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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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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写到这一章了。为了江晚风那段话,我花了一周的时间在图书馆找中医书籍和诊脉的书…
但我是不会学医的!
陈瑛的病在西医里面不知道算什么,症状是我胡诌的…为了陆子籍连命都不要了,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么这么惨……
第9章 再见陆子籍
窗外的光亮得刺眼。眼前还有些模糊,呼吸都是滚烫的。环顾四周,看见正上方悬着一顶藕合色帐子,所处的这个房间不大,身侧的桌上还有一盏油灯,一个红木架子上搭着几件衣服。整个房内充斥着浓重的药香。
没有别人。他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上像散架一样酸疼不堪,头也沉重得很。他勉强支撑着够到了桌上的水杯,慢慢啜了一口,嗓子里烧灼的感觉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也耗尽了他大部分气力,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他支持不住地向前倒去,杯子摔在地上。
“砰”。几乎是在同一刻,房门被撞开。
“公子!”曾以冲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刘岭。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刘岭紧张地察看他的手。
“没有……我就是想起来喝水而已……”陈瑛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曾以放了一床被子让陈瑛靠着,吩咐刘岭照顾他,自己出去找江晚风。
“什么时候了?”
“中午。”
陈瑛摇摇头。
“公子已经昏睡了一天多而已。”刘岭坐在他身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我们两个人之间,不需要这么拘束。”陈瑛抬眼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刘岭看着陈瑛一脸病容,几缕发丝散乱下来,心疼不已。他伸出手去把发丝拢到一旁,“有什么辛苦的,这么多年你也没少麻烦我。”
刘岭的抱怨引得陈瑛笑意更深,“这次我不是故意的。”
“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刘岭佯怒道。
“对不起。”陈瑛低下头去。
“你还打算回去吗?”
“回。要是不回,恐怕牵扯进来的就不只是我了。”
“什么时候?”刘岭担忧地问。
“过两天吧。”陈瑛坚定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
刘岭沉默了一会儿,“我去拿药。”他站起身来走了。
陈瑛叹了一口气。
远在清阳的朝廷沸腾了。大臣们议论纷纷。皇帝昨夜收到千里加急传信,说陆子籍火烧连营,并且有一支鬼魅军队出手相助,琉璃仓皇而逃,但陆子籍自己却身死火中。
有人痛哭,有人偷笑,有人震惊,有人好奇。芸芸众生,各有姿态。
王居逸在他们之间,冷眼旁观。陆子籍的死,他是不相信的。他不屑于像别人一样在这场阴谋里去扮演什么,也不需要。
朝会倒是进行得很快,主要说了一下陆子籍的死讯,顺便给他母亲封了个三品诰命。
人都死了,说那些有什么用。王居逸冷笑。
他经过镇国将军府的时候,看见下人们正在挂白幔,还有忙不迭接待上门吊唁的。
他停住想了想,没有进去。
你们这些巴不得他早点死掉的人,现在终于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假慈悲了啊。他嗤笑着,转身离去。
萧师杰在暗处看见他在门口流连了一会儿以后离开,悄悄松了一口气。
“公子,这位是江大夫。”曾以的身后跟着一个鹤发银须的灰袍老者。
“见过江大夫。”陈瑛点了点头,“恕我不能下床道谢。”
“无妨。”江晚风慈祥地笑着摆摆手。
二人寒暄了一阵,江晚风又再给陈瑛诊脉。刘岭端进药来,陈瑛看着他,撇了撇嘴皱着眉喝下。江晚风和刘岭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不禁好笑。
陈瑛喝过药后靠在枕上闭目养神,刘岭以为他睡着了,便没有让江晚风出去,二人直接在陈瑛身边说起话来。
“江大夫……”
“不必说了,再诊十次也是一样的。”江晚风捋着胡子,摇摇头。
“当真?”
“那日我便已说过,他本就难享常人之寿。现在这样,真的是吊命而已。”陈瑛一听,心里一惊。但他不敢睁开眼,只好默默听下去。
刘岭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公子方才说打算过两日便启程。”
“那便是神仙老子来也救不了他,何况我这个庸医?”江晚风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大夫……公子也是没有办法……个中缘由,恕我不能直言。”刘岭拉住江晚风的袖子,怕他走掉。
江晚风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医者父母心,我也不会不管他。”他看着陈瑛,又说道,“我回去配一些丸药,路上能用上。萍水相逢是缘分,本来应该永不相见才对。”
“多谢……”刘岭深深行礼。送走了江晚风,他回身收拾药碗,却发现本应在睡觉的陈瑛靠在枕上死死地盯着他,目光空洞,把他吓了一跳。
“琬祯,你,你怎么醒了?”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我都听见了。”陈瑛仍旧盯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上去着实让人心里发毛。
“他乱说的……你别瞎想……”
“哥……”陈瑛红着眼睛,蹙着眉,两行泪水滑落。他抬起手一把擦去,移开视线。刘岭坐在陈瑛床边,摸出手帕给他擦脸。
“这都是命。生死有命,这是注定的。”他说。
“我输了。”陈瑛嗓音低哑。
“我陪你回去,直到禁足期过了吧。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让我再照顾你一段日子。”
陈瑛没有作答,兀自躺下闭着眼睛,泪水滑落进发鬓。
刘岭叹了口气。还是这么要强。
“我处心积虑撑了这么多年,还是输给了那个人。”陈瑛把头偏向床里,没有再说话。
沉默而伤感的空气挥之不去,沉闷得令人烦躁不安。夕阳把最后一缕光芒撒向大地,然后静静滑落西山,只留下天边灿烂的最后一抹云霞。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像是永夜。
“回去以后,刘岭跟我回府,你们照样在城外待着。”陈瑛向曾以一行人嘱咐道。“分开两路,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
果然是过了两天就走,陈瑛不顾病体未愈,执意要离开,刘岭拗不过,只好陪他收拾行装。
“公子,江大夫来了。”掌柜的特意上来通报。
“江大夫。”陈瑛站起来行礼,江晚风也同时回礼,关上了门。
“麾下这是马上启程?”
“是……您怎么会……”陈瑛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麾下的真姓名,但是从麾下的随身侍从还有穿着打扮来看,老朽的判断没有出错。”江晚风微微笑着,眼神似乎在询问陈瑛。
“先生高明。”陈瑛笑道。
“这一瓶是真珠白枇杷丸,老朽昨日特意配的,以备麾下不时之需。”江晚风把一个白瓷瓶放到刘岭手上。
“多谢先生。”陈瑛行礼道。
“麾下不怕老朽毒害么?”江晚风开玩笑似的说道。刘岭一听,立马神色严肃起来。
“我也愿意相信,我的判断是没有错的。”陈瑛微笑着说。
“罢了罢了,老朽不与麾下打哑谜了。你我萍水相逢,我为医者,只希望从此你我不再相见。”说罢大笑着摆摆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一路奔波,陈瑛有些吃不消。所幸江晚风配制的丸药足够他撑到回清阳,但一路上刘岭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他再出事。而曾以一行人从另一条路回城,掐算着日子,大概会比陈瑛早一天到达。
陈瑛站在城外,看着熟悉的景色。他感到胸口一阵闷痛,喘不上气来。
“琬祯?”刘岭关切地看着他。
“无妨。我们回去吧。”陈瑛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原路返回?”
“绕路吧,将军府肯定有人看守。”
“好。”
披着微薄的天光,两人在纷纷小雪里静静地走着。经过镇国将军府时,陈瑛看着大门上悬着的白绸,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几乎要将他击倒。
他脑子里全是陆子籍的笑,和他临别前的身影,他说的话。
“琬祯,我们走吧。别在这待太久了。”刘岭不忍心看他黯然神伤,催促他快走。
“嗯。”陈瑛不忍移开视线,放在胸前衣襟里的旧荷包像是一团火烧灼着他的身体。他的心里只有无穷无尽折磨不已的痛楚。陆子籍曾经跟他提过,这是他娘亲留给他媳妇的物件,而今他又把这个物件留给自己,“令书,要是你真的有这个心就好了。”他抬头望着将军府的匾额低喃道。
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陈瑛和刘岭的脚印。
远处站立着一个身影若隐若现的人,他摇摇头,转身离去。
雪地上没有脚印。
“二公子,大公子回来了。”一个侍从对床上和衣而睡的陈烨说道。陈烨“噌”地一下跳起来,抓起一件衣服就往外跑。他刚刚才看完堆积如山的府内事务,还没睡熟便被叫了起来。推门一看,见到几个人正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
“大哥你回来了。”陈烨行了个礼,转身看见刘岭,又抱拳道:“刘兄。”
刘岭还礼,“麻烦二公子让下人烧水,公子一路奔波已很疲惫了。”
“好。我这就去。”陈烨刚想走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问的什么弱智问题。”陈瑛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开。陈烨把视线转回刘岭,刘岭苦笑了一下。
“翻墙。”
“门外没有监视的人?”陈烨惊讶道。
“所以才从别人的房顶上跳回来啊……”刘岭惊异于陈瑛的武功:病得跟蓬头鬼似的,也不妨碍他飞檐走壁,自己“注意安全”还没说完,就不见了人影,几下就跳进了院里。
“厉害厉害。”
“呵呵。”刘岭无奈地耸肩。
“大哥总算回来了。”陈烨说道。
陈瑛无奈地笑笑,不置可否。他走进炭火正旺的暖和房间里,还是感觉身上发冷。他想起江晚风的话,不禁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感到难过。
“哥,”陈烨倚在门边,头歪着看他,“你什么时候回去上朝?”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陈瑛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陈瑛低头笑着,“大概再过四五天吧,禁足期一过我就必须要回去了。”
“没被发现吧?”
“就算怀疑是我干的,也没有能指证我的证据,所以不能拿我怎么样。”陈瑛耸耸肩,“倒是这几天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我每天都按时点灯,也派了几个人时不时出门。”陈烨摇摇头。
“那就好。”
“哥…”陈烨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陈瑛看着他。
“没事…”陈烨摇摇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待送走了陈烨,陈瑛坐在窗边发呆。他忽而悲伤起来:自己已经命不久矣,陈烨却还没有成年,若是旁支族亲想要取代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自己如何放心得下?
陈瑛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越发觉得身上发冷,眼前看不清东西,只好吹熄了灯,兀自躺下睡去。
“公子,这是刚才收到的信。”侍从恭敬的把一个信筒交给王居逸。
他摆摆手让侍从退下,在灯下用小刀割开蜡封,把里面的信纸倒了出来。
“兄已归。”上面只有几个字。王居逸松了一口气,把信纸放在灯上引燃,放进灰盅里,看它渐渐化为灰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居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刚睡下不久,忽而一阵心痛袭来。陈瑛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光亮得刺眼。他记得自己明明吹熄了灯,为什么灯还是亮着?他无暇去管,掀开被子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去倒水喝。
他正撑着桌沿,捂着胸口喘着,忽然余光瞥见房间一角有一个人影。
“谁?”他定了定神,低声问道。
无人应答。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那人神色悲戚,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令书……”他鼻子一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他低下头胡乱地抹泪。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他想。
“你怎么还是这样叫人担心。”那人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你瘦了好多。”
“思君成疾,药石无医。”陈瑛眼里泛着点点泪光。
“对不起,我食言了…”陆子籍抱歉地说道。
“你食言得还少吗?为什么就不能守信一次呢?为什么就不能回来呢…”陈瑛听得又气又悲,他捂着胸口,愤恨地望着陆子籍,唇齿间溢出几个字:“那你为何不跑…我知道的,你肯定是去找朱颐了。”
“罪魁祸首死于我的剑下,我也算不负天下苍生。”
“可你负了我…你的心里只有苍生!”陈瑛想给他一拳,却想起来他已经不是人了。
“我不敢负你半分。”陆子籍把陈瑛拥在怀里。他望着陈瑛憔悴的病容,心疼万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不许这么早死。”
“混账…”陈瑛骂道。听了这话又是几分委屈,心里闷疼得难受。他一头撞进陆子籍怀里,“令书…我不是什么忠义之人,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报仇,为了养大陈烨,我在人世仅有的一点好、一点留恋,全都给了你…你想甩了我,门都没有。”
“我这次不从门里走。”陆子籍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你要走了吗……”显然他的玩笑并没有起作用。
“我不能在人世久留了。”
“恨我吗?”
“怎么会恨你,爱你都还来不及。”
“真的吗?”
“千真万确,不然我魂飞魄散!”
陈瑛急得要去捂他的嘴,却被抱得更紧。
“我跟着你一路回来,你这个样子着实让我心疼…”陆子籍在陈瑛耳边低吟道,“荷包里的鸳鸯扣是我娘让我给媳妇的,我想我就是死了,也要跟我媳妇拿过的东西死在一起,谁知我媳妇真的来找我了。”
陈瑛眼里噙着泪,在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
陆子籍仍旧笑得像个无赖。他把陈瑛的碎发拢好,“别忘了我。”
陈瑛多么希望这一刻永远静止,或者自己这副病躯就此烟消云散了也好啊,总之不要让陆子籍消失。可忽然间陈瑛手上一松,陆子籍就不见了。
灯还亮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子籍怀抱的温暖感觉还没散去,手上攥着的袍衫质感是那么真实,他不敢相信。
陈瑛猛地打开门,寒风呼啸着冲进来,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吹得油灯的火苗簌簌跳动着。外面一片银装素裹,什么都没有。
他颤抖着手,拭去嘴角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玻璃渣里找糖吃:)麾下是专门用来称呼将领的,所以江晚风知道陈瑛的身份(但不确切知道是谁),陈瑛也知道他知道…啊blablabla
第10章 伤逝
陈瑛原本就生着病,又吹了冷风,结果当晚便发起高烧,早上强撑着起来洗漱,饭还没吃就又栽倒在床上。半夏和流萤在一旁伺候着,刘岭进来看见半夏端着药碗为难的样子,笑了笑:“我来吧。”
“多谢刘总卫。”半夏侧身让路,刘岭走了过去坐在陈瑛床边。
“他以前为了不喝药就装睡。”刘岭回忆起陈瑛小时候的模样,只觉得更心疼。这一番话倒是缓解了众人焦虑的情绪,半夏和流萤都掩口轻笑起来。刘岭把陈瑛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接过药碗把药汁强灌进他嘴里。陈瑛昏昏沉沉睡着,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慢点儿…别呛着…”半夏轻轻提醒了一句。
黑漆一般的药汁悉数灌了进去,陈瑛根本就没有反应,像是倒进了没有生命的容器里一样。刘岭看着他,红了眼眶。
“刘总卫…”
“哭什么,他还有救。”
“好。”半夏咬着下唇,欠身行礼道:“有劳刘总卫了。”
也不知灌了多少药下去,陈瑛醒转过来时看见刘岭坐在一旁打盹,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身体不好还这么晚睡,到外面瞎跑什么?”刘岭见他醒了,便扶他靠着养和,嘴上却不停地责备道。
“昨天夜里已经早早睡下,后来心里难过就起来了,谁知就见着令书了……”陈瑛抬手按着胸口,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你枕边放着这个,难怪他会来。”刘岭朝他枕边的荷包扬了扬下巴。“人家常说,留恋人世的鬼魂,最喜欢去找自己生前的物件上附身。”
陈瑛望着荷包,伸手打开,把里面的物件倒了出来。果真是一个白玉鸳鸯扣。他想起陆子籍的话,望着鸳鸯扣出神,却被刘岭毫不留情揭穿:“七情六欲皆会伤身,费神看那玩意儿干嘛?”
“在你眼里我就像个深闺怨妇吧?”他把鸳鸯扣放回荷包里,嗤笑道。
“小陆将军想必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模样。”
“我知道……可我总归是治不好的,现在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罢了。”陈瑛委屈巴巴地看着刘岭,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脸,只露出眼睛,“所以能不能不喝这苦药了?”
“不能。”
“求你了,我真的喝不下去。”陈瑛从被里伸出手拽拽他的袖子。
“你在安平昏睡不醒的那段时间,是最乖巧讨喜的。”刘岭摇摇头表示拒绝这个请求。他把那人滚烫的手从衣袖上拽下来,塞回被子里。“你要是再反抗,我就叫二公子去请太医来看你。”
“怕了怕了,别让他进来。要叫他知道了,他除了担心以外没有别的用处,又何必呢?”陈瑛缴械投降。
刘岭把药碗递给他,看他皱着眉头一气饮尽,满意地笑笑,给他递了一杯水。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很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二公子。”
“能撑多久是多久吧。到时候不放心也得放心。”陈瑛露出无奈的神情。“所以先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不好,让我把事情打点妥当了再跟他说,我走了以后才不怕陈烨被人欺负了去。”
“你这样用心良苦,对二公子是极好的,可你自己不是又费心神了么?”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陈瑛耸耸肩。
“那皇帝那边…”
“那个老头真是会凑巧,让我因病禁足。要是我最后因病而亡,他最高兴不过了。”陈瑛嘲弄似的笑道。
“这么多年我看着你长大,你就没有叫人省心的时候。”刘岭皱眉道。
“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就会数落我。”陈瑛偏过头去咳嗽了几声。
“还不许我做大哥的数落几句了?你平日里可是没少打陈烨。”刘岭一挑眉,不屑道。
“我是为了管教他!万一我真有个什么好歹,他如何能当大任?”
“你难道早就知道…?”刘岭怀疑道。
“我知道什么?”陈瑛装傻充愣。
“没事,我走了。”刘岭摇摇头,起身要走。
“大哥,”陈瑛伸手抓住他的衣带,“声音嘶哑:“替我照顾陈烨,他还年轻,以后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我哪次没有答应你?”刘岭坐在他床边,按着他的手。“你这要强好胜的性子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改。”刘岭无奈道。
“旧仇未报,令书这里又添一笔账…陈烨还没成亲,我好像什么也没做…我怎么去见我爹娘…”陈瑛叹道。“我紧赶慢赶谋划多年,最后还是算不过…”
“你做的太多了…别想这些,现在好好休息要紧。”
“嗯,知道了。”
刘岭给他掖好被子,起身出去,轻轻地掩上门。
房里炭火正旺,刘岭方才待了一会儿头上便已冒出细密的汗珠,陈瑛盖着两床被子却依旧感觉身上寒冷。小巧的鸭形香炉内正飘飘袅袅地冒出香烟,和药香混杂在一起。他看着烟雾,忽然感觉很好笑。他从不爱香道,除去熏衣服以外的熏香,他都不会主动去用。从前不做现在做的事情还少么?
从前怎么就没想过真的会死呢?
“皇上。”何翰向皇帝行跪拜礼,“护国将军陈瑛明日便可归朝。”
“一月不见,朕甚是想念他。”皇帝捋着胡子说道。何翰低着头,他没有看见何翰眼里一闪而过的凶光。
“镇国将军新丧,朝中一品大将只剩了护国将军一个。”何翰转了转眼珠,“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下臣想为护国将军讨赏。”
“哦?为何?”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详细说来。”
“此二将军皆为先朝老臣,兢兢业业,奋勇杀敌,平定叛乱,从不曾要求些什么,封功论赏也是互相谦让。如今陆将军新丧,朝中已经议论纷纷,如果不能够平定人心,他们将会是朝廷的最大祸患!”何翰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朕已经封赏了陆子籍和他的家人,何必为陈瑛讨赏?”皇帝不明白他的意思。
“当初圣上您派遣陆将军出关之时,陈将军颇有微词;如今陆将军战死,凭着他俩的交情,陈将军未必不会有所怨恨,凭他现在手上的兵力,就是朝廷最大的威胁。”何翰顿了顿,又磕了一个头,“为了圣上,也为了南屿,眼下安抚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该效忠的人。”字字掷地有声,让人不可拒绝。
“爱卿言之有理,难为你钦天监监子时时为朕分忧……有爱卿如此,朕幸甚。”皇帝看上去赞成这个提议,并且很高兴。他捋着胡子,像在思索些什么。
“那就赐他大凉国进贡的玉壶吧,你找一个好日子,让李闵送到他府上。”皇帝最后拍板,既是对何翰,也是对李闵——首席内监说道。
“臣遵旨。”二人偷偷交换了眼神,会心一笑。
待出了含英宫,何翰对李闵说道:“我前些日子交代李内监的事情,内监大人没有忘吧?”
“奴家已经打点好了。”李闵讪笑道,弯着腰,拂尘搭在手臂,一副恭敬的样子。
“我看腊月初三是个好日子,李内监不妨那天送去。”
“何大人说的是。”李闵抬头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狡诈的光。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已是黄昏,落日将余晖化作天边最后一抹绚烂,然后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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