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麟台风波录-第14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吕临当即答道:“妄议皇上,僭越犯上,轻者杖责五十,重则祸及家人。若是所议之事过于难堪,但不关乎朝政,就要陛下亲自处置。”
  “几位大人要不要去皇上跟前将方才你们说得热热闹闹的那些话,再讲一遍?”
  “侯爷息怒,息怒,我们都是才得了机会升上来,不懂规矩。回去一定好好反省,闭门思过。小冯大人,快给侯爷陪个不是。”
  跟宋虔之对着干的那位被称作小冯大人,宋虔之看着眼生,就知道是到了南州后才进六部的,依稀记起来走的是沈家的路子。年纪不算大,总也有三十多岁了,他脸色铁青地正要朝宋虔之拱手。
  宋虔之转身同吕临说:“先走,地上那个麻烦你找两个兄弟把他送回去。”说完宋虔之直接离开,出宫门登上马车,视线落在手上。
  才看见他的右手拳头关节处有些红,手指屈伸之间竟觉得隐隐作痛。宋虔之甩了甩手,在车上等人。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秦禹宁才上来,喘着气问宋虔之:“你怎么把那个姓郑的打了?”
  外面车夫“叱”的一声,马车动了起来。
  “说话难听,我让吕临派人送他回去了。”宋虔之从小桌的银盘里拿了个橘子,凑在鼻端闻,一股新鲜果味浸入心脾,他愉悦地眯起眼。
  秦禹宁似乎有话要说,待宋虔之看他时,他又转过头去,避开宋虔之的视线。
  宋虔之福至心灵,想到昨晚在宫里做的梦,问秦禹宁:“方才陛下留您,是有新的军情?”
  秦禹宁眼皮一跳,挤出笑容来,强迫自己神色自若地对着宋虔之:“没有,是过问最新的征兵令。”
  征北军出发后,朝廷仍在征兵,以备不时之需。
  “这几个月的粮草都上路了吗?”宋虔之问。
  “出发好几天了。”秦禹宁想起来一件事,问宋虔之昨晚皇帝留他下来,是否聊了国事。
  “没有,陛下触景生情,我年幼时常常进宫,陛下留我下来话家常的。”宋虔之又问,“真的没有军情?”
  “没有。”秦禹宁哭笑不得,“真要是有,朝堂上怎能不议。”
  宋虔之一想也是,便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马车把宋虔之和秦禹宁送到衙门口子,俩人进了大门,各自朝不同的院落去。宋虔之站在吏部的门口,回头望一眼秦禹宁,见兵部出奇热闹,不少人簇拥过来,秦禹宁几乎是被拖进去的。
  宋虔之心想,大概是趁征兵,不少人又动心思要往军队塞人了。这一次的征兵令不急,宋虔之摇了摇头,迈过门槛。他的桌案设在吏部最僻静的一个角落,有太阳时,阳光会斑驳地洒落在纸上。打杂的差役出去准备茶水,四名书办过来听用。
  宋虔之先把该看的文书批示完,继而凝神想晚上诗会要议的话题。眼下是两件事,一是北征,阿莫丹绒已退回宴河以北。定都是一题。第二,则是战事平定后,各州俱是满目疮痍,富国从何下手。三是官制改革,如今朝廷上下,养官三千,不算胥吏在内,如何裁撤。
  拟定后,宋虔之上下眼皮打架,在椅子上眯了会。直至有人来找,来的是周先,宋虔之以为是宫里有事。
  结果周先只转了一转,给宋虔之送来一盒月饼,便告辞回宫。
  昨日中秋,今日送的月饼,自然是做多了吃不完的。宋虔之把盒子重新盖上,他也没什么心思吃,坐着只是发呆。
  过一会,宋虔之把月饼拿出来,掰了半块吃,是莲蓉蛋黄的馅儿,泥沙细腻,杂以金黄流油的咸蛋黄,索性吃了一整块。
  吃完以后又腻得慌,倒了两杯茶灌下去。宋虔之摸着肚皮,打了个嗝,突然来了兴致,给陆观写了一封信。
  “周先媳妇做的月饼,甚是好吃,不日找她讨教一二,待你归来,做与你吃。”宋虔之写完,脸皮子有点红。俗话说得好,君子远庖厨,这回要破例了。如是这样,陆观应当就不会计较究竟是谁娶谁了吧?
  宋虔之出去找鸽子把信放出去,拍着手回屋,想起来把月饼带给秦禹宁吃。一盒里统共有十二枚,他一个人横竖吃不完,等晚上怕就没现在新鲜了。
  兵部的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扎着人,热闹得跟集市一般,宋虔之想挤过去,不意听见一人的吼叫:“太傅大人,您可不能瞒骗咱们啊,若是镇北军兵败,南州也不安全,咱们都在这里等死不成?”
  “不然再往南撤?”
  “撤到哪儿去?再撤难不成要住到海上去?阿莫丹绒既然已经退出宴河,不如让他们些利,平着衢州城议和,将衢州以北都让给阿莫丹绒人,总该能填得饱这些狄人了吧?”
  啪的一声,秦禹宁将十数本折子从里头甩出来,当头的几人都被折子砸得哎哟叫起来,却没有人离开。
  当前便是司马沣,司马沣脸上挨了一下,反而冲上台阶,他不敢与秦禹宁动手,两人胸贴着胸寸步不让。
  司马沣笑着后退一步,扯直官袍,朗声道:“我族中参军的小辈已捎信回来,总不会有假。太傅大人、秦尚书,你瞒得好,你瞒着我们没关系,你连陛下也瞒。听说安定侯与陆将军整日都有书信往来,你们北边来的,住着我们的宅子,用着我们的钱,把咱们几大家的底子掏得一干二净。我告诉你,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十万火急的军情朝堂上不议,反而想着怎么把自己人见缝插针地摆到官位上,安定侯才弱冠,主持恩科这样的大事,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连科场都没进过,有什么资格选贤任能。怎么?北方下来的朝廷就要比咱们这些出钱出力的人高贵?太傅若是不能给出个交代,今日我便求见陛下,治你们的欺君之罪!”

  ☆、终局(上)

  
  “安定侯……”有人认出宋虔之来,官员们一脸畏惧,都听说了今天早上宋虔之在行宫门口揍人的事,让出一条道来。
  司马沣一只脚退下台阶,身体一趔趄,被人扶了一把,堵在前面,他是想退也来不及了,只有硬着头皮,看着宋虔之走近到面前来,梗着脖子,叫道:“呵,宋大人也来了,那就一并交代吧,陆将军难不成没有在家信里,把前些日子与坎达英短兵相接身受重伤的事情说与你听?”
  宋虔之面无表情地朝秦禹宁行了个礼,环视四周,叫来一名差役:“兵部一个守卫都没有?”
  “宋大人,您这是要直接把我们赶走吗?”司马沣唾沫横飞地整个身子向前一耸,脸险些杵到宋虔之的脸上。
  宋虔之比他高半个头,冷脸看着他。
  片刻对视之后,司马沣后退了一步,退到台阶下面,就比宋虔之低更多了。他咬牙道:“兵部不给出一个说法,我这就去求见陛下,哪怕搭上我这条命,我也要为我们南州百姓讨一个说法,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我们不能莫名其妙就做!”
  这时守卫来了一队十数人,都是镇北军里的士兵,分派过来保护各部官员的,其中两人跟着宋虔之南下到过循州,一看这阵仗,士兵们没有拔刀,用刀鞘把闹事的人群同宋虔之、秦禹宁分隔开。
  “司马大人闹了这么久,又渴又饿,请他进屋吃一盏茶。我还带了月饼。”宋虔之提起手里的盒子给余人看。
  “我不吃你的月饼!”司马沣才叫了一声,就被擒住双手拖进屋去。
  其余官员议论纷纷,都不由自主往后退。
  “还有哪位大人想留下来吃茶?兵部有的是好茶,来多少人都能招待下。”宋虔之冷冷地说。
  “侯爷,您这是在明目张胆抓人吗?司马大人是我们南州人,礼部的郑大人也被您揍了,他也是南州人。还是说你们北边儿下来的,瞧不上我们南州的?要是我没记错,六部用的这间宅子,地契上还戳着司马家的徽。”说话者是个年轻人,脸孔涨得血红,他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横冲直撞的情绪,又道,“我们不过是想要一个明确的说法,北线战事,人人关心,国家兴亡,匹夫尚且有责。眼下南州的世族都为这场战事出了力,想求个明白,不是什么大罪过吧?要是真的没什么可遮掩,就请太傅大人给个准话,我们也好叫家人安心,严厉约束下人,不要乱嚼舌根。否则人心惶惶,朝纲不稳,谁也没好日子过不是?”他看出来宋虔之会直接来硬的,索性将问题丢回给太傅。
  秦禹宁不得不出来,抬起两只手,示意底下众人安静。
  这群人个个满脸油光,在这太阳地里晒了快一个时辰,火气都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此刻都闭了嘴。
  “今日是十六,昨日征北军在容州城发动总攻,战况如何,兵部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样……”秦禹宁想了想,抿着皲裂发白的嘴皮,松开时唇纹里现出血迹,他双手捧着,摘下官帽,郑重其事地捧在手里,向众人道,“我以官位向各位保证,至迟在二十日之前,一定给南州一个交代。”
  院落里鸦雀无声。
  良久,为首的官员朝秦禹宁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那就八月二十,无论胜负,都请太傅大人在朝上,给一个准话。”
  “一定一定。”
  打发了这乌泱泱的一大票人,秦禹宁浑身发软地踉跄一步,胳膊被有力的一只手扶住,他顺着搀扶自己的手,看向宋虔之,另一只手抬起来摇了摇,疲倦地说:“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进去说。”
  宋虔之吩咐守卫将司马沣带下去扣着,司马沣的喊叫声戛然而止,似乎被人堵住了嘴。秦禹宁办公的房间内,只余下他和宋虔之两个人,书办也都被驱出。
  “昨日夜里,征北军分两路,龙金山的大军强渡宴河,另一支从容州城内向外突出,形成包抄,歼灭阿莫丹绒分布在容州、衢州一带的骑兵。”
  “另一支?”宋虔之紧紧把秦禹宁盯着,“是谁领兵?”
  秦禹宁歪过头看他,半晌,叹了口气,“是陆观。”
  “他受伤了?”
  秦禹宁抿了抿唇,思忖片刻,知道瞒不住,只得说:“你不要太担心,如果真的伤重难治,他手下还有屈肆封,有马肃,这两人都与你并肩作战过,都是镇北军的老人。既然领兵的人还是陆观,也就说明他的伤没有那么重。”
  宋虔之垂下眼。他心里很清楚,陆观的意志与耐力都超过常人,哪怕身受重伤,也未必肯安心地躺着养伤,就是拼到最后一口气,拼尽最后的一兵一卒,他也会豁出去一战。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是,陆观肯为了他,给自己留哪怕一线生机。
  “他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受伤的?”宋虔之强自压抑着情绪,嗓音仍带着细细的颤抖。
  秦禹宁将数日前的军报取出,让宋虔之自己看。
  “坎达英……”宋虔之眉头皱了起来,放下军报,眼神竟有些发呆,他嗫嚅道,“难道真的过不去?”
  “你忘了白古游。”秦禹宁说,“是人,就会有弱点。”
  “坎达英的弱点是什么呢?”
  秦禹宁直视着宋虔之,那目光里窜动着一团火苗,像是某种指引,诱使宋虔之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琼华夫人,和赤巴小王子?”
  “坎达英现在只剩下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这个人便是赤巴,要是王储受到威胁,他只能回援。”
  宋虔之点头,接下秦禹宁的话说:“如果赤巴死了,坎达英未必还能留下一位皇子,大权也会旁落。坎达英一生的心血也就白费了,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赤巴,哪怕让他把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所以这一战不止在前线,更在于后方。你看这里。”秦禹宁指出军报上说,陆观派出的人已在王庭盘桓多日,“陆观一定是也想到了,否则只要探知王庭是否因为这场战争倾巢而出,就可以回来。”
  “要是赤巴不在王庭呢?”宋虔之问。
  “什么?”秦禹宁眉头皱了起来。
  “坎达英在夯州时,曾把琼华夫人带在身边,赤巴还小,坎达英御驾亲征,会把他留在王庭吗?”宋虔之又道,“我们能想到,坎达英自己难道想不到?草原首领从来难以长期统治所有势力,坎达英杀了图勒,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多琦多也杀了。要是把赤巴放在王庭,他就不怕其他分支部落首领会转而支持他的儿子,让他孤军在外无力回还?征服大楚是多琦多的大业,是坎达英的大业,却未见得是所有阿莫丹绒控制的部族的大业。”
  “可是他难道不想给王族留下一颗火种?”秦禹宁突然张大了嘴,想到多琦多的惨死。
  宋虔之道:“如果坎达英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统治,而是千秋万代的基业,他会让多琦多放手一搏。多琦多被杀就是一个信号,没有任何人能够冒犯他的权威,哪怕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他选择赤巴,不是因为宠爱琼华夫人,而是因为赤巴年纪还小,背后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多琦多死了,兀赤述只能转而效忠于坎达英,哪怕有朝一日他投向赤巴,也已经是坎达英快要离世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已经老了,赤巴会有效忠于他的新臣民,形势就已经变了。”
  秦禹宁静静思索宋虔之说的话,他还有一个疑问:“既然知道吃不下来,坎达英为什么要倾举国之力打这一仗?”
  宋虔之摇头:“开战时他并不能肯定吃不下来,两线作战,腹背受敌,是最好的机会。哪怕将来百年间,狄人也未必能够找到更好的机会。但南面战事一定,阿莫丹绒人士气会受到极大影响。何况,坎达英何曾倾举国之力?”
  “……”王庭留下的大半兵力,已经说明坎达英这一战真实的目的根本不是攻占大楚。
  “阿莫丹绒还没有倾尽全力,我们就已经应对得这么吃力。”宋虔之表情严肃,“接下去如果不能连着取胜,将狄人赶出京城,后果会比战败更加可怕。国库已经拿不出更多钱帛,如果不能压着阿莫丹绒打,恐怕接下去的数十年,我们尚未出世的子孙,都要为这一场战争还债。”
  秦禹宁急促喘息数次,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无比沉重,他端起茶来,灌下去大半碗,长长吁出一口气:“就看昨夜的胜负了,等吧,等前线消息回来。”
  宋虔之起身,烦躁不安地,缓慢挪动步子,在秦禹宁的面前来回走动了片刻。他不断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梦里的血腥过于真实,现在想起来仍令他觉得不安。
  被宋虔之看了好几次后,秦禹宁询问地看他。
  如果说出来,只是让秦禹宁也陷入不安当中。昨夜的梦实在太过不祥。更让宋虔之担忧的是,陆观出发已经一个月,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而他不知道陆观受了重伤,也不知道昨夜征北军对容州城发起总攻。
  这些巧合让宋虔之紧张得有些胃疼,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你先不要急,如果要和谈,前线一定会有消息来,无论陆观还是龙金山,都没有资格代表朝廷同坎达英谈判。”秦禹宁说,“陛下想亲自去。”
  宋虔之也不想李宣去,但他知道李宣更宁愿自己能去前线,同坎达英见一面,履行他做皇帝的职责。如果能谈下大楚占优势的局面,那便是李宣登基后,做成的第一件大事。
  李宣心情之迫切,宋虔之可以想象。
  然而李宣也没有子嗣,离开行宫有极大风险,在宋虔之看来,无论是太傅秦禹宁,甚或是年纪尚小的东明王,都是更好的选择。
  “我再同皇上说,你说话他还肯听些。”秦禹宁最近消瘦不少,脸颊凹陷了下去,这时候太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憔悴显得格外分明。
  “我……”宋虔之憋着没说,他此时此刻,心已不在此处,恨不能奔赴容州,与陆观并肩作战。他甚至已经在想,陆观如果真有不测,他知道不应该想这个,念头却按捺不住不断地冒出来,这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想不了别的事情。
  宋虔之舔了舔嘴皮,注视着秦禹宁的双眼,问他:“八月二十,你真的能给出一个准话了吗?会不会太早……”宋虔之的话戛然而止,秦禹宁无奈的神色已经将无可回避的事实堆在他的眼前:哪怕那不是终局,也得要给南州一个交代了。
  是夜,宋虔之按照和林舒等人的约定,到酒楼赴会。来的人比宋虔之设想中少,北方的一派,与南方的一派泾渭分明地坐在屏风的两侧。其中几人宋虔之见过,知道即便是南州世族,也有走了林舒这条路子的。
  前半夜气氛不算热烈,说到官制,与在座众人都直接相关,才你一言我一语地活络起来。
  宋虔之一直不太能集中精力,只留意到几个,思路清晰,辩才了得的。众人散了之后,林舒把人都送到酒楼门口,吕临过来挨着宋虔之坐下来,见他不说话,也不抬眼,会意地叫来小二,上了两坛好酒。
  林舒送人回来,开口便大大咧咧列问怎么没有他的。
  姚亮云朝他使了个眼色。
  “我们这就先回去,你们两个,少喝一点,明日还要上朝。”姚亮云用力捏了两下宋虔之的肩膀,推着林舒下楼去。
  半坛酒下肚,宋虔之脸颊微微泛起一层薄红,眼睛却是越喝越明亮。
  吕临问他伤好全了没,就喝酒。
  宋虔之只是摆摆手,答道:“不喝才是难受得睡不着。”
  “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晚上你一直不对劲。”
  “陆观在前线受了重伤。”宋虔之喝得舌头有点大,直接说了出来。
  “什么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吕临不担心陆观,他担心宋虔之,要是陆观真有什么,宋虔之恐怕真就成一副空壳子了。
  “我要是知道怎么样,就不喝酒了。”宋虔之摇头晃脑,喝进去的那一口酒,一半顺着嘴唇流出来,钻进领子里。
  就在吕临想说话时,宋虔之突然站起身,趴到一边去吐了。吕临走过去,把手放在宋虔之背上,等他吐完,递给他水漱口。宋虔之漱完口,烂泥一样瘫在廊下。白天晴朗,夜空也是万里无云,天空中月亮比昨日中秋正日子还要圆。
  “你说,容州今晚上看得见月亮吗?”宋虔之眯起眼睛,脸上和耳朵一片通红,他双臂展开,搭在背靠上,像是在看吕临,又像是压根没看他。
  吕临在他的视线里变成了一团发光体。
  “要是不下雨,也能看见同一轮月亮。”吕临道,“还喝吗?”
  听见一个“喝”字,宋虔之整张脸难受地皱了起来,脸颊鼓了一下,忍住没吐,只是打了一个嗝儿出来。宋虔之摇了摇手,由着吕临把他扶起来,搀着他下楼。
  马车在颠簸。宋虔之缩在座位上,怀里抱着一块织锦坐垫,眉头皱着,不住嘀咕。
  吕临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招呼车夫走得慢一点,稳一点。
  然而,这一夜月色再好,南州城里的官员们,也注定无法安眠。

  ☆、终局(下)

  枫叶满山,随清晨的风翻涌起波澜,既像愤怒咆哮的火海,又像粘稠的血液流了一地。
  树下,焦臭味不绝于鼻,断臂残肢随处可见,火星未灭的地方,一阵接一阵刺鼻的味道升腾起来,伴随滚滚浓烟,燃尽之后,烟消云散,像是从未有人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狭窄的道路蔓伸至崖壁下,两条仅能容纳两匹马并行的小路在远处交汇。
  这里是阿莫丹绒骑兵北撤的必经之路,坎达英亲自带队,接近峭壁投落的阴影时,战马开始踌躇不前。坎达英举起一只手示意身后跟着的百骑队停止前进,他勒住马,抬起头,眯起眼睛向上看。
  山崖裸露在外的大半部分是灰白色的岩层,如同须发一般蓬乱挂在岩壁上的松枝显得势单力薄。
  阳光炽烈,给视野里所有物体都镶了一圈白边。坎达英突然虚起眼睛,这令他可以看得更清楚。
  四野没有一丝风,彻底静止的时间里,山崖最顶端却有黑绒绒的毛边,如同随风飘荡的浮萍,在轻轻摇动。
  坎达英心里一沉。
  如果骑兵从崖下过,这段小路长有二百米,上方如果设有滚石,那跟着他的这群亲随,就都会没命了。要是不从崖下过,身后是容州城,已经被楚军占领,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山崖上响起一声稚嫩的叫声,起初像是什么幼兽胆怯的试探。
  突然,坎达英眉头深锁起来,他抬起头,透过厚重的头盔边缘,难掩惊愕地望向崖上。
  “父王,父王快跑,有陷阱……”赤巴颤抖不已的话语戛然而止。
  坎达英觉得听见了隐约的呜咽声,凝滞不动的空气却没有给他答案。
  在衢州城外,阿莫丹绒王师第一次与北征军一攻一守对上时,坎达英便将赤巴交给李明昌,并派遣十名死士,也是狄人中顶尖的高手,保护二人隐藏在容州城中,连坎达英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
  当敌阵中的一名将军朝坎达英走来,他认出头盔下沾满昨夜奋战留下的烟灰那张黢黑的脸,眉毛不禁皱得更紧了。
  冤家路窄,来人竟是前几日被坎达英砍落马下的将领。坎达英心里叹了口气,仅存的一丝奢望彻底熄灭。
  这不是阿莫丹绒的败局,却是他坎达英个人的败局。
  迎面走来的男人一身银白战甲,身形魁梧,脸庞黢黑,他步履缓慢,铁靴在沙石密布的地面踏出金属喑哑的闷响,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个明晰的脚印。
  眼前的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