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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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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虔之干笑道:“是,那就有劳相爷了。”
接着便是陪着李晔元用茶,宋虔之斟酌片刻,道:“前些日子,皇后殡天,相爷可进宫去过?”
李晔元道:“已由礼部安排,近日便要将皇后移入陵墓。”
“我听母亲说,皇后的尸身就在夯州被焚化,带回京城的?”
李晔元缓缓抬起眼:“是。”
“不知道礼部拟定将皇后的骨灰葬在何处?”
李晔元道:“听说要移入妃陵。”
宋虔之眉头一皱,未及发问,就听李晔元继续说:“先帝的原配皇后,也被移入了妃陵。”
宋虔之面色一凝,这事他知道,他的姨母成为太后之后,苻明韶下旨重修帝陵,荣宗单独入葬,将元配皇后移入妃陵,为周太后在荣宗的陵墓中,留了一间墓室。
这是苻明韶才登基时的事,那时周家无上荣宠,可谓权倾朝野,宋虔之的外祖父也还在。
宋虔之回过神,问李晔元:“大人可知道是有什么原因吗?”
“要启用刘赟,就要给他的女儿一个最贵重的身份,这两员大将,终于又同朝为官,我大楚疆土就此稳固,是件好事。”李晔元睨起眼,面上不见喜色,侧过头,朝宋虔之道,“皇上不是已经派人去接刘赟的女儿进京吗?想必就在这一年间。”
“皇后才刚殡天,陛下当不至于……”
“他是皇帝。”说完,李晔元一脸疲惫地靠在椅中。
室内静了片刻。
宋虔之的声音响起:“那便这样,用不用我来拟折子?”即便李晔元早有推举刘赟的意思,到底今天是来拜托人的,宋虔之还是问了一句。
李晔元摆了摆手。
宋虔之便不再多话,只等第二日李晔元让户部递折子上去。
按说宋虔之是捡了个便宜,既不用费唇舌说服李晔元,陆观也安全落地,毫无隐忧地放了出来,他却高兴不起来。
午饭在宫里陪周婉心吃的,饭还没吃完,周婉心嘴里含着粥竟睡着了。
周婉心再醒来时,看见宋虔之红着眼呆坐在一旁,手里还端着她没吃完的那碗粥。
几乎立刻,宋虔之就发现周婉心醒了,他鼻翼翕张,深吸了口气,语气很是平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吃太久,饭菜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说着宋虔之便一手一只碗端着饭菜出去,背影近乎落荒而逃。
周婉心面色苍白,眼神却很平静,一簇微火在她眼中跳动,微弱,却不灭。
一顿饭周婉心睡过去两次,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吃到最后嚼在嘴里的饭近乎糜烂成糊,宋虔之陪着他娘吃完,把人抱去榻上,守她睡着,这才出宫。
☆、沐猴(拾陆)
天已经黑了,麟台书库里禁止明火,照明用的是细纱缝制的灯囊,里面装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你看这儿。”宋虔之突然叫道,“李宣,找到了……”宋虔之将灯囊凑近书页,屈起一条腿用膝盖顶住又厚又大的一本书册,“跟苻明懋说的一样,是先帝亲自安排给弘哥的人。起初只是做太子的伴当,后来跟弘哥一起上书房念书,算是个伴读。应该有关于他出身的记载,等等我找找……”
“不用找了。”陆观拽住宋虔之的胳膊,冷不防用力过猛,将他整个人抓到了怀里。宋虔之眨了眨眼,连忙站直,拍了拍衣袍,含糊道:“怎么不找?”
“档案不在这里,太子的伴读归内宫管理,官员的档案能在麟台查,他不是官员,归内宫管。”
“那就是在东御史寺了?”宋虔之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两人从书库出来,才发觉外面天已黑了。也没留人做饭,整个秘书省空空荡荡,小吏估计以为没人,将火盆也都灭了。
路过关过汪藻国的房间,宋虔之多看了一眼,想起来问陆观昨日被关在哪儿。
“冷宫吧,随便找了间屋子,你上当了。”
宋虔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反正李相本意也是要让刘赟回来。”
陆观突然眉头一皱,拔脚往回走。
宋虔之叫他不住,只好跟在后面。
陆观一头扎进书库里,手抚过书脊,最后停在其中一本才刚看过的书上,将其抽出。
“你发现什么了?”
书页哗哗翻过,陆观的手指按住其中一页,手指从右往左自上往下滑过,最后停在其中一句话上。
“荣宗双鸿二十七年六月十四,吏部侍郎李晔元劾少司马刘赟御街纵马,其子霸占民妇,犯人命三条,交由刑部审查,少司马刘赟以官逼压,迫使刑部改判。荣宗大怒,命麒麟卫队长详查刘赟在任期间所犯诸罪。七月初十,上口谕亲判,革刘赟少司马一职,禁止出入内宫,就地看押待审。”陆观一字一字念道,“当时李晔元任吏部侍郎,是他上书弹劾刘赟,你今日见他,他有何不妥?”
“最不妥的是,李相没有任何不妥。”宋虔之总算理清在李晔元面前他究竟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刘赟的女儿做皇后,皇上是要用他掌管兵马的,将来他的权力会直逼李相,何况两人旧日有仇,一旦刘赟掌权,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李相。”
宋虔之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以为此次黑狄来犯,李相力挽狂澜,昼夜不寝不食操劳国事,皇上会改了主意。”
“他不会。”陆观了解苻明韶,他合上书页,把书放回书架上,“是我看走眼。”
这一句不知所谓的低语没有传入宋虔之的耳朵里,他还在想李晔元,犹豫道“李相真的要告老?”
“你对李相这个人怎么看?”陆观问。
宋虔之道:“满朝大臣之中,只有李相有上佐天子,下育万物,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知人善任之能。即便外祖在世,在李相与秦叔之间,他也会推举李晔元坐在宰相的位子上。”
“他有能力,在先帝时这一点已经很明显,到皇上登基的前几年,李晔元也帮忙出谋划策,让皇帝能在龙椅上坐得更久更稳。其实李晔元才是最了解苻明韶的人,所以他今年打算告老还乡,怕也是真心的。”陆观沉声道,“但苻明韶绝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地退下去,他要让李晔元——”最后那个字陆观没有发出声音,嘴型却让宋虔之看得清清楚楚。
宋虔之抿住唇,点头。
“现在看来,陛下是这个意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晔元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留有后手。”陆观想到一件事,但不能在这说,便催宋虔之离开。
接近入亥,陆观带着宋虔之一路吃回来,走到小巷中,不远处便是挂着灯笼的小院子。
陆观牵着宋虔之的手,侧头低声和他说什么,说得宋虔之耳朵发红,跟着侧脸与脖子也泛着一层微红,走到门上宋虔之一把推开陆观,提脚就踹。
陆观向来冰封的脸融解不少,袖手站在门下。
来开门的是拜月。
宋虔之一路往里走一路打发丫鬟小厮都去睡觉。主人不在,小院中人虽不多,却也没谁去睡下,等到宋虔之回来了,下人们这才各自散去。
在西市刘老汉摊子上吃的那一晚羊杂面跟要从嗓子眼里翻出来似的,宋虔之从茶壶里倒了点冷茶出来,喝了一口,更想吐了,满脸难以言喻的神色。
陆观关门进来,一看宋虔之欲言又止,过来解了袍子。
宋虔之:“……”他连连摆手,表示我不是想跟你睡觉。宋虔之不敢张嘴说话,感觉一张嘴就会吐一地。
陆观看他脸色一忽儿白一忽儿青,笑了起来。
“吃太多了?叫你少吃点,居然吃了三碗。”按说宋虔之在安定侯府吃惯了山珍海味,外面街上的小东西他应该毫无兴趣,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带他上街吃,一定会吃撑。陆观无奈地把他抱起来,扶着宋虔之走到院子里散步,溜了三圈以后,宋虔之脸色好了不少。
陆观拿茶壶去厨房找热水,重新泡了茶来。
宋虔之喝了一杯,爽爽快快打出一个嗝儿,脸色微红:“好多了,不喝了。”
“睡觉?”
宋虔之喝多了茶睡不着,让陆观先去睡。
陆观说不困,洗干净到榻上躺着,招招手,让宋虔之过来躺在他的肩前。
“你今天在书库里要说什么?”宋虔之的视线被陆观脖子旁的一颗痣吸引了注意,他手指贴着那颗痣摩挲片刻,想着屈起五指,想把陆观的痣抠下来,“什么时候长的,之前没注意到……”
“一直有,别抠了。”
“疼吗?”
“不疼,痒。不困?”
那语气让宋虔之警觉到危险,连忙撒手,往后躺到陆观的臂弯里,小心道:“今天不做了。”
“哦。”陆观漠然应道,手屈过来,正好手指碰到宋虔之的胸,宋虔之身上仅有一件薄薄单衣,他便隔着单衣若有若无地撩拨着。
宋虔之翻了个身,不让陆观调戏,鼻息之间俱是陆观皮肤上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才用冷水洗过的皮肤摸上去微微发凉,肌肉里却透出热度。
“你在想什么?”宋虔之闭上眼,毫无睡意,但这也是很累的一天,突然,他睁开眼,再次回到那个问题上,问陆观在书库里想说什么。
陆观亲着他的耳朵:“你亲我个。”
宋虔之:“……”他实在很想知道在书库里陆观想到了什么,又不想这么屈服。
陆观闭起眼,呼吸急促起来,反复舔着宋虔之的耳朵,仿佛这是一块怎么舔也不够的糖。
宋虔之叫苦不迭地甩了甩头,愈发卖力地攻破陆观的防线。
良久,陆观吁出一口气。
宋虔之靠上陆观汗湿的胸膛,不是很舒服,索性把被子掀开透气。
“书库,书库……”宋虔之像和尚敲的木鱼一样不住嘀咕。
“你现在觉得,柳素光为什么要拓印先帝的剑?”
宋虔之眉头一皱:“造一把假的出来,带去阿莫丹绒。”
“给坎达英?这把剑使唤不动阿莫丹绒的人。”
“大概李明昌另有所图?”宋虔之知道这说不通,但因为一直没想到柳素光到底弄一把假剑做什么,在苻明韶和李明昌里选一个需要这把剑的人,他只能想到李明昌。
“我换一个问题,柳素光拿到了真的剑,拓了把假的出来,她大可以直接拿走先帝的剑,为什么要去做假的?”陆观道,“有充足的时间,假设,柳素光为了拖延我们发现这把剑是假剑的时间,实际上我们比她晚了一个晚上出发,在诸多山洞中找到麒麟冢,再找到藏剑的地方,拓印,一整晚也未必够。”
“她早就到过麒麟冢。”宋虔之想到了,“或者,有高人为她指点。”这个点宋虔之曾想到过,只是当时没有彻底想通,而且,有意无意,宋虔之一直在避免跟陆观分析苻明韶的所为,现在陆观这么说,听语气显然也已经起了疑心,加上最近发生的种种,苻明韶早已不是陆观心里那个心地单纯忧国忧民的小殿下,宋虔之决定多相信陆观一点,一番犹豫后,他还是说,“周先说过,皇室成员都知道麒麟冢的所在。”
“也就是说苻明韶和苻明懋,都知道这把剑在哪。之前我们猜测过,苻明懋是那个需要这把剑的人,这样只要他攻入京城,就可以利用象征先帝的霸下剑为自己争取百官支持。”
宋虔之认同地点点头:“苻明懋确实比苻明韶更需要这把剑。”
“但他没有派手下去找,这点从闫立成的供词就知道了。而且他找到你,想让你为他找出李宣,并告诉你苻明韶让人毒杀先帝,荣宗并非是自然死去,而是在苻明韶被立为太子后,为免夜长梦多,苻明韶找来当时的医正陆浑,毒死了荣宗,继而登基。”
那时苻明韶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权势,即便是现在,苻明韶也不能算是完全掌握了这个国家的权力。当时的后宫在周皇后的把持下,整个宫廷都有她的眼线,陆浑是医正,如无意外,那时他也是负责为皇后请平安脉的太医。但是陆浑已经死无对证,否则一问便知。
“陆浑的儿子,陆景淳会知道这些旧事吗?”宋虔之问。
“有可能,但不一定。”
宋虔之道:“杀害陆浑的凶手,当时也可以把陆景淳一起杀了,但是只挖了他的眼睛。”宋虔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陆观听见宋虔之突兀的沉默,知道他大概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便没吭声。
“我知道了。”宋虔之突然说道,“杀陆浑未必是为了灭口,当时陆浑在容州救治灾民,杀他,挖了他儿子的眼睛,还留下木牌,只是为了震慑朝廷派去的钦差,还有便是,在容州散布恐怖气氛。你记得木牌上写的内容,一是说陆浑逆天而行,二是说陆景淳有眼无珠。去年开始,民间灾难频发,自大楚立国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灾害,但古书有载,大灾害往往是因君王治国不善、得位不正而降下的天罚。”
陆观道:“认真算起来,只有去岁的地震、蝗灾是天灾,当时谣言大盛,说好几个州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灾,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也是苻明懋的布置。楼江月在宫中被害,琵琶园的领舞林疏桐被人杀死,都是人为,想把这条线引到李晔元身上。没等烧到李晔元,黑狄打了进来,黑狼寨其实不重要,从容州打劫的钱粮,供应给黑狄第一批从白明渡口登陆进来的军队,在我们查到闫立成身上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弃子。”
“天灾不是随时都有,苻明懋等了这么多年,才有这个机会,他不会轻易退兵。”宋虔之咀嚼着这两个字,一场天灾背后,搭上的人命何止成千上万,“难怪风平峡僵持不下这么久,黑狄还是不肯退兵。”
“一是天灾难测,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二是,天象地异在民间看来,与君王的为政直接相关。”
“这也是为什么去年岁末开始,谣言能流传得那么快。”宋虔之嗓子发紧,思路清晰起来,“杀陆浑不是为了灭口,否则会连他儿子一并杀掉,陆浑这条线还能查,李宣归内宫管,明日我就去找御史中丞调他的档。”
陆观似乎要说什么,又没说。
宋虔之想得出神,喃喃道:“柳素光……”宋虔之一直看不透柳素光,他可能对女人太不擅长了。
陆观轻轻抚平宋虔之紧皱的眉头,眼中现出一抹坚定,他低声道:“柳素光是苻明韶的人,这点可以肯定了。”
宋虔之“啊”了一声,抬起头,脸上表情呆呆的。
“李宣也可以查。”陆观再次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宋虔之愣愣地看着他,陆观看上去很是不同,这段时间伴随陆观的迟疑和神秘,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陆观眉峰舒展,轻吻了一下宋虔之的额头,拇指揉着宋虔之的头发,眼神闪烁起来,紧张得脸上冒汗,他躲避了一瞬,心中那头猛兽迫使他转过头来与宋虔之对视。
宋虔之满脸不解,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他只知道,在陆观被关在宫里的一日之间,他做了某个决定。
“逐星,过去我对你有所隐瞒,我想请你,从今日起,毫无保留地相信我。”陆观抓住宋虔之的手。
宋虔之感觉到陆观满手都是热汗。
“我、我一直挺相信你的。”宋虔之道,“真的,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没告诉我,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告诉我,有你的考虑,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但是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我也有不少事情没告诉你。”宋虔之话越说越小声。
陆观:“啊?”
“啊,没有没有。”宋虔之忙道。
“你什么事没告诉我?”陆观皱起眉头。
宋虔之结巴道:“……前天晚上我和周先在章静居过的夜。”
“……你和周先一起逛青楼?”陆观怒道。
“没找到地方住啊……”宋虔之委屈。
“我们俩还没有好好去青楼开过房呢?!”
“……”
陆观手指摸索到宋虔之的食指,轻轻摩挲,低声道:“你要相信我,这个局我们一定有办法脱身。所以,现在不要问我所有的计划和想法,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什么局?
对上陆观迸发光芒的眼睛,宋虔之认真看了他一会,虽然还是很想知道到底在书库里陆观要说李晔元什么,色迷心窍的,宋虔之还是点了头。
“我一直都相信你。”当有了你,我才不是孤身一人。宋虔之扣紧陆观的手,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忍太久,打出来时,宋虔之的眼角都红了,浸出泪光。
“想睡了?睡吧。”陆观温柔地吻宋虔之的眼睑,那睫毛颤了颤,双眼如同受惊的小兽闭了起来。
陆观带着笑意的声音春风般拂过耳朵,说:“什么时候我们再去章静居。”宋虔之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手还酸着,缩在陆观怀里入睡,嘴角不自主带笑,这家伙还想找场子不成。宋虔之暗暗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没一会意识便模糊起来。
接近天亮时,陆观才闭上眼。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口气沉重而绵长,陆观想将隐藏心中多年的愧疚和胆怯抒发出来,情绪却像是不曾散去的鬼魂,紧紧依附在他的骨头上不肯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觉得没写什么。。还是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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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BUG
☆、沐猴(拾柒)
紧邻在皇宫东北角落,贴着宫墙的三间宫室,中间以小门连通,与皇宫主体间隔着一湾银带般的河流,河乃人工穿凿而成,专为隔开御史寺,中间架起一座拱桥,离御史寺最近的宫殿,便是承元殿。
皇帝的诏令自承元殿出,发到御史寺,再由御史中丞拟定下发的公文,送到宰相府,宰相认可便下发,否则亲自封还给皇帝,并当面商议。
但御史寺并不直接对外,还掌管着内宫事宜,所有内官档案都可以在御史寺查到,须有御史中丞的手令。
现任御史中丞曾是多位皇子的老师,姓孟,原先做过大学士,至今已是官到封顶,即将卸任之际,力求还乡以前,不出岔子,不给自己的宦海生涯抹黑。
于是孟中丞对着宋虔之这要求,着实犯难,他端起茶来正要喝,眼珠微微一动,嘴角动了动:“小侯爷请用茶。”
看着宋虔之喝了一口,孟中丞才下嘴。
“大人知道,若非牵扯到内宫,晚辈短不会来求,麟台直接受命于皇上,内情繁冗,不便与大人说得太清楚。不过大人若不放心,可以派个人,陪晚辈一道去查,晚辈翻了哪一册,俱可让人记下来,官册晚辈不带走,就在御史寺看看便可。”
孟中丞缓缓咽下嘴里的茶,未置可否。
“孟大人。”
孟中丞眯起眼睛循声望去,就像才看见宋虔之还带着一个人一般,他的眼神先是迷茫,继而眼睛睁大,眸中带了一丝不可思议。稍作停顿,孟中丞睨起眼,眼窝中层层叠叠的枯干皮肤耷拉下来,他垂眸,静思片刻,点了一点头。
“天威难测,既然陛下要查,韩松,你来。”孟中丞声音突然高起来。
窗外的人影动了动,一名生得精瘦,面色灰败,嘴唇黯淡得像是长期吸食五石散的青年走进来。
孟中丞便让韩松带着宋虔之和陆观去查李宣的档,韩松将两人带到院中一棵老槐树下,让他们且坐。
韩松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回来时一手挂着钥匙串,另一手将厚厚的书卷抱在怀里,啪一声丢在桌上。
“多谢。”宋虔之头也未抬,按年份往下翻查,直至李宣的名字跃入眼帘。韩松看上去跟陆观年纪相去不远,应该是不知道这些旧事。宋虔之心思一动,眼珠随之一动,便看见韩松目光黏在他的手指上。
韩松状似无意地移开了眼,走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旁,摸着浑圆干燥的石头,坐上去,望天发呆。
宋虔之手指在桌上磕了两下。
陆观顺着他的手,看到纸页上的内容。
短短瞬息之间,宋虔之已将一整页默记在心,翻到下一页,直至下一页页中,关于李宣的记录只有短短数列。李宣五岁进宫,他进宫之前一片空白,如苻明懋所说,李宣是被先帝指派给苻明弘做伴当,按说进宫之人,会有出身的记录,要做内官,首先得面目俊秀,五官周正。荣宗对苻明弘极为疼爱,理当不会找一个家世不明的人做他的伴当。
宋虔之皱了眉头。
“可以抄写吗?”陆观朝韩松问。
韩松无所谓地点头。
宋虔之本想说已经都记在心里了,转念一想,白纸黑字写下来也无不可。待陆观将李宣的档案抄录完毕,两人便辞了御史寺。宋虔之让陆观先回麟台,他去看过周婉心,才匆匆出宫。
秘书省里的新绿已带了春意,风拂过时漾起层层绿波,唯有春日的绿,是这样别一种的绿,生机勃勃,又温柔清新。
宋虔之回来,先喝了口茶,坐在椅子上发了片刻呆。
“伯母今日看上去可好?”
陆观的话让宋虔之猛一抬头,如从梦中惊醒一般,他看过来,张了张嘴,额头冒出一层细汗,鼻腔中嗯了一声。
陆观微蹙眉头,什么也没说。
“我去见了皇上。”
陆观一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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