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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_来自远方-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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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一叠,足有二十多张。
  “北边来的?”
  “回陛下,蓟州的消息,刚刚送到。”
  朱厚照咬住腮帮,勉强压下怒火,翻开第一张。
  扫过几行,眉头渐渐舒展。很快翻到第二张、第三张,到第五张,怒火消去大半。全部看完,非但不再生气,脸上竟出现笑意。
  “丘伴伴。”
  “奴婢在。”
  “宣李院判至乾清宫。”朱厚照站起身,抻了抻胳膊,捏捏脖子,“朕偶感不适,需诊脉用药。”
  “是。”
  左右晃晃脑袋,捶捶肩膀,朱厚照脸上带笑,走进后殿前,甚至蹦了两下,哪里有“不适”的样子。
  丘聚则袖手躬身,半个字没多说,退出暖阁,急匆匆赶往太医院。
  寻到李院判,刻意将小黄门落在身后,低声吩咐两句:“陛下偶感不适,李院判精心些。”
  不是第一次被召,李院判早有经验。
  闻弦歌而知雅意,加上丘聚刻意加重语气,思量片刻,即知天子意图。
  “丘公公放心,在下明白。”
  丘聚点头,笑道:“李院判医术高超,遇事精细,咱家自然放心。”
  见李院判知机,丘聚转转眼珠,干脆再卖个好。
  “月初,赵院使告老乞致仕。论医术比资历,李院判之外,谁可接任?”
  “多谢公公提点!”
  “不必。”丘聚笑呵呵摇头,“咱家只一句话,忠心为天子办事,当为根本。”
  李院判颔首,心下愈发明白。脉案该如何写,药方该怎么开,都已有了计较。
  两人没有多言,同时加快脚步,往乾清宫赶去。
  翌日,天子称病免朝。
  有太医院脉案及院判为证,猜到是装病,群臣也只能干瞪眼。
  虽未至奉天殿,免去早朝,天子依旧“勤政”,圣旨照样颁发。当日,张永丘聚高凤翔便高举黄绢,至文渊阁及六部宣读。
  “赐朝鲜国正德二年大统历十本,以户科给事中王忠为使,往宣示天恩。”
  正德元年尚有百本,隔年缩减九成。
  朝鲜君臣知道好歹,必当装满粮食药材,赶在正月前至神京朝贡。
  担忧军粮药材?
  粮食不缺,药材送上,户部光禄寺少贪点,军饷也能凑齐。
  倭国,南疆,乌斯藏均照行此例。
  蚊子腿再瘦也是肉。
  甭管多少,总之,大统历送去,使臣当面,朝贡的队伍必须拉起来!
  “谕礼部兵部,今后四夷使臣朝贡,凡筵宴饮食俱应从简。沿途驿站廪饩缩减旧例,菜蔬鱼肉市银。以副朕怀仁朴素之意。”
  翻译过来,使臣来京,路上吃喝自己解决。想大鱼大肉,必须花钱!到京之后,接待宴会全部取消,住宿规格由豪华套房降为标准间。
  非是条件限制,大通铺都会出现在圣旨上。
  宣读完圣旨,张永几人不话,金银一概不接,冷着脸,袖子一甩,转身回宫。
  鞑靼内附?
  何时护送别部额勒进京?
  天子未有示下,咱家如何知晓。
  “宦官不参政。”狠狠盯着兵部官员,高凤翔声音骤冷,“侍郎大人和咱家有什么仇怨,要这般害咱家?”
  消息没打听到,反而得罪天子近侍。
  兵部右侍郎归家,辗转反侧,一夜没能睡好。惊疑之下,竟是大病不起,只能告假。
  朱厚照得知消息,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冷哼。
  上朝也是憋闷,干脆停朝,免得受气。
  咔嚓几声,拳头大的苹果只剩果核。
  净过手,朱厚照站起身,道:“朕去坤宁宫。”
  拖上几日,等杨先生那边处理妥当,再上朝。届时,左右两班一起蹦跶,也是无用。
  正德二年,闰正月甲戌,天子罢朝。
  同月,朔北之地,上请内附的别部附庸已达千人。
  天子不上朝,群臣再心急,也无法替天子下达敕令。蓟州之地总算安生两天,留给杨瓒的时间更为充裕。
  这夜,顾卿巡城归来,帐中火烛未灭。
  杨瓒一身锦服,裹着两件斗篷,正在等他。
  “风寒雪冷,四郎为何不歇?”
  “我有事同你商量。”
  “何事?”
  解下绣春刀,顾卿走到火盆边,待双手有了热意,才坐到榻上,将杨瓒揽到怀中。
  “关于别部。”
  顺势斜倒,用斗篷裹住两人,杨瓒抬起下颌,凑近顾卿耳边,道:“朝廷下旨许其内附,然豺狼之辈必无忠肝。赤诚相对,以仁德优抚,恐被反咬。”
  “恩。”靠在榻上,顾卿半合双眼,“圣旨已下。”
  “别部仍在隘口之外。”
  杨瓒撑起身,直对顾卿双眸,道:“一日未入关口,便存一日变故。”
  顾卿挑眉,黑眸深邃,似能将灵魂吸入。
  “四郎有计?”
  杨瓒抿紧嘴唇,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方低声道:“有。”
  “可说于卿?”
  “我能言,靖之可敢为?”
  气息骤近,下唇被咬了一下。
  唇缘轻擦,齿列微撞,气息缓慢交融。
  “为何不敢?”
  自始至终,杨瓒没有闭上双眼。
  距离接近,彼此映入瞳孔。
  终于,手下用力,不顾伤口痛楚,杨瓒坐直,笑盈盈看着顾卿,“靖之答应,再不能反悔。”
  “承诺既出,自不会食言。”
  “好。”
  杨瓒再次倾身,靠近顾卿耳边,低语数声。
  帐中火烛摇曳,蜡油流淌,滴在板上,瞬息凝成橘红。
  两刻之后,顾卿起身离开。快步绕过大纛,走进中军大帐。
  小半个时辰过去,帐中传出拍案声。
  守卫以为总戎和同知言语不和,打起来时,顾鼎掀起帐帘,捂着一只眼眶,道:“请张总戎和赵佥事,言本官有要事相商。”
  “遵命!”
  当夜,两位总兵官加上顾卿赵楠,在中军大帐秘议,四更时分方陆续离去。
  归帐之后,几人并未歇息,而是召来心腹,各自安排。
  大营西侧,几十个帐篷,俱关押鞑靼俘虏。
  四更末,一队锦衣卫走进营地,提出两名俘虏,直奔顾卿军帐。
  被提两人,一为鞑靼万户,被顾卿挑落马下,保住性命,伤势不轻。一为徐姓商人,出身江浙,在晋地行商,因行海匪走私,举族被发落。一怒投靠鞑靼。后鞑靼战败,混入百姓之中,漏出破绽,被边民认出,锦衣卫当即捉拿。
  两人都被反绑双手,堵住嘴,一路拖拽,扔进军帐。
  杨瓒独坐帐中,披着斗篷,半靠在榻上。
  烛光昏暗,随北风卷入,映在脸上,忽明忽灭。
  俊秀的面容,竟染上几分阴森。
  “跪下!”
  锦衣卫厉喝一声,按住两人肩膀,踹在膝窝。
  杨瓒站起身,负着双手,俯视两人。
  未见恶声恶气,而是语带温和,询问二者伤情。这一举动,非但没让对方松口气,反心不落底,几乎不敢同杨瓒对视。
  几句寒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于两人而言,却十足煎熬,像过了一个世纪。
  退后半步,杨瓒抬起手,示意赵横将商人押到帐外,先在雪地里跪上片刻。只留万户和两名校尉,自袖中取出一枚石印,上刻“亦卜剌”,正是万户在城下所失。
  “如本官没有料错,尔非出身别部,实是举部投靠?”
  万户张张嘴,见杨瓒走到桌旁,石制印章靠近火烛,清晰映出章下纹路,终点了点头。
  微眯双眼,杨瓒回身,停在万户跟前,话锋突转。
  “本官先时所言,你可记得?”
  先时所言?
  万户猛地抬起头,瞳孔紧锁。
  杨瓒递出石印,缓慢出声。语调平稳,像是裹着蜜糖的钩子,一下下抓在万户心上。
  “丰美草场,千头牛羊,豪宅广厦,绫罗绸缎,醇酒美人……”
  每说一个字,万户的呼吸便粗上一分。
  到最后,脸膛赤红,眼中满是火热。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荣华富贵尽享,重立部落大旗,还是背负战败名声,回到草原流浪,全在一念之间。”
  杨瓒俯身,笑容愈发亲切,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本官只问一次,最后一次,选哪个?”
  万户咬紧牙关,脖子鼓起青筋,禁不住腮帮抖动。
  “我……我选第一个!”
  杨瓒起身,道:“仅口中承诺,无法取信本官。”
  “你待如何?”
  “很简单。”
  杨瓒扬眉,扔出一柄匕首,双臂拢在身前,靠近万户耳旁,轻轻道出两句话。后者瞪大双眼,赤色的脸膛变得惨白。
  “想得荣华富贵,总要付出代价。这个道理,阁下理当明白。”
  万户不语,看着杨瓒,活似在看一个魔鬼。
  “带下去。”
  校尉按住万户肩膀,杨瓒微扬起下巴,笑道:“完成这两件事,才算递出投名状。本官自会上疏朝廷,许你官职。亦卜剌部可比照朵颜三卫,世代居于中原。于你,更可得朝廷封赏,食天子俸禄。”
  万户垂下头,胳膊被松开,没有任何反抗。抓起匕首,深深看杨瓒一眼,离开军帐。
  “佥宪,此人未必可信。恐趁机脱逃。”
  “我知。”杨瓒走到帐边,扫一眼面皮青白的商人,吩咐道,“请李大夫来一趟,务必带上药箱。”
  “是!”
  校尉离去,商人被带进帐中。
  少顷,李大夫行至,掀起帐帘,看到跪在地上的背影,白眉紧锁,表情骤现冰冷。
  “李大夫。”杨瓒侧首,问道,“城头所用的药粉,可还有?”
  “有。”李大夫放下药箱,认出地上即是叛国行商,恨不能举起药箱,砸他个脑袋开花。
  “如制成千张麦饼,百桶羊汤,是否够用?”
  “不够。但营中有药材,草民可立即配制。”
  “甚好。”杨瓒点头,道,“无需致死,只需腹痛无力即可。”
  李大夫点头,扫过地上商人,抓紧一只瓷瓶,当真想掰开嘴,一口灌下去。
  肠穿肚烂,痛苦而死,还算便宜他!
  猜到李大夫的心思,杨瓒没有阻拦,只轻言两句,换成慢性毒药,当场灌下。
  “此毒可解。”杨瓒抛着瓷瓶,“如能办成一事,本官自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如果杨瓒说放他走,商人根本不会相信。换成这个条件,明显更有“诚意”。
  钱财尽去,亲族惨死,又服下毒药,报仇之意仍存,却是有心无力。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选择?
  没有勇气自尽,只能答应对方条件。
  商人垂着头,很快被拖走。
  李大夫告辞离开,帐中重新恢复宁静。
  正德二年,闰正月己亥
  夜半时分,关押鞑靼的营帐忽起一阵骚动。
  守卫查看,发现万户亦卜剌同别部额勒生出口角,一怒之下,竟当着数人将其杀死。
  杀人匕首从何而来,无从终究。
  别部额勒被扎三十多刀,脖子被扎出两个窟窿,死得不能再死,却是不争的事实。
  杀人之后,亦卜剌暴起,抢夺守卫兵器,领八十人抢夺战马,冲破看守,一路“杀”出营门。
  彼时,城外鞑靼过墙子岭不久,用过麦饼羊汤,将昏沉入睡。
  闻听嘈杂声音,连忙起身。
  不等查看,忽感腹痛如绞。脸色煞白,豆大汗珠从额前滚落,倒在地上,蜷缩四肢,再不能起身。
  先时送麦饼羊汤,城门未能关严。
  万户亦卜剌抓住机会,撞开门扇,八十骑鱼贯而出,没有绕路,直扑牧民营地。
  中毒的牧民,多数无法抵抗。
  按照预定计划,骑兵如狼入羊群,冲击砍杀,放火烧帐。中途却突然调头,直冲隘口,欲破边军北归。
  站在城头,杨瓒举着千里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箭。”
  如果亦卜剌不走,还要费一番周折。自作聪明,以为可趁机逃脱,正好省去麻烦。
  黑夜中,边塞地堡如盘踞在荒原上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箭雨飞落,骑兵战马接连倒下。
  万户这才明白,从一开始,杨瓒就没想留他性命。
  按照杨佥宪的计划,八十匹战马,几名叛国奸商扮成的边军,换来这个结果,倒也不亏。
  最后一人倒下,营门大开。
  徐姓商人同数名力士牵着骡马,赶着大车,走在牧民营地中。抬起尚有气息的妇人,搜寻帐中铁器,移开栅栏,驱赶百余牛羊,趁夜离开隘口,北往汤河,寻找阿尔秃厮部。
  血腥味随风飘散,喊杀声再不可闻。
  杨瓒转身,看向同在城头的谢丕,道:“谢兄,今日战报可与请功奏疏一并送出。”
  “鞑靼万户亦卜剌仇杀别部额勒,纠集贼虏,趁夜袭守卫,破营而走。”
  “鞑靼部落名为内附,实心怀鬼胎,接应亦卜剌,欲夺关口。”
  “边军奋勇厮杀,斩首八百级,得牛羊三百。”
  “小股贼虏遁逃,审讯得知,欲同阿尔秃厮部汇合,再叩万全。”
  “贼虏狼子野心,恶性难驯。朝廷优抚,以德报怨,仍不知悔改。致边塞之地,狼烟烽起。”
  “臣叩禀,募军丁,丰边储,固边防,以备万全。”
  胸中早有腹案,一番话出口,中途未有半点停顿。
  谢丕沉思片刻,道:“事虽机密,终不可大意。如有泄露,朝廷追究,该当如何?”
  “兄长以为,小弟请压下请功奏疏,留待今日,是为何故?”
  “贤弟是说?”
  “这八百首级,都是功劳。”杨瓒轻笑,“名单之上,需均分于州府官员。”
  别部额勒身死,只能护送首级进京。别部附庸阳奉阴违,意图接应破关贼虏,无论真假,内附都成泡影。
  奏疏送到朝廷,事情盖棺定论。
  这些摘果子的,不想被追究“杀良冒功”,必会想方设法,将鞑靼的“野心”坐实。用不着杨瓒费心,地方朝中的保护网就能织成。
  憋屈这些时日,杨瓒一直在想,既逃不出大网,为何不能转而利用?
  果子被摘,总要讨些利息。
  对方接受与否,会不会恨得抽他小人,压根不在杨瓒考虑之内。
  利息付完,本金也别想再留。
  “战功”之后,尚有谷公公的后手。到时候,吃了多少,都要原原本本,丁点不落,甚至加倍还回来。
  敢摘他的果子,就该做好准备。
  表面鲜亮,内里咯牙,也要捏着鼻子吞下去!
  常言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杨瓒以为,自己忍够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二选一实在麻烦。
  杨佥宪手一挥,干脆多选,爆发之时,直接变态。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谁遇谁跪
  
  正德二年,二月丙子,蓟州战报及请功奏疏飞送入京。
  偶染小恙,停朝近十日的正德皇帝,终于龙体安康,摆驾奉天殿,升殿早朝。
  正德元年,天子下旨,京城大小官员,无论文武,不管品级,正月皆不休沐。隔年未有新旨,自不能返家。
  本该下月处理的文书,都提至当前。
  各地官员考绩,粮税簿册,第一时间抄送有司。凡官员优劣,府库粮税多少,均提前下六部议。
  加上北方烽火连连,天子突然犯熊,正月期间,满朝文武都是早出晚归,熬出两只熊猫眼,比平时更加疲累。
  地方官员早早封笔,和家人团聚,喜庆新年。
  神京城的官员照样起早贪黑,熬油费火,处理政务。想到中都南京的同僚,都觉不平衡。
  一样都是京官,凭什么自己累得像老黄牛,旁人就能躲闲?
  秉持着同甘共苦的原则,集体请示内阁,天子旨意,京城官员不休沐,不能单是神京。中都凤阳,南都金陵,都要如例实行!
  内阁点头,官文飞送两地,正打算放假回家的两地官员,当场傻眼。
  正月不休?
  神京城的官员有事做,可以加班。他们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政务,顶多看谁不顺眼,抓到把柄弹劾一番。正月不回家,留在衙门里能做什么?大眼瞪小眼,数墙缝吗?
  奈何官文已至,并有抄录天子口谕,加盖内阁印章。两京官员再不情愿,也得回衙门枯坐,在值房里叹气。
  想到今上,愈发无奈。
  天子是打定主意,一心复兴圣祖高皇帝之法?
  长此以往,日子可怎么过。
  越想越是郁闷,不能说天子不对,怒火只能喷向神京官员。
  你不好过,就要拉上旁人?
  XXX的!
  别让老子抓住把柄,否则一月一封奏疏,不参到你回家种田,绝不罢休!
  不提朝中官员如何,神京城内,熙来攘往,比正德元年更加热闹。
  街头巷尾,爆竹声声。
  空气中,飘散着节日的味道。
  穿着新袄的童子,三五成群,头上戴着闹嚷嚷,手里攥着两三铜板,寻到正月里做生意的小贩,买一支糖葫芦,一张肉饼,或两个白胖的包子,都能高兴整日。
  欢乐的气氛渲染,东城长街两侧,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元月十五刚过不久,灯市散去,许多制灯的商人依旧留在京中,借着喜庆,兜售精巧的琉璃灯,走马灯以及五颜六色的奇巧玩意。
  彩灯多为大户人家买去,挂在室内,也能照亮玩赏。
  边角料制成的生肖、木簪、头饰,多为寻常妇人孩童买走。赚不了大钱,也能得三五个铜板。
  有心提价,奈何摊位一摆就是三五个,又非金银铜料,独卖个奇巧,能回本已是意外之喜。贪心太过,怕是一样都卖不出去。
  朱厚照“养病”期间,带着几个伴当,两次偷溜出宫。彩灯太大,目标明显,委实带不回,小样的物件倒是没少买。
  凑齐十二生肖,几支琉璃簪,送去坤宁宫。
  买到三座木料雕刻的小灯,几只香木雕的镯子,亲自送到两宫,言是他和皇后的孝敬。
  两宫甚喜,非但没有追究天子私自出宫,张太后还令人开私库,抬出两只箱子,一只送到乾清宫,一只送到坤宁宫,当是为儿子媳妇的一片孝心。
  一时间,内宫气氛分外和谐。等到小皇子小公主降生,必当更加和睦。
  至于长春、万春两宫的美人,暂时被选择性遗忘。
  天子没兴趣,两宫也不会提。
  帝后恩爱,实为好事。偏宠妃嫔,将皇后丢到一边,才会让两宫忧心。
  比起朱厚照,群臣的日子就比较难熬。
  大年三十不休,正月初一不歇,遇到边塞急报,哪怕正用膳,也必须筷子放下,急匆匆赶往衙门。
  因鞑靼叩边,整整一月,忙得脚不沾地。
  待边军取胜,鞑靼请求内附,天子也顺应群意,下旨盖印,变故又生。
  少年皇帝气不顺,直接撂挑子,罢朝。
  天子不上殿,却是连发敕令。
  京城文武一边至衙门点卯,一边还要加班加点,接待番邦朝贡队伍,处理四夷送来的贡品。
  这个关头,蓟州战报又至。
  别部额勒被万户仇杀,乞内附的鞑靼部落包藏祸心,意图里应外合,再破边塞。幸为边军识破,未能得逞。边军一战斩首八百,得牛羊兵器无算。
  战报送到,经手的通政使司官员,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递送兵部,尚书侍郎差点没打摆子。
  送到内阁,刘健李东阳谢迁对坐半日,各有思量,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怀疑有隐情,却不好盘根问底。全因随战报一同送来的,还有请功奏疏。蓟州文武,边镇将领,临近州府俱有官员列名。真要查,牵连绝对不小。
  查不出尚且好办。
  查出问题,阁老都要头疼。
  “这一个个,真不能省心!”
  刘健难得抱怨,李东阳捻须沉思,谢迁的立场最为坚定。
  谢丕在蓟州,请功奏疏为他所写,内容必须为真!
  沉默良久,不管是否有怀疑,战报奏疏都要递送御前。可惜的是,天子不上朝,隔着宫门,无法知晓对此事的反应。
  未料想,奏疏呈送隔日,朱厚照忽然痊愈。令中官至有司传口谕,升殿早朝。
  不等群臣品出滋味,少年天子当殿下旨,重赏有功之臣。
  “兵为邦捍,文为国章。”
  “奏疏所列之文武,俱碧血丹心,赤胆忠肝,定倾扶危,保国安民,实有大功。”
  坐在龙椅上,朱厚照俯视群臣,表情肃然。
  张永丘聚侍列一侧,刘瑾则在两人对面。依皇命,先后展开黄绢,宣读圣意。
  内容俱为封赏,然文武有别,京卫边军,府州县官衙,各自分列条陈,洋洋洒洒,竟有上千言。
  “赏蓟州有功官军指挥以下共十人,以斩获虏贼功也。”
  “命营州左屯卫阵亡千户才氏子入武学,年满十五袭职。”
  “追赠昌平知州奉议大夫,命其子为国子监生。”
  “授延庆知州奉直大夫,赏银五十两,宝钞万贯。授永宁知县宣议郎,赏银十五两,宝钞千贯。授平谷知县文林郎,赏银十两,宝钞千贯。”
  “昌平同知依功升知州。”
  “密云、怀柔、镇虏营三地镇守,杀敌阵亡,守备有功。升密云镇守弟冠带舍人,怀柔镇守兄张寰舍人,镇虏营镇守侄锦衣卫世袭百户,各赐米十石,银五两,宝钞万贯。”
  “顺义、平谷两地营卫,杀敌有功,赐铜钱布帛。”
  “京卫阵战有功者,依律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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