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亡国奴的日常-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而卫宁,打从听了第一句过后,整个人便呆在了那里。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如果没有他的拖累,本该活得好好儿的一个人。
  他本该娶妻生子和乐一生……竟以皇子之尊……雌伏人下屈辱度日。
  改朝换代之事他已从纹斛口中知晓,提及新朝皇帝之时不过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他自己也以为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却不想……亡了国的皇子,凭什么独独活下了他?
  六皇子薛纹枢有开国将军庇护,五皇子呢?他的纹斛呢?凭什么在那豺狼遍地的京城立足?
  李丰杨还在那儿抱怨,等到终于说了个痛快才发现卫宁神色有些不对,双眼血红血红的甚是吓人。害怕他又犯病叫自己遭了毒手,李丰杨再不敢耽搁,背起药箱就追自个儿师父去,因着走得太急,没能发现那双猩红的眼里流出的不是杀气,而是两行滚烫的泪。
  他竟累他至此……
  **
  吴昔在屋子里守了一夜,免不得有些困倦,瞅见杨靖和薛纹斛来换班儿时才稍稍放松了精神。
  “昨晚没甚异常,今儿个就辛苦你了。”
  拍了拍师弟的肩准备交班儿回去困觉,却不想被杨靖留住了步子。
  “山上并不太平,纹斛一会儿同你一起回去,劳烦大师兄将他交到卫宁手上。”
  杨靖今日带人出门前便得了卫宁嘱托,山上还有内鬼,切不可叫纹斛落单。
  师兄弟两个在这儿说话,纹斛却是先一步进了房门。朝云派没有牢房,后山的废宅虽说能关人,可毕竟离众人太远恐生变故,遂特意找了两间闲置的客房分别关押这两人。化功散已喂,手脚亦用绳索缚住,考虑到静娘的本事,还特意给她添了一剂软骨散。
  纹斛先进的就是静娘的屋。
  房间干净整洁,旁边还有俏生生的女弟子就近看管,对于一个企图害人性命的凶手而言已算得上不错的待遇。
  “薛先生早!”
  那女弟子见着薛纹斛过来后脸上立刻涌起崇拜之情。越是自己欠缺的东西,越是稀罕。朝云派上下最缺的就是心眼儿,所以对心眼儿多成筛子的纹斛尤其敬佩。
  “辛苦你了,一会儿去饭堂吃些东西后回屋歇歇罢。”
  纹斛只与那女弟子寒暄,并不急着问静娘,后者原本咬死了嘴唇打定主意如何也不开口的,可见他轻松惬意地同个女弟子调笑,并不把狼狈不堪的自己放在眼中时,心里陡然蹿出一股怒气,恨不得拿化骨水直接从他嘴里灌下去。
  “哼,不过是个供男人享乐的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座上宾了。”
  那女弟子正与纹斛聊得起劲,听了静娘这上不得台面的话瞬间气得满脸通红,上前冲着她就是狠狠一脚——
  “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纹斛并不阻止,任由那女弟子教训静娘,似乎半点想上前问话的兴趣也没有,今日来此不过是想看她笑话。
  看这自以为了不起,却在一帮蠢货手中栽了大跟头的自己的笑话!
  静娘咬碎了一口银牙,身体上的疼痛加上连日来的精神折磨,终于叫她绷断了最后一根弦,撕心裂肺地嚎叫道:
  “薛纹斛你不得好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师父一定会替我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哪怕气得再狠静娘也知道孔善是指望不上的,能替她出头的也只有打小视她如己出的师父。
  “我倒是好奇——”
  这时,打进屋起就没正眼瞧过静娘的纹斛终于搭话了,
  “你那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放心叫你这么个蠢徒弟出来丢人现眼。”
  他脸上的轻蔑太过刺目,别说静娘,就连一旁站着的女弟子都有些不适。她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将轻蔑用成刀子,刀刀戳人心肺。心中微微发紧,那女弟子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练武时师父常同她说的话。
  人只有学会挨揍,才能知道怎样揍人。
  知道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哪一块儿最疼,疼到临死都忘不掉,才能牢牢记住下次揍人时该瞄准哪个部位。
  用在纹斛身上,估计也贴切。
  非刻骨,何以伤人。
  没有被那样的目光伤过,没有对这刺骨的蔑视和嘲讽习以为常,又凭什么将它化作攻心的利刃。
  纹斛不知这女弟子在想些什么,只看臭虫一般看静娘,将后者看得怒气更炽。
  大悲大喜大怒,最易方寸大乱。
  “我师父乃是蛊……”
  只差一步就要激出来,却不想单单说了开头一个字,静娘口中便涌出了鲜血,殷红的血大口大口落下,生命也就此耗尽。静娘睁大了双眼,到死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身体里,竟然被师父埋了蛊虫。
  最疼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
  师父……
  突来的变故叫那女弟子大叫出声,门外的吴昔和杨靖立马冲了进来,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只见一根黑虫自静娘胸口蹿出,扭动着身体似在寻找新的附着物,吴昔眼里透出一股厌恶之色,举剑将虫断为两截。
  静娘,到死都没能合上双眼。

☆、第048章

  静娘死得毫无防备,离得近的纹斛和吴昔身上免不得沾了些血迹。可眼下却没人在意这些细节——静娘已死,朝云派手里握着的也只有红帷一人,而红帷心性坚韧,比静娘难攻克百倍。
  杨靖原本以为纹斛会有所顾忌暂时不去找红帷问话,却不想他丝毫没有因静娘的死而乱方寸,仿佛眼前死不瞑目的不是一个关键人证,而是一株无关痛痒的杂草。
  “把她丢到隔壁,给红帷搭个伴儿。”
  语调平淡无波,没有半分怜悯。
  杨靖不是一个烂发慈悲的人,他也知道似静娘红帷这样的人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惜,可是这样的冷漠放到纹斛身上却叫他难以置信。
  他仍然记得,纹斛虽然精明狡猾,轻易能将人气个半死,却会主动在暗中照顾毫无价值的李丰杨,不求任何回报。
  他一直都觉着,纹斛应当是个善良的人。
  所说的话久久得不到回应,纹斛看了一眼呆愣当场的杨靖等人,心下了然,他也不辩解什么,只慢腾腾地走到死相凄惨的静娘身边,缓缓弯下腰,有些嫌弃地敷衍到:
  “可怜红颜薄命,我恨不能以身代之。”
  杨靖:……
  辩解一大通,也不如这明摆着的虚伪管用,被纹斛这么一搅杨靖等人心里虽然仍旧觉得不适应,到底也没再发愣。吴昔上前将尸体拎起来扔到了隔壁房间,不久便传来红帷的疯狂大叫。
  她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出来静娘是因何而死,孔善打从一开始就没给她们留活路。
  她们为他拼命,可他,从头到尾都只把她们的忠诚当笑话。
  死不足惜的笑话!
  等到尖叫声咒骂声平息,纹斛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去了隔壁房间,杨靖能看出纹斛一开始并不知道静娘会死,可是此变故一出,他立即又换了另一套处理对策,此间没有丝毫停滞,仿佛早预演过一番。
  冷静睿智到令人心寒。
  地上血迹未干,空气之中仍有令人作呕的腥气,女弟子禁受不住早已掩面冲了出去,而杨靖则抬眼看了看屋外的阳光。
  明亮得有些晃眼。
  纹斛何时同吴昔离开的杨靖已经不知晓了,他只知道自阳光之中走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光斑淡去,合出一张完整的脸。
  “纹斛呢”
  卫宁从李丰杨那边得知了纹斛的遭遇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纹斛,没想到两边竟走岔了路。
  “应当是刚回去不久。”
  断了因误会而生的痴念,杨靖恢复了往日心绪,再看面前的卫宁时也不复初时嫉恨。心细如他,自然看出了卫宁的反常,联想到他刚恢复记忆,又才见了李丰杨,不难猜测出是他那个五师弟又多嘴说了些不该说的旧事。
  “纹斛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我那师弟从前同纹斛有些嫌隙,他的话不可尽信。”
  听到这句话后,卫宁拧在一处的心突然又救出个活扣来,可下一刻那活扣的两端又再拉紧,生生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纹斛在那地方过得不很好,别管他如今成了什么样,至少他对你的看重不曾变过,你往后记着对他好就是。”
  似是终于为纹斛的不近人情找到了借口,说出这句话之后杨靖的内心明显松快了许多。人人都想做傻好人,可上天只给了他成为薛纹斛的路,有什么法子
  当活命都成问题,谁也没资格再去苛求人家讲什么礼义廉耻,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件不要脸的事情。
  “我听京城的人谈起,前朝覆灭之后他先是被抓到了将军府,被人当狗一样拿条链子锁在桌角任意羞辱,之后偶然被狗皇帝看上带进了皇宫,日子倒是好过了些……”
  言语至此突然中断,杨靖想起了离开皇宫地牢的那个晚上看见的场景,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
  哪怕是不再喜欢纹斛,他仍后悔没能宰了那个狗皇帝。
  **
  朝云山上也有不少开垦出来的地,粮食是不种的,不过弄些小菜。种子播下去快的话二十来天就能摘一批,吴昔带着纹斛一路走回去就碰见了好几个女弟子在掐小菜,每个瞧见纹斛都会笑嘻嘻地打招呼。
  “薛先生早,哟,大师兄也在啊。”
  无一例外的叫完纹斛,再叫吴昔。
  “早。”
  纹斛慢吞吞的,却一个不漏地跟每一个人打招呼,并没有因为自己抢了吴昔的风头而沾沾自喜,也并不因此惶恐不安,吃饭喝水时是什么表情,现在依旧是什么表情。
  吴昔看着身边这个人那张精致的脸,神色越发诡异。
  从前他是看不起薛纹斛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的,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这种小白脸往往比武艺高强的他管用。
  他当时就在红帷跟前儿守着,那个自清醒过后就一声不吭,任他们费尽手段仍油盐不进的女人,竟然在看见静娘的尸体过后方寸大乱,纹斛一个字未说,单单把纸笔往她面前一扔,该写的不该写的全都吐了出来。
  这是个妖怪。
  “我不是妖怪。”
  纹斛一字一顿地回复,吴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我只是比你聪明而已。”
  吴昔:……
  “你聪明你还成了亡国奴。”
  说完吴昔就觉自个儿有些刻薄,可纹斛脸色依旧未改,连眼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术业有专攻,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你随便挑一个解释。”
  吴昔:……
  他就不应该觉得愧疚。
  人安全送到了住处,却并不见卫宁,吴昔得了杨靖嘱托不敢丢下纹斛一个人离开,又不欲听一个妖怪胡说八道,索性自个儿在屋里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就看到了卧床。
  两个枕头,两床棉被。
  可是毕竟只有一张床。
  卫宁同纹斛的关系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好似突然撞破了人家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一般,吴昔又开始尴尬了,一边检讨自己不应该不经允许就进入别人的卧房,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比如——
  这两床被子是一人分一床呢还是叠在一起盖呢
  这枕头晚上是放一边儿挨着呢还是床头床尾分开放呢
  再比如……俩男的睡在一起会干什么呢?
  “你要是想知道晚上可以亲眼看看。”
  吴昔瘫着一张脸,按理应该很难看出心里想得有多复杂,偏偏这人嘴巴老实,想着什么一不留神儿就说了出来。
  “……不必。”
  “吴兄不用客气。”
  “当真不必。”
  直把个老实人逼得满脸通红纹斛才收手,任不知趣者如吴昔,从此以后也再不敢在纹斛面前讨嫌。私事暂且揭过,纹斛大发慈悲地谈起了“公事”。
  “刚才红帷写的那些吴兄也看见了,你如何看”
  红帷打从一开始被抛出来就是颗弃子,想从她身上问出太多有用信息绝无可能,可此人生性谨慎,比静娘更老成世故,即便孔善有意隐瞒,终还是会被她瞧出些端倪。
  她在那张纸上画了很久,抽丝剥茧,最终也只留下了四个字。
  传国玉玺。
  “孔善如若想借旧朝之势,寻找传国玉玺倒很有几分可信。”
  前朝唯一能算得上宝藏的估计也只有这东西了。当初当老头子很往外头送了些人,儿子也好相好也罢,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儿子一个都没跑掉,除了薛纹枢之外全被抓回来砍了头。如今看来,当初应该至少有一拨人成功逃脱了,而传国玉玺恰好就在他们身上。
  “可是这法子有些蠢,如若弄死我同纹枢其中一个就能得到传国玉玺,那努勒同卫诚早就干了,如何还会轮到他来捡便宜。”
  尚卿又道,
  “只要他不是傻子,那所求之物应当还是别的东西,一件薛氏子孙快要死绝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的东西。”
  宝藏,传国,薛氏子嗣……在亡国时不会动用,只有在薛氏一脉死绝前才会出现的传国宝藏。
  “孔善不会是想挖你们薛家的祖坟吧……”
  吴昔觉得自己的猜测挺不靠谱,可是当对上纹斛那双眼睛时,突然就领会到了眼神背后的意思——他难得聪明了一回。
  卫宁回来时吴昔的内心还在翻腾,他不知自己是该同情纹斛还是应该唾弃他,同情是因为人家处心积虑要刨他家祖坟,唾弃是因为这个人压根儿不为此事动容。
  也不知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人安全交到你手上,看好了。”
  甭管有心没心,反正又不是同他过日子。
  门“吱呀”一声合上,堵住唯一的出路,仅留下屋里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万前辈如何说的”
  纹斛看了一眼进屋后便默不作声的卫宁,后者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却不知神色之间的躲闪已经叫人看出了端倪。
  “万前辈说他也不知我到底会不会一直清醒下去,可是不管我记不记得过往,我定会护你一辈子。”
  卫宁的眼神很干净,也极坚定,纹斛知道这人从小就愣,认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却偏偏是这股子愣劲儿让他如何也割舍不开。
  同从前一样,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脑门儿。
  “你才多大点儿,别小瞧了一辈子。”
  许是因为纹斛将他的誓言当成了戏言,卫宁一时情急竟伸手握住了纹斛的双肩。
  “我说到做到,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哪怕少了一天,活该我下辈子受一遍你受过的……”
  “啪——!”
  激动的强调声被这突来的一巴掌给强行扯断,卫宁不明所以地看着纹斛,眼里全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刚才的话刺痛了纹斛的心。
  他不明白自己在愤怒之余为何会生出嫉妒,可是这嫉妒极强烈,强到压根儿控制不住。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看着面前这个挨了打还主动认错的家伙,纹斛越发觉得无奈——打人不打脸,他今天的确过了。
  “你是猪脑子么,挨打的是你,怎的还该你道歉。”
  卫宁不愿说,纹斛却不想让他误会下去。
  “是听了别人嘴里的‘旧事’”
  卫宁不敢骗纹斛,只得保持沉默。
  “你不用想太多——努勒没碰过我。”
  “什么?”
  突来的讯息叫卫宁一时消化不了,脑子里还没转过弯儿,心里却抢先一步生出庆幸。
  “果真!”
  “骗你何用。”
  纹斛笑着去里间沐浴更衣换掉身上带血的衣衫,留下卫宁一个人在外间傻乐,乐半天却也不知自己在乐个什么。
  伤害依旧在,只不过少去一样罢了,纹斛到底过了那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到底在庆幸什么。
  又为何,唯独对这件事万分在意。
  卫宁想不通,或许是想通了却刻意回避,他只保持着傻乐的状态去里间拿纹斛换下的脏衣去洗。白日擦身用的是凉水,自没有蒸腾水汽迷人眼,视线畅通无阻,抬眼便看见了那人雪白的肩头上,一枚清晰到扎人心窝子的牙印疤痕。

☆、第049章

  努勒知道自己这些年来没做过什么好事。
  为了至尊之位,他杀了很多人。
  而登上这皇帝宝座之后,他又用手中的权势杀了更多的人。
  可是,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不后悔。说什么当皇帝是承天命为百姓谋福,他拼死拼活争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让那些不相干的人过得快活的,首先第一点自然应当是要自个儿舒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攥到手里,不然费心费力当上这个皇帝有什么用!
  “主子,夜了,歇息罢。”
  王富财看了一眼缩在一旁不敢劝说的两个小太监,有些厌烦地挥挥手,转身仍旧恭恭敬敬地立在努勒跟前劝到,
  “您得为自个儿的身子着想,薛相公要是回来看见了……也会心有不安。”
  埋头翻看各路消息的努勒听到这话终于分神抬起头看了王富财一眼,可是后者却并不因此庆幸。
  圣上……越发瘦了。
  从前圆胖的福相如今是半分也寻不见,不是说瘦些不好,只是圣上如今这模样,可不是长寿之相啊!
  “那边来消息了?”
  王富财别过脸抹了抹老泪,随后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张纸递了过去,观其纸质花色,同摊在努勒面前的并无二致。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过这张纸,故作不甚在意地翻开,实际上却一字不漏地数着看下去,这样的信件自从薛纹斛离开之后就没断过,而努勒的心情也在一次次的翻看之中下沉。先是后悔,愧疚,后来是惶恐不安,最终慢慢转化成了不甘,憎恨。
  从前的他会半夜惊醒,发疯一样抓着身边的人逼问纹斛是不是再不会原谅他了,可如今的他关心的却只有一件事。
  什么时候能把人抓回来。
  活人,抓回来关着。
  死人,挖回来埋着!
  不论他原谅与否,不论他意愿为何,不论他是生是死,只要他努勒不点头,绝不会让薛纹斛再离开他身边半步!
  一双眼睛阴鹜渗人,努勒的性子比之从前越发阴晴不定,身边伺候的人个个儿胆战心惊,也只有王富财还能说上几句。
  “主子,可是找着薛相公了?”
  从前王富财是不敢问这个的,可今儿个努勒的神色有些不同往日,瞧着竟有些欢喜,不用想也知道是出去找的人传来了好消息。
  “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什么?”
  王富财难以置信地看着终于拨云见月的努勒,惊讶之下也忘了应承,只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跟换了个人一样的主子。
  “你老糊涂了”
  努勒难得的没发火,语气之中竟带了几分戏谑,
  “也是,你毕竟老了,这次出门儿不带你免得耽误了脚程——宫里的事儿给我看好喽,如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说完不等王富财反应过来,起身走到灯台前,拿下八骨宫灯的黄色布罩子,顺手便将桌上这些从前看做眼珠子般稀罕的信件点燃了,一封不留地丢进火盆里。
  黑灰翻白,橘火妖娆,毫不留情地吞尽最后一丝痕迹,往后,再用不上这些东西。
  明黄色的身影一转,径直走向书房之外,留下那没了灯罩的蜡烛继续烧着,炸出几朵灯花,留下一滴凝固的灼泪。
  今晚,他应当能睡个好觉。
  次日梦醒,便是征程。
  **
  纹斛不是个讲究的人,可有条件他还是愿意过得好点儿。
  这跟被人一拳打倒在地,能挑个干净点儿的地方趴着嚷疼,傻子才会往有鸡屎烂菜叶子地方倒是一个道理。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一天换两身儿衣裳,反正洗衣服是卫宁的事儿。
  “就沾了点儿血迹,旁地儿都是干净的,你搓搓那一块儿就成,晾干之后明儿个接着穿。”
  卫宁练武,力气大,耐力好,用来洗衣服正合适。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纹斛照样面不改色地擦着身子。他不爱动弹,身上的肉自然不如他们习武的结实,除开背上那些陈年伤疤,别处都白生生软乎乎的。
  不怎么扛揍。
  纹斛一边嫌弃一边仔细擦着,静娘的血不知有没有毒,擦干净些总没坏处。正想着,脚步声突然停在了身后,下一刻,一只滚烫的手边触到了肩膀。
  “你说……他没碰过你”
  低沉暗哑的嗓音自耳后传来,纹斛被这潮湿温热的气息激得一哆嗦,旋即巨大的危机感席卷而来,等意识到身后之人是卫宁后,没顶的恐惧才如潮水一般褪去。
  这是阿宁。
  不用怕。
  “你是说这个牙印”
  他的肩膀上有什么伤纹斛自己再清楚不过,从前阿宁糊涂时就因为这个发过好几次疯,他已耐心解释过许多次,早就不会再像第一次那般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在你失忆时已经解释过几次了,这是个意外——我们快离开皇城时出了些变故,这是那时留下的,因为杨靖出现得及时,所以没有发生别的事。”
  纹斛并不怀疑阿宁对他的感情,可是有礼义廉耻的阿宁却不一定能承受得了这样离经叛道的感情。他这人从小就愣,父母师长灌输进去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阿宁迈不出这一步,纹斛也不缺他这一步,不靠爱情,他们照样能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