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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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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璟睿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娘。
  周太后舌头碰到牙齿,腮帮子僵硬,尽量缓着语气哄道:“璟睿,过来让皇姑母好好瞧瞧,你放心,你娘的事情,皇姑母一定查清楚,为她做主。”
  苻璟睿这才欢天喜地地过去。
  周太后哄着苻璟睿吃点心,沉声道:“来人,带王妃去换衣服。”
  苻璟睿从周太后胳膊下面滑了出去。
  “皇姑母,孩儿也去换衣服。”
  周太后笑道:“你年岁也长了,即便跟母妃,更衣也不便同去。哀家派几个小太监带你去,再让宫女带你母妃去换衣服。等换好了衣服,哀家带你去给大行皇帝磕头,可好?”
  苻璟睿眼珠转来转去,似有犹豫。
  “怎么,璟睿在想什么?”周太后替苻璟睿扯了扯袍襟,看着他的双眼。
  “母妃不去么?”苻璟睿小声问。
  “你母妃自有宫人带去与命妇们一起,皇姑母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十一岁了,不再是幼童,当与皇亲、朝臣们一处,不便同女眷一起。”
  “那皇姑母不同母妃一块吗?”
  周太后脸色已十分难看,手指在苻璟睿的衣服上留下浅浅一道痕迹,她松开手,唇角牵起弧度,抚摸苻璟睿的头:“皇姑母要主持宣读大行皇帝的遗诏,自然,是不能同你母妃一起的。但是皇姑母这里有许多宫人,他们都忠心耿耿,在宫里伺候了多年,都是懂规矩的,一定会照顾好你母妃。好吗?”
  苻璟睿笑着点了点头:“嗯!璟睿全凭皇姑母吩咐。”
  周太后这才笑了起来:“璟睿饿不饿,再吃点?”她吩咐宫女先带王妃下去,哄着苻璟睿吃了些点心,不动声色地问苻璟睿的功课,全当是聊天。
  苻璟睿开始显得拘谨,渐渐也又笑又闹,跟周太后说起自己学课顽皮捉弄先生的事情,周太后放下心来,心中轻蔑:过于依赖母亲的小儿,即便已经十一岁了,苻璟睿也不过是个孩子。
  ·
  两匹马风驰电掣冲过长街,一个急促勒马,拐进深巷之中。
  陆观与周先来到吕府,听闻吕临已经吕临已经进宫,好在吕临还留了几个人下来,吕老爷子叫人牵马出来,这几人都是护送宋虔之从祁州回来的羽林卫,此刻都换了禁军的袍服。
  陆观与周先也匆忙将外袍套上。
  周先摘下纱帽随手扔掉,换了禁军的帽子戴上,陆观已系好了带子。他郑重其事朝众人抱拳,几人之中,一人领头,余下众人前后呼应地将陆观和周先保护在队列之中。
  龙金山的队伍没有进城,驻守在城外半里处。一早龙金山便得到吕临的传话,做好应战准备,等到陆观他们进了军营。
  龙金山听闻白古游身死,根本无法相信,一声怒吼之下,要遣人前去确认,被陆观阻止住。
  “如果此事是假,白将军今日就会带人进城。”陆观有意停顿,待龙金山情绪平复稍许,方道,“要是确实,他手下也会有将领带大军屯兵城下。我们现在就要整兵进宫,禁军方面怎么说?”
  领头一人站出,回话:“禁军统领现在是孟鸿霖,孟鸿霖是刘赟旧部,刘赟伏诛,禁军原换掉的就只是统领,后来安定侯逃出,孟鸿霖换了一批人,却未能尽数换掉,与其说是替换,不如说是扩充。战事不断,禁军能够替上去的人也不多。统领已经联络过弟兄们,有六成是咱们的人。”
  陆观:“六成不够。”
  “提孟鸿霖的头,余下四成便可归附。”
  “孟鸿霖人在何处?”陆观朝周先问。
  “和苻明懋一处,就躲在京城里,苻明懋在京城的布局已有时日,好在咱们早有准备,已经跟了数日。这时辰,他们也要动身进宫了。”周先还没有收到最新的消息,但可以想见,苻明懋躲在京城,一直没有出城,等的便是在群臣目睹下走回皇宫,走到那个至高无上的权位上。
  “那我们这便动身,龙金山,将你的人分成三股,小支部队跟随你直接捣入承元殿外,余下两路随这位羽林卫兄弟控制禁军。孙秀会在宫门与你们接应。等到群臣向新帝叩拜,山呼万岁,立即将宫墙之内反对皇帝的人马肃清。”陆观道,“认兵器,不要认服饰,外族人反抗者一律格杀。反抗的禁军愿意投降者,既往不咎。”
  “那便出发。”陆观环视一周,率先步出军营。
  林中鸟雀飞出。
  龙金山紧跟在陆观身后,他拍了一下陆观的肩。
  陆观回头,郑重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感受,我们是一路骑马进城,又再到你这里来,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不久前在白大将军帐中,与他谈话,我便有不祥之感。”陆观话语哽住,他定了定神,仰头望天。
  这是一个晴天,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然而就是在这毫发毕现的青天白日里,即将血满丹陛。
  “陆观。”龙金山粗犷的声音说。
  “将军请讲。”
  “我知道你与大行皇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曾是他的谋士,与他相识于微末,那时你对荣宗皇帝的遗命显然不以为然。如今仅是为一纸诏书和所谓忠诚,你就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吗?”龙金山道,“你不是一个把自己铐死在官位上的人,你有为民的赤子之心,但你绝比不上白大将军,你不会为了江山稳固奉献一切。或许,你比我老龙高尚些许,却也不过是常人。”
  “我这帮弟兄,原就是镇北军麾下,白大将军忠于大楚,他的选择便是全军上下的选择。而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陆观身上禁军的袍服被烈风鼓起双袖,他一手负在身后,转过身来,面对龙金山。
  “我犯下的错,我要亲手将它纠正过来。”陆观道,“没有谁比旁人高尚,人生在世,只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选择,此重彼轻,因人而异。我不求青史留名,也不求闻达天下,只要有一人与我相伴,见证我扫除旧过,于愿足矣。”
  龙金山:“依你所说,黑狄与阿莫丹绒已经勾连,今日败亡,恐会天下大乱,小侯爷始终追随于你,你不怕污名渎身,也不怕牵连你口中这一人吗?”
  陆观翻身上马,朗声答道:“若败亡,那是我一人之过。我怎么从不知道,龙将军是这般多话的人?”
  龙金山神色复杂地看着马上的陆观,没有答话。
  陆观已不在看他,拨转马头,当先离开之前,他回了一次头,露出一丝淡笑:“既是真丈夫,龙将军何敢断言,是谁在追随谁?”
  话毕,他一马当先,驰出军营,与辕门外等候的数人会合,奔向京城。

  ☆、波心荡(拾)

  
  王妃被人带进一间小室,房里没有例属王妃的丧服,门口却守着十数名羽林卫。她心里一沉,有了数。
  “本王妃的衣服呢?”
  太监拍了拍手,门外一名宫人捧着托盘进来,盘中是一盏半透明的花蜜,香气宜人。
  “奴才这便去给王妃取衣服,请王妃先用一点蜜汁。”
  “我不渴,去把衣服取来,我儿一时半刻也离不开我,拖得久了,我怕你们担待不起。”
  太监冷笑起来,面露狰狞。
  门砰一声从外面被关上,只听见房里椅子翻倒的闷响,很快便静下去。
  太监满头大汗从房里出来,掏出帕子擦拭额头的细汗,走廊下走来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太监一面擦手一面皱眉道:“柳姑娘怎么过来了,您这可以下床走动了?”早知道这跛姑娘无事,何须他来动手,没得手上多沾晦气。太监心想着,冷冷瞥了一眼去取药的小太监。
  小太监把头埋得极低,浑身发抖。
  “今日好多了,她已经吃下去了?”柳素光问。
  太监斟酌片刻,开口道:“已经‘睡’过去,姑娘要去看?”
  “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不能让旁人瞧出什么。”
  柳素光的说法正是太后要求的,也是柳素光担保这毒|药用了以后并不会露出中毒的痕迹,如果不是皇帝之死让柳素光担了疏忽之罪,今日做这件事的就是她。太监扭头扫了一眼房门,拱手道:“那便有劳姑娘,太后那里,咱家先去回话。姑娘预备怎么处置?”
  柳素光冷然道:“化了她。不用火,我自有办法,你去吧。”
  柳素光瘸着脚,一手扶着门框,推门入内。
  ·
  承元殿前,哭声一片,愁云惨雾。大臣跪了一地,个个擗踊号恸,大员依次入内哭临举哀,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苻璟睿从帘子后往外看了一眼,身体向后一缩,背部抵到太后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太后,难免露怯。
  “皇姑母,母妃什么时候到?”
  周太后抚着他的头,眼神冷静:“不是同你说过,你母妃要去女眷们磕头的地方,不同咱们在一处。”
  苻璟睿脑袋就想往后缩,身后的太后如同一尊雕塑,让他退无可退。一只手抵在苻璟睿的背心,将他向外推了一推。
  哭声顿止,第一个大臣看见了苻璟睿,以及他身后的周太后,接二连三,殿内跪着的文官都看到了太后领着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从棺椁之后步出。
  众官员向太后行礼,跪在殿内的正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员,六部尚书五个都在,独独缺了李晔元。
  殿外,宋虔之跟林舒站在一块,正在咬耳朵,得知吕临已经进宫,姚亮云跟林舒商量好了似的,宋虔之才露面,就被林舒逮住,一左一右两个人,把他夹着,不让他溜走。
  好在宋虔之事情已经办完,夹在举哀的人群里,四下张望间,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地上两个小小的黑影沿着房檐追过来,空气里拥挤着线香的气味,大臣们的哭声乱糟糟地响着。
  倏然间,哭声止。
  宋虔之示意林舒别再说话,看看里头什么情形。
  他们隔着正殿门槛十数米,前面排着三排人,每排四个。宋虔之放眼望去,乌泱泱都是人头和官袍,依稀看见承元殿上太后的金冠闪动着璀璨夺目的光辉。这本已是违制了,群臣却无人敢说什么。
  大楚重文轻武,文臣官品比武官高,文官设职是武官的三倍,这群读书人,平日里议事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从朝上吵到朝下时也不少见。此刻却都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安定侯何在?”太监的声音。
  宋虔之左右看了一眼林舒和姚亮云,躬身而出,他原以为心里会很慌,然而,在众臣睽睽的目光之下,宋虔之心里莫名静了:已经走到这里,没有退路,只能前进,最坏不过是死。
  “太后千岁,东明王千岁。”
  随着宋虔之这一声,文官俱是一惊,东明王从未在京城露过面,这些大员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周太后牵着个小儿到殡宫来,让人心生揣测。这下一个个都明白过来,周太后牵着的小儿,就是下一个苻明韶。
  秦禹宁垂着头不言不语,荣晖咳嗽起来。吏部无人,其余俱在。现在宋虔之走出来,他在吏部行走已有些时日,大家心里都有数,太后的意思,是要让他接李晔元的棒,只是没有端上台面来,只当做不知道。要让才刚满二十的少年人来坐李晔元的位子,谁也不会服。
  冷定脸色铁青,步出队列,执臣礼,道:“不知东明王大驾,大行皇帝才刚驾崩,下官若是记得不错,东明王的封地远在南部祁州。反贼孙逸占着宋州,与镇北军对峙数月,祁州如今是抗击叛军的第一线,从祁州到京城,短短两三日绝不可能,东明王不会是得了圣旨专程回京奔丧的吧?不知王爷从何得到消息,竟先一步从祁州出发,眼下就已到京城了呢?”
  苻璟睿道:“是太后派人到祁州接本王与母妃一道进京,到底为何,来人没有言明。”
  冷定转向太后。
  不等他发问,周太后道:“冷大人先不要着急。荣晖,懿旨你可收到?”
  荣晖一只手颤抖不已,以帕子捂住嘴,一顿狂咳。
  大殿上静得很,他的咳嗽声如同闷雷,直咳得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荣晖好不容易止住咳,闭着眼喘了一阵,取出两封懿旨。
  “今日一早,安定侯亲自来部里传旨,臣想,或许用得上,便带在了身上。请太后允准,让尚书们传阅。”
  周太后点头。
  秦禹宁看了懿旨,神色如常,山陵使在诸使里地位最高,一般由宰相担任,李晔元病重,秦禹宁领这个差,说明周太后无意让宋虔之接李晔元的职,多半只是要点他去吏部。以安定侯的身份,又是周太后的亲外甥,做个礼仪使也说明不了什么,镇国公徐绶勤以武官身份一样领了个卤簿使。
  冷定看到自己也在诸使当中,神色稍有缓和。
  偏偏是接旨的礼部尚书荣晖不在其中,荣晖上殿举哀已显得十分勉强,为皇帝的灵驾接引,要走不少山路,诸般琐事,荣晖要是在路上有个什么,那不是完了?
  杨文跟姚济渠都没说什么,姚济渠与镇国公亲厚,见镇国公在名单里,便闭起眼,手指抓梳胡须,好整以暇起来。
  最后杨文让身旁立着的太监把懿旨归还给荣晖,他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不知皇上是否留下传位诏书,为东明王正名?还是嗣皇帝非大行皇帝钦定?”
  宋虔之倒有些敬佩杨文了。
  那日林舒提及苻明懋去见过杨文,在宋虔之心里,杨文的面相便有些变了。能管着国库的银子这么些年,没出什么大岔子,军情紧急,上下贪腐蛀空军粮本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在杨文的任内,却没有此等事情发生。只是近年整个大楚经济持平,又逢灾年,雪上加霜,黑狄突然袭击,才令户部捉襟见肘。黑狄人每下一城,就地补给,相当于把本可用于支援镇北军的粮饷都用来支撑了敌军。杨文也出了巧思,把官员和富商统统列为劫掠的对象,白条一打,总算撑到黑狄被打垮。
  麒麟卫跟了他两天,苻明懋没有得到杨文的支持,他还在观望。只是周太后如此明显地把他剔除出近臣的名单,杨文的问话,也并未显露出任何不满,走个过场,本是应当。
  杨文的表情也说明了这一切。
  只要周太后能拿出大行皇帝的传位诏书,他便认可这两封懿旨。毕竟下给礼部的懿旨是围绕大行皇帝的丧事,而嗣皇帝要为大行皇帝引灵,先正名,再执丧仪,丝毫不错。
  至于杨文到底知道不知道苻明懋造了一封假的传位诏书,宋虔之只能在心里猜测,无法定论。
  “蒋梦,取大行皇帝的遗诏来,当殿宣读。”周太后说完,苻璟睿不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周太后捏着他的肩,没有多看他一眼。
  蒋梦应了声,匆匆退出,片刻后返回,取出诏书当场宣读。
  宋虔之不用听,就知道内容是什么,他也不便到处乱看,以免让太后看出端倪,只是他留意到,太后与苻璟睿本是从正殿后面出来,现在吕临站在那里,他穿的是禁军的袍服,腰间配剑。
  两人视线匆匆一碰,便即分开。
  蒋梦读完诏书以后,周太后问:“诸位大人还有何疑问?”
  徐绶勤道:“此诏书非大行皇帝在世时宣布,照例,须交丞相府、御史寺,或是六部尚书其中一人查验,荣宗皇帝在时,白古游大将军也执一枚铁鉴可以验看。不知尚书大人们,谁带来了?”
  荣晖见无人出声,颤巍巍地取出一枚铁鉴。
  “臣这里有。”
  周太后点头示意蒋梦过去。
  荣晖以铁鉴核对,双手捧着诏书,奉还给蒋梦,对众人道:“诏书是真,诸位大人,就照大行皇帝的意思办,嗣皇帝择日登基,先将大行皇帝的丧事料理之后,再细细详谈。”荣晖久病,声音发虚。
  杨文突然出声:“蒋公公且慢,我也带来了。”
  周太后虽不耐烦,仍和颜悦色示意蒋梦把诏书拿给杨文。她心里知道,无论这些多疑的大臣怎么验,上面的玺印是真,这是无论如何也推不翻的,这时候急也无用,反而落人口舌。
  杨文的铁鉴刚印上去,他眉微微扬起,似在思索什么。
  殿外一人高声道:“传位诏书是假,太后矫诏,意图扶持东明王篡位,众位同僚莫要再上这妇人的当!”
  殿中无人不熟悉这个声音,一时间大臣们纷纷变色。
  连周太后脚底也是一颤,她迅速稳住身形,看见大臣们让开一条道,从中走来的是一身布衣的李晔元,在禁军统领及数名羽林卫的护卫下走近过来。
  宋虔之焦急地看了一眼吕临。
  吕临眼神示意他放心,镇定自若地将手握在剑柄上,但没有要拔剑出鞘的意思。
  李晔元身后跟着苻明懋、左正英,左正英身后又有一人紧贴着他。
  宋虔之看出左正英步态不大自然,仿佛被人推着在走。左正英眼神落在地上,像是并不在意殿内正在发生的事情。
  有几名文官认出了左正英,纷纷议论起来。
  “大胆反贼,竟自投罗网!”冷定当机立断,命令禁军,“来人,将这一干人等拿下,苻明懋擅自从流放之地逃回京城,其母妃是黑狄人,我大楚的劫数,焉知不是人祸。姚大人,纵是皇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您可千万不能网开一面!”
  好快的决断。宋虔之心中叹道。
  姚济渠如梦初醒,向东明王下跪,恳求道:“请陛下下旨,将苻明懋勾结黑狄叛国一案交由刑部审理。”
  就在此时,李晔元取出明黄色的卷轴,右手握住高举起来,他转过身,从分开的两列大臣里穿过,使得人人都能看清他手上的东西。
  “这是荣宗的遗诏,大行皇帝得位不正,弑君弑父,将荣宗鸩杀之后,凭借储君身份登上帝位。一切都是周氏一族的阴谋,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众位大臣难道不想知道,荣宗的传位诏书,究竟将皇位传给了谁,谁才是真正的叛国之贼?”
  “李晔元!”周太后一声怒喝,“吕临,将这满嘴胡言的乱臣就地格杀!”
  “请太后息怒,微臣斗胆,请太后不妨听一听李相要说什么。”杨文步出,恰好拦在了孟鸿霖的身前,他旋步回头,向左正英行了个礼,“许久不见左大人,今日到朝中来,想必也有话要说。”
  “羽林卫,还等什么!把他们拿下!”周太后再次下令。
  吕临带着羽林卫从两侧掩来,孟鸿霖一声令下,另一队羽林卫从门外冲进来,与吕临的人形成对峙。双方穿着打扮一模一样,无分彼此。
  周太后还要下令,杨文却高声道:“太后就这么急着杀死李相么?宫中不是说李相病重,怎么臣看李相好得很,并无病容。莫非这段时日,李相被囚禁在宫里?”
  周太后生硬道:“杨文,你是在同谁说话?”
  “臣斗胆,请太后让李相把话说完,如若李相胡言乱语,其尸身人人可戮。难道我大楚朝堂之上,要发生同室操戈的惨剧?!”杨文将官帽解下,跪倒在地,重重磕头,“请太后恩准相爷当堂对质,若有虚言,臣等虽是文官,也绝不会坐视反臣活着走出这里。”
  “臣等忠心,日月可鉴,必当为皇上效力,百死无悔!”镇国公徐绶勤振臂一呼,顿时一众大臣全都扑倒,剖白忠心。
  周太后脸色苍白,凝视着李晔元毫无表情的脸,如今他看上去,却像是个忠臣的样子了。
  周太后轻轻笑了,站在上方,唇角僵硬地一动。
  “李晔元,你有话便说,有半句虚言,不止你,你满门上下再无活路,你想清楚,就说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雪了,太冷啦,jio都冷痛了,大家都要注意保暖啊

  ☆、怒涛(壹)

  
  太后松了口,殿内气氛稍稍和缓些许,文官们起身,宋虔之转过身去,正是在对着李晔元的方向。他的眼光瞥向门口,殿外仍安静、空旷,门边站着孙秀,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揣着袖子,躬身躲在一名大臣身后,穿的也是太监的衣服,旁人只道是寻常宫侍。
  孙秀也看见了宋虔之,面上没什么表示,两人视线匆匆一碰,便即闪开。
  “众所周知,大行皇帝在双鸿三十六年被立为储君,此后荣宗一直将其作为太子培养,命太傅兼任太子师,太子太保一职虚悬不授。经数年,大行皇帝登基为帝,不久,周太傅以年事已高,辞去官位。太傅告老归家时已身染重病,不久后病亡。故太子苻明弘薨逝前,周太傅每逢告病,皆命其门生秦禹宁行走东宫,为太子授业解惑。大行皇帝被立为储君后,规矩依旧不变。”
  周太后:“先夫在时也常以哀家的父亲为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晔元,你要指我周氏谋逆,满朝皆知,我父为大楚殚精竭虑,出将入相,为先帝征伐在外的谋士,又为两任太子之师,功勋卓著,可以列为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人。”
  “确实。”李晔元点头,“周太傅一生所为,皆为我大楚国运。不过,众位大臣是否还记得六年前事涉大皇子苻明懋的谋反案?”
  杨文揣着手,笑了起来:“李相有话直说无妨,这桩大案,我想朝中无人敢忘。”
  “当时大行皇帝才登基不久,先是太后中毒,继而皇帝遭人刺杀,追查之下,此案是经由苻明懋授意,时任麒麟卫队长的闫立成先后犯下两桩谋逆大案,逃出京城。大皇子因此案被押送北关充军,不久后逃脱。”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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