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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丹心-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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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阵法当中,未见血光杀意,只觉一场荒唐,人再看见一众万霞山弟子额头上渗有星星热汗,不免嘲道:“这是何意?”


为首的弟子只当喻仙长嘴硬,也高声传话道:“凝神结阵!此痛痛彻肌理,能贬损神识,此人不过硬抗!”


喻炎听到此处,人怔了一怔。


隔了片刻,才慢慢露出疼痛之色。


仿佛当真有什么痛彻肌理、贬损神识的剧痛,终于姗姗来迟,叫他一刹那间面色惨淡,痛得要滴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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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悄悄又宽慰了几句:飞光,你忍一忍。


他无声劝着:飞光,怪我。我过去最会照顾人的,都是血契作祟,近来总是糊涂。


他原先想叫飞光站在自己指上,都要抓一抔积雪,先搓凉了双手。


他原先只喝冷酒,只用残羹。日日把飞光当作心头肉、眼中珠。


轻言细语,谨小慎微,且习以为常……他数十年皆是如此。


数十年如此珍重,忽有一日出了差池,原来竟是这番滋味?


为首的弟子见喻炎神色似悲似笑,浑身发颤,冷汗长流,不由得精神一振,劝左右继续催动阵法。


喻仙长隐约听见,一时低笑起来:“卿卿,你看,不是我逞凶好斗,当真是这些仙长逼我!”


他轻声道:“可不许生我气呀。”


即便自己正提着一把猩红长剑,满襟满颊的血污,天下人皆知他杀意如沸,此时不过是更添两分杀心——但是,卿卿,可不许生我的气呀。


喻炎眨了眨眼,把眼里积聚已久的几滴水珠眨落,重新束好铁剑。人捏着指上低阶储物戒,无声转了两转,而后才从满戒的败草、杂花、粗壶、劣酒当中,取出深藏已久的一道灵符。


符纸上朱砂暗淡,仿佛被人搁置了十载、二十载春秋。


喻炎拈起这道陈旧灵符,也学着场上万霞山仙长,将一身灵力全然灌入。


那符纸得了灵力灌注,倏然而亮。喻炎拿手指随意一挑,便将光芒引到自己指尖,随手弃了黄符,任废符自半空盘旋而落。


他低下头,对着指稍这簇光芒轻轻一吹,嘴里低喝道:“去!”


周围先有了风声,猎猎风声暴涨,吹得四下人眼难睁、纷纷夜雨倒洒向银河。然后,这簇光才动了。


只见得这簇豆火微光,骤然化作一支离弦利箭,向着北斗大阵呼啸而去,一路破碎金光,斩落飞剑。这道磅礴巨力,最终撞在阵法四壁之上。


周遭有许久,只剩下一片寂静。


那凄迷雨势,已被炽热光芒蒸作雾气,四周烟云茫茫,雾气横流,犹如人间仙境。


而万霞山弟子,也不如先前聒噪。


守在阵法要害处的高阶弟子被这道巨力震得伤势沉重,外围护法的弟子亦是灵根受损,震晕当场。


未等围观的散修受惊疾退,喻炎弃置的那道旧符,在空中打旋了半天,总算飘落在地。便在此时,忽有一道灵符留声,响彻整座道宫。


那声音说的竟是——“天道昭昭,此为我万霞山不肖弟子,由吾自清门户。所犯杀孽,与此子无干。”


连喻炎听见这声音,也是神色微变,久久难以回神。


他自然清楚这是谁的留声。


在他尚是孩童之时,曾把万霞山老祖,误认作天上的神仙。


他那时好生狼狈,噙泪问那人——“神仙老爷爷,能借我一样仙宝,帮我杀一个人吗?”也不知是何等侥幸,居然真求动了老祖,将一击之力炼入一道灵符,亲手赠予自己。


但喻炎恩师当年,已是天人五衰,虚弱得紧。


师傅一旦入眠,周身尽是破绽。


自己思来想去,用灵符弑师,哪有自己动手来得快活?


他便自己动了手,省下了这道灵符。


他那时穿着染血衣衫,兴冲冲去寻飞光,早已同飞光说了实话。他说——“飞光,我师傅想炼化你……是我一个人杀了他!”


他身上早有血债。


他自小便是疯子。


平日装得再像,实则疯魔入骨,处处隐现狂态……


天道想来也知道,天道这才不肯把飞光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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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仙长拼到此时,才算是耗尽身上最后一丝灵力,用光身上最后一桩凭仗。


年少旧事令他心悸气促,眼前难关亦叫他脑涨头昏。


可喻仙长仍笔直站着,顶着涔涔凉汗,硬生生挤出笑来,朝死伤一地的万霞山仙长拱手:“承让了!”


他看无人应话,又去朝所有袖手而观、看足了热闹的散修拱手:“见笑了!”


那一众散修也唯唯不敢出声。


喻仙长也不恼,自己低了头,拿袖口专心去擦脸上血污。


此时纷纷夜雨方住,长夜将去,天边隐约露出一线湛湛天光。但不知为何,喻炎却心跳得极快。


他正打算定一定神,好去细想飞光栖在郁郁群山的哪一处……但几番尝试,总是不成。


归处分明就在眼前,人却突然神魂难定,汗毛倒竖。


喻仙长身为玄门中人,听人说起过预兆、感应,自是猜到了几分缘由。


他朝半空望去,轻轻问了句:“是还有哪位仙长不服么?”


喻炎话方出口,已然浑身颤栗,银牙紧咬,两弯笑目,眸色通红。远远看去,喻炎有如在笑……


他足足缓了半刻,才哑着嗓子,又追问了一句:“莫非还有哪位仙长,想同喻某比试?”


话音落后不久,只听得万霞山道宫中仙音骤起,两扇宫门洞开。


先前不曾露面的万霞山弟子,齐齐手捧朱盘玉器,拱卫着六名高冠鹤袍、着万霞山长老服饰的老者,一行人拾级而下,肃然踏出道宫。


为首的执法长老,两道白眉直入霜鬓,生得得道神仙样貌,瞥见伤亡弟子,面色凝重至极,冲喻炎断然喝道:“竖子岂敢!——”


这长老话音落处,手掌一翻,便有一道狂澜巨力兜头盖下,喻仙长脚下擂台顷刻化作齑粉。


但喻炎依旧丝毫未损。


另一位黄衫长老看在眼中,心头火起,往前一步,五指虚虚朝半空一抓,便有荆棘一般的金芒,分别穿过喻炎手足,将喻炎生生钉在半空。


但喻炎依旧未损。


其余长老见了,似有所思。当中有眉目和善的,一甩拂尘,嘴中喝令:“生。”


满地伤势沉重的万霞山弟子流血顿止,所受内伤亦大有好转。


有赤脸朱髯的,轻摇麈尾,嘴中也念了句:“生。”


法诀落处,刚被喻炎击破的北斗法阵,又蕴生出流光气劲,千百柄如鱼小剑从阵中飞出,直指喻炎。


在这破晓之际,喻仙长手足被缚,悬空而立。他借着明丽天光,低头自视……这景致倒也好看。


不住的剑光刺穿皮囊。


不住的伤口须臾痊愈。


漫天剑来剑去,似柳絮当空,似百蝶穿花,似锦鲤争食。


纵使喻炎无痛无觉,见了这等雷霆手段,也是面色惨淡已极。


他禁不住低低笑了两声,一边笑,一边夸长老的本事,到最后纵声大笑不止,几度语不成句,还在劝在场的散修都来鼓掌——


他隐约听见有长老叱道:“此邪修夺我镇派仙鸾,伤我弟子,伪冒老祖遗音,其罪难饶!”


喻炎不免扬声笑问:“老仙长!我同贵派的小仙长商量好了的,我胜了这么多人,青鸾仙君理当归我啦!”


六位执法长老身旁,已有弟子争当孝子贤孙,急急回道:“青鸾仙君要庇佑万霞山三百年,你要来夺,除非胜过我宗门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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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炎听见,两弯笑目里水雾横生,人长长叹息道:“要赢这么多人呀。”


可他还想再试一试。


他强打精神,细想昔日所习功法、所攒身家、所经世事、所结人情……还有哪一桩值得稍稍一试。


这样殚精竭虑一想,倒真让他想起一事。


是了,他还不曾定下自己的修行之道。


要是在这仓促之间,草草定下自己此生大道,说不得能从筑基修为,一跃升至金丹,再多使出一招半式。


喻炎一念既起,人只稍稍忖度了片刻,便嘴唇翕张,随口起誓:天道在上,喻某要修的道是……


于此紧要关头,喻仙长脑海中居然空白一片。


他顿了一顿,人苦思冥想,一遍遍扪心自问:我有生以来,想修的道是……


好生奇怪,他忽然间便想到了。


他想修成一方自己的天地,自己敲定天地法则。


平素间,韶光莫来相逼。


杂事勿来相扰。


风雨非请勿至。


兴替与他何干。


不单如此,这天地里的生死,也要经他应允,方可更改勾销。


倒不必藏山纳海、大如万丈软红。


只要一丁点大的地方,能隔绝闲杂人等叨扰,住得下他和飞光两人。


喻炎想到此处,脸上竟露出些许真心实意的浅笑。


天道在上,这便是他想修的大道了。


万千大道当中,只有这一条极合他的眼缘。


哪怕是喻炎这样混不吝的狂客,悟道时也好一阵意畅神清……来日若能证道,那会是何等的狂喜呢?


喻仙长双眼一酸,连忙收敛心绪。


新道初成,他修为果然往上一跃,隐约可窥见金丹门径。


喻炎大喜之下,强忍着丹田枯竭之痛,强提一口灵气,默诵剑诀,想凝起最后一击。


几番催动下,腰上铁剑终于微微颤粟不止,而后发出长长一声剑鸣,长剑飞起,剑去如虹,直指场上六位元婴大能。


持拂尘的长老看得脸色一沉,手中拂尘六扫,匆匆挡下喻炎这殊死一击之力。


铁剑去势已尽,堪堪划上长老护体罡气,尚不曾划出血痕。


喻仙长定定看着,不由得权衡起来。他这最后一搏,落在这些元婴老祖身上,竟是微不足微。


他累得飞光受此煎熬,还击之力却是如此微不足道……


喻仙长缚在半空,皮囊脏腑虽不曾受损,却仿佛因为伤心的缘故,倏地吐出一口血来。


身上无恙的万霞山弟子一见,连忙奉承道:“长老真是神仙手段!你看他神色,分明怯了!”


这等雷霆手段当前,喻炎确实心乔意怯。


可比起皮开肉绽魂飞魄散,他更怯这般,毫发无损。


这般的力不从心之悲,无计可施之愁,伤心难过之苦,远胜过割他骨肉。


喻炎忍不住流下泪来,两道冰凉水痕,一路晕开两颊干涸血点,直淌入颈间。


他忽然想到:他常以为自己是最弑杀、痴狂、疯魔之人。怎么行到末路,也同飞光一般的柔软心肠?


喻仙长忍着这纷纷杂念,轻声讨饶道:“几位长老,我这身邪功了得,再施展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杀不得我的。”


“小子愿意主动解契,只求放我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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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炎先前也曾想过,自己何时才肯解契呢?


那时左思右想,只当自己彻彻底底咽了气,才会放开飞光。


如此一来,才好叫两人“有生之年,必能相守;离别之时,定无知觉”。


可如今再想,只要彼此情意仍在,倒也不是不能解了。何必累得飞光再添新伤,吃这些万剑穿身的苦头?


喻仙长为了此事,强打精神,扬声劝道:“我能和鸾君结契,是它心甘情愿赠我一根羽翎,蕴养在喻某一寸丹心之上。今日要解此契,也得是喻某心甘情愿不可。此事千真万确,连驭兽典籍中亦有记载,小子做不得假。”


他说到此处,脸上硬挤出温和模样,恭恭敬敬地同人商议:“要是我自愿解契,万霞山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在场的万霞山弟子,恨不得当即便取喻炎性命,解契倒是其次。还是几位执法长老,本就为青鸾解契而来,又看喻炎护体邪功确实了得,才多问了两句:“说得轻巧。如何验证此契已解?”


喻炎仿佛十分吃惊似的,歪了歪头,一缕染血鬓发恰好垂在他唇边。人嗤嗤笑道:“老仙长,我方才说过了呀。只要我心甘情愿,把心上这一根青鸾羽翎再取出来,即刻就能解契。众目睽睽之下,几位一见鸾羽便知……”


“到那时,要是侥幸不死,能否放小子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众人方知解契一事,原是九死一生。


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哀。喻炎毕竟与一干散修同来,濒死前做小伏低一求,求得满场散修议论纷纷。


若能从鬼门关前打个转身,稍稍高抬贵手,好似也无伤大雅。


万霞山几位长老看在眼里,片刻沉吟后,也就顺水推舟,摆出一副宽宏大量姿态,广袖一摆,收了各自神通,肃然道:“也罢,若你解契后留得性命,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往后修行之路,劝你诚心悔改;如若再犯,定不容你!在座道友也当引以为戒!”


如棘金芒甫一收回,喻仙长不免疾坠而下,人急急召回铁剑,往地面一拄,这才趔趄站稳。


他垂首而立,半晌才哑声一笑,权当听不见这些元婴长老、满口冠冕堂皇之话。


他单问围观的散修:“在场道友,可听好了?等我解了契,万霞山说过会放我一条生路,在场道友,千万要替我做个见证。”


他声音落后许久,才传来零零星星的应答之声。


此举一出,便有长老怫然斥道:“我万霞山赫赫威名,岂会欺你,还不解契?”


喻仙长笑着回看了一眼,然后在将右手按上自己胸膛。


结契之时,是他自己亲手划开皮肉。


解契之时,也当如此。


他轻声笑道:“仙长莫催,我自己来。”


喻炎说完,手上使力,指尖没入皮肉。


伤处还未开始痊愈,喻仙长已再一次使出全身力气,五指深深没入胸膛,终究叫他挤了进去,将那羽毛轻轻拈出。


他方才并未说谎,只要心甘情愿,这护身之力几如薄纸一张。


就在此时,喻炎胸膛伤处开始流血不止,热血先缓后疾,转眼喷涌而出,染得满襟陈旧血迹又作殷红,连脸上都新溅了点点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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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着那根鸾羽,一寸寸取了出来,自己拿沾满鲜血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直等到喻仙长将鸾羽模样记得分毫不差,才以微弱灵力唤来真火,将这根鸾羽点着了。


喻炎眼见着满蘸鲜血的青羽,在指间缓缓在燃尽,人像痴了一般,木然立在原处。


周遭一时间落针可闻,半数在暗暗掂量这人死期,谁知他汩汩鲜血流到后来,当真又一点点止住了。


及至此时,喻炎才恍如大梦初醒,眼珠子慢慢转了转,自身旁同道看起,最后落在心口皮开肉绽之处。


他拱了拱手,轻声招呼道:“诸位仙长,我此后必定痛改前非,谢过万霞山不杀之恩。契已经解了,在下这便告辞?”


万霞山弟子当中,隐约有人在小声议论:“心乃人之根本,这等伤势,为何没死?”


“我们真打算放过他?要不要拦下此人?”


万霞山六名执法长老,虽觉错愕,顾忌着在场众多散修,免不得压下议论之声。


等万霞山参照先前约定,为喻炎解开封山禁制,喻仙长这才如释重负,人长长一躬,勉强拜过四方,然后才以剑为拐,沿下山狭路蹒跚而行。


当走到四下无人之处,喻炎额上已冷汗点点。


但他心里倒是十分快活。


他还活着。


他喻炎活了下来。


靠着最后一出哀兵之计,他终于将这一局必死之棋盘活。同万霞山比试了这么久,终究是自己小胜一筹!


旁人看不出来,只有喻仙长自己清楚,自己下山时那一拜,拜的是知情散修未曾点破——昔日赤焰海小秘境关闭,他曾在万霞山道场卖了多日的偏门功法,专门当中就有一册,是专程教人如何剜心不死的。


他那一拜,更是拜在场的万霞山弟子忘得精光——他近年按着剜心之法,在功德房中抄录改写过许多续篇,无论剜肺、肝、肚、肠,都能沿用此法保命,同万霞山前前后后兑了不少功德点数。


他喻炎……极擅长剜心不死之术。


只要及时运转功法,剖心后不嗔、不笑、少食、多憩,日日悉心保重,便能一日复一日的苟延性命,直至寿终正寝。


他此时极想问一问当年道场上,无论如何不肯解囊的散修:你看,这功法不是极好,当年只消几十灵石,为何不买?


此法不是极好吗?只消剖开胸膛,取出青翎,就能下山。拿一窟窿皮肉之苦,两碗心头热血,换喻炎此人尚在人间,这不是极好吗?


虽是有些小小瑕疵,运功之后,不能恣意欢笑恼怒,但性命犹在。


今日性命犹在,明朝飞光来寻,岂不美哉?


终究是自己小胜一筹啊。


喻炎千百个念头转过,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浅笑,也在此时,原本止了血的伤处,又开始有淋漓鲜血滴落。喻仙长脚下一顿,自己拿手捂了片刻,看汩汩鲜血从他指缝间淌下,自己也心疼得紧。


他极轻地抱怨道:“不笑了,不笑了。”


人在原地缓了一阵,等剧痛稍缓,流血稍止,然后才慢慢往前走去。


如此又艰难走了数百步,每一步都溅了血痕。


喻炎一面走,一面无声提点自己:要牢牢记下,从今日起,不能乱气,不能乱笑。


不能笑。


与此同时,他脑海当中,却忽然闪过方才拈在指尖的一根鸾羽。


那根青翎当真好看,翎毛根根舒展,颜色青青湛湛,几如春色晕染胎骨……即便是沾了血。


可喻炎依稀记得,数十年前,结契那日,飞光还陷在血池当中,半身化骨。


当年那具骨露羽枯之躯,只剩了些许一点羽翎。一眼望去,大多色泽黯淡无华,翎羽残缺不全;恐怕只有极少的几根,还保有湛青颜色。


喻炎今日才知道,原来飞光当年,特意选了好看的一根给他。


原来飞光当年就已经愿意了。


可笑自己竟要剖开胸膛,取出来看一看才知,飞光当年原来是愿意的。


你说,他刚知道了这等快活的事……人如何能不笑呢?


喻炎弯起那一双笑眼,哈哈笑了一阵,他笑道:“飞光我……早知道,这么多年……”


喻仙长心口又是一阵濒死之痛,他低下头,看见伤处鲜血涌出,身形晃了一晃,人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这林间。

74
飞光仙君神识昏沉间,隐约又梦见喻炎了。


喻炎在他梦里,乱发堆在颈间,衣衫残损不堪,满襟满袖的污血,一个人在乱林当中徘徊。


自己每每想走快两步,与那人并肩同行,却总也跟不上,总也摸不见。


飞光就这样,跟着喻炎身后,走了极长的一条路。


他试着叫道:“喻炎,是我。”


可喻炎始终不肯回头看他,只断断续续唱着:“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酒已都醒……”


飞光在这梦里困了许久,身上偶有细密疼痛传来,都难以令他分神。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在何时梦见过这一幕呢?


他不住地细想,自己在何时见过这一幕呢?


也不知耗了多少光阴,飞光猛地驻足。


他突然想到了。


是了,在自己第一次用天机简卜算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凶兆。


他预见过喻炎化为孤魂野鬼,游荡在万霞山。


只是,后来再卜,不是变了吗?


飞光脑海中骤然一片寂静,隐约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他竟是生生吓醒了。


待飞光长睫颤颤睁开,发现自己正沉在寒潭潭水里。


许是先前某一刻,委实痛到极处,这才坠进水中。


飞光举目四望,就见潋滟水纹,缓缓鼓动广袖宽袍。


满目浓郁欲滴的青碧水光,这单袍已是其间唯一一点素色。


而他是这数丈深潭里,浸没的唯一一个人。


飞光长睫又是一颤,等神魂稍定,情之所钟悉数忆起,前尘往事也随之而来,人想着想着,禁不住嘴角微翘。


只是……周围为何这般冷呢?


飞光沉在水中,短短片刻,已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他暗惊潭水冰寒入骨,免不得分水而上,须臾便浮出水面。


可等飞光趴在水中横斜老枝上,透湿单袍紧裹身躯,长发随水波荡开,身上又冷了数分。


当真奇怪,他是水属灵根的青鸾,浸在水里,为何会这般的冷呢?


飞光几度紧咬银牙,仍是上下牙关打架。


人强忍了片刻,终究还是长身而起,在地面上默诵口诀,拂去身上湿气,再披上一件厚实鹤氅。


谁知此番折腾过后,那股彻骨寒意犹在,令飞光周身冷极——


这等咄咄怪事,真可谓毫无道理。


自己天生仙鸾灵体,敢称肉身强横,经过万霞山数年休养,不单道法臻于圆融,修为也重回巅峰……


他为何会这般畏寒呢?


莫非是身上伤势沉重?飞光借着这一线灵光,低头自顾,翻来覆去,才从身上寻见几处擦伤,想来是替喻炎分担所致。


以飞光仙君如今修为,纵然替人受过时皮开肉绽、十分疼痛,只要催动灵力运转,不多时就能痊愈。


既是如此,他为何会冷呢?


飞光记挂着喻炎那一卦凶兆,只匆匆想了片刻,就撇下千头万绪,拢紧鹤氅,施法从洞中掠出。


洞外虽已天光大亮,却是将雨不雨之日。满山沾衣欲湿的浓白雺雾,兼有瑟瑟山风拂面,比洞中还要冷上数成。


飞光御风寻了片刻,脸上便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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