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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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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件事?”万里云暗道自己孤陋寡闻。
  “那年先帝在行宫幸了一名女子,宠爱非常,不等回京就封了妃。那女子福气好,很快便有孕,太医诊出是男胎。先帝至死也没留下血脉,那次真是高兴,打算让这妃子安安稳稳养胎,不着急回宫,要真的生下来小皇子,索性定都南州。”宋虔之话锋一转,唉声叹气,“还是福薄了些,都是命数。”
  宋虔之说得半真半假,由万里云想去,这件事是有,但男胎纯属瞎掰。宋虔之端起茶来喝,白雾隐没他的眼,他眼角余光瞥万里云的脸色,见万里云没多大个表情,既不遗憾也不痛悔,显得有些木然。
  宋虔之放下茶,朝万里云说:“不过如果朝廷一直在南州,南州地方比起京城,是小一些。这次六部下来的官员,有百余人,陆陆续续还有底下做事的人进城,很快,南州便会成为大楚最繁华的州城。”
  万里云呆了一呆:“是啊。”眼下上个街,便是主街也会堵得水泄不通,明明是可以借这机会,将大小屋舍租出去发上一笔,人越多,这笔赁金就足可让各家发一笔横财。然而给六部官员借用,是分文不取。
  “头三年,南下的人员需要安置,要住,要吃,要穿,粮食从地里长出来至少要半年,紧跟着,陛下总要登基,登基要修缮宫室,准备仪仗,就算不讲多大的排场,文武官员没有五百,也要有个三百余人。政令要通达,非一二年之功,衢州以北的驿馆已经基本失灵,真是可惜了。”宋虔之叹气摇头。
  万里云苦笑着一拍大腿:“可不。”
  “照我说,还是尽快打回去的好。”
  万里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张斯文和善的脸,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侯爷觉得能胜?”
  “能。”宋虔之故作沉吟,“七八成,万事俱备,还欠点。”
  “欠点?”万里云眉头皱了起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不尽人事,就不能怪天命。”宋虔之笑着向后靠进椅子里,左手抚着右手食指今日戴着的一枚黄玉扳指,“打仗,无非是兵和钱。”打仗不只兵和钱,但这不是宋虔之同万里云要谈的,他要让万里云知道,想谈司马沣,就得和他好好谈谈钱。
  天色阴沉,一早周先的腿就在疼,以为会下雨,到这时辰还半滴雨都没从云朵里挤出来。
  柳素光端出药来,盯着他喝了,出去洗碗。
  周先带出来的小年轻,走过来同他一番耳语。
  周先沉声道:“不管,看紧,不要惊动左邻右舍。他要吃让他吃,手脚不要松,进出的时候,门关严实。那间屋子四面墙壁里都糊了巴掌厚的稻草秸秆,随他叫去。不要让他看见你的脸。”周先停了停说话,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割手下的脖子和下巴。他的麒麟刺青有半只钝角在脸上。
  “是,那我去了。”
  周先把人叫住,努了努嘴:“你嫂子做的豌豆黄,吃了再去。”
  年轻人露齿一笑,活泼泼地叫道:“谢头儿!”
  柳素光回来时,见到周先嘴角挂着的弧度,一时愣了住。他笑得那样好看,就像她才踏上大楚的疆域,前途未卜,心如死水时,坠入她的心田那颗石子,石子本来是小小的,漾起的波纹却一圈套着一圈,连绵成片,蔓延开去。

  ☆、离合(肆)

  
  暮色四合,宋虔之假意留万里云在秦府用晚饭,万里云说家中老夫人今日生辰,事有不便,火烧屁股地同来时一样急匆匆离去。
  秦禹宁拿着一本书从房间里出来,对宋虔之做了个手势让他过去屋里谈。
  “没说定。”宋虔之直截了当地回答秦禹宁。
  秦禹宁:“你就不怕他去皇上面前告你一状?或者闹到刑部去?”
  “拿什么告我?”宋虔之嗤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敲打敲打他,万里云是个有判断力的人物,如果这边走不通,再说下一步。”
  “那司马沣,到底在不在你手上?”这问题纠缠秦禹宁一整天了,要是现在不弄清楚,今晚他也别想睡。
  宋虔之眨了眨眼:“不在。”
  秦禹宁一口气还没沉入丹田,就听宋虔之又说了一句:“不过这几家能出钱出粮,司马沣就会回自己家里去。”
  当啷一声,秦禹宁手里的书卷落在桌上,带翻茶杯,茶杯没站住,掉在了地上。
  回房之后,宋虔之摸出信纸来,先把给陆观的信给写了。他信里从不写京城发生的事情,只是简单写下什么时辰起床,一天出没出门,见到什么新鲜玩意,谁送他什么,他又差遣下人出门去买了什么。尤其是对晚饭,宋虔之总是描述地栩栩如生。
  陆观正在行军,一天到晚只有干粮吃。宋虔之想象他看到信时的表情,就会乐不可支。
  写完后,仔细封好,出外去院子里找周先和陆观通消息时用惯的那只鸽子。
  夜色中,白鸽展翅,一抹亮色从沉暗的天幕腾空,掠过院墙去,倏忽缩小成一个星点。
  刚刚放下手,宋虔之转身,便看见不远处站着贺然,他垂着手,手里拿着还滴水的木盆,袖子卷起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两只脚丫不知是因为水烫还是水冷,被冲洗得发红。
  “过来。”宋虔之一瘸一拐在前面走。
  贺然跟进屋,把木盆放在门边,坐在离门不远的凳子上。
  “给。”宋虔之递来一张干布。
  贺然把脚擦干,无聊地坐着,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的书桌看,鼻翼翕张,发出嗅闻的声音,好奇地问宋虔之:“你写东西了?”
  “嗯,你没看见?刚放鸽子送走。”
  “给陆将军的吧?”贺然促狭地笑起来。
  “是啊,告诉他我们每天吃的什么。”
  贺然:“……”
  “陆将军这次要去多久?”贺然用布把趿着的木屐上的水吸干,将布叠成方块,起身放到架子上。
  “不知道,不会太久吧。”宋虔之答。
  “那是多久?”贺然问。
  “快的话两三个月。”
  “慢的话呢?”
  “你烦不烦。”宋虔之失去耐性了,打算把贺然赶出门去,奈何脚没有完全恢复,起身又得一瘸一拐走一步疼一步,宋虔之只好说,“过两天带你上街买书。”
  之前宋虔之答应让贺然带一套科考用书回雏凤县,贺然咬着嘴笑了起来,“谢谢侯爷。”
  “你去睡吧。”宋虔之赶人。
  “侯爷是病人,也早些歇息。”
  “知道了知道了。”宋虔之的视线从贺然身上收回来,耳朵听见关门的声音,时辰还太早,他睡不着,便扶着桌子,缓慢走到窗边,伸长手臂将窗户推开,手指离开微凉的木头。
  墨蓝色的夜空神秘、深邃,层叠堆卷的云层奔跑似的游走,不到片刻,云丝被风吹去,月亮露出娇俏轮廓。
  如此星辰如此月,陆观的军队已经接近衢州附近了吧?宋虔之心想,不知道陆观那里是晴是雨,能不能也看见这样娇羞朦胧的月色,时辰还早,今夜军队是否会停下扎营休息,还是会一夜急行,在山上?在官道上?是平川,还是山涧?到衢州也要渡几条河,河流湍急吗?马怎么办?
  突然间,宋虔之笑了,笑出声来,脸埋在手掌里,再抬头时,他唇畔已无笑意,身子前倾,手指插进栓扣,把窗户拉回来,轻轻地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这夜的月光过于清淡,没能从窗户纸上漏进来半段余光,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继而床榻上有了一个人影。
  宋虔之翻过身去,朝着榻内,身体蜷缩起来睡了。
  起初心里烦得跟猫抓似的,翻来翻去,半个多时辰,不知不觉总也睡着了。后半夜不知做的什么梦,醒来时候一身酸痛,就像在梦里奔跑了八百余里那样疲倦。
  早膳时宋虔之坐着都快睡着,等小菜都端上来,宋虔之强打起精神,嘴里咀嚼着牛肉烧饼,尝到浓郁的肉味,夹杂辛辣爽口的生姜,味蕾激烈的热浪让宋虔之一个激灵,眼神清醒起来。
  秦禹宁早早用完饭就走,宋虔之吃完之后,到吏部走一趟,带着贺然这根活拐杖。
  宋虔之盘腿于席上,室内燃着刺鼻的檀香,书办抱怨还能有这半指香已是翻箱倒柜从米缸里刮最后那口保命粮的费劲事。才说过,又一脸说错话地退出去。
  吏部的人几乎都认识宋虔之,知道他刚回来,皇帝还没来得及任命,但十有八九,还是要到吏部来的。而今吏部直接听令于秦禹宁,战事吃紧,秦禹宁分不出手来,左正英时候留下来的一本烂账,不是他不愿意理,而是南州势力交杂,当时龙金山带人南下,刘雪松挡不住北面,南州世族有要求,而左正英性子古板,这等事体,便是卖官鬻爵,做不得。
  宋虔之叫了人来一一问过,各部人员,今年的考核。
  “暂时也没法像往年一般派人到地方考察,许多地方水陆都不通,太傅已经让发文给南面各州,地方以州府为统率,就近考核,等年末封疆大吏朝见陛下时再行任免。”下跪的书办是京城带来的人,宋虔之用熟的老手,他吩咐这人把南州安排进来的也叫两个过来。
  果然跟宋虔之想的一样,吏部里末等的小吏已有一些任命给南州本地人,原先多半效力于州府衙门,多数是世族里屡试不中的落第举子,跟家族核心拐着十七八道弯的旁系。
  要是朝廷不能早些回北边,在南州落地生根,动作不会小。且必须趁着这些世家大族没有把根扎下去,就要斩断,还要让他们绝了这种心思。
  整个上午宋虔之都像个陀螺转不停,不到正午时分,已经饿过了劲,熬过那阵前胸贴后背的眼冒金星之后,索性宋虔之先不吃午饭,起身洗了把脸,让人备车马进宫。
  “侯爷。”宋虔之一只脚才登上车,又放下地。
  见一小厮打扮的人从不远处跑来,那人行礼过后,便说是万家的家丁。
  “老爷让小的请侯爷去一趟,不耽误多少事,是、是昨天跟侯爷说过的事情。”
  宋虔之想了想,眼神示意贺然扶自己上车,他从车窗探出来头,朝万家家丁说:“上车。”
  家丁指路,万家主宅到吏部就两条街,打个盹的工夫都没有,车架便在一间气势恢宏的大宅子外面停下。
  万里云揣着手在门前来回走动,听见车马声,眼底闪出光,赶忙上来,伸手来扶宋虔之下车。
  “不劳烦万大人,这小孩子专门扶我的。”宋虔之抓着贺然的手臂,他脚已能使上一些力,挪下马车后,见万家高门大敞,门中站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低垂头眼行礼。
  万里云亲自请宋虔之进府中。
  前脚宾客坐定,后脚丫鬟们鱼贯而入,排列有序,手里或者捧着净手用的水、帕子、脂膏盒子,或者奉上清口的蜜饯,四名婢女直接入侧屋,不片刻便有捣茶成浆的水响传出。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才坐片刻,宋虔之肚子响了。
  万里云:“……”
  宋虔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脸上不见半点不好意思,若不是两人坐得太近,除了隔间做茶的丫鬟,连贺然都被宋虔之支使出去买砚台,万里云还真不能确定声音是从宋虔之身上传出。
  “今日晨起,我带家人出门为先父扫墓,这才归来,还未用得午膳。想必侯爷已吃过了,可否赏脸陪我用些?”
  宋虔之本就饿,进宫也是要让李宣拿东西出来吃,一边吃一边谈事,既然万里云周到,索性宋虔之先垫了肚子,筷子一边动,宋虔之不禁对着满眼的珍馐美馔感叹:南州的世族是真世族,比京城所谓的富户高门还要奢侈,饮食上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色香味都做到极致,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且万府的这顿饭,没有一点小家子气,绝不是吃一口就没有了那种做做样子,实心诚意要让宋虔之吃饱。
  吃过饭,宋虔之脸色也好看多了,婢女也做好茶捧了上来,做茶的婢女不管端盘子,另一拨下人入内撤去席面。
  “万大人有事,还请直言,若不是你的家丁来,现在我已在宫里。”
  万里云斟酌了一整夜,自忖礼数周到,察言观色,觉得宋虔之的表情里也没有透露出心情不好的意思,索性直说了:“三个月军饷,三个月粮草,另外现在刚入秋,一套冬衣一套春衣。立刻就找人做,沈家开成衣铺子,也收棉花和蚕丝,米从我家出,军饷我们各家平摊。南州府库现有的存粮存银已经都移交到户部,杨尚书最清楚不过。”
  “这一部分已经用上了。”没有南州府库被接管的金银、粮米,不用宋虔之动手,秦禹宁也会想办法把龙金山的军队召回来。刘雪松在衢州,衢州州府不可能袖手旁观,这种情形下,地方衙门没有胆子同军队冲撞,出钱出粮是小事,城破事大。一旦城破,知州要么殉城,要么便是向阿莫丹绒投诚,投诚能否保命也未可知。
  宋虔之回来以后,还没有听说有知州投诚,倒是宋虔之听说沈玉书在任上时,孤身一人入阿莫丹绒大营谈条件,被阿莫丹绒人扣下,生死不知,这已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
  “侯爷细想想,我们几家,久居南州,是,南州风水宝地,可家族盘根错节,哪家不是数百口的生计。比起别的人家,司马家、王家、沈家,还有我们万家,或许是富得流油的肥羊,可跟朝廷、跟国库一比,算个什么?”
  宋虔之没有答言。
  万里云耐着性子,额头不由自主渗出一层薄汗,拿手帕擦拭通红的脖子和耳后,续道:“若不是司马沣……侯爷,我们也只能,量力而为。”万里云放下不住颤抖的手,几乎湿透的手绢放到桌上,他手指碰到茶杯,又收了回去,心烦意乱地没法喝茶。
  “万大人,您知道去岁赈灾和与黑狄打仗的钱是从何而来吗?”
  万里云眼睛鼓了鼓,嘴唇上的胡子被汗水浸润得发亮,回道:“是、是国库拨出来的。”
  “这几年都是灾年,尤其最近的两年,各地纳粮都不足,去年冬天,天灾也不断,地动造成的伤亡不小,受瘟疫的地方自然是不能征粮征税,还要拨钱到地方补充医药。于是只好打白条,给钱庄打,给官员打,但凡还能出一分钱的人家都有签杨文的章,盖国库印鉴的白条。杨文身上背的债,子子孙孙都还不尽了。”
  万里云心有戚戚焉地摇头叹气:“我早就同司马沣说过,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他以为官位是好坐的。”
  “更烫的是什么?”宋虔之平心静气地朝万里云说,“当今圣上,在这个关头被推上去,纵有一身才干,奈何外忧内患。皇上也不好做,强撑这么长日子,龙体也支撑不住病倒了。司马家丢了家主,万大人着急,太傅也是急得一夜没睡好,我这不是才要进宫看看陛下,才能安心。实不相瞒,昨夜,我也是没睡好。”
  万里云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只想叫宋虔之不要说了。
  敢情这是比着谁更惨么?
  “也不知道司马大人身在何方,外面这么乱,要是让贼人或者是强征兵的抓了去。”
  万里云听得心惊肉跳:“南州城内,这、还不至于吧?”
  宋虔之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我在宋州、循州数月,现在有兵乱,多有贼人趁乱浑水摸鱼。有些家里丢了汉子或是儿子,好几日才能发现,这一别搞不好永生难见。”
  万里云:“……”
  “这样吧。”宋虔之话锋一转。
  万里云连忙低头附耳过来。
  “陛下病着,不好惊动,待会我进宫瞧瞧去,若是陛下好些,我便同陛下说,下旨让羽林卫出城去找。若是陛下还不见好,这就……”
  万里云连连点头:“明白明白,陛下龙体要紧。”
  “羽林卫的吕统领,是我玩到大的兄弟,要是明日午时,司马大人还没回去,我就找吕统领帮忙。”
  “行,行。”汗水顺着万里云的鬓角往下滴,在桌面上浸出一个圆点。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养几章,等这个标题下的几章更完再看…3

  ☆、离合(伍)

  勉强算同万里云谈妥了,宋虔之便坐马车去行宫。车上,他闭目养神,旁边贺然从保温瓶里倒出一碗药来。
  闻见气味,宋虔之睁眼坐起来,端过来一口喝干,顿时从舌尖到嗓子眼都苦得要倒出来。
  贺然就手喂给他一颗盐津梅子。
  宋虔之嘬着梅子,朝贺然说:“待会你不必进宫,在宫门外等就是。”
  “不用我这拐杖了?”贺然俏皮地问。
  宋虔之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良久才答道:“恢复挺好,就是不能用力而已,能走。当根拐棍儿还上瘾?”
  “不是,跟着你能学很多东西。”贺然道。
  宋虔之认真看着贺然,说:“诡诈之术,不值得学。”宋虔之推开车门,让车夫绕道去书院街,宋虔之坐回来,对贺然说,“去买书,书中自有黄金屋,那才是正道,别跟着我学。”
  “没见过这么说自己的。”贺然嘀咕道。
  宋虔之没听见,思绪已经飘向别处。
  两日没有上朝,李宣的寝殿内药味浓郁,从寝殿一直飘到廊庑下。
  穿过纱帘,宋虔之好奇地向内看,第二重纱帘内一个伏案的轮廓透出来,结果两重纱帘之间,婢女跪得笔直,对着炉子扇火,炉上架着一口药罐子,源源不断的白烟从罐子口流溢出来。
  宋虔之:“……”
  吕临咳嗽一声。
  “都下去吧。”李宣的声音传出来,纱帘后的人影站起,从内走出来,虚扶一把宋虔之,宋虔之行礼的膝盖也没真跪下去。
  药罐里散发出轻微的糊味,宋虔之连忙过去,拿木片贴着药罐底部划拉一转,往罐子里加水,索性拿起扇子,继续扇风。
  李宣于宋虔之对面另一位婢女才跪过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宋虔之仔细看了看,李宣的气色比上次进宫见到要好,面色红润,眉清目秀,压根不像生病。
  “陛下今天不做全套戏了?”宋虔之揶揄道。
  李宣愣了愣,一只手支额,摇头,放下手,笑着朝宋虔之说:“总不至于天天来,就算来,在外面闻到这么大的药味,再让吕临说一嘴,也不会真进来,就算真进来,还有两道帘子,我就再躺回去。身为天子,怎么能不会装病?”
  宋虔之觉得好笑,还没彻底笑出来,心中又涌起说不出的无奈。朝堂偏安一隅来了南州,跟要饭似的还得讨好着南州世族,李宣可以说是好惨一皇帝,生母本是货真价实的公主,父亲君临天下,以太子的侍从身份长大。人生中唯一的一点温暖,是同苻明弘那数年的竹马时光,还迫于父命间接害死了所爱。
  之后疯癫数年,大梦一场,躲躲藏藏地保住一条小命。如今他得到了皇位,皇位之下坐着的却是摇摇欲坠的江山。如果不是苻明弘曾是太子,李宣也不会硬撑下去。想到这里,宋虔之丢开木片,朝李宣道:“若是弘哥看见今日的一切,一定会为你骄傲。”
  李宣有一瞬的恍惚,抿唇而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沉默片刻,轻轻开口:“他看不见了。”
  “会看见。”宋虔之道。
  李宣抬起头,对上宋虔之认真的神色,宋虔之注视着他的双眼,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们所牵挂和怀念的人,即使在很远的远方,也一定会知道。”
  李宣不置可否。
  “当时苻明韶想让我背下通敌叛国的罪名,将我扣在牢里,下旨全城搜捕陛下您,为了让我的‘同伙’把陛下交出去,罗织罪名,几乎置我于死地。我娘在侯府放了一把火,争取时间,陆观这才有机会同吕临里应外合,放我和陛下出城。”宋虔之顿了顿,脸色发白,嗓音夹杂着细微的颤抖,“苻明韶不知道我已出城,只以为我是越狱,也为了发泄怒气,将我娘的尸身……”宋虔之眼神闪烁地盯着苻明韶,一层雾气充盈在眼眶里,手指骨节握得青白,“悬挂在城门上。此事我是在到达祁州后,从白大将军口中听说。在那之前我就隐有预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我总是感觉她在我身边,有时候睡觉感到像是幼年时那样被母亲抱在怀里。陛下,我三岁后就再也没有在母亲身边睡过,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母亲时时在身边的感觉,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有时候星夜也不能归家。但就是那段日子,我常不由自主想到她,就如同她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看着我如何度日。”
  “真心牵挂我们的人,哪怕已经不在世上,也会在冥冥中护佑我们。而我们所爱的人,会听到我们真诚的祈愿,也会看到我们为他们所做的努力。万物有灵,人为百灵之长,所谓灵,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玄牝之门,为天地根。死去的人,只是结束了与我们同行的旅途,回归天地之间。”
  李宣若有触动,呼吸也放得十分缓慢,良久,仿佛突然回神,急促喘息。
  “人从一生下来,就知道会死去,与亘古不变的天地相比,生命何其短暂。要么旁人先于我们离开这个人世,要么我们自己,先于身旁的人死去。没有人能选择何时何地诞生,除了自尽。”宋虔之笑了一下,“也没有人能选择什么时候死去。然而万千生灵皆是如此。”
  短暂的停顿后,宋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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