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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_来自远方-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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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县衙按规章办事,不能大动干戈。想出气,只能寻那“无事生非”的源头!
杨寺卿坐在堂上,咳嗽一声。
杨瓒立在堂下,正要行礼,却被止住。
“涿鹿县衙递送文书著明,杨氏族中之事,杨编修并不知情。且于殿试后发丧,亦无斩衰面君之过。”
这张状子就是个烫手山芋,涿鹿县衙送到大理寺,大理寺原样又扔了回去。
不知者不罪。
天子都不问责,阁老尚书也摆明态度,他又何必在这讨人厌烦?
再者言,杨瓒被选弘文馆为太子讲习,若是判其不亲不孝,实乃无德之人,天子和太子都将颜面无存。
久经官场沉浮,杨寺卿知晓一个道理,该糊涂的时候绝不能精明过头。
按照涿鹿县递送的文书,杨瓒实无大过。若要追究,口头斥责一番即可。能将这个烫手山芋囫囵个礼送出大理寺,简直是求之不得。
于是乎,杨寺卿手一挥,杨编修实为被人诬陷,诬告之人着实可恨,大理寺必下令明察!
潜台词:不死也要脱层皮!再不解恨,骨头敲碎!
扶安笑着同杨瓒告辞,回宫禀报天子。
杨瓒在大理寺门口站了一会,忽然回过神,对送他离开的寺正道:“敢问刘寺正,可知北镇抚司怎么走?”
刘寺正看着杨瓒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疯子。
这位杨编修到底在想什么,大理寺走一趟不算,还要到北镇抚司一游?
第三十一章 找上锦衣卫的杨编修
锦衣卫属上十二卫,下设南北镇抚司,同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虎贲卫等同为天子亲军,拱卫京师重地。
南镇抚司掌锦衣卫内部事务,专辖本卫法纪。
北镇抚司掌诏狱,奉天子钦命,可不经刑部大理寺对犯罪官员进行追查、逮捕、审讯乃至处刑。
南北两镇抚司各掌所司,各辖卫所。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常在北镇抚司,顾卿以功臣之后,领承天门指挥千户所,主管诏狱,权柄不在同知佥事之下。
杨瓒向刘寺正一番打听,确定自己不会走错,方才告辞离开。
目送杨编修的背影远去,刘寺正再次确定,这位杨小探花着实有胆,非一般人可比。
弘治朝的厂卫少动刑罚,称得上遵纪守法,指挥使牟斌亦是十分正直,有个不错的名声。但也没见哪个朝官闲着没事干,主动找上锦衣卫。
南镇抚司也就算了,偏偏是北镇抚司,还是主管诏狱的那一位!
吃饱了撑的吗?
“果真是年头不对?”
刘寺正一边嘀咕,一边望向天空。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下已是阴云密布,又有一场暴雨将临。
按照刘寺正的指引,杨瓒穿过两条长街,问过三名路人,才寻到锦衣卫承天门指挥千户所。
单看建筑外观,实在很难同“天子亲军”联系起来。
明朝官员不修衙,文武通用。锦衣卫负责稽查百官,更要以身作则。抓别人贪污犯罪,自己总不好大张旗鼓的砌墙修房子。
只不过……
杨瓒抬头,视线溜过墙头,半晌无语。
墙面斑驳尚可以理解。大门破损,门轴轻微断裂,也不是问题。就算门板不翼而飞,也没谁脑子发抽,敢闯锦衣卫的空门。
问题是,墙头的草长到两掌长,随风摇摆,那叫一个婀娜多姿。
不能拔一拔?
毕竟身在皇城,好歹注意一下形象?
杨瓒在门前站了好一会,两三队校尉力士打眼前走过,时不时都要看他一眼,目光很是奇怪。
青色官服,打鸂鶒补,束乌角带,应该是个七品文官。悬着出入禁门的朝参牙牌,有极大可能是个翰林编修。
一名在宫门前见过杨瓒的校尉立即想起,先时顾千户至翰林院办事,就是为了这个杨编修!
“可是杨编修当前?”
“正是。”
“杨编修稍待。”
校尉得了准信,当即前往内堂禀报。
不过几息时间,杨瓒就被请进千户所。带路的校尉很是客气,杨瓒心里有了底。看来,之前锦衣卫上门,应该不是自己犯事。
同斑驳的外墙不同,千户所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绕过虎啸影壁,地面均铺着条石。
五间厅堂,梁栋檐桷均有青碧绘饰。屋脊蹲伏瓦兽,不见半分安详,倒如凶兽般狰狞。
正堂门大开,顾卿却不在堂内。
“杨编修,这边请。”
校尉在二堂前止步,另有一名佩素银牙牌的锦衣百户引路。
“劳烦。”
杨瓒拱手,很是客气。
百户笑得亲切,“杨编修客气。”
比起沉默不言的校尉,这名百户很是健谈。
“在下钱宁,早闻得杨探花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是有幸。”
“岂敢,杨某不才,钱百户谬赞。”
杨瓒笑笑,不得罪他,也不想同他过于亲近。
身为天子仪卫,锦衣卫的相貌身材都不错。但钱宁此人,总给杨瓒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如太子身边的刘瑾,一样不得杨小探花的眼缘。
下意识的,杨瓒想避开此人,越远越好,脸熟都没有必要。
钱宁仍在滔滔不绝,半点未察觉杨瓒的敷衍。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演武场,行至二堂。
堂门依旧大开,数名校尉力士分列两旁。
见到钱宁,一名校尉上前,抱拳行礼,道:“钱百户请止步,指挥使亦在堂上。”
杨瓒发现,提到指挥使三个字,钱百户不自觉的压下唇角,惧意之下,似藏有一丝恨意。
“杨编修,有缘改日再叙。”
百户是正六品,编修则是正七品。文武有别,锦衣卫的地位却更加超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钱宁对杨瓒过于客气,更让后者下定决心:日后遇到这个钱百户,必须绕道走。
“杨编修请。”
校尉手按刀柄,请杨瓒进堂。
不知为何,杨瓒心中突生一丝紧张。借着宽袖遮掩,握了两下拳头,深吸一口气,总算将突起的烦躁压了下去。
与设想不同,室内并非只有牟斌和顾卿。
地上跪着四个人,两侧各有百户校尉分立,气氛委实有些压抑。
杨瓒停下脚步,有些不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形。
锦衣卫审案?
看着不像。
目光扫过,于跪在最左侧之人身上稍作停留。虽身形消瘦,神情憔悴,五官相貌确有几分眼熟。
“杨编修。”
牟斌开口,打断了杨瓒的思绪。
想起自己站在那里,杨瓒忙收回心神。
“下官杨瓒,见过牟指挥使。”
“杨编修多礼。”
意外的,牟斌很是客气。
顾卿立在牟斌右侧,仍是一身大红锦衣,腰束金带。侧首看过来,貌似……笑了一下?
杨编修以为自己眼花。
再看,顾千户风仪严峻,束带矜庄,哪有半分笑意?
一定是眼花了。
没出息。
暗自嘀咕一句,杨瓒整肃心神,专心同牟斌应对。
“先时贸然至翰林院寻杨编修,险生误会,万请见谅。”
“指挥使言重。”
寒暄之后,牟斌话锋一转,道:“本官是个直性子,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请杨编修来,不为其他,实是为了认人。”
“认人?”杨瓒有些片刻的不解。
“顾卿。”
“属下在。”
“内中缘由,你解释与杨编修。”
“是。”
顾卿应诺,上前两步,对杨瓒道:“先时京城有流言,隐指科场舞弊,杨编修可知?”
杨瓒点头。
祸起飞语,众议成林。曾参杀人的典故,古已有之。
流言直指谢丕,更牵涉到谢阁老。甚者,自己也脱不开干系。杨瓒曾担心过几日,但在殿试之后,所有的流言似一夜消失。
难道就是锦衣卫的关系?
“此四人即是源头。”
示意杨瓒近前,顾卿道:“闻其中一人曾对杨编修有毁谤之言。请杨编修来,即为当面确认。”
至此,杨瓒方才了悟,牟斌口中的“认人”是怎么回事。
“下官尽力。”
认就认,没什么大不了。
视线扫过四人,最终仍落在左侧一人身上。
春闱放榜之后,福来楼内曾生出一场口角,牵涉到杨瓒和王忠等人,此人和闫大郎都在场。当然,还有闫璟。
只不过,在认出这人之后,杨瓒又有些为难。
“杨编修可有为难之处?”
“这……”迟疑片刻,杨瓒终选择实话实说,“若下官没有记错,此人姓王,单名炳,乃今科贡士。当日在福来楼内,确对下官及同年口出莠言。”
“杨编修可认准了?”
“是,下官确认。”
之所以犹豫,盖因王炳与王忠同乡同姓。那日之后,隐约听王忠提起,两人似还有宗族瓜葛。
王炳犯事,会不会波及到王忠,杨瓒心中实在没底。
王忠以二甲靠后选中庶吉士,早惹了不少人眼。如果王炳被定罪,难免不会有人借题发挥。
翰林清贵不假,但在发迹之前,名声更显得重要。哪怕沾上一星半点干系,都会惹来上官不喜,官途不顺。最糟糕的,一辈子呆在翰林院,做个七品编修,八品典籍,终生别想出头。
现下,牟斌和顾卿没问,他不可能贸然帮王忠撇清。
那不是帮他,是在害他。
正为难时,安静跪在地上的王炳骤然暴起,似疯魔一般扑向杨瓒。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我必不与你干休!”
杨瓒不提防,没来得及闪躲,被王炳结结实实撞在腰上。劲道驱使,不由得后退两大步,眼见要撞到圈椅,突被一条手臂擎住。
淡淡的沉香味传入鼻端,杨瓒瞬间愣了一下,背部似火燎过一般。
“杨编修可无事?”
“无事。”
杨瓒侧身让开一步。
顾卿收回手,转向被校尉压制的王炳,道:“带下去。”
声音没有起伏,却让王炳硬生生从疯狂中转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刹那间面如土色。
在被校尉拖出门之前,王炳突然大声呼喊:“闫璟害我!我愿指认!”
话出口,校尉当即停住。
顾卿并未理会,仍道:“押下去。”
闫家父子已被打上“藩王同党”烙印,早晚都要处置。王炳的指认,对天子无足轻重,倒是能给李阁老送个人情。
显然,牟斌也想到这点。
“遣人给李阁老府上递个信,别用本官的名义。”
“是。”
杨瓒按着腰侧,眉间紧皱。
方才还不觉得,现下只感到一阵阵钝痛,八成是被撞得不轻。还是早些回客栈,找个大夫看看为好。
“既已无事,下官可先告退?”
“且慢。”牟斌突然变脸,收起笑容,肃然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杨编修暂留千户所内。”
“下官正抄录年历,且需轮值弘文馆,恐有不便。”
“事急从权,还请杨编修莫怪。”
什么?
不等杨瓒想明白,两个校尉大步走进堂中,奉牟指挥使之命,直请杨瓒往诏狱小住。
“哪?”
他没听错吧?
“诏狱。”
“下官并未犯罪。”
“诚然。”牟斌点头,大方承认,“还请杨编修行个方便,本官自然也方便。”
将他无罪下狱,还要他行方便?
锦衣卫也不能这般不讲理,如此不要脸!
“杨编修请。”
校尉如两座大山,杨瓒没有丁点办法。
穿越以来,这是第二次陷入困境。想要脱困,怕比登天还难。
如此看来,见到美人并非全是好兆头。
果真是迷信要不得。
杨瓒着实想不明白,牟指挥使究竟为何变脸,还变得这么快。
既然事无转圜,杨瓒不打算继续硬抗,住就住吧。总有放出的一天……吧?
“牟指挥使,下官尚有一事。”
“杨编修请讲。”
“可否为下官请个大夫?”杨瓒苦笑道,“方才好似是伤到了。”
牟斌嘴角微抖。
这杨编修果真不是个善茬。锦衣卫指挥使在上,千户在侧,满地校尉力士,竟让人犯暴起伤人,传出去能笑掉王岳那厮的大牙!
杨瓒发誓,他绝没有讽刺之意。奈何做久了探子首领,遇事都好阴谋论。
“再者,”杨瓒自怀中取出几分名帖,道,“既然下官要在诏狱小住,这几份名帖,请指挥使帮忙送回客栈。不麻烦的话,还请遣人至三位相公和几位尚书御史府上解释,非是下官不识抬举,接下名帖却不登门,实是另有要事,他日必当面请罪。”
话落,杨瓒扶着腰,施施然和校尉去了。
牟斌立在堂上,捧着几分名帖,很有风中凌乱之感。
自国朝开立,凡官员入住诏狱,要么生无可恋,只求早死,要么破口大骂,一一问候厂卫十代祖宗。敢当面威胁锦衣卫指挥使,还让对方无话可说的芝麻官,除了杨瓒,大概找不出第二个。
顾卿丝毫不体谅上官的难处,抱拳行礼,离开千户所,亲自为杨小探花去请大夫。
诏狱也有大夫,家传绝学,治外伤手段一流。杨编修的伤,明显不在其列。
看着空荡荡的大堂,牟斌苦笑。
陛下,您可是坑臣不浅!
乾清宫内,弘治帝勉强用了小半碗清汤,再也用不下。
“陛下,您多少再用些。这汤是奴婢亲自盯着熬的,里面有太医的方子。”
“撤了吧。”
弘治帝摆摆手。宁瑾无法,只得唤来伺候御膳的中官,将原封不动的碗碟撤下。
“牟斌可有消息送回?”
“回陛下,尚未。只东厂上禀,半个时辰前,杨编修出了大理寺,去了承天门指挥千户所。”
弘治帝微顿,难得笑了。
“好。”
“陛下?”
“无事。让扶老伴到文华殿传朕口谕,弘文馆讲习暂停,半月后再开。”
“奴婢斗胆,若是太子殿下问起?”
“若太子问起,便让他来见朕。”
“是。”
扶安领命离开之后,弘治帝撑着坐直了些,对宁瑾道:“朕写一道密旨,待朕万年之后,你亲自交给太子,颁于朝上。”
“陛下龙体渐有起色……”
“宁老伴,朕自知大限将至,总不过是这几日。能撑到今时,已是祖宗庇佑。”弘治帝道,“为朕磨墨吧。”
“奴婢遵命。”
弘治帝已有七日不上朝,朱厚照经杨瓒点播,重拾孝经,日日在内阁观政,御前问安,渐有长进。
对此,弘治帝既感欣慰,又觉不舍。
若是老天再给他十年,哪怕五年,他都能安心将社稷交与太子,安然长逝,无愧于历代先皇。
可惜啊!
只盼杨瓒莫要辜负他的期望,能辅佐太子,扛鼎江山,成就一代明君贤臣。
悬腕黄绢,手指枯瘦,落下的字仍苍劲有力。
“敕翰林院编修杨瓒,睟面盎背,昂霄耸壑,班行秀出,博学宏才。有古贤之风,踔绝之能。讲习太子,日日兢兢,仁言利溥,实为庙堂伟器之才。
古云,厚栋任重,为君者当任人唯贤,拔犀擢象。
朕效先祖,选才任能,不拘年少。
擢迁杨瓒翰林侍读,授奉训大夫,兼领左谕德,讲习弘文馆。”
一道圣旨不过寥寥百余字,弘治帝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方才书就。
“用敕命之宝。”
“是。”
宁瑾送上宝印,弘治帝亲自拿起,重重按在绢上。
七品至从五品,品秩堪谓飞升,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李东阳。
黄绢灿目,红印昭然。
宁瑾不由感叹杨瓒的圣眷之隆。
跟在弘治帝身边多年,他几乎可以断定,敕令发下之日,既是杨小探花一飞冲天之时。
第三十二章 诏狱
明时的诏狱也称锦衣狱,由北镇抚司掌理,锦衣卫和东西两厂抓捕的犯官,多数都关押于此。
洪武朝的开国功臣,九成以上在金陵诏狱缅怀过人生。
永乐朝的大才子解缙,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都是有名的狱中住户。
后经仁宗、宣宗、英宗、代宗、宪宗五朝,锦衣卫的地位不断发生变化,或为天子宠信,张扬跋扈不可一世;或被东厂压制,失却往日威风,只能老老实实做天子仪仗。
诏狱的作用始终未变。
凡朝中官员,被捉拿下刑部大牢,总有喊冤的机会。接到锦衣卫驾帖,被下诏狱,除非天子开恩,遇到大赦,休想重见天日。
论理,如此知名的地方,该阴森恐怖,令人脊背胜寒才对。
可杨瓒在牢房前琢磨许久,直到被狱卒请进单间,关门落锁,仍很难相信,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狱”。
三面土墙,一面木栏,符合传说中的布局,却和铁狱铜笼相距太远。
囚室内桌椅板凳俱全,靠墙还有一张木榻,枕褥比客栈不差多少。杨瓒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如果以上勉强能算作“标配”,桌上一壶温茶,两碟点心,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是坐牢?
没和他开玩笑?
四下里看看,杨瓒离开木栏,走到墙角的一只藤箱前,神情更显得奇怪。
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书箱。
掀开箱盖,果然,左手边两摞经史子集,右手边一叠游记话本。
关押文官的牢房放书箱,该说锦衣卫富有创造力,还是牟斌的脑袋被门夹了?
箱盖合上,杨瓒愈发对探索牢房起了兴趣。
凑近墙面,摩挲着斑驳的刻痕,多是之前“狱友”留下的诗词遗言。仔细观察,多数还有落款和年月。
“永乐十九年,宣德四年,天顺元年,天顺三年,天顺七年,成化三年,成化五年,成化八年……”
沿着墙面一一数过,杨瓒发现,天顺和成化年间狱友最多,弘治年间最少。
最近的一篇,是在弘治十二年。
留诗的不是旁人,正是提倡“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两次上言弹劾寿宁侯的户部郎中李梦阳。
回想在客栈里经历的那场口角,杨瓒不由得轻笑。
这也算是另类的缘分?他是不是也该写点什么,以供后来者参考?
仔细想想,还是免了。
他不善做诗,写出来也是贻笑大方。最多离开时留下行字:翰林院编修杨瓒到此一游。至于后来者会怎么想,会不会笑话杨小探花没有诗才……管他呢。
看够了,腰背又开始疼。
杨瓒挪到木床边,慢慢坐下,缓缓舒了口气。疼得这么厉害,别是伤到了骨头。
“杨老爷,小的给您送笔墨。”
狱卒打开铁锁,弯腰笑道:“杨老爷可习惯?若是哪里不适应,尽管提,小的一定安置妥当。”
习惯?
再好也是牢房,如何习惯?巴望着常驻不成?
杨瓒磨了磨牙,牟指挥使请他诏狱小住,真意难明,还是先静下心来,先弄清情况再说。
“并无何处不妥。”
“那就好。您住着,住多久都成。”
狱卒笑得愈发真诚,杨瓒顿觉疼的不只是腰。
“杨老爷可有什么忌口?小的记下,稍后给老爷送饭菜过来。”
“清淡些即可。”杨瓒取出一只荷包,摸出两枚银角,“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
指挥使发话,这位可不是来“坐牢”的。必得小心伺候,万事都要妥当。
狱卒特地清扫过牢房,搬来桌椅,新铺上枕头被褥,更搜罗来一箱书籍,就为让杨编修住得舒服些。
因不识字,书籍的种类五花八门,甚至有神异话本。然也歪打正着,正好替杨瓒解闷。
收起银角,放下笔墨,狱卒退出牢房。
礼遇不假,门外仍要落锁,毕竟诏狱的规矩不能改。但在囚室里,杨瓒想干什么都行,哪怕是踹门凿墙,爬上房梁,只要他能做到,通通随意。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杨瓒的腰侧越来越疼。
小心解开官袍,掀开里衣,自肋下至后背,成片青紫的印痕。
“嘶——”
杨瓒吃惊不小。
只是被撞了一下,竟然这么严重?真是骨头裂了不成?
正思量间,牢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杨瓒合上衣襟,循声抬起头,见是顾卿,立刻站起身。
“顾千户。”
“杨编修。”
顾卿向狱卒拿过钥匙,打开铁锁,迈步走进牢房,身后跟着一名提着药箱的医士。
“下官如此,让千户见笑。”
“杨编修何出此言?”
顾卿诧异挑眉,按住杨瓒的肩膀,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按回榻上。随即侧身让开,容医士上前为杨瓒诊伤。
大概为免杨瓒尴尬,停留不到片刻,顾千户便转身离开牢房。
房门未关,杨瓒听不清顾卿和校尉狱卒说些什么,只能看到校尉严肃点头,狱卒不断哈腰,偶尔看向杨瓒,目光愈发热切。
“杨老爷且侧身。”
医士先为杨瓒诊脉,随后挽起窄袖,仔细看过伤处,在边缘轻轻按压。
“此处可疼?”
杨瓒摇头。
医士又移了几处,杨瓒或点头或摇头,偶尔还要冷嘶一声。
“杨老爷放心,只是外伤,并未伤及内腑,骨亦无碍。”
医士确诊,杨瓒长舒一口气。
先时疼得那么厉害,他还以为肋骨断了。得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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