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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奴的日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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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看着纹斛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书扔进废纸篓,然后伸出刚才拿了书的胖手在他肩膀上擦了擦。
“可我还是气得想杀人怎么办。”
卫凌的眼神儿好,他看得很清楚,那只爪子上从书皮儿上染了灰,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之后,灰没了。
衣服弄脏了不好。
卫凌伸出小一号的爪子抓住肩膀上那肥了一圈儿的爪子,安抚道:
“不闹,我帮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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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斛脑子里头一团乱,眼皮很重,睁不开,背上火辣辣的疼。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老头儿在御书房里转来转去,砸东西,咆哮,骂人,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他呢?
他被吊在房梁上,不用跪,嘿嘿。
卫城骂了一圈儿的人,地上还被踹趴下好些个,他没想过纹斛会避不开,他原想着只是试试他的身手,可临到对上那张脸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恨不得一掌劈死完事儿,待醒悟过来时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嘴里咕噜咕噜往外吐血,血腥味刺激之下卫诚杀人的*愈发强烈,手不可控制地伸到了他脖子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只要这么简单的一下,他就再也不用看见这张讨人厌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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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救不活,你们就都去陪葬!”
卫城将佩剑□□插到门柱子上,宝剑出鞘的嗡鸣在每个人心中震颤,京城之中的大夫,皇宫里头的太医,站在这樽煞神面前没有半分区别,都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纹枢瞟了一眼那些个面善的太医,心里对卫诚如今的地位越发纳闷儿,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功高震主”四个字,到了这儿思绪便断开过,纹枢笑了笑,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刚才他回来正好撞见卫城蹲在地上死命地掐纹斛的脖子,如果不是自己惊讶太过惊呼出声,估计这会儿那些大夫也不用遭这份儿罪。
纹枢斜眼瞧了瞧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纹斛,一时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悔,这人死了能叫他落个清净,活着……倒也能图个乐。
近距离欣赏了一下自个儿五哥的惨象,听那樽煞神说是伤在了后背,也不知骨头断了不曾,往后还立不立得起来,若是残废了却也没甚坏处。
伸手牵开被子想瞧瞧卫诚下手到底有多狠,可刚撩起来一丁点儿手上就被大力拍了一下,纹枢抬头惊讶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卫诚,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现在知道装善人了?感情这人不是你弄成这副德行的?”
卫诚被纹枢不疼不痒地刺了一句,到底还是没能将怒气撒在这人头上。
“这里不透气儿,你且换个地方呆罢。”
打从被抓进将军府之后纹枢就没听过卫诚的话,当然折腾纹斛除外,当下自然也不可能听话规规矩矩地走。卫诚的多次退让叫他习惯性不把这人的话当回事儿,听懂了背后的威胁也偏要反着来,左手被拍开,右手却趁卫诚不注意一把掀开了被褥。
他在试探卫诚的底线,他想知道,在能保命的前提下,他到底能利用如今的条件做到何种地步。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压根儿没想过的景象。
卫诚那一掌拍在背上,刚才大夫都来瞧过也做了及时处理,衣裳自然是没穿的,人趴在床上后背自然一眼就能瞧见。除开明显的掌印,剩下的那些个伤疤就是傻子都能瞧出来不是一天两天弄出来的,经年累月,一刀一鞭,或许从他几岁的时候就……
“这是怎么回事儿?!”
卫诚瞧见纹枢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不知情,刚才他第一次瞧见时也吓了一大跳,记忆之中纹斛一直都很得宠,宫里宫外从来都是横着走,到底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哪些是陈年旧伤哪些是新近所增,疤痕覆盖着疤痕,最底下的那条几乎贯*穿整个后背,且不论当时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单单是这么多年他都没发现就是个奇迹。
他虽不如弟弟同纹斛亲近,可离京之前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能瞧见他,自己从小习武,不可能连一个人受伤与否都瞧不出来。
他甚至连血腥味儿都没闻见过!
心里满满都是疑问,抬眼见着纹枢,发现他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从发现到现在他想了许多,或许——纹斛在宫里的处境没他想得那么好。
或许,方才受伤之后瞧不出来,不是因为他功夫有多好,而是因为习惯了而已。
“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救回来。”
卫诚如今已然平静下来,他知道整件事的疑问太多,纹斛是,当初他们卫家被灭门也是,这一切也只有等纹斛醒过来才能弄明白。
“找两个灵巧的小厮贴身伺候着,人醒了立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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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那一瞬,纹斛还有些糊涂。
这张床……是老头儿还没翘辫子的时候赏给自己的。那会儿他还嫌弃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还尽招人眼红,兜兜转转,怎么又被抬到这菜板子似的东西上头来了?
耳边的脚步声错了几错,纹斛将目光从床帐上那熟悉的花纹上扯开,又隔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看清楚面前那张还在大喘气儿的脸。
“我没说你胖你咋就喘上了?”
纹斛扯了扯嘴角,也不知哪儿用了劲儿,扯得背上生疼。
个学艺不精的兔崽子,杀人都杀不利索。
卫诚被纹斛这副天塌下来也懒得着急的脾气磨得牙痒痒,纹斛从来都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除了吃和阿凌,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从前是这样,如今……却也没见他有甚提高。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纹斛昂着脑袋看卫诚,看得脖子疼后脑勺也跟着疼,他觉得旧友的脑子不好使,定是出门儿在外不好好学习,被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子给带歪了。
“瞒着你的事可多,早上起床前在被窝里放了个屁,中午吃饭的时候多吃了两碗,你指哪一件?”
或者是前天的?大前天的?他记性不好。
卫诚被噎了这么一下,想到自个儿这些日子来对纹斛做的那些事,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心里有怨气。
“你背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卫家……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里头肯定有隐情,他或许错怪了纹斛,如果当初纹斛自己都没法保全自己,那就算是站出来替卫家说情也没用,没准儿还会火上浇油。
“你别怕,现在没人能伤到你。”
卫诚尽量放缓了语气,他在脑海里迅速搜寻从前同纹斛相处时的态度,他费劲地找,可找了半天都是纹斛把他扔在身后牵着阿凌转身走的模样。
他从小就只对阿凌和吃的上心。
纹斛冷眼瞧着卫诚的脸色在那儿变来变去,跟瞧个傻子一样。
“我背上的伤是自个儿放炮仗炸的和是被人揍的有啥区别?你会因为这个就把我当人了?”
“卫诚,你还是没啥长进,你从前只把我当个玩意儿,阿凌有你就必须有,如今你还是把我当个玩意儿,只是现在更直接,还给套了个环儿。”
纹斛扯了扯自个儿脖子上的狗环儿,多磨破几次皮之后那一圈儿肉倒是长得厚实些了,如今爱怎样磨就怎样磨,反正不疼,纹枢还因为这个生了好久的气。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之前是我太鲁莽,我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你也知道你从前跟卫家的关系,卫家遭难你袖手旁观……把你换在我这个位子,你也会恨不得……”
卫诚嘴巴变得不利索,被纹斛这样盯着说了几句,越说越狼狈。纹斛就从旁边静静看着,看完了也没抱怨啥,只趁着现在这节骨眼儿给自己争取福利。
“任你说出朵花儿来,没有给我口吃的实际。”
他是看着卫诚长大的,这人的脸说变就变,为着跟他较劲错过了捞好处的机会,那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第005章
纹枢从来都睡得浅,到了将军府之后就更是如此,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醒转过来,今晚却是更稀奇,什么声响也没有,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然后看见床边黑咕隆咚好一个大高个儿。
“谁!”
纹枢心跳如擂鼓,说是不惮赴死,可临到生死关头仍旧免不得俗。
屋子里只蒙了层月光,堪堪瞧得见桌椅板凳的轮廓,那黑影逆着月光,却是连五官都看不清,纹枢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试探了声。
“卫诚?”
卫城眼珠子转了转,从纹枢额头上的冷汗转到他凌乱的鬓角,掠过苍白的嘴唇,最终还是回到了那双惊恐不定的眼睛上。
这样的眼睛他看了太多,从小就看着。
“我同你说个故事。”
纹斛的事情折腾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没亲眼见到父母亲人死在面前,可血染国公府的画面每晚都会在他脑海里回放。
只是今晚有所不同,他看到了阿凌。
“纹斛是被我捡回卫国公府的,那时候他很胖,即便是饿晕在路边,仍旧肥得跟颗肉丸子似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没人愿意捡肉丸子,卫诚路过打酱油,顺便就捡了回去。
那年他七岁,纹斛六岁,那年,还没有卫凌。
“纹斛说我爱跟阿凌争,其实没说对,是我先认识的他,那会儿阿凌跟他师父住在山上,只有过年才回来一次。”
那时的纹斛还是最受宠的皇子,那时的卫国公也还是德高望重的大功臣,幼小的皇子喜欢到国公府玩儿,有些不合适,可仗着皇帝宠也没人敢说什么。
纹斛在卫国公府的作息很规律,进门儿,洗手,吃东西,擦嘴,走人。
卫诚那会儿喜欢去戳纹斛的丸子脸,他好奇皇帝的儿子和臣子的儿子到底有啥不同,戳多了也就知道了,皇帝的儿子更好戳。
至少纹斛很好戳。
“他那会儿做事很认真,吃东西心无旁骛,我怎么闹他他都跟老僧入定一样坚持吃东西。”
这个比喻或许不恰当,可是卫诚找不到更好的词儿,纹斛这么规律地吃着,他也就这么规律地戳着,直到阿凌回来。
“其实也没多少变化,阿凌在山上没过什么好日子,回来之后对食物的执着与纹斛不遑多让。”
他们经常为了争一口吃的打架,所不同的是阿凌揍人的时候面无表情,纹斛挨揍的时候却总爱龇牙咧嘴仿佛心肝脾肺肾都疼,叫人怎么也舍不得再揍下去。
所以阿凌不再揍他了,改揍厨子。
俩土匪成天就在厨房抢东西吃,内部团结自然抢得多,从此以后再没闹过矛盾。卫诚是哥哥,理当做好表率,纹斛和阿凌闹矛盾的时候都是他在当和事老,可当他发现两人再没矛盾时,和事老已经找不到可转换的角色了。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纹枢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这些回忆单论内容其实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算得上温馨,只是说话人在回忆过往时的眼神却叫他胆寒。
一片漆黑之中,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卫诚那双如豺狼般泛着绿光的眼珠子。
“我说,你听,如此而已。”
“大晚上同我说这些搅人清梦,这就是你卫大将军的待客之道?”
短暂的惧怕过后,纹枢自然从两家血仇之中找回了胆色。无关对错,可命中早注定了今生不死不休,如此还有什么可怕。
“我视你如知己,自不能用常礼待客。”
说完这句卫诚却不再言语,往后也没甚好说,无非就是家亡,再往后便是国破,直至今时今日。
纹枢不再惧怕,仿佛没有看见这么个大活人一般,翻身又睡了过去。他厌恶卫诚,可他更厌恶的是那命令铁蹄践踏宫城的贼首,贼首不除,他纹枢死不瞑目!
至于卫诚……且教他多快活些时候,留他一条命,往后自然有用得到的地方。
纹枢在心里默默念着,猛然间床榻一沉,身后突然贴上个微凉的身子。如今已快过年,天儿冷,夜里更冷,任是底子再厚实的人大晚上在这儿杵着也该冻成个冰坨子,眼下只不过是衣衫上略微带了些许寒气,足以见得卫诚功夫之高。
“滚下去!”
纹枢往后踢了一脚,卫诚生生挨了,这一脚踹得甚是解气,纹枢还想再补上一记,却不曾想身后那人轻微却持续地颤抖了起来。
“我当真怕。”
“若果真错怪了他,我当真怕。”
白日里的煞神,夜里的魔鬼,如今,却如孩童般蜷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纹枢心里满是鄙夷,借着机会又踹了几脚,他不还手,他便得寸进尺,累了,自然蒙头睡去。
翌日,冬阳正暖。
**
纹斛难得地穿了件儿厚衣裳,今天也难得地出了太阳,饭食不错,茶水温度也适中,啧啧,如今的待遇当真是不同以往。
好日子他也曾过过几天,只下场如何纹斛从来都不抱希望。及时行乐方对得起往日攒的那些个拳脚,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再同那跑来瞧热闹的老管家说说从前。
老管家弓着脊梁问:“你又作的什么妖?”
纹斛挺直腰板儿答:“真挨揍攒的福哇!”
纹斛是看着卫诚长大的,老管家是看着纹斛和卫诚长大的,胡子一捻鼻子一抖,立马就想到卫诚这是又心软了,老人家对旧主的感情深呐,那是刀枪剑雨里头夺过来的主仆情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作威作福!
老管家迈腿儿要去找卫诚念经,左腿儿迈不动,右腿儿,右腿儿他还是迈不动!
“你抱我大腿做啥!”
纹斛死乞白赖手脚并用地缠在那两条老腿上,任你拳打脚蹬,我自岿然不动。
老人家使出吃奶的劲儿挣,纹斛使出吃奶的劲儿抱,最后刺啦一声,老管家感觉屁股底下凉飕飕,低头一瞅——
“你,你臭不要脸!”
老管家拎着裤子也没法儿挣扎了,纹斛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眼巴巴讨了颗老栗子。
脑瓜疼,疼得纹斛眼睛酸。
从小到大挨了多少打他都记不清了也习惯了,唯有老管家揍他那两次,次次都叫他恨不得记一辈子。
第一次是他饿晕了被抬进卫国公府,见了吃的不要命,胡吃海塞差点儿把肚皮撑破,大夫换了一轮儿又一轮儿,最后好容易救了回来,老管家气得连骂带打狠狠揍了他一顿,因为激动太过还扭到了腰。
那会儿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窗户纸戳破之后纹斛就再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第二次就是今天。
“阿翁,我同你讲一个故事。”
☆、第006章
纹斛同卫凌一开始是互相看不顺眼的,这是资源有限而欲*望无穷所造成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时的纹斛还小,卫凌也不大,总还残留了些小孩儿的好胜心,什么都爱比一比,卫凌比纹斛更能打,纹斛比卫凌更扛打;卫凌比纹斛个儿更高,纹斛比卫凌肉更多,几场算下来倒也算是个平手。
纹斛一抖身上的肥肉,脑筋一转后伸出胳膊上新添的伤得意洋洋地跟卫凌炫耀。
“这是我亲爹打的,你没有吧!”
卫凌咬牙,他亲爹倒还真没打过他,翻来覆去想一想,只得不好意思地卷起裤腿儿露出腿上的伤。
“这是我亲哥打的,你也没有。”
纹斛不服气,扒光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跟卫凌比,卫凌强撑了十来个回合,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叫纹斛险胜了去。
纹斛得意,这是男子汉的伟大胜利。作为胜利者应该大度,所以从此以后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只不时再相互炫耀一下新近得来的战绩,炫耀完又偷偷溜到厨房去抢吃的,好似要把一辈子的饭都压缩到那几天吃完一样。
直到有一天,卫诚被卫国公赶出了家门。
“阿翁,你当真以为,当初卫诚被赶出去是因为卫国公为了保全他而做的戏?”
卫家被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抄家,卫家上下唯有一年前被赶出家门的长子卫诚幸免于难,老管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庆幸,庆幸苍天有眼,叫卫家还留了这么条血脉存世。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管家老脸绷得死紧,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这是国公爷英明,再加上大少爷当年离家之时对这件事决口不提,他也就没怎么在意最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大少爷赶出卫国公府。
国公爷的意思只是叫大少爷活命,当初找的什么借口他又何必计较?
“阿翁,你在卫诚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就真没看出来么?”
“卫诚早就疯了。”
**
纹枢这几天看卫诚时总有些不自在,这人同他还是有血海深仇,他也还是没忘记国仇家恨,可是卫诚对他的百般迁就万般讨好,他却再不能如从前一样视而不见。
当然,只除了他叫纹斛回来伺候他这件事儿,卫诚一直没松口。
“卫将军说的话难道转身便忘了不成,你叫我随意处置纹斛生死不论,怎么,舍不得了?”
讨要多次无果,纹枢心中那股子不自在更明显了些,夜深人静之时合上双眼,总能感觉有人缩在他背后颤抖,压抑着,蜷缩着,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抽噎。
该死,他那晚上怎么就不去别人房间发疯!
“纹枢,我已同你解释过多次,纹斛没有给我通风报信,亡国一事同他没有半分干系,他到底是你亲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他……”
“住口!你们狼狈为奸龌*龊成性,这般毫无理据的话我如何信得!”
卫诚不再跟纹枢争,他知道这样下去两人会吵起来,纹枢却不依不饶,他觉得自己不对劲,整个人都不对劲。他应该尽量顺着卫诚,放松他的戒备,然后寻找机会联系上父皇留下的旧臣,他的命是为复国而存,他不该做出这些不理智的举动。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同卫诚大吵了一架,或者,只是他单方面在骂卫诚而已,卫诚总是这样,对他百般迁就万般忍让,仅仅为了当初他曾站出来为卫家说过话。
倘若当初他没有冲动行事,如今怕是早成了刀下亡魂,整个薛氏皇族,最终也只会剩了他纹斛一个人。
卫诚想保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纹斛一个人!
“你不是想知道当初纹斛为什么不肯替卫家说话么?”
胡乱发*泄一通过后,纹枢心里那团火也消退不少,他不再怒目而视,不过一息之间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满身书卷气的皇子,眉梢微挑,说不尽的诗书风*流。
“你把纹斛交给我,我有法子。”
**
看着眼前的狗链儿纹斛半点不惊讶,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一分一毫都没浪费,吃得饱饱的,睡得足足的,就连身子也捂得热乎乎的,身上的旧伤新伤也讨来大夫瞧看了,他还狐假虎威地抢了不少伤药,全装盒子埋在了花园儿里头。
他这条命再下*贱,也还是要留着的。
纹枢见到纹斛时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脖子上套着的环儿有没有锁紧,手上脚上的镣铐有没有变轻,当发现一切照旧之后,纹枢满意地点点头。
“跪下。”
他走到纹斛身后,刚抬脚想踹他的膝窝,却不想被这人抢先一步跪了下去。
“哼,孬种。”
纹枢瞧不上纹斛,打从当初他得势的时候就瞧不上,明明有那么好的先天条件却不知道珍惜,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一朝失势自然就成了个任人宰割的窝囊废。
然而当初看见他背上的伤口时,纹枢仍旧是吃惊的。
“我自来以为你运气大过天,没有母族庇佑单单凭借父皇宠爱也能在宫中游刃自如,如今瞧来,好似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纹枢蹲下来欣赏纹斛的窘态,每当想到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五哥如今竟沦为了他脚下的蝼蚁他就觉得快活,快活得要死。
尤其当他看见悲愤不甘的表情出现在纹斛脸上的时候。
亲哥哥脸上那毫不遮拦的嫉妒懊恼取悦了纹枢,他忘记了自己原本想掐他一把的打算,转而心满意足地坐回位子闲闲地举起茶杯。
“怎么,哑巴了?”
纹斛揉了一把脸,刚才做那表情做得他差点儿脸抽筋,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技术明显退步许多。镣铐随着动作叮铃响,好似风铃在叫唤,也好似旁的什么在叫唤,反正叫得纹枢从头发丝儿到脚指甲盖儿都舒坦。
“你看到的只是假象,其实父皇真正宠的是你们。”
☆、第007章
薛家的江山,其实早就完了。
老头儿是个勤勉的皇帝,只是薛家的前几任皇帝太不着调,皇位传到他这一辈儿已经被蛀虫钻成了筛子,一动就往底下掉灰,任他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天天揪着大臣们商议对策除旧更新,到最后还是无力回天。
老头儿怕啊,薛家祖宗两百年前打下来的基业,先辈们创就的万世江山宏伟蓝图,到他手里就要断。
底下的大臣没法子了就跑来找皇帝哭,皇帝没法子了找谁哭去?找亲娘?他亲娘早下地里头给先帝暖被窝去了,没人能找,只能自个儿干着急。
人着急久了,是要变态的。
纹斛小时候的记忆其实并不怎么清晰,只记得他那会儿跟亲娘住在冷宫里头,约莫也是过得不如意的,突然有一天这老头儿睁着一双铜铃一样大的眼睛冲了进来,跟个疯子一样对他们母子拳打脚踢,那是纹斛第一次挨打,也是被打得最狠的一次,差点儿就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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