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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后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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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姬远看虞毕出累死累活地收拾佛堂的屋子,无言良久,突然道:“毕出,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能挑明了说吗?”
“什么意思?”他掸完床顶的灰,在床上铺好新买的褥子。
“就是……”他有些怒气地走过去,没注意脚下,被刚扔到地上的旧被子绊了一脚。往前一扑,虞毕出赶紧接住他,没来得及问句“没事吧”就被姬远双手一挣推开。
姬远口气有些重,中途顿了一下,“你不觉得……我们关系太亲密了吗?”
“不觉得。”虞毕出说得很坦然,“以前一直这样,是你忘记了。”
不知道是直觉还是第六感第七感的,姬远觉得虞毕出在撒谎。
他见姬远没说话,以为默认了,道:“早点休息吧,你今天也奔波一天了。”
“那你呢?”
虞毕出迟疑了一下,“隔壁有房间吗?”
“没有。”
虞毕出笑,“那你介意挤一下么?明天我再去买一张床。”
姬远:“……”让一个皇帝谁地铺是不是不太厚道?
第6章 第六章
次日天没亮,虞毕出就赶回宫了。
朝墙的姬远睁开眼睛,他一夜没睡着。
虞毕出大概是个什么心思,他大概明白了。明白之后脑子又有点浑,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怎么也说不上来。
对了!他脑中一闪坐起来,忘记和虞毕出讨一份进禇府的手谕了!
颓丧再次把姬远压回床上,他思前想后,眼前没过父母亲与祖母的影子,她们的神情有愤怒有宠溺有无奈,最后一起消失,只留下姬远一人惶惶然无所知。
虞毕出的声息仿佛还在耳边……
他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想法——刚醒来那会儿,他第一眼见到虞毕出自然是欣喜万分,但注意到他的龙袍时心中又是失落,他大愿得偿,就表示身边再无自己立足之地。但虞毕出并没有把他一脚踹开的意思,态度甚至能说是小心呵护,时不时冒出的两句隐晦话语更是令人遐想连篇。
姬远是个很自作多情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的自作多情,所以一般有什么出格的想法都会将其归为自作多情,以平衡外在情绪。
可这次出格的不是他。
虞毕出总是淡定从容,给人一种永远不会被感情驱使的冷血怪物印象。尽管姬远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也尽管他有过那么一点的非分之想,可从没想到,对方也会怀有相同的感情。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或者是他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白对方后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两情相悦的欢欣喜悦,而是怀疑哪里出了问题。
关于这一点,姬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日过晌午,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姬远爬出房间觅食。
佛堂小厨房早就是耗子都不光顾的凋敝场所,他翻了半天,只在锅底窥见几颗年代久远的老鼠屎。
姬远:“……”所以他非要回这个破地方到底是干嘛来的。
也许是大脑跟着身体沉睡了太久,不好使了。又或许,是他想不出自己有何用处,索性自暴自弃地懒得思考了。
姬远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填饱肚子,可是没钱……
没钱就蹭呗。他厚颜无耻地认同了这个观点,溜达出门,打算找个面善的傻子成全自己的肚子。
虞都很热闹,尤其中午,酒楼饭馆几乎座无虚席。姬远换了昨天的白袍子,佛堂只有蓝灰色的道服,乃至于他看起来就像个云游的落魄神棍,许多酒楼小二看着他飘忽打量的眼神,立刻瞧出是个没钱的,连门槛都没让碰就给赶出来了。
“以貌取人,活该当一辈子跑堂的。”当姬远说出这句抱怨的话时,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败絮裹着败絮,从里到外毫无用处。
回想懂事到如今,他自以为与他人不同,却从未想过用自己的手挣一顿饭钱。好高骛远自以为制定大局,却只有纸上谈兵的份,这些个不足倚靠的小聪明到底是如何给曾经的他自信的?
人一悲观连转转眼珠子都觉得给别人添麻烦,更别谈存在这种伟大的事实了。
姬远彷徨在人群中,肚子饿得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在考虑一个更重要的事——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而在他自我怀疑到否定的时间里,虞毕出又一次开始为他的消失而不安了。
“姬公子?姬公子!”
姬远被一个人叫住,他不太习惯被叫做公子,所以愣了一下。
叫他的人三步并两步跑上前,表情有些惊喜也有些惊讶,看不出哪个更多些。
姬远眯起眼睛,没率先表现出陌生的情绪,不知怎么的突然防备起来。
那人看他的眼神,突然不好意思了一下,腆着脸做了段特立独行的自我介绍,“姬公子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本来就不让人印象深刻,我是褚争鸣,七八年前你还救过我一次呢!”
褚争鸣……七八年前?
毫无印象,姬远做出困惑的表情,没想过自己也会做积德行善的事,他注意的是……“你和峥垣什么关系?”
“哦……”褚争鸣的脸色黯了一下,大家总是会记住褚峥垣,却从来没有人记得他,“那是我大哥,我是偏房的孩子,大哥可能不承认我这个弟弟……”
姬远有点罪恶感,方才突然而来的防备烟消云散,他也不好意思起来,“那什么,我之前受了点伤,有段时间的事都记不起来了,你别介意。”
褚争鸣抬起脸,勉强地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阴惨惨道:“我不介意,我已经习惯了。”
姬远:“……”得,还记上仇了。他小肚鸡肠以己度人地想。
俩人找了个地方说话,在得知姬远还没吃饭时,褚争鸣又自告奋勇做了东。
姬远脸皮厚,丝毫没有感恩戴德的想法,刚才那些个劳什子的自我怀疑也都扔到了一边。他问褚争鸣,“昨天我去禇府的时候见有重兵把守,你怎么出来的?”
褚争鸣:“嗯,今天之前褚家是有人把手的。”
姬远想:这算废话吗?
“自从大哥受了重伤回到府上,”褚争鸣压低声音,“新皇登基以后,我爹就生了重病,已经卧床快两个月了。”
褚有康精明能干,身体也能说老当益壮,被打击得卧病在床这种说法放姬远面前都不信。他想,大概是虞毕出怕他以重病拖延的方式出幺蛾子才派兵把手的吧。
“那为什么今天人撤了?”他想想,自己好像忽视褚峥垣了,又补了句,“峥垣受了什么重伤?竟然把让你们爹这么厉害的人物病了。”
大概是后面的问题比较好回答,褚争鸣就说:“是在战场上被喷炮给炸的。大哥当初劝降童瞳军,随孟将军的军队一齐南下,偷袭叛……”他一语噎,不知道如何称呼当初虞毕出他们的队伍,只好略过,“……时,被误伤了。”
“哦……”姬远一心想着褚峥垣的伤势,把前一个问题给忘了,“那我现在能进府去看他吗?”
“这个……我做不了主,”褚争鸣似乎有些羞臊自己的无能为力,尽自己所能补充,“我爹递了告老的折子,想去乡下……我……我不想……”
姬远终于明白这位一直强调自己不受宠的小少爷偷跑出来的目的了。
“你想做官?”他问。
“不不不……”褚争鸣摆手,“我很没用,做不了官。但是我不想去乡下……我喜欢热闹繁华的地方……”
是嫌弃乡下冷清落后啊。姬远笑着揶揄,“看着这么老实,原来有颗花花公子心啊!”
“不是……”褚争鸣又忙着反驳,低声低语地说:“我娘想我有出息,据说明年开始民仕法改革,也许我有希望考上……”
还是为了做官……姬远不知道他一开始否定的意义在何处。
“姬远!”
终于有人正常地叫了回他的名字,姬远刚回头,脑袋就被一条大力的胳膊圈了起来,他纤细的脖子难以承受其压力,差点嘎嘣一声折了。
“乔大哥?”他艰难扭过头,看到熟人挺高兴,同时郁闷为什么他的小个子力气这么大。
“让你乱跑,知不知道我们都找疯了!”大乔赏了他个板栗,看对面,稍稍正经了一下,问:“你朋友?”
“嗯,褚家二公子。”
姬远的这个介绍让褚争鸣红了脸。
大乔冷淡应了一声,又对姬远说:“赶紧回去,皇……嗯,”他挑着眼角一扬音调,“担心着呢。”说完看对面褚争鸣的脸色。
“那……那我就不打扰了。”他飞快站起来,撞了一下凳子跑了。
姬远皱眉,“你干嘛吓唬他?”
大乔放开他,在一边坐下,顺便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好像一点也不急着回去,“我说话就这腔调,是这位二公子自我想象能力太丰富。”
姬远嗤笑一声,嚼了个水晶丸子,一针见血地说:“咱能别那么阴阳怪气么?”
“我是个粗人,不擅长和人打心眼子交道。姬远,你赶紧告诉我,你和……”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他冷酷地回答,“他没告诉你我失忆了么?”
“失忆上个街就勾搭上刚解禁的褚家二公子?你知不知道褚家现在什么情况?”
姬远:“刚听他说了点,为什么毕出会许褚有康告老?这不合情理。”
“你都猜不透他我们怎么知道,”他顿了下,又想问,“姬远……”
姬远抢着说:“我真忘了,一干二净!一穷二白!”
“……”大乔抽了下嘴角,撇开脑袋沉沉地说:“本来是想问问你小乔和玫玫的事,看来你是真不记得。走,跟我回宫去!”
“小乔和玫玫?他俩又出什么事儿了?”姬远站起来,追着他问。
大乔回头白了他一眼,“昨天你要没乱跑出宫,估计就能看见了。”
姬远仗着身高优势压在他身上,逼问:“别卖关子,赶紧说!”
“哼!你求我呀!”大乔高贵冷艳地来了句。
第7章 第七章
大乔带姬远回宫之前先通知了小乔和格里,省得他们继续无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不过由于得知要进宫,小乔只让人传了句话来没露面,格里也以营中有事为由匆匆打完照面就走了。
大乔问:“你记得格里?”
姬远茫然了会儿,摇头。
“那你俩心有灵犀似的点头?不晓得的以为老熟人呢。”
姬远不懂他哪只眼睛看出他们熟的,“哪里熟了,他对我这么冷淡,我是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才点头示意的。”
“得了吧,当初不是你硬塞,小乔能咽得下那口气。”大乔斜了他一眼。
“我?”姬远莫名其妙,口气讥诮地说:“乔大哥,和一个失忆的人争论过去的事很有成就感吗?”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他对你冷淡。”被讥诮的乔大哥不耻下问。
姬远不以为意地脱口而出,“那怎么了,相处越久越疏远的例子多了去了,无非就是一开始看走眼,日久见人心么。”
他低头,见大乔正搔着下巴打量自己,问:“干嘛?”
“这话有理。”他评定完又来了句感叹,“其实我也这样觉得,姬远,你还是什么都不要想起来得好。”
……类似的话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姬远有些难过,难道自己失忆前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角色?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暖阁,虞毕出刚接见完几个大臣,心里正烦躁,就听余茭说大乔把姬远带回来了。
姬远无聊地数着脚下的阶梯,心里有点郁闷,又有点不太想见虞毕出。一抬头,就见三个欲语还休的大臣盯着自己,眼神,各种复杂。
他愣了,心想,自己从前还和朝堂打过交道?这是得罪不少人的意思?
唯有最后出来的一个瘦削男子见到他恭恭敬敬行了礼,姬远没反应过来,仓促间什么都忘了,就顺其自然地点了点头。那人竟然还露出了个十分受宠的微笑,让人匪夷所思。
“这也是你认识的?”大乔问。
姬远摇头,心里也在思考,怎么想他也不是个左右逢源招仇恨的人啊。
知道姬远回来的虞毕出算是淡定了,静静等着他走进殿来。
“参见皇上。”乔子盟行礼。
姬远局促了一下,说:“我决定还是住宫里吧,我家连做饭的灶子都用不了,什么都换太麻烦了,能腾间屋子给我吗?”
没听过两人说话的大乔嘴角抽了抽,难以形容他是没心没肺还是雄心豹子胆。
“好。”虞毕出听他要回来住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腾屋子住……他不由自主想到灏宁殿后面那间,那是当年虞歏为了方便姬远留宿宫中特地建的。
大乔在原地站了会儿觉得没话说,便告退了。
姬远见他走了,才真正含着雄心豹子胆走向虞毕出,然后在毫无顾忌地挤着他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一旁被忽视的余茭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就咬着舌头喊“大胆”了。
虞毕出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姬远拿起桌上一份摊着的折子,一目十行看过去,正是褚有康请辞的那份。
“为什么准褚有康的回乡令?”他直言不讳地问。
“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虞毕出抽走他手里的折子,靠在一边镂空的龙雕椅侧上,垂眼道:“虞歏没死。”
震惊是不可避免的,姬远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听虞毕出又道:“虞歏没有继续做皇帝的心思,那堆大臣里估计也没谁有这个心思的。褚有康就算心有不甘又能翻出什么风浪?褚峥垣已经毁了,褚争鸣……”他轻蔑一笑,“根本不值一提。”
“……”姬远,“那为什么一开始要用兵守住禇府?”
“老人心盛,不受点特殊待遇不肯罢休。不过好在识时务,给够脸也就有自知之明地罢休了。这点你不是在孟祁军身上试验过了吗?”说罢,他才想起,“不好意思,我忘了。”说着抚了抚他的背安慰。
姬远的背绷得挺挺的,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虞毕出见他有点不对劲,正色起来,问:“在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对虞毕出他从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可是,“我是不是没用了”这句话他死活说不出口,最终只硬邦邦地憋出“没事”二字。
“其实你住外面我没意见,就是看不到你不放心。”
姬远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这么直白的话都说了,下一刻是不是就该找根绳子把他捆上了?
虞毕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过了头,还特意强调了一番:“我说真的。”他一辈子没什么珍视的东西,所以不懂怎样将自己要的留在身边。
“我知道了知道了。”他摆手,企图用其他事引开话题,“不过我住宫里你得给我找点儿事做吧,刚才门口遇见的那几个人……”他都不想说什么,“特别最后一个,朝廷不给发俸禄么?怎么把人饿成那样了?”
虞毕出想了想,“郑清渊?”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姬远一脸鄙夷。
虞毕出无奈,“那不是饿的,郑家家境挺殷实的,就是有种家族病,隔几代一个,症状就形销骨立为主,得病的人基本活不过二十五岁。当初还是你写信问的诸葛先生,给他救回的一条命。”
“哟,那还真是好事做大发了。”怪不得对他那么恭敬。但是他还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么爱做好事呢,撞一个是一个,和踩狗屎似的。
“你想做些什么?”回到之前的问题,虞毕出温柔地问。
“看我能做什么啊。”姬远对自己极度没有自信,感觉什么都做不好,硬撑说不定还得别人给他擦屁股。
“你做什么我总是放心的,不过朝中暂时没有空缺的职位,要不就先给我当当帐内军师吧。”
帐内军师……这话可有点不太正常。
“做什么的?”姬远警惕地问。
“就像你那天做的把折子分分类,一些能直接处理就不用给我了。再者……”他又拿出那份地图,“有空给我想想怎么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吧。”
“……我尽量。”姬远恍恍惚惚地接过地图,还没开始想问题就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了。
虞毕出似乎心情很好,搭着认真凝神的姬远的肩膀体贴了句:“累不累,要不先去后面睡会儿?”
姬远:“……”
这是在间接地让他接受自己的一无是处吗?
日落三竿,姬远兢兢业业看到下午,没打过一点瞌睡,注意力集中得连虞毕出在注视他都毫无知觉。
余茭叩门进来,禀报:“皇上,平南王入宫了。”
姬远一激灵,他记忆中的平南王就是蒋颉,虞毕出怎么把他弄虞都来了?
虞毕出点头,问:“这次又去哪儿了?”
余茭:“王爷先在花园转了一圈,现在往藏珍楼的方向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虞毕出摆摆手,余茭又退出去了。
姬远想了想,虞毕出好像说过蒋颉死了……是真死还是假死?他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了。
“是蒋翊?”他问。
虞毕出点头。
“你刚问‘又’,他以前也经常偷摸进宫?”
“不是偷摸,进宫的令牌是我赏他的。蒋颉的死一直没查清楚,所以他不愿回平南。但是现在看,他可能是另有目的。”
姬远又问:“藏珍楼是什么地方?皇宫放宝物的?”
虞毕出叹气,“宝贝都在库房里呢,藏珍楼放的就是些历代皇帝的遗物,珍宝也有,不过不多。”
姬远犹豫了一下,问:“遗物不是应该放在陵墓里吗?”
“那只是一部分,多数还是虚有其表的陪葬品。蒋翊到底想找些什么?”
“你要去看吗?”
虞毕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心翼翼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有的是人盯着。再说,他找不找的见那个东西还不一定呢。”
“那也太肆无忌惮地引狼入室了吧,你有没有皇帝意识啊?”
“呵……”虞毕出轻笑一声,“皇帝……你现在就坐龙椅上呢,觉得和一般石头凳子有什么差别?”
“差别……除了大点也真没什么。不过大家头破血流抢的是这个位置又不是这块石头,而且椅子坏了能重做,唯有这个位置,自始至终都在啊。”
虞毕出瞥了他一眼,“若是有一天不存在皇帝这号人物了呢?”
姬远沉默片刻,“‘皇帝’其实就是个称号吧,世间那么大,总要分出点高低贵贱的,哪怕虚于表面的也好,不然不是乱套了么?”
虞毕出点头。哪怕有一小部分人不甘屈居人下,但大多数的人都是需要“别人”来作为主心骨的,这是人骨子里改不掉的依赖意识。可是,偏偏那么多有依赖意识的人在抱怨“三六九等”,有时看来,不是很可笑吗?
藏珍楼是按楼层放置历代皇帝遗物的,蒋翊毫不费力地上了顶层,没多久又灰溜溜地下来了,可见并没有找到想要的。
他临走前去了一趟和沛宫,没待多久便折出宫了。
虞毕出对姬远道:“看别人的功名利禄爱憎喜悲,永远都是可笑愚蠢的,唯有碰上自己心头那道坎,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怅然若失。”
姬远:“……”
一定是他回宫的时机不对!
第8章 第八章
姬远还是抽空去看了蒋沛菡,顺便目睹了即将为人母的虞玫玫,温和慈善得简直惊为天人。
瞧瞧瞧瞧,这就是要做娘的人!果然出嫁了的女人才算真正的女人啊!
他在心中指指点点,脸上则是挂着讨好的笑容把虞玫玫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只是,虞玫玫对他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然,这个脸色指的是热情程度,而不是有意给人难堪的那种。姬远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话,虞玫玫总有种漫不经心的敷衍冷淡,看着似乎还是刻意的,她甚至一次都没有看过他的眼睛。
是失忆前作了什么孽吗?姬远心想,凡他不认识的好像都觉得他是个好人,而原本相熟的却一个比一个态度古怪。
“玫玫。”蒋沛菡轻轻推了她一把,对姬远道:“产期近了,她晚上睡不好,白天常分神。”
“哦,没事儿,是我来打搅你们了。”姬远顺着台阶下来。
蒋沛菡善解人意地低下头,手中正在纳一只小孩子用的鞋底。
虽然没什么话可说,姬远还是在和沛宫赖到了傍晚才离开。在回灏宁殿的路上,他照样磨磨唧唧,还做作地仰望了会儿乌云密布的夜空。对他而言不过眼睛一闭一睁的间隔,怎么感情这种事说变就变呢?
“偷懒回来了?”
姬远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往里望了眼,见虞毕出正倚在榻上小寐,眼睛都没睁实。
“今天这么早就看完了?”他压下心绪,装作无忧的口气道。
“嗯。”他起身,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招他:“过来,扶我一把。”
姬远过去,架着他胳膊站起来到床边,“头疼?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血气上头,不碍事。”他推开姬远,眯了眯眼睛,问:“这么副臭脸,哪里招不待见了?”
听到此话姬远微微后退了一下,还情不自禁摸了把脸,心说自己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脸上不明显,眼里明显。过来躺下,和我说说。”
姬远犹豫了半刻,躺了过去,不过并没说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而是在“抱怨”:“说好了给我腾个房间呢?我瞧着宫里也没多少人啊。”
“嫌床挤?三宫六院的屋子多得很,就都是女人住的,脂粉味重的很,你受得了?”
那不还有暖阁么,你干嘛要随我住过来?这句话姬远没说出口,感觉说了就是逼着对方捅窗户纸了,于谁都不厚道。
“明天我要出宫。”他宣布一声,省得对方又没头苍蝇似的指挥人乱找。
虞毕出皱眉,显然不乐意,“去干嘛?”
“散心。”每天宫里不是女人就是太监,他要去找回自己的阳刚之气!不过面对虞毕出呼之欲出的否决他又毫无阳刚地补了一句,“就随便走走丢不了,大不了你找个人跟着我。”说完又雷厉风行地补充了句“除了你!”
虞毕出闭上嘴,他倒是想出去,可惜没这个空闲。“找小五吧,她闲了好一段时间了。”
姬远都懒得问是谁了,管他认不认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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