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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_来自远方-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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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朝鲜李氏为代表,三天两头来一趟,大事没有,小事一箩筐,当真是烦人。甚者,住下就不走,厚着脸皮在鸿胪寺混吃混喝。
临走之前,更要厚皮老脸请赏。
朱厚照对自己人大方,对外人却不一样。又有杨瓒敲边鼓,对这些番邦使臣更是看不上。
送来三瓜两枣,大米都能按粒数,请赏却是半点不客气,金银绸缎、珍珠美玉,什么值钱要什么。
明摆着占便宜,当朕是傻子?
相比之下,朵颜三卫偶尔起刺,到底实在。不赏绫罗绸缎,也没有涎脸涎皮讨要。
没有金银宝钞也没关系,能赏几口铁锅,回到部落也能交代。
此非杜撰。
弘治十八年,泰宁卫使者进京,上书请赏,白纸黑字,铁锅赫然列在第一位。
安排好内外群臣,顺便圈住番邦使臣,按照计划,朱厚照摆驾奉天门。
天子起驾,作为仪仗队,锦衣卫自要跟随。
牟斌亲自登上城头,南北镇抚司同知佥事,千户百户,皆锦衣鸾带,戴乌纱帽,佩绣春刀,分立御道两旁。
御驾过时,校尉挺直腰背,纹丝不动。
朔风卷过,衣摆翻飞,袍角袖口的云纹似鲜活流动。
申时末,城头点燃火把。
钟鼓齐鸣,奉天门大开。
京城百姓,外来商人群集城门下,仰望城头上的云伞云盖。
在朱厚照出现一刻,众人俯地跪拜,如潮水一般,山呼万岁声不绝,俄而融入钟磬之声,震耳欲聋。
京城之内,万千灯火点亮。
东安门外,各色彩灯斑斓闪烁,组成蜿蜒长龙,似欲腾空而起,翱翔天际。
“陛下万岁!”
“万万岁!“
高呼声不绝。
站在城头,朱厚照脊背挺直,立如苍松。
双眼湛亮,下颌绷紧。脸颊浮现红晕,激动万分之下,竟然忘记礼部进上的祝词,上前一步,扬起右手。
欢呼声更大。
牟斌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天子高举双臂,兴奋得用力挥舞。
足够亲民,威严全无。
少年天子激动不已,为让百姓看得清楚些,甚至想要跳上两步。
张永和谷大用眼疾手快,双双扑上,拼命拉住龙袍一角。
不说祝词,不算什么。双臂挥舞,也说得过去。
崩豆似的跳高,坚决不行!
从圣祖高皇帝开国,从太宗皇帝迁都神京,历代先帝,哪怕最荒唐那位,也没这么干过。
有失体统不算,万一脚下没站稳,磕碰到哪里,城头这些人都要掉脑袋。
“陛下,陛下小心!”
张永小声叫着,希望朱厚照能冷静点。
可惜山呼声过于庞大,张公公扯开嗓子,也如蚊讷一般,朱厚照压根听不见。
百般无奈,张永谷大用只能对视苦笑,牢牢拽住龙袍一角,打死也不放手。
好在腰带系得紧。
不然的话,这么大力气,龙袍必定会被拽掉。
“陛下万岁!”
城楼下,几名壮汉混在人群中,随百姓一起高呼,目光却频频闪动,紧盯在不远处的几名番人身上。
“大哥,动不动手?”
“盯准了?”
“盯准了。”
“好。等人群散开,趁乱挤过去。”
“大哥,东西八成在那个白衣番人身上,不如……”
“三个都带走。”为首的汉子低声道,“记住,绝不能在城内杀人。找到东西,将人敲昏带出城外。他们身上有路引,路上能顺当些。”
“大哥放心。”
汉子点头,又道:“今明两日京城皆不宵禁,城门不关,何必这般费事。只要取来东西路引,直接到城外埋了,岂不干净。”
“老五闭口!”
无需为首的汉子斥责,一名脸上横贯三条刀疤的汉子道:“东西抢来,你会看?”
“三哥可是秀才。”
“秀才?秀才也读不懂番人的字。”汉子道,“敢自作主张坏事,误了大家发财,不用大哥下令,我先卸掉你两条胳膊!”
“晓得了。”
虽不情愿,老五也只能咬牙点头。
几人不再多言,在人群中散开,从三个方向盯准番商。
彼时,城头钟鼓声渐停。
朱厚照停止挥手,兴奋感微减,终于想起礼部敬上的贺言。
“谷伴伴,念。”
“奴婢遵命。”
天子不蹦了,张永和谷大用长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无论如何,头总算保住了。
张永俯身,为天子整理衣摆,谷大用展开圣旨,高声念道:“天子敕:上元佳节……”
城门前,人声寂静,百姓皆躬身在地。
正向番人挤去的壮汉动作稍慢,立在众人之间,极是显眼。
事先安排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役,如跟在螳螂身后的黄雀,找准目标,彼此打了手势。
敕令宣读完毕,人群再次山呼万岁,久久不愿散去。
在人群后方,儒衫方巾的杨瓒谢丕等人,由家丁护卫,静观其变。
“杨贤弟,天子真会出宫?”
“谢兄智计在握,何需询问小弟?”
谢丕眸光一闪,杨瓒动作更快,在谢状元动手前,先侧身让开两步,躲到顾榜眼身后。
吃一堑长一智,再吃亏,当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我……”
谢丕被气得咬牙,当初为何看走了眼?
什么沉稳厚道,全都是X!
一气之下,谢状元爆了粗口。
幸亏谢阁老不在当场,否则定会气得吐血。
吐完之后,手持家法,逮住谢状元,必须腿打折。
能官至内阁,即便不如李东阳身手了得,也不比刘健为人剽悍,总要有几分看家本领。愤怒之下,下手难免会重些。身为源头,杨瓒八成也逃不过,必要挨上几下。
伤上加伤,日子怎能好过。
谢阁老不在,当真是万幸啊。
杨瓒四十五度角望天,发出一声感叹。
一切为了大明,谢阁老还当节哀。
城头上,朱厚照斥压抑住满心激动,按照预定计划,离开城楼,登上御辇。
张永谷大用紧随在旁,牟指挥使本想跟随,被天子挥退,只能遵旨,另遣人护送。
“恭送陛下!”
天子起驾,众人皆躬身行礼。
朱厚照握紧拳头,不停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稍有不对,就会在牟斌眼前露馅。
御辇走远,牟斌直起身,皱紧一双浓眉,没想到,真被杨侍读猜对了。
“顾卿。”
“属下在。”
“东安门那里,都安排好了?”
“回指挥,皆按计划行事。”
“多遣十人跟着天子。”牟斌顿了顿,道,“非必要,无需让天子发现。”
“遵命!”
“显武营,”提起内卫,牟斌有些不以为然,“都遣人看住,免得帮不上忙,还要碍手碍脚。”
“是!”
顾卿领命,离开奉天门。
今夜不宵禁,宫城皇城,俱是灯火通明。
街头巷陌,花天锦地,车马如龙。
男来女往,熙熙攘攘,摩肩如云。
靠近东安门,灯火辉煌,热闹更甚。
摊位一个接着一个,彩灯一盏连着一盏。
从街头望去,灿如繁星,五彩斑斓。交相辉映,更显光华夺目。
每盏彩灯前,都有两三少女驻足,莺声燕语,妆点鼎沸声嚣,钗环彩裙,尽显红飞翠舞。
南北各地的商人,说着官话方言,各举彩灯,吸引人群在摊位前停留。
制灯的工匠耗费心思,翻新各种花样。
绘在灯上的人物像,个个栩栩如生。
美人峨眉娇颜,武将怒目虬髯。老者慈眉善目,孩童粉妆玉润。
走马灯转动,一帧帧典故在眼前流动。或文人作揖,或武将策马,大有意趣。
杨瓒行走在摊位间,看到一盏四面绘着美人的彩灯,灯匠别出心裁,美人相类,膝边繁花各不同。随轮轴转动,仿佛花开花谢,历尽春景夏荣。
“杨贤弟。”
正看得入神,肩头忽被人拍了一下。
“看那边。”
顺谢丕所指看去,杨瓒禁不住抽动嘴角。
还真被这小屁孩跑出来了!
同行几人互相看了看,神情都有些复杂。
“事已至此,我等当依计划行事。”
杨瓒压低声音,谢丕和顾晣臣微微点头,王忠和严嵩更不会反对。
天子想出宫,十成十拦不住。
为保万无一失,暗中有锦衣卫东厂,明里则安排长安伯府和学士府的家人。
杨瓒和谢丕几人,负责同天子“偶遇”。
遇上后,必要步步跟紧,绝不能让朱厚照溜掉。
天子想玩,就让他玩。
怎么玩,到哪里玩,必须仔细思量,制定最佳路线,确保不出丁点差错。
见到杨瓒,朱厚照半点没有偷溜出宫,被人撞见的尴尬。反举起一盏钟馗捉鬼彩灯,高兴道:“杨侍读,真是巧!你瞧这个,比宫灯更要精巧。”
杨瓒:“……”
这是被抓包该有的反应吗?
谢丕顾晣臣同样被闪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
正无语时,人群中突起一阵骚乱。
数个摊位接连掀翻,三名番商高呼着,奋力冲开人群,跑向巡视的顺天府衙役。
“求命!”
发音不准,引起的骚却是不小。
为免人群出现混乱,潜藏在暗处的力士番役打几声呼哨,立刻动手,将追逐的两波人当场拿下。
“带走!”
顺天府衙役挥舞着铁尺,勉强挤过来,人已经抓住,混乱业已平息。
张永和谷大用的心提到嗓子眼,双腿都在打颤。万一冲撞到天子,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杨瓒几人也是冒出一头冷汗。
怕有事,偏偏有事!
朱厚照不以为意,觉得稀奇,不是杨瓒拦着,当真会冲过去看热闹。
番商和五名壮汉俱被押走,一名穿着绢布短衣,扮作灯匠的校尉走来,手里攥着一支两指宽的竹筒。
“此乃番商携带,经查验,内中只有一张羊皮纸。”
羊皮纸?
朱厚照很是好奇,杨瓒也是一样。
那几个壮汉,曾在客栈闹事,被杨瓒等亲眼目睹。其后遣人跟随,没想到,真发现了问题。
他们的目的,竟是这三个番商。
准确点说,是番商携带的羊皮纸。
“此处不方便说话,福来楼距离不远,可暂作歇脚,还请陛下移驾。”
急于知道羊皮纸上内容,朱厚照没有反对,同杨瓒等离开人群。
待到楼中,掌柜送上热茶,校尉立刻关上房门,打开竹筒。
羊皮纸被硝得很薄,看样子,着实有些年头。
摊开在桌上,竟占据半个桌面。
看着奇怪的字体和清晰的线条,谢丕顾晣臣尚无反应,杨瓒立时瞳孔紧缩,这竟是一张海图!
第八十一章 上元节三
“这是海图?”
杨瓒能认出海图,朱厚照亦然。
见识过永乐朝时期的郑和海图,再看眼前这张,难免觉得粗陋,有几分不习惯。
大概是质地原因,图上线条极其粗糙。
海中岛屿多以图形代替,或是方圆,或是三角,大小不同,虽标注有番邦文字,仍有些模糊,无法一眼认出。
临海的大明州县倒是极容易辨认。
查验墨迹深浅,能够确定,多处都是新添加,远比海岛绘制得精细。
朱厚照站起身,指着图上靠左的位置,问道:“杨先生,这绘的可是宁波府?”
“回陛下,正是”
“朕记得,这几处应是卫所?”
“臣不敢完全断定,有八成把握,此处应为昌国卫。”
“好大的胆子!”
朱厚照当即震怒,猛的一拍桌案。
木质的方桌,发出吱嘎声响,桌腿摇动,显见用了多大力气。
“此图是番人绘制?”
杨瓒无法回答,看向立在门旁的锦衣卫。
“你说!”
“回陛下,此图确从番人身上搜得,是否由其所绘,暂无从得知。”
“人现在哪里?”
“回陛下,已押往诏狱。”
“起驾!”
朱厚照咬牙道:“去诏狱,朕要亲审!”
闻言,张永谷大用大惊失色,想劝阻,又不贸然开口,唯恐劝不住天子,反引来更大怒气,闹得不可开交。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看向杨瓒,满脸焦急。
杨侍读,快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天子真跑去诏狱!
天子偷溜出宫,事先做好准备,好歹遮掩过去。
起驾前往诏狱,亲自审讯疑犯,实在有失体统。走漏风声,朝中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伺候的,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杨瓒没有反应,仍在仔细观摩海图,似要将图纸盯出两个洞来。
张永和谷大用急得嘴里冒火,变貌失色。
杨侍读,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两人的求救信号,杨瓒半点没有接收到。专注看着图上标注的海岛,回忆郑和海图,发现有几处明显对不上。
是郑和海图疏漏,还是这张海图有错误?
可惜上辈子没多看看地图,想做一番对照,都无从忆起。
杨瓒陷入沉思,谢丕顾晣臣同时起身,拱手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严嵩站在一侧,始终保持沉默。
以他的品级,有资格上朝,却是站在队末,距离天子十万八千里。说句不好听的,换下官袍,天子知道他是谁?
贸然开口,未必能帮上忙,反引来天子厌恶,得不偿失。何况,有杨瓒谢丕在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出面。
王忠性格耿直,明知无用,仍要上前。
刚迈出一步,即被严嵩暗中拽住。
“王给谏,非是你我出言的场合,静观便是。”
严嵩实是出于好心,压低声音,示意王忠向右看。
“杨侍读在此,必能劝说陛下。”
王忠皱眉,表情微变,眼中闪一抹复杂。
严嵩看得真切,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下稍惊,下意识松开手。王忠却没有再向前,而是收回脚,后退半步。
“多谢严兄提醒,是在下过于急切。”
“王给谏客气。”
王忠言辞恳切,严嵩怀疑自己眼花。王给谏向来性格耿直,方才应是看错了吧?
两人声音极低,站在角落,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另一面,谢丕顾晣臣好说歹说,唇焦舌干,被劝之人却瞋目切齿,因海图内容不胜其怒。
“好大的胆子,朕必要亲自问个明白!”
明朝船队七下西洋,绘制海图不下百余张。有的图上,连番邦人口都有标注。以此类比,朱厚照原不该如此愤怒。
问题在于,这张海图不只绘出宁波府沿海州府,部分近海卫所、备御千户所亦有标注。
不认识字,不代表看不出标记点的位置
自杨瓒在弘文馆开讲,永乐朝的海图就挂上乾清宫的宫墙。不是要召见内阁六部,东暖阁内也会挂上几张。
私下绘制明朝地貌,本就十分可疑。标明沿海防卫,到底有什么企图?
为行路方便,经商需要?
骗傻子去吧。
在朱厚照看来,大明船队绘制海图,天经地义。外番之人勘察自家地貌,绝对不行!
他就任性了,怎么着吧!
“陛下,还请三思!”
谢丕和顾晣臣做歉做好,说得喉咙冒烟,依旧无用。
眼看朱厚照迈步向外走,杨瓒终于不再沉默。
“陛下。”
比起他人的紧张,杨侍读很是淡定。
“还请听臣一言。”
旁人说话,朱厚照可以不听。换成杨瓒,脚步立刻停住。
“杨先生有何话?”
杨瓒拱手,道:“陛下今日出宫,是为彰显仁德,与万民同乐。”
朱厚照歪歪脑袋,斟酌两秒,点头。
“朕是有此意。”
谢丕等愕然瞠目,完全没料到,杨瓒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这句。
不理旁人反应,杨瓒笑道:“既如此,陛下当继续才是。”
“继续?”
朱厚照微愣,继续逛灯市?
杨瓒轻笑,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折起海图,纳入袖中。
“陛下,灯市仅有几日,明日将要罢灯。”见朱厚照转动眼珠,似是心动,杨瓒再接再厉,“不趁今日赏灯,想要再看,可要足足等上一年。”
谢丕双眼瞪得更大,顾晣臣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这是在劝说天子?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而且,天子不可能答应的……吧?
按照常理,谢状元和顾榜眼的思路没错。
只可惜,朱厚照的性格行事,没法依常理推测。
房内寂静片刻,朱厚照右手握拳,拍在左手掌心,道:“幸亏杨先生提醒,朕怎么没想到!”
人关在诏狱,没长翅膀,绝对跑不掉。无需急在一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溜出宫,就为见识灯市热闹。错过今日,想再偷溜,百分百不可能。
等上一年?
朱厚照没那份耐心。
“陛下,臣闻灯市之内,许多摊位都设有灯谜,猜中有物相赠。”
“果真?”朱厚照的注意力完全转移。
“果真。”杨瓒道,“或是彩灯,或是机巧物件,不一而足。臣不善猜灯谜,未知陛下可有兴趣?”
“有!”朱厚照连连点头,“朕最喜猜谜!”
“既如此,可请陛下移驾?”
“好!”
杨瓒说得轻松,朱厚照答应得痛快。
谢丕等人都是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样的发展?
就这么简单?
杨瓒挑眉,就是这么简单。
朱厚照兴致勃勃,当先就要推开房门。
张永谷大用回神,忙上前两步,一边擦汗,一边为天子引路。同时不忘对杨瓒点头,以示感激。
关键时刻,到底要杨侍读出马。
杨侍读威武!
朱厚照先行,杨瓒落后半步,回身问道:“几位兄台,不随小弟一同?”
谢丕顾晣臣看着杨瓒,仿佛在看一个天外来客。
王忠严嵩表情复杂,更难以形容。
“谢兄?顾兄?”
杨瓒看向谢丕,面带疑惑。
“我等自要与贤弟同行。”谢丕回道。
“甚好。”
杨瓒颔首,迈出房门。
谢丕单手负在身后,表情渐渐变得认真。
父亲早有言,此子不凡,当与之交好。如今看来,堂上智慧非他所能及。虽已立身官场,晋身仕途,观人行事,着实还要认真学。
“顾兄,”谢丕侧首,问道,“你我可与杨贤弟同行?”
话中颇含深意,绝非只问当下。
“这是自然。”顾晣臣浅笑,一派洒拓。
“顾兄干脆,谢某佩服。”
“岂敢。”
两人对视,视线交换,眼中均有深意。随即先后走出房门,紧随天子而去。
王忠和严嵩站在原地,齐齐苦笑。
没人招呼,只能自己跟上。
在灯市同天子“偶遇”,杨瓒三人足以应对,根本无需他二人帮忙。将他们带上,已是天大人情。抓不抓得住机会,全看自己。
“杨贤弟提携之情,严某必当铭记在胸。”
严嵩翻出感叹,王忠侧首,眼底复杂褪去,神情终变得释然。
步下二楼,掌柜正要送上茶点。
“几位老爷这就要走?”
“明日罢灯,想再观灯,就要等到明年。”杨瓒解释道,“我等均不愿错过,掌柜好意只能心领。”
“杨老爷客气!“
掌柜笑得眯起双眼。
杨瓒屡次前来,已为福来楼赚足脸面。
做人要知足,贪心太过,一蛇吞象,十成不会得偿所愿,怕还会乐极生悲。
“恭送诸位老爷!”
先时,客栈众人虽也去门前跪拜,却压根不知道天子长什么样。
几丈高的城楼,又没有望远镜,只能看到一个明黄色的人影。再想细看,早被挤到人群后边。
掌柜不认识朱厚照,见杨瓒几人的态度,也知其身份不凡。
行礼时,腰弯得更深,还让伙计将点心包上。
“这是厨下新蒸的糕饼,裹了蜂糖,还请几位老爷莫要嫌弃。”
“多谢。”
杨瓒接过纸包,早有跟随的家人取出荷包,倒出银角。入手的分量,够买下五六十张糕饼。
“不用绞了,老爷高兴,请掌柜用个水酒。”
“谢杨老爷!”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钱越多越好。
见杨瓒给钱,朱厚照看向张永,道:“张伴……”
“咳!”
杨瓒咳嗽一声,朱厚照立即改口,“张伯,给钱!”
张伯?
张永好悬没坐到地上。
当真是要人命了!
苍白着脸,取出两颗银豆,朱厚照犹不满意。还是杨瓒劝说,才勉强点头。
“掌柜可要收好。”
离开之前,杨瓒忽然转头,提点一句。
掌柜攥着两颗银豆,犹自不解。片刻后,忽然福至心灵,急切举到眼前。银豆打磨成蚕豆状,很是精美,一侧刻着米粒大的四个字。
仔细辨认,看清刻的是什么,掌柜立时僵在原地,脸色涨红,似热血冲头一般。
“东家?”
见情形不对,伙计立刻上前,想看看银豆上到底有什么,让掌柜成了这个样子。
“没事!”
不等伙计靠近,掌柜立刻攥紧银豆。
“没见有客?快去招呼!”
留下这句话,也不管伙计的反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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