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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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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一个地方?”
  管家脸肿了一半,说话漏风,嘴里都是血腥味,他的牙被敲掉了两颗,那股刺激泪腺的酸疼仍残存在嘴里,牵扯着整个腮帮子都在疼,管家甚至有点感觉不出自己的头,就像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在痛,反而觉不出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就,都在这儿了。”管家哆哆嗦嗦地回话,“二位爷不信,可以找吴管家来问,我们一人管东院一人管西院,管库的是李二哥,书房里要紧的书信都在这里。”
  “别院我们已经找过了,你们老爷真是胆大包天,不仅把反贼苻明懋藏在别院里,还同多琦多有来往,跟李明昌称兄道弟。”周先故意拖长声调,叹了口气,“其实有下人什么事,真正重要的事情,你们老爷也犯不上跟你这等身份的人说,自有幕僚相商。你这儿也没什么可问了,我们这就回宫,如实禀报给太后,等着抄家流放吧,可怜你一家老小……”
  陆观把信收好,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下人,朝周先道:“走吧,回宫复命,李晔元所收的贿赂,他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我看你是好事做太多,真把自己当菩萨,他一家老小可怜,死在战火之中的无辜平民就不可怜?你给他这个立功保命的机会,两狄烧杀劫掠的时候可没有给过那些亡魂机会。这些书信往来,足以坐实李晔元通敌叛国的罪名,抄家的时候,还怕抄不出罪证?”
  “也是。”周先晃了晃脑袋,归刀入鞘,吊儿郎当地甩着步子往外走。
  陆观脚下倏然一沉。
  管家挂在陆观的脚上,一张涕泪横流的脸紧贴着陆观的裤腿,呜咽道:“大人,大人莫忙走,小的去找李二哥来,他有库房钥匙。”
  “有库房钥匙顶什么用啊?未必相爷会光明正大把宝贝随意收在库房里,想是早就挪走了。起开,别跟我们大人瞎蘑菇,他脾气不好,惹毛了他,你掉的就不只是两颗后槽牙了。”周先说话时,脸上仍带着笑,只是他的笑,让管家看得心里直发毛。
  他牙龈麻麻的,三岁儿子的嫩脸在心上一闪而过。
  “大人,大人,阿莫丹绒送来的礼,是小的和李二哥一起入的库,礼单经的是小人的手。礼单这就有,证物就在库里。大人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当朝宰相,与太后关系匪浅,曾经也是周太傅的忘年好友,谁敢来宰相府搜查?送来的礼是在库房里,只是单独辟了一间小室陈放,钥匙都在李二哥手里。”
  陆观与周先对了一眼。
  “大人不放心,大可派人跟小人一块去。”
  陆观想了想,说:“把礼单找出来,东西改日朝廷自会派人来抄,现在不用。”他带的人穿的都是羽林卫的袍服,偷偷潜入的宰相府,大摇大摆跟着这管家去库房里搜,反而容易打草惊蛇。阿莫丹绒人送来的自然是金银珠宝一类,现在也不能抬进宫。
  陆观拿到礼单,留下两人把管家给看起来,跟周先马不停蹄赶往皇宫。他怀里揣的都是纸,却仿佛有万钧之重。
  宫门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
  已近正午,炽热的阳光照在陆观的脸上,他把缰绳一勒,翻身下马。
  “陆大人!”
  柳平文喘着气跑过来,弱气的书生脸叫太阳晒得通红,额头也都是汗。他手上套着两圈麻绳,另一头绑在李宣的一只手上。柳平文穿着太监的衣服,还有两名太监陪着他们在御街上等。
  不远处宫门紧闭。
  陆观疑惑地皱起眉头。
  “龙将军已带人杀了进去,宫门才关,把守宫门的都是我们的人,为免节外生枝,也怕让别人瞧见,许大哥吩咐我带着……带着……”柳平文着急地看了两眼一脸呆愣的李宣,他站在靠墙的地方不肯离开,右手里拿着一只炭笔在墙上胡画。
  陆观解下李宣手上的绳子。
  李宣十分疑惑地歪着头打量他。
  陆观凝视着他漂亮的眼睛,他留意到李宣的睫毛很长很黑,即便生为男子,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男子,这等风采,但凡李宣正常一点,他们也能多几分胜算,偏偏是个傻的。
  “想不想见你弘哥?”
  李宣盯着陆观的脸看了一会,用力点了一下头:“嗯!”他表情着急,但似乎是茶壶里装满了饺子,倒不出来,想说的话都在他心里。
  “那就跟牢这位弟弟,他会带你去见弘哥。”陆观怕他不明白,把他的手抓过来,让他握着柳平文的手,他的手掌把他二人的手合在其中,用力握了一下,问李宣,“跟着他,去见弘哥,一步也不要离开。”
  李宣倏然笑了起来,不断重复嘀咕着:“跟着他,跟着他……”
  “对,就是跟着他。”周先道。
  柳平文带着李宣在前,陆观与周先跟着柳平文的步伐,到达宫门时,陆观手握住剑柄。
  柳平文用力一推门,沉重而吃力的吱呀声响起。
  门缝之中,血腥味扑面而来,令柳平文脸色发白,几欲作呕。
  一道天光,自甬道另一头缓缓漏下,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个节有点感冒,今天脑壳特别疼,先发上来,等全文完结了再做修改和捉虫。

  ☆、怒涛(叁)

  
  承元殿内,香线蜿蜒而上,在空气里造出模糊的形状,倏忽散去。
  李晔元取出的信已让大臣传阅,殿内安静得难以描述。
  这封信唤醒了宋虔之的记忆,当时御驾逃难到夯州,连太后的关系也不好使了。他跟陆观去求见李晔元,还是托李晔元的关系,才能进夯州州府衙门,见到苻明韶,禀报孟州军情。
  早知道当时把信拿走,就没今日这桩事了。
  后悔晚矣。宋虔之尚未想好要怎么辩解,他垂着眼深思,突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确是恩师的笔迹。”秦禹宁道。
  文武皆哗然,秦禹宁是周太傅的入室大弟子,周太傅还活着时,待这弟子与儿子无异。
  宋虔之抬眼望去。
  秦禹宁神色如常,微微一哂:“可李相若是要凭这一封信,就诬赖太傅,似乎有所不妥。”
  “笔迹是真,即是信中内容为真,授意他人劝谏天子滥杀,杀的还是天家之子。且周氏多年来如何把持朝政,还有谁能比秦大人更清楚?如今当事人俱在,就是要当殿对证,分明功过,我大楚天子,得位必正,否则便会如同躺着的那位。让不当其位的人坐上龙椅,天降祸殃,岂是你我能够担待的?”李晔元肃容道。
  秦禹宁一手执着信纸,脚步一旋,冷笑道:“笔迹谁都可以模仿,信中内容是否为真,下官确实不知。何况,先师从不含糊其辞,诸位大人都知道,太傅两度孤身入敌营谈判,虽千万人他也可一人前往,其胸怀大勇,世所罕见。何况,大殿下谋刺案当时,我按照先师的吩咐,在朝堂上,是进言保殿下一命的,改秋后处斩为充军。此事只要翻一翻记档便可知晓,我也曾向皇上上过一道折子,乞求陛下宽恕其兄。”
  “确有此事。”久不出声的杨文突然说了话。
  礼部尚书荣晖嗽了一声,满是皱褶的脸上,带着三分回忆与向往,淡道:“确实如此,秦尚书是周太傅亲传的弟子,也曾为两任储君半师,自大行皇帝登基以后,一直尽心辅佐。李相,这封信即便是周太傅的笔迹,也未必就是他所写,依老臣之见,周太傅行文干脆,素来直言敢谏,你拿出来的这封信,第一,口吻不似太傅,第二,真是太傅授意,让秦尚书进言,也是合情合理。”
  言下之意,周太傅在朝堂上要找个声音,无论找谁,也不会找李晔元。
  这封信完全可能是伪造的,即便在对苻明懋的处置上,外祖父跟秦叔发生分歧,他也未必会授意李晔元做什么。这个念头在宋虔之心里一闪而过,他脸孔微微发红,拳头攥了起来。继而,一盆冷水兜下来,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趋着秦禹宁看去。
  秦禹宁轻描淡扫的一眼,不是在看宋虔之,而是扫过一干大臣。
  不,也不一定,秦禹宁的说辞,很可能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恩师。他毕竟是外祖父的学生,这时秦禹宁再不站出来说话,如果周太傅的名声遭到毁谤,秦禹宁自身的形象也会受损。
  外祖父晚年便有意让秦禹宁取代他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而外祖父病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秦禹宁也被视作他精神的遗存,这才使秦禹宁在年纪不大时,就有了与李相对峙的可能。
  宋虔之看了一眼杨文,心里知道,他说这话,便是已经站定立场了。
  果不其然,苻明懋看上去很是烦躁,同孟鸿霖说了句什么。
  李晔元还要再辩,被工部尚书冷定抢去了话茬,不耐烦地一挥手:“李相,你带人闯进殡宫,已是对大行皇帝的大不敬,对太后出言不逊,对有功之臣肆意抨击践踏,还带着数年前谋刺不成的大皇子,你的来意,我们大家都清楚了。蒋公公手中的遗诏是真,至于你所说,周氏与大行皇帝鸩杀先帝,我们不可能凭你一句莫须有的说辞,便真将先帝请出皇陵。陆浑已死,无法对证,是谁杀的也不明,只能肯定不是小侯爷所杀。而侯爷所说也甚是有理,复仇之举,焉知不是大殿下因为陆浑救回太后而记恨于他,派人刺杀。”
  “胡说八道!”李晔元气得声音抖颤,唾星横飞。
  “大行皇帝的遗诏已经宣读完毕,铁鉴也已对证完成。臣工部尚书冷定,请嗣皇帝主持大行皇帝丧仪,请陛下下旨,将这干乱臣贼子即刻拿下,推出宫门格杀。”冷定拱手下跪。
  “苻明韶得位不正,他鸩杀先帝确有其事,冷大人说无可对证,眼下也确乎其是。但先帝的遗诏总不会假,先帝在时,荣晖老大人也在朝,也可取铁鉴对证。”孟鸿霖是习武之人,说话声如洪钟,殿内殿外听得一清二楚。
  李晔元满面疲累,展开手里那封荣宗遗诏。
  这下没事了。宋虔之心里松了口气,李晔元手里的东西是假,这毫无疑问,苻明懋也真是胆大,将左正英带上殿来,竟不怕被当堂戳穿。
  宋虔之眉头微微一蹙。
  左正英年纪虽大,但陆观说过,他忠于先帝。就是当初宋虔之还在牢里,陆观数次求助于左正英,他也慷慨助言。如果左正英的忠心,是向着先帝,断然不会真给苻明懋伪造一封遗诏,他一生宦海浮沉,绝不是许以高位可以收服的。那只能是威逼了。
  荣晖慌了:“臣是有铁鉴,可并未带在身上,且多年不用,也未曾料到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果真要用,臣还要回去细细找寻。白大将军手里,也是有的。”
  宋虔之心念电转,想明白了。前几日周先说左大人夫妇二人都在苻明懋的手里,那只能是以左大人的妻子威胁他屈服。苻明懋的夺嫡之路走得并不平顺,身为长子却不受荣宗宠爱,向黑狄求援也不知遭受几多白眼,他本来应该是这王朝之中最显赫的人,却沦落至丧家之犬的境地。
  就是京城陷入混乱,大臣们出于忌惮,也不敢许诺他什么。黑狄主力已经被白古游的大军彻底消灭,即便还有残余,也不成气候了。这是他最后一搏,也是他蛰伏六年等来的唯一机会。一旦东明王被太后推上帝位,指着皇帝意外暴毙是没什么机会了,苻明懋为了这个位子,面容已提前现出老态,绷得紧密平滑的头发中夹杂着不少银丝。
  落败,只能是死。
  宋虔之无法不感到唏嘘,苻明懋确实不擅长收买人心,他在左正英身上所下的赌注,马上就将扑空。
  宋虔之揣起手,没有再说话。
  殿上对峙是他不曾料到的事情。李相恐怕也知道,横亘在东明王与大皇子之间的一条深渊,其实不在于朝臣的支持,因为朝臣的支持,也取决于军队的支持。区区羽林卫,与借道京城的镇北军,只要猛虎稍露一点锋芒,文臣们就会摇摆。这些士人所在乎的无非是名正言顺,早在六年前大皇子就已经输于道义,他身上有一半黑狄的血,除非荣宗能从棺材里活过来,指认苻明韶与太后练手杀了他,否则,再无翻盘的可能。
  李晔元也是被逼无路,证据是没有,脏水先往外泼,奈何这场合,能走到殡宫前的官员,无一不是人精。
  血缘上大皇子是更亲,然而他与黑狄的牵扯,既是他的优势,更是他致命的缺陷。
  “既然无法当殿对证,不妨先听一听传位诏书上写了什么。”
  孟鸿霖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宋虔之没有听进耳朵里,这也不必多说,自然是否了传给苻明韶的诏书,将皇位传给了苻明懋。如果苻明韶得位不正,那苻明韶的遗诏也不必看了。
  殿内静了一会。
  徐绶勤赶在太后下旨之前,出列,进言建议将传位一事暂时押后,国丧当前,镇北军就在城外十数里处借道,急令人去传话,让白古游进宫一趟。
  “我父皇的遗诏在此,左大人也在,难不成,你们认为我父皇不会传位于我?还是我父皇不会认命左正英大人为辅政大臣?”
  除却周太傅,左正英曾是最有威望的文官,然而他一直老神在在地袖手站立,进来就不说话。
  即便他与苻明懋站在一起,在场他的一些学生,却也不敢妄自揣测他的意思。
  这时有人出声道:“晚生张遂,参加科举那年,左大人在郊州巡考,晚生不才,恰是当年的郊州解元,循例去拜见过左大人,勉强算是左大人的门生。老师在朝中曾是先帝信任之人,朝上如今出现了两封遗诏,不知老师如何看?”
  “废立大事,岂可如此议论?”周太后高声道,“吕临,哀家使唤不动你了是吧?将苻明懋这不孝之子拿下。”
  孟鸿霖拔刀出鞘,怒声道:“谁敢!”
  这一声传出殿外,一阵山呼海啸的怒吼,兵戈之声惊醒殿内的文臣,谁也没有留意到,从哪儿突然冒出这么多禁军袍服的人,潮水一般从承元门外冲了进来,双方刀剑相抵,围掩向承元殿。
  灼灼烈日之下,血痕从宫门外伸向皇帝议事所用的承元殿,一路留下刀剑与尸体。
  大殿门外近处,响起尖细的男声:“保护太后和皇上,保护大人们!”
  一群太监纷纷从靴子里拔出短刀,显然是有备而来。
  吕临这才挥刀向前,带着殿内的羽林卫冲出去,同孟鸿霖的人战成一团。
  周太后脸都黑了,将东明王抱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向后退,欲从棺椁后面先躲开乱局。
  她背后突然触到一件硬物。
  一名太监在周太后身后低声道:“请太后娘娘稍安勿躁。”
  “放肆!”周太后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当即气得炸了。
  宋虔之一直在等待时机,就近拔出一名相当眼熟的羽林卫腰间佩刀,借乱溜到棺椁后方。
  那太监看见宋虔之,明显一愣,扭头去看另外一边的同伴。
  宋虔之抬手就用刀柄把两人齐刷刷地敲晕在地。
  苻璟睿两眼发光、一脸崇拜地看他,赞道:“真俊!”
  周太后脸色铁青。
  “姨母……”
  周太后等着听宋虔之的解释,继而双眉疑惑地皱了起来,眼底一闪而过是刀柄的影子。
  周太后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委顿在地,显然没有料到宋虔之有此等狗胆,脸上俱是诧异。
  苻璟睿小眉毛一挑,放声大叫:“啊——!!!!”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受伤晕倒了!吕统领,将乱军拿下!反抗者死!”宋虔之以十成内力将声音送出,登时殿内殿外都听得分明,太后被乱军伤着了。
  殿外呼喊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
  龙金山率领的五千散在宫门附近静候的士兵冲进承元门,加入混战。
  “许瑞云!”宋虔之一眼就看到冲在人群里的许瑞云,他一手护住苻璟睿,仿佛背后长眼地抡起一刀。
  短匕在刀刃上一碰,折向支撑大殿的木柱,闷声没入。
  许瑞云给宋虔之做了个手势。
  宋虔之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向后扭头去看。
  温润的成年男子嗓音充满惊喜地叫道:“弘哥!弘哥!”
  柳平文一手抓着李宣的胳膊,避免他冲得太快。
  李宣被柳平文拖慢了速度,总算挤到宋虔之的面前,尚未开口,飞来一支袖箭,擦着李宣的脸滑出一道血口。
  宋虔之简直怒了。
  “孟鸿霖!”宋虔之大吼一声,把苻璟睿往柳平文怀里一塞,一手安慰地揉了一下李宣的头,小声道,“等会,你乖。”
  李宣愣愣地看着他,满脸疑惑,却松开了抓着宋虔之袖子的手指,看着宋虔之纵身一跃,踏上棺椁,手中长刀如雷电一般朝孟鸿霖的脑门劈下。
  孟鸿霖狼狈地就地一滚,躲到旁边。
  宋虔之裹挟着怒意,扭头正对上苻明懋的脸,两人之间不过半尺。
  苻明懋遽然瞪大了双眼,向后退去。
  手下冲出一个,被砍一个,宋虔之眼圈发红,压根没看砍到了谁,是砍死了或是砍伤了。
  李晔元闪身拦在苻明懋身前。
  宋虔之手中长刀堪堪停在李晔元的颈侧。
  李晔元双目圆瞪,吼道:“宋逐星!休要痴顽不改!弑君之罪,你担当不起!”
  宋虔之笑容里带上了邪气,手指在刀柄上收紧。
  李晔元低声道:“我是不是诋毁周家,你心里有数,你要护荣宗的遗命,也掂量掂量值不值得,故太子怎么死的,你不是已查得有眉目了吗?”
  刀刃停在李晔元的脖颈上。
  “荣宗忌惮周家,苻明韶也忌惮周家,天子皆是忘恩负义之辈,你年少大有可为,何必身陷囹圄?”李晔元语速飞快地说,“忘了太傅授你的钝剑吗?渔舟唱晚,比起劳命忧国,孰为乐?你忘了你外祖父希望你过什么样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怒涛(肆)

  
  “至少我外祖父不会希望我面对尔等满口谎言,动摇国本的反贼逆臣无动于衷。”宋虔之喉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他双臂倏然折回,刀锋仍抵在李晔元颈中,面贴近到李晔元的眼前,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的家世便决定了我绝无可能袖手旁观。今日,你带着苻明懋胜,同样会铲除我周氏一门。”
  “不会!”苻明懋慌张的脸从李晔元肩头现出,两名手下紧紧将他护住,苻明懋急得一脸油汗,快速地说,“周卿,当日本王许你的位子,依然作数!”
  李晔元眉头一皱,脖子刺痛,刀刃虽入得不深,却也因为过于锋利割破了他的皮肉。
  “逐星,还同他费什么话!”秦禹宁的声音传来。
  宋虔之一手扣住李晔元的肩,将人转了个身,作肉盾树在身前,飞起一脚。
  苻明懋的手下身手不弱,只是投鼠忌器,数次为了避开李晔元而不得不将手中剑改换刺来的方向,反而挨了宋虔之好几脚。
  苻明懋慌张后退,一猫腰,抱着殿内一根大柱,躲藏起来。
  柳平文“啊”了一声。
  宋虔之回头一看,只见柳平文身边已无人在护,许瑞云被一名羽林卫缠住,分身乏术。
  宋虔之一手拽住李晔元脖子后的袍领,令他陀螺一般头朝下,弯着腰,旋个不停。
  两名保护苻明懋的手下不敢趋前。
  苻明懋眼睁睁看着宋虔之把李晔元抓走,手下要追,被他制止住,一人脑门上挨了一巴掌:“管他死活!把那个小的给我杀了!”
  两人提刀又要冲上去。
  “笨蛋,现在还追什么?保护本王!”苻明懋气得胸中一痛,险些两眼一黑厥过去。
  整个承元殿一片混乱,前后左右俱是羽林卫,分不清谁是谁的人。
  “李宣!”血沫飞溅在宋虔之的脸上,他长睫闪动,紧握着刀的手被震得发酸,却一点不敢松劲。
  “宋虔之,不要再执迷不悟,你姨母把我的女人扣在宫中,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李晔元双手紧紧抓住宋虔之的胳膊,手指的力道透过袍袖,像是一只啮齿动物将尖长的门牙死死钉入他的小臂。
  宋虔之拼着力气,收紧胳膊。
  李晔元脖子上有伤,伤口渗出更多血来。
  “李晔元,你最好闭嘴,否则我的手不一定还听我的使唤。”宋虔之低沉地威胁道,“这些年你是怎么在里头和稀泥,做了什么亏心事,旁人或许不知,我掌管麟台,可是一清二楚。与黑狄的作战被拖这么久,白古游处处被掣肘,这里头有你的手笔,也有一些鼠目寸光的文官在里头搅合。你们神仙打架,带来的后果却是百姓遭殃,而今你更是明目张胆和苻明懋上了同一条贼船。”宋虔之声音压得极低,“内忧外患,不分轻重,君相争权,是我大楚万民的不幸。便是你今日身首异处,也不足以偿还这些年你为朝廷掌舵造下的命债。”
  “哪个身居高位的人不是如此?如果不是深谙博弈之道,你外祖父也不能从朝中全身而退。坐在相位上的大臣,自古以来,有几个能落个好下场?我不过是未雨绸缪!宋虔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新帝仁慈,许你的太傅之位,必不会毁诺。我已是将死之人,只想安安稳稳颐养天年,你到苻明懋身边去,助他登上帝位,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宋虔之瞳孔一缩,千钧一发之际,将李晔元从他人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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