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一寸丹心-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苦思冥想,而后终于有了一线灵光,人轻轻开了口,冲这身躯的主人小声念道:“卿……卿,睡吧,好好睡一会。”
他顿了顿,又道:“我先想一想,往后……往后再来看你。”
说完之后,才敢抬起这人的手,轻轻在这人自己的额前摸了摸,就当做哄过了人。
随着他双眼闭紧,睫羽一颤,那充沛神识也飞快抽离,转眼就回到了青鸾仙君体内。
仙君立在这水窟当中,那双手依旧微微发颤,指尖像是烧着了一般。
那或是与火灵根之人结契的隐患;或是附身火灵根散修所留的余温;又或是他自己原本就是热的,原本就胸胆似醉,魂也酒酣,魄也酩酊,一身的热血全冲了头。
好在洞穴前还有人声声在唤:“仙君,老祖已恭候多时,恳请移步一叙——”
飞光听见这声音,终是定了定神,纵身向上一跃。
他身形忽地隐没在这千百仞高的凿空山体,黑暗当中,骤然显出一只轩翥翔飞的青鸾幻影,照得洞窟中莹莹而亮,眼见那仙鸾幻象盘旋而上,鸾尾上的流光却熠熠徘徊不散,许久之后,方星星点点地坠入潭中。
当这青鸾飞到顶处,这异象也缓缓散去,飞光仙君身形凝聚,重新立在了洞穴入口。
他自阵法中走了出去,受了阵外万霞山一干亲传弟子的稽首长拜。
拜礼之后,为首一名弟子为他在前方引路,其余的尾随在他身后一丈。
行到半途,那为首弟子忽然道:“仙君,后日便要闭生死关了,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君上与老祖还结的是末等血契么?”
飞光脸色微沉,人并未应答,只凝神听他说话。
那弟子被飞光这样注目,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畏惧之色,缓了一瞬,才继续恭敬笑道:“仙君有所不知,天下驭兽之道均为我万霞山所创,后又衍生出无数旁支,但归根结底,不外乎上中末三道。末等契约交情浅得很,志同道合之人就能结契,志不同道不合契就断了,远不如上等契约来得牢固。”
“那上等契约乃是血魂之契,极难斩断,彼此之间还能分担皮肉损伤。弟子以为,老祖这回生死关凶险得紧,仙君何不回护一二,改结了这上等契约?如此才是庇护我万霞山三百年的正事。”
55
此人如此劝罢,遥遥跟在身后的一众弟子都慌得变了脸色,半数在惊诧这名弟子颠倒黑白,半数是先前就参与了商议,只畏惧飞光识破。
飞光仙君亦是有些错愕,脚下一顿,在原处垂眸袖手而立,人细细想了片刻,才极轻地问:“我若不愿呢?”
他这一问,自把提议的弟子惊出一身冷汗,冲飞光长躬告罪道:“一切以仙君心意为准,弟子不过随口一提。”
可再行数十步,那弟子复道:“只是闭生死关着实凶险,仙君不妨多赠下几样庇体护身、清心明智的法宝,也好叫老祖安稳渡过这一劫。”
其余弟子听到此处,见飞光仙君还非发作,已发现这位仙君神仙手眼、菩萨心肠的传闻不假,一时间纷纷放下心头大石,跟着为首的弟子一道作揖相求起来。
众人此时所求之事,原本也在情理当中。
飞光既然答应同闭生死关,若有凶险之处,自然打算回护一二。
然而古怪的是,此时此刻,他重新细想此事,偏觉躁闷得很——
同样是结契,与他结契的另外一人,储物戒中除去杂花乱石、劣酒壶杯,便空空如也,那人恐怕从未要过什么馈赠。
他附在那人身上,不过短短数刻,就挨了许多冷眼……那人恐怕也从未受过自己的护持。
他既然还未看顾过他的……他的道侣,既然还未给过想给的人,如今为何要给呢?
飞光杂念既起,在参透此事之前,闲人纵有诸般请求,他只闭口不语。
那为首弟子费劲口舌,足足聒噪了一路,眼见着万霞山主殿近在眼前,这才悻悻作罢,领着其余的弟子拱手告退。
飞光径自踏入主殿,就见那万霞山老祖,正孤身一人,立在三清供台前。
那老祖四五年前焚香祷祝之时,风仪尚称卓然,一眼可知年少时皮相冠绝于世。
如今不过短短数年,已是身量清减,须发枯白,一具枯槁之体骨立形销。
那人听得飞光步履声,回过头来,先笑问了一句:“方才那一行人,已是我万霞山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飞光,平心而论,以为如何?”
飞光仙君忍不住微微蹙眉。
那人一望便知,摇头笑道:“心性、手段、修为、眼界、格局,都无一处可观。不如何,对吗?”
飞光仙君听得微垂了眸,就事论事劝道:“观你气色,那天人五衰之相又重了几分。近来还是专心突破进境,切莫多忧多想。”
老祖先叹后笑,朝他摆了摆手,只道:“这些小辈谋划之事,我也听到过些许风声。你莫听他们胡言,你我所结,确是最上等的御兽法门,只求神识维系,不求血脉桎梏,只当是修仙大道上,缔结了一名良师益友。”
“你我当日能结成上等契约,可知彼此志向相投,性情相似,我之烦恼,你自清楚。你看我近千载寿数,见过人间世情不知凡几,万霞山凭我之力,凭你之来,已为玄门第一大宗。我原本也活得够了。”
他顿了顿,神色忽然萧索了几分,更显出暮气沉沉之色,轻轻叹道:“但我总也在想,若我当真突破不成,如今这些弟子,哪一人能担得起宗门基业。飞光,你以为呢?”
飞光镇守万霞山数年,与这人不说是知己,也算是老友,听他如今句句不离生死大事,不由诚心劝了一句:“你还是安心突破为上。你所修之道,一合你平生行事,二得天道眷顾,前些关头还一度有所参悟,一旦突破,就能再延两千年的寿数,换骨脱胎,名列地仙……为何要这般心灰意冷呢?”
那老祖听得又是一阵叹息,从供台桌上取了三支线香,以法诀点燃,扇去明火,诚心插在香炉上,拜了几拜,复道:“正是那次参悟,我忽然发现,我证不了自己的道了。飞光,不如我同你说上一说?若是你也开解不了,你我便无须耗费心力,去闭什么生死关了。”
56
飞光自然道:“你说。”
那老祖于是冲着案上飞烟香炉、三清泥塑,将心结从头理了一遍:“《清静经》中曾言:‘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飞光想必也清楚,我等人修来参悟这无形、无情、无名之物,便如盲人摸象,不过是各有所感,各执一词,各证其道。能证得圆融,进境便势如破竹。”
“在我初入玄门时,世间尚有天纵奇才,能将身旁三尺设为领域,更改领域内的法则,这等人物,都是极年少时,就定下了终身所证之道。于是便有贤德圣人点拨世间:越早定下终身之道,登天之路走得越远;心中无道,甚至半途改弦更张的,往往道途不永。”
“比起碧霞仙宗、天命儒门的同修,我一路进境尚算顺遂,四百岁已踏入元婴。我便照着前贤之言,早早立下大志——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天道可运转日月,人道理应也有秩序规章。世上既是末法时代,令强者不强,弱者离乱,仙途名存实亡,我愿重修人之秩序,也免去后人修行的些许磨难。”
飞光听到此处,不由附和了一句:“我初初听你提及,便觉此道极好。”
老祖只无奈叹道:“唉,我原本也是如此以为。再往后修行,我便借着万霞山这点虚名,广邀当世大宗大派,每逢甲子之年,轮流为天下修士开启宗门内一两处秘境洞府,叫天下人皆有寻宝试炼的机缘,各大宗门皆有天道气运的善果,此为秩序之一;你到此地之后,我也是一面请你点拨万霞山弟子,一面邀你为其余宗门之主说法论道,将道法远远传开,此为秩序之二;后来顾念着无门无派的散修,我又派遣弟子在山麓建起功德房,为这些散修指了一条得你当面传道,或是买卖借阅天下功法的门路,此为秩序之三。”
飞光又忍不住想夸此道极好,然而老祖说到此处,忽然反问了一句:“飞光,我已是殚精竭虑谋划,引来许多气运注入我万霞山,更惠及天下玄门。为何我座下弟子反倒一辈不如一辈,渐至如此呢?”
飞光一愣,也随之思索起来,为何渐至如此呢?
老祖苦笑道:“那日见了你的神通玉简,我忽生一线灵光,一度有突破的征兆。我当日便想,既然要定人间的章程,我也炼一册章程的书卷,当做自己的本命神通。那书卷中不必记飞禽走兽、山水地脉,只消参照我这些年的行事,定清楚规章秩序,一一记下做人之道。每次展卷一观,便能评判一人善恶,便知如何行事,便能三省吾身。若此物炼成,这就是我之领域,书卷所载,就是我领域内的法则。”
他说了这长长一段,正应了那句‘风云吐于行间,珠玉生于字里’。
天道之所钟,理应如是。
人修之魁首,理应如此。
连飞光听完,也是青眼相加,甚至能照见自己一两分羽翼初丰时的性情。
但那老祖一抬眼,发现金炉线香已然燃尽,新老香灰一并混在炉中,却止不住地想到人之灯枯油尽。
多少英雄,鱼贯而死?青山哪辨,新塔旧坟?到头来都是香灭烟散灰落,尸骨魂魄以天地为炉,一同混葬在这炉里。
他久久咳嗽了一阵,那双浑浊老目越发黯然,终是叹道:“再后来,我便闭关多日,把这样神通法宝炼出了雏形。”
飞光还未听他提起这事,当即道:“这倒是大喜之事。只要将法宝雏形,与自己平生行事一一验证,即可令法宝认主,对你突破境界大有裨益。”
那老祖颓然笑道:“这便要讲到关键之处了。飞光行止有度,你我所结之契,足见我也是尊规重矩之人。那书卷显形之后,我便拿它先评判了一回自己。按常理而言,我非但是当世人修第一人,更攒下不少天道气运,以我之规矩评断于我,至少也是中正平和、珠规玉矩的品性。”
“谁知那日书卷一开,当下便有金字虚空显现,连问了我三问。头一问便是:你想修人之秩序。你之秩序,教化宗门弟子如何?”
57
那老祖说罢,见飞光也被这一问问得缄口,不免又是一声叹息。
他哑声续道:“我当时只得如实回道:元婴修为的徒儿当中,尚有寥寥几位可圈可点之人;至于金丹、筑基修为的徒孙,恐怕难堪大任。”
话已至此,那老祖索性抬起手,将满满一炉香灰随手摄来,虚虚聚在他枯瘦掌中,而后袖劲一甩,那炉灰便化作灰白色的一道长虹,仿着当日境况,以灰烬为墨,大殿金壁作纸,由上至下,凝成两列龙飞凤舞的大字。
那字悬于半空,直至如今,犹在咄咄质问——你之秩序,教化宗门弟子如何?
飞光放眼望去,见此问凝聚不散,字字如斗大小,首字可接金梁金瓦,尾字直抵地上玉砖,压得殿中三清巍峨造相也稍逊一筹。
他见着这字,便如同亲眼见了老祖当时处境,迟疑半晌才道:“这是第一问。还有三问,你可答得上来?”
那老祖脸颊凹陷,立在暗处,被光影雕刻得犹如一具衣冠髑髅,飞光问了他这一声,他便苦笑着又拂了拂袖,空中大字顷刻变了形貌,新的那行字,分明写的是——你之秩序,教化自己如何?
飞光凝神看了片刻,以为十拿九稳,于是轻声开解了一句:“这第二问,你不是做到了吗?”
谁知那老祖摆手长叹,黯然道:“我活了近千年的光景,平生风波何止数万,要是事事都按规章法度过一遍秤,总有几桩旧事骗不过自己。真要细究,其实这一问也答得勉强。”
他看飞光潜心在听,于是挑了一桩不甚要紧的琐事细说:“像是数百年前,我与几位同修结伴游历,途中救助了一只开启灵智的野狐,一位儒门仙宗的道友最是长情,执意带回宗门教养。按法度来说,驭兽正统之法,都是焚香祷祝相请,哪有从路边捡回宗门的?但我当时年岁尚轻,心里极为羡慕,几次登门去看,至今还记得那野狐盘膝醉酒的憨态。这点末微心思,时日一久也就散了,硬要强提法度,法度如何教化得了?”
飞光细细一想,倒也能体悟两分。
譬如久病之人,数十年都谨遵医嘱,但总有一日、一时、一瞬、一餐,忍不住会动饮食无忌的心思。这点依意而行,骤轻生死的末微之意,医嘱哪能时时刻刻都教化得了?
那老祖缓了片刻,将手虚虚一抹,半空飞灰随之崩落。
他将余灰尽数拢入拳中,嘴里低声道:“再然后,我就见着了第三问。第三问说的是:你遵循秩序以来……可有悔?”
待他再张开手掌,那一把灰烬也重新浮起,纷纷掠入炉中。
飞光自然要问:“你真有悔恨之事?”
那老祖犹豫许久,方道:“我原有一名勤勉师侄,两百年内,已将万霞山驭兽法门都练得纯熟,而后渐渐显出些心性偏激的端倪,整日钻研些歹毒阵法,与正道相去甚远。老宗主好生劝诫看管了十余年,此人不见半分悔改之心,老宗主便问到了我头上,看看如何处置是好?”
飞光蹙眉道:“宗主自己难以评判?”
“飞光所想不错。一样是清理门户,宗里有人便说:‘他心性不佳,修为却了得,哪怕逐出师门,在人间也是余祸无穷’;亦有人说:‘万万不能废他灵根丹田。此子还未真正犯下大错,总是无辜,只训诫一番,褫夺弟子名分即可’。两边相持不下,是我翻遍规章刑典,最后定的罪。”
“我当时说:‘因行获罪,其罪确凿;因言获罪,或许有失公允;因思获罪,还未曾听闻。’万霞山同门听我如此一说,也就只将他褫夺道号,逐出宗门了。”
飞光轻声说了句:“我不觉得你错了。”
那老祖被他宽慰得一笑,但那笑意轻而快,如同风中烛火,倏地便灭了。
半晌之后,那老祖才低声道:“再后来,那师侄自己创了宗门,听说是叫无霞山,隐含欺师灭祖之意,也如万霞山一般一代代传承了下去。直等到数十年前,教中一行年轻弟子四处寻访,查到无霞山这一代的掌教,竟折损数十名幼儿性命启阵,我门中久等不至的青鸾,也拘在此人手中……飞光你说,虽是许多代之后酿成的血祸,我怎能不悔呢?”
“我当时收到传音,便叫弟子在山下暂候,自己从万霞山一路御剑,赶到拘你的洞窟外。那时忽有一名稚子拦在洞口,无论如何,不许我进去看他的灵兽……他说你刚刚睡着啦。”
“他还问我:‘神仙老爷爷,你能借我一样仙宝,帮我杀一个人吗?’”
老祖接连说到此处,突然笑着看了飞光一眼:“飞光,你眼圈红了。”
飞光自己却不知道,眼睫颤了片刻,待眼前视物清楚了,才轻声说:“只是觉得,听着倒有几分可爱。”
58
老祖听得微微而笑:“你呀……”
他如此叹过一叹,又缓缓说起自己痛悔的旧事:“他问我要杀人的利器,自然与法度不合;我万霞山要祷祝请来的灵兽,他认作自己的灵兽,更与法度相悖。但我若非我一时手软,我那师侄也不至于成了无霞山创教老祖,一代代传承邪阵恶法,惹出数百年后这场滔天血祸……我当时,实是觉得这稚子可怜。”
飞光脑海中,从方才起,就有零星记忆碎片纷沓而来,仿佛是残损的那丝神识渐渐好转,叫他已能想起一时半刻的景象……记起那人当初矮小而枯瘦,笑眼似弦月,执着如魔障,忽有一日兴冲冲而来,衣襟染血,因自己弑师而大喜——
他隐约已知道,那人偶尔、偶尔是会有些可怜,还一味弯眉浅笑,总想让旁人不知。
飞光于是哑声回了句:“我知道。”
老祖瞥一眼飞光如今模样,人就笑叹一回:“我那时便想,我对师侄尚有不忍,若是独独苛待眼前稚儿,还修什么人间正道?想了想去,一时脑热,就将自己一击之力炼入一道灵符,亲手赠予了他。如此一来,纵有什么杀孽,也是我那一击之力所致,合该记在我身上,与这孩童无干。”
飞光忍不住回看了老祖一眼,心里再次苦恼起来,不知要如何谢他当年举手之恩,助他渡过今日的生死难关。
那老祖仿佛猜到他苦思之事,微微摇了摇头,复续道:“但那首恶伏诛之后,你的去留也是一件难事。我忽想到天命儒门那位道友,他与野狐虽非命定之契,但我瞧着,也是一团和气,没瞧出不妥之处。我便一时突发奇想:我当年祷祝相邀的青鸾仙君,按卜算之兆,尊规重矩,与我性情相仿,若是青鸾仙君肯同他结契,既全了这孩童的心意,也能叫仙君伴他长大为人,教成谦谦君子,淡忘他师傅数年里的指点。”
“若是仙君不愿结契,也无妨。这稚儿没有半分修为底蕴,我再将血池阵法破去七八分,你只要不愿,稍稍一挣即能搏击九天。”
“再后来,我果然看见你结了契。”
“飞光,我当时便有些好笑。心里想着:这青鸾仙君虽是冷着一张脸,心软起来,事事都肯应承。观望清楚之后,我便把知情的那几名弟子统统叫来,叮嘱他们莫要将此事外传,随青鸾仙君四下遨游也好,与人结契同行也好,我等只以修行为重。除非是天威如狱,执意差遣我等,又或是有朝一日,我有了天人五衰之兆……”
他每提起一事,飞光就多想起一事,好不容易才从纷纷记忆藩篱中挣脱出来,定了定神,冲眼前这人轻声问:“你当年这般处置,如今想来,也会悔恨吗?”
那老祖从未想到飞光会有这样一问,苦笑片刻,断然道:“我当年自以为还有四十年寿数,境界臻于圆满,而我万霞山数千年气运,誓要挽人间狂澜,何妨耽搁一些年光。万一寿数将尽,我还未突破,就再筑祭坛,请青鸾归来相助便是,哪料得寿元尽时,诸事皆休……但我不悔。”
“飞光,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我那神通书卷问我,可有悔?”
“我处置师侄时,万般谨慎,尽依法度而行,算得上俯仰无愧。但窥见他十几代后的传人,在世上酿成血祸,我为何会悔之不及?仔细算来,此罪与我何干?”
“我待你和那名稚儿,半点未依法度规章,因一言而赠符,因一念而抽身。明知你与人结契,与我突破境界有碍,我又为何只觉有趣,尚未悔恨?”
飞光随他连番发问,眉宇越蹙越紧。
那老祖于是笑道:“飞光你说,依法度而行,我为何会悔?未依法度而行,我为何不悔?制定法度之后,我为何仍会有随心之举,将自己笃信的法度置之度外?你……你只怕也答不上来。”
“我后来便想,会不会是我的道错了,人之道,是随心而行,并不是依矩而行?”
飞光听得一时怔忪,正想竭力宽慰几句,就见那老祖竟然因心绪激荡,显现出天人五衰的最后一兆,眼尾口鼻处都溢出些许血丝。
那老祖拿道袖掩了掩,哑声笑了起来:“这等难看面目,失礼了。”
他隔了片刻,才身形打晃,略有几分吃力地唤出自己那册书卷,让飞光看那神通造物上的斑斑裂痕,人极轻地叹了句:“你看,我竟证不了自己的道了。”
59
飞光自是不忍细看,在一旁悄悄打出一道气劲,隔空搀扶了一把,等老祖站稳,这才在殿内游走,掐算方位,连布数重引灵阵法,想向山中草木借来一两分葱郁生气,叫眼前这人源源流逝的生机一缓。
可那老祖见了,却道:“不必费神了。”
飞光听得双眉颦蹙,先将阵法彻底布完,才低声问他:“我如何帮你,替你寻些丹药可好?”
老祖只是苦笑:“事到如今,不必你费神了。哪怕吃丹药灵果,延一延寿限,也是空涨岁数,到头来还是悟不了此道,死得更难堪了。”
飞光踟蹰了一会,还是说了句:“你宗门弟子提过,如果按末等血契结契,作为你麾下兽奴驱使,或许能帮你分担一些。但我并不情愿,我已与我……我道侣结过此契。”
飞光仙君自己尚未发现,他话里话外分明在说,自己十分情愿同道侣结契——
老祖凝神听见,嘴角笑意更深,人反倒精神了几分,掩面笑道:“成家了好啊,当然,我这般来去无牵挂也不差。”
如此感慨过后,他才推心置腹道:“那血契哪是胡乱结的,你切莫放在心上。我依稀还记得当年打探出的旧事,那无霞山老掌教,不就是有了天人五衰之症,才急着擒下灵兽,结成末等血契吗?我一生行事,何至于此。”
飞光便点了点头,但不久之后,依然想问:“我还有何事,能稍稍助你?”
老祖连连摆手,不知怎的,突然好一阵剧咳,连耳孔中也溢出一丝浊血,丹田几近枯竭。待这咳嗽平复之后,他才稍稍喘了会气,借着引灵阵法里草木之力,隔空一摄,自殿中摄来一把交椅,蹒跚坐到椅上。
他就坐在这椅上,同飞光仙君笑道:“世上与我同岁的人都已故去,我这满腹的话,实在无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