知道的私隐:“当年大兄给她看中的夫婿,就是这个杜预。”
  杜家以军功起家,他们知道这人的好处,难道废太子不知道?不管是要结一门好亲,还是要给女儿寻个好归宿,终究是早有了瓜葛的。卫燎登基之后在宫里查过许久的东宫旧事,现在卫沉蕤回来了,这些本以为没用的东西也就有用了。
  裴秘还待再说,卫燎却彻底绝了他的心思:“当初废太子有这个意思,宫中朝中人尽皆知,只等下旨,视杜预如驸马,他也曾经和清河见过几面的,这个风险不能冒。”
  诚然眼下杜预是举止并无不端,更忠君爱国恪尽职守,但谁知道倘若真的成了婚,又会怎么样呢?卫沉蕤性情早变了,能搭上傅希如就是破釜沉舟的所谋者大,哪里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即便杜预不被她蛊惑,难道她就不会伺机而动?杜预手里有兵权,她要做什么方便的多,反倒不像是傅希如,既然知道两人业已联合,把他们放在一起无非就是密谋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岂不简单?
  裴秘一听就明白他的打算,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张口结舌,旋即低沉道:“陛下可要想清楚,走这一步,就是把傅大人舍掉了,来日全凭他自己,倘若想不开,往后就……”
  分道扬镳,已经是个死局了。
  卫燎只管摇头,意兴阑珊:“难道从前不是?”
  这倒让裴秘无言以对了。

  =========
  作者有话说
  裴秘:短期来看,还是我的工种最危险。
  正在陪小女孩翻花绳的卫沉蕤:呵呵。
  小女孩:????


第四十九章 春深
  裴秘一向知道自己的不足。他出头太晚,当时屡试不第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后来终于被点成进士,也不过是书读的多了考过的试也多了,无他,唯手熟尔。
  也正因为他没有什么根基,势力,党派,卫燎反而格外看重他,否则何至于升迁的这么快。要论曲意媚上,这件事可不难。
  而他差也正好差在这里,对前事所知不多,譬如这时候,卫燎一提当时废太子在日的事,裴秘就一点也不知道了。像是杜预可能与卫沉蕤有点私情这种事,他即便存心打听,也难以探知真相,只有当时在宫中,且清楚始末的人才可能看出一点端倪。
  卫燎是素来不能小瞧的,帝王家一脉传承的多疑冷酷,到他身上也没走样,虽然性子与众不同,到底也是一家人。
  裴秘没什么好说,只长叹一声:“即便如此,就叫他们联合起来,终究不是好事。”
  卫燎今日难得肯多说两句,裴秘也就抓紧了这个机会,绕来绕去的,又到了傅希如身上。他心知卫燎这样坚持是为了什么,多半是还存着驯服傅希如的主意,这等事再隐晦的提及,也隐晦不到哪里去,干脆直白起来了,好歹说开,倘若卫燎能从此放下,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想的不错,卫燎的固执却非一日成就的:“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除非事到临头,否则是看不出来的,不把汧阳送到他手里,他就熬得住,不走下一步,咱们与其和他较这个劲,不如干脆看看他放开手脚要做些什么。”
  裴秘疑惑道:“汧阳?”
  卫燎一顿,才想起来制书还在他这里,都没有去中书省那里存过档,更不会转到尚书省让裴秘知道,于是粗略解释了一句:“清河那封邑,她经营日久,既然要大婚了,朕也就给她送一份大礼,”说着,嘴角微微一翘,看似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汧阳富庶又紧要,自然是好地方。”
  确实是个好地方,但作为一个心怀鬼胎的公主的封邑,就不怎么好了。汧阳县近在京畿,守备森严,即便钱粮充足,也绝无可能为公主所用,实在是个好地方。
  裴秘仍然有些犹疑:“可……汧阳岁贡钱粮不少,给公主做汤沐邑,岂不是给她送钱?”
  造反,最需要的不就是那么几样,钱,粮,兵,跟着揭竿而起的党羽。
  卫沉蕤一面比人短着那么些——她毕竟是个女郎,一面又长得多,难免叫人觉得心里不稳当。
  他是犹疑了,卫燎却不觉得有异:“她要是不能成事,这点不算助力,她要是能成事……”
  紧接着是一声轻飘飘的冷笑:“到时候身死名灭,诸般谋划防备,也不过枉然。”
  这话说得古怪又不祥,转瞬之间又从方才条分缕析明白冷静的皇帝,变成了裴秘最头疼伺候的任性孩子。况且这孩子还手掌大权无人制约,任性妄为。
  其实卫燎这话,倒不算错,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也就是这样的,然而眼下正是双方摆开战阵对垒的时候,说这样的丧气话,就不应该了。好在卫燎说过也就算了,并不很当真,做起事来也照旧敏捷独断,裴秘也是时日长了熟悉了,再听到这些话也就是心里咯噔一下,倒学会说服自己不要太当回事了。
  往回寻思一番,想起他得来的消息,前一天黄昏卫燎才和傅希如“疑似起了争执”,傅希如离宫他就到了中书省下旨,虽说当时是在气头上,可无论是答允婚事,还是改换封邑,都是心思缜密,仔细算计过的,虽说十分可怕,但这只会让裴秘更放心。
  他不知道这份功夫是先帝如何训导出来的,只以为卫燎生性凉薄,帝王本性刻进骨子里了,虽然唏嘘,却不知道卫燎心里在想什么。君臣二人静默一会,卫燎才突然惊醒一般问:“卿这样匆忙赶来,是怕朕做出傻事呢,还是怕朕七情六欲迷了心窍,做了耳聋目盲的废物?”
  卫燎能这么说自己,裴秘却不能承认二者都有,闻言只是诚恳的摇头:“陛下谋划者大,臣向来是知道的,只是此事事出突然,与其等着木已成舟再知道原委,倒不如过来一趟了。陛下想的这样完备,臣就放下心了。”
  他不说实话,卫燎也并不在意,猜也猜得出来裴秘这差事也不好做,于是只望着他笑笑:“帝王多数都是如此,不这样做的,就都……死了。”
  史上横死的皇帝不少,他通读经史,聪明过人,看过了就再也忘不了了。
  裴秘只当他镇定下来,恢复本色了,万万想不到这时候萦绕在这殿内的还有压制在卫燎身上的,先帝的幽魂。
  卫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见他神色宁静下来,可见是放了心,不得不承认,先帝所言非虚。世间人要的皇帝,是个圣人,未必干净纯粹,却无人的共性,所思所想,都是拨转星辰,筹划天下,哪里乐见他想做个人,七情六欲俱备,被人伤得鲜血淋漓呢?
  他一心一意要留存一点痕迹,就被人捉住了痛楚,掐着这一点,要他死,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世上的人,都是这样的。
  卫燎为求傅希如不死,恨不得以命换命,然而终究做不来。他只有活着,傅希如才能受他荫蔽,他要是死了,傅希如的权势皆从他的皇权上来,到那时哪里还有活的好好的,且长命百岁无烦忧的希望?先帝倒无需他用什么来换,而是要他把帝王的要诀都刻在心里,这样假使自己死了,卫燎也终有一日能够长大到足够将什么情不自禁丢开,彻彻底底,断情绝爱。
  倘使他不是这样执拗的性子,倒也无所谓情啊爱啊的,可一来傅希如身份特殊,事关朝堂,二来卫燎富有天下,只要百花齐放,就不怕他分心。
  但还没动另一个,这个就要死要活,先帝再没有时间去培养一个新的储君,只好将就起来,暂且妥协,只反复的训,细水长流的教。卫燎正因为聪明,知道这都是对的,有用的,从此之后再也忘不掉了。
  先帝之死仓促,是一场急病,当时卫燎怅然又觉得身上陡然一轻,做出许多只给傅希如知道的荒唐事,可到底不过几个月,就知道其实父亲死与不死,差别也都不很大了。
  从前压着他的也不是先帝,是帝位。
  那时节他不过是被先帝训导,现如今他真切感受到,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从今之后都逃脱不得。
  他终究没能逃脱。
  裴秘轻叹一声,见他愿意平和的谈论这些,索性说得更深:“陛下尚且年轻,又有少年情谊,然而傅大人已然变节,您……终究应该断情绝爱。”
  这四个字一出口,就换来卫燎目光如电,裴秘隐约觉得自己这回怕是捅了不该捅的马蜂窝,但话已经出口,哪有吞回去的道理,当下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原处,静候下文。
  却不料卫燎只是将那竹简拿起来看了看,提起朱砂笔,往磨满了一池墨的砚台里一掭,写了个“可”,扔下来给他了。
  “拿去中书省,趁早吩咐下去把这事办了。”
  公主婚事虽然不算国之大事,但究竟也所费不少。这道制书颁布,要先从中书省转到尚书省,再到礼部,光禄寺,太常寺,一应部门都要动起来,拿出一个方案,定了日子,仪制,行礼的章程,还有是否要给傅希如加封,公主府在何处修建,怎么修建,拆墙动工谁来做这些烦难的事,所谓趁早,其实也早不到哪里去。卫燎不过是为了早日眼不见心不烦而已。
  叫他现在就不把这当一回事,未免太难了。
  他说得越冷淡,裴秘越提心吊胆,唯唯应了,还在原地不动。
  卫燎与他分说这么久,固然心里松了一大截气,但也难免觉得空了许多,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裴秘迟疑着挪动身子,将将站起来,又露出一副担忧他的模样:“陛下是该请平安脉了吧?”
  居然是怕他被气出个好歹来。
  卫燎不耐烦再说话了,索性随手拿起白玉镇纸往下一掷:“滚!”
  说出这样的话来,裴秘也多少料到他的反应,那镇纸离他还有好几步远,又十分沉重,只裂成几瓣,也就一点都不担心自身安危,告退出去了。
  只剩下卫燎一个人,又站了一会,转身去开窗。
  外头是茸茸春草碧,绵绵柳丝长,春日正好。
  他忘了一会,叹了一声,意兴索然,转身又坐下了。
  近日这些事,总是叫他想起先帝,想起先帝叫他学做帝王的时候,他反问过去的一句话:“皇帝难道不是个凡人吗?又有什么不同?”
  是呀,又有什么不同?
  那时节先帝听了这句话,也不过一怔,旋即对他摇摇头,卫燎蓦地想起从前胡乱看的杂书里,不光有一句“勘破三春景不长”,还有仙子对凡人这样摇头感叹:痴儿竟尚未悟。
  但他又要悟得什么,才能洞明开阔,从今之后无忧无虑,甄至太上忘情之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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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勘破三春景不长,和痴儿竟尚未悟,都是红楼来的。这两句话最近总是萦绕在心,大概是一种感触叭。
  卫燎其实也颇受皇权压迫,所以才疯疯癫癫的。他不是不聪明,是太聪明了,太聪明才会放不下。人一旦敏感,问题就多了,执念也多。
  七夕番外今晚微博掉落,是车。
  对了,手机端的文案需要点开看,不然不完整。我就说为什么这多人问我微博id,我写在文案上了。


七夕番外
  那时候谁知道三春景不长。
  祝所有人每天都快乐。

  =========
  卫燎即位后,人仰马翻的日子过了大约有半年。
  先帝是因病而崩,去的太急,颇为不甘,临终仍旧对卫燎放心不下:“俟我死后,江山万代,都交付给你了……”
  他自然也知道这储君上位的仓惶,并不算全部教好,且卫燎并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往后国运如何,全看这儿子的造化了,因此郁郁而终。
  卫燎那身上陡然一轻的感觉,其实也不过数月,胡作非为过后,做皇帝也就不是多么有意思的事了。
  他索然无味,倒方便了身边人捉他去理政,这样忙乱到圣寿才略松了一口气,放紫宸殿执事的诸位智囊一个短假,他自己的生辰倒是不准备过了。
  眼下忙乱不堪,卫燎又很清楚宫内庆祝圣寿也就那样,没什么有趣的倒是累人的紧,干脆下令说是从今之后圣寿全部从简。他还年轻,没必要在这事上浪费精力。
  底下人纵使再想逢迎,也知道这一回是不成的了,送过礼也就不来打扰,由他休息。
  卫燎却病了起来。
  他逼自己太紧,国事又繁重,略一松快,茫然之下还来不及玩点什么,或者睡个天昏地暗,反倒发烧了。紫琼虽然紧张,然而宣来御医他也不愿配合,御医观言察色也知道这是什么缘由,横竖没有一个拗得过少年天子的,于是退出去告诉紫琼,也只是累着了,虚火上行,烧过这一遭,他留些药草煎茶,服用几天就没有大碍了,要紧的是心绪要宁静欢愉,否则恐怕落下病根。
  一听这话,紫琼干脆就叫人传信,把才出宫一天的傅希如叫回来了。她是不打自己说服卫燎的主意的,这徐徐图之也不顶用,索性把顶用的人叫回来了。
  传信总需要时间,这事还犯不上急急忙忙,紫琼一头等着,一头却见原本倒在御榻上睡了一阵的卫燎爬起来要酒喝。
  这病哪里能喝酒?
  紫琼板起脸来劝谏,到底被一句话破了功:“今日是我的生辰,连杯祝寿的酒也没有么?”
  说得实在可怜,紫琼顶不住了,只好拿了一壶,叫他少喝,却被哄出殿外。左右傅希如也就快到了,想来是喝不了多少的,也不很要紧。
  宫酿没有蜜酒,滋味醇厚,后劲也大,紫琼也是没有办法,可现在后宫空置,连给妃子娘娘准备的也一时之间找不来,只好就这样了,不免庆幸一回自己叫人去找傅希如救场的急智,却忘了原本发烧的人就不太清醒了。
  傅希如进宫确实很快,问过紫琼也就不说什么了,自己推门进去。
  却见卫燎坐在地上,自斟自饮,只穿一身单薄寝衣,头发随便用绸带束在脑后,一副衣冠不整,仪态全无的模样,连他进来也没有察觉,索性揭开壶盖,嘴对嘴的畅饮。
  傅希如不动声色的一蹙眉,上前从他手里抢过已经半空的酒壶,顺手把人拉起来。
  卫燎倒是乖顺的,勾着他的脖子跟着他站起来,整个人往他胸口一趴,打了个小小的酒嗝:“你怎么……又回来了?”
  傅希如不语,他也就自顾自的接下去,往他耳边一攀,轻声道:“想我啦?”
  着实轻佻。
  傅希如搂着他的腰,正贴着一块后腰上的衣料,薄罗轻软,透出滚烫的体温,连光滑的肌肤也几乎可以感知到,年轻人难免心猿意马,哪怕来意诸多,现在也顾不得了,干脆拉着卫燎往坐榻去,才一坐下卫燎就自觉的骑跨在他腿上,面对面没骨头似的倒在他身上,傅希如这才想起酒壶还没放下,随手往身旁一搁,先来诱供。
  卫燎已经不很清楚,这事不难,他先伸手温存的摸摸少年的脸颊,却不料卫燎一侧头,红唇一启,把他的拇指含进去了,发着烧的人浑身上下都高热,既叫人忐忑,又叫人生出许多更淫靡的念头,傅希如稳了又稳,才端出一本正经来开口,但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怎么病了也不知道歇着?”
  这倒是和缓,很好回答。
  卫燎一张嘴倒显得眼下更色气,然而他也没有多少理智,像个好奇的小动物似的捧着傅希如的手,舔来舔去,吃糖似的嘬,同时心不在焉,直来直去的答:“这我怎么知道,也没什么太不舒服的,就是头晕,躺着无聊,索性起来了。”
  傅希如再要说话,他还知道堵回去:“今日是我的生辰,一个人真的无聊。”
  这话简直是个大杀器,傅希如心疼他少年称帝,更疼他没人爱惜了,闻言禁不住又摸他两下权做安抚,嘴上还是继续往下问,温温柔柔的:“那喝酒又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生了气的,卫燎一向不大爱惜自己的身体,上一年还做太子的时候秋猎,为追一头野猪硬是甩脱了身边侍卫,差点出事,颈子上划出好长一条血口子,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从这之后傅希如就不得不紧张他过头了。
  果然卫燎并不当一回事,仍旧半闭着眼趴在他胸口,轻声哼哼:“难受,喝点酒就能睡着了,睡了就好了。”
  傅希如这时节的养气功夫也不过如此而已,闻言头上青筋乱跳,是动了真怒,伸手一推他:“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药也不喝?倒来喝酒,你这样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卫燎被他凶得发懵,眨了眨眼,从他胸口爬起来,往上伸了伸腰,搂住他就亲了个嘴儿。
  轻薄自己心腹这事卫燎做得太熟惯,尤其以吻封缄简直是独门绝技,他又软又带着酒气,简直醉人,傅希如下意识搂着他往上抱一抱,好叫他与自己贴的更紧,两人缠在一处,厮磨许久才不舍的分开。
  “好了,不要生我的气了,你知道我是最怕你生气的。”卫燎向来不惮于示弱,说话的声气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里也软。
  傅希如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多半是这辈子都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搂着他后颈的手一松,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挂在手上,正是卫燎随手拿来束发的绸带,约有一指多宽,看了看这根黑色的绸带,傅希如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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