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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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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虔之手掌破了,他紧紧按着铁锥,铁锥还有一小截卡在石缝中,若是彻底脱出,他根本不可能按得住。宋虔之扭头向河面上看了一眼。
黑马出奇地不挣扎了,静静在半空凝视宋虔之。
宋虔之看不清马的眼神,刚才还在不停扭动的马现在很是安静。
“快,把这个钉进去!”宋虔之让出位置给人用石锤将铁锥往石壁里加固,然而他刚一松手,就感到铁锥还在往外脱,宋虔之满头是汗地说:“这里不行,要换个位置。”
周先道:“不行!你拽不住铁索,现在你还能按住它是因为铁锥没有完全松出,一旦脱出来,一匹马重达两千斤,就算你手臂被拉扯断,也救不了这匹马。”
汗水顺着眉棱往下,刺进宋虔之的眼里,扎得眼睛疼,他眼角渗出泪水,满身满头都是汗,吼道:“那怎么办?!”
“放弃这头马!它不会淹死也不会摔死!”
宋虔之反复看那匹马。
那是陆观的马。
马通体漆黑,即使夜色再浓,置身黑夜中时间越长,双眼就能适应黑暗的环境。那马一身漂亮的毛比夜黑得更加浓郁纯粹。
宋虔之根本看不清它的眼睛,却莫名感到一阵悲哀,化作凉意,从脚底窜入身体。
“再等……”宋虔之话没说完,等不了了,他手已疼得没有知觉,指缝中有液体往下流。
“放了吧。”周先按住宋虔之的手,两人视线一对,周先回头:“再来两个人帮忙,大家拽紧锁链!”
就在所有人紧张得无法呼吸时,他们在等一个契机,所有人都准备好的时候,松手放铁锥出来,但动作一定要快,否则轻则手臂残废,重则被铁链弹出的巨力拖入水中。
四下里除了湍急流动的河水声,什么也听不见。
宋虔之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
一声马嘶穿透黑夜。
马背深弓形一弯,坠入河中。
铁链发出铛啷啷的回响,铁锥仍有一半留在石中不曾拔出,众人都松了口气。
周先:“宋大人……”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了。
近在咫尺的宋虔之,已然泪流满面,他在急促呼吸,别过了头,再转过来时,已恢复平静。
“还有几匹马?”宋虔之沙哑着嗓子问。
“两匹。”手下人回答。
“不吊马了,反正快到祁州了,已经吊过去的十七匹马,大家轮着骑。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行,速度放慢点,明天也能到祁州。”说完宋虔之到坡下去察看。
许瑞云站在坡上,收回看着宋虔之颓然的背影的视线,拢紧柳平文身上的衣袍。
周先盯着人用从马镫上拆下来的铁片配件加固铁锥,又用手试了试,确定百斤以内应当无事。周先看着弯腰在河边像是找什么东西的宋虔之,朝离得最近的许瑞云说:“马太沉了。”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没说。
一个时辰后,在夜色的掩护下,所有人浑身又湿又冷地在对岸登陆。宋虔之倒数第三个,他带着李宣,李宣全程抱着宋虔之的腰,虽然害怕,但宋虔之一直小声地哄他,抓着李宣的手。
李宣懵懵懂懂地看他,眼神里透露出对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上岸以后,李宣一直牵着自己的袍子跟宋虔之讲:“湿,湿了。弘哥,我冷。”他眼中藏着某种期冀。众人一身湿透的赶了半个时辰路,确定没有尾巴之后,才停下来休息。
他们生了一堆火,宋虔之帮李宣把袍子脱了。
所有人都打着赤膊,时间不多,他们要抓紧这半个时辰睡一会,烤衣服,衣服也不可能都烤干,只是让它们不至于太过湿重,以免生病。
宋虔之前些日子就不舒服,这时嗓子已经疼得话都说不出,李宣往他身上拱,突然叫了起来:“烫!烫烫!”
平日里照顾李宣的柳平文几乎立刻发现不对,许瑞云熬了一大锅姜汤,分给每个人,又单独拿个小锅,给宋虔之熬了一碗特别浓的汤。
宋虔之喝了一口,脸色就青了。
姜汁太浓,又辣又苦,呕吐感从咽喉里冲出。宋虔之伸长脖子,勉力咽下去,憋着一股劲,喝完了一大碗,刚想说话。
李宣突然扑了上去,抱住宋虔之的脖子,膝盖无意在宋虔之的肚子上顶了一下。
“呕……”宋虔之吐了一地的姜汁。
天刚刚亮,其他人已经在穿衣服,宋虔之有点虚弱,起身就觉头晕目眩,他从树杈上扯下外袍,先给李宣穿好,再穿自己的。
清晨的第一缕光射穿密林,山林间百鸟齐鸣,无数黑影自长空掠过。
宋虔之呼吸滚烫,眼睛通红地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
突然,他表情变了,奇怪地扭过脸去,望向来路。
周先注意到宋虔之的异样,上来拍他的肩:“怎么了?快穿衣……服……”
周先也听见了,他难以置信地顺着宋虔之目光的方向去看。
马蹄声越来越响。
林立的树干之中,三匹马冲了过来,领头的黑马浑身才刚洗过,在初升的朝阳下,皮毛油光水滑,肌肉健硕有力。
宋虔之嘴唇不住颤动。
黑马来到他的面前,放慢了脚步。
马的眼睛大而温顺,溢满水光。
宋虔之一把将马头抱在了怀中,脸贴住马耳朵,颤声道:“好样的,你真好样的。”他忍不住亲了一口马耳朵,马抬起头,他又亲了马脖子,继而翻身上马,号令所有人,“赶路吧,咱们马上就能到祁州了!”
☆、潜龙在渊(捌)
东阳王妃听门房说,有个姓宋的求见,立刻便想同陆观来过的宋虔之。但她又想,没有以陆观的名义求见,说明陆观没有来。
“来了几个人?”王妃问。
门房回禀:“二十多个,骑马来的。”
“让这个姓宋的进来,其余诸人,找间客栈让他们住下。”
门房前脚离开,一个少年睁大眼,在门边张望。
东明王妃看见了,笑朝他招手:“来。”
跑过来的小王爷满头是汗,手里还拖着一把剑。
“母妃。”小王爷犹豫地叫了一声。
“跟为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得到母亲示意,小王爷神色轻松下来,东明王妃叫下人端来一碟子才做好的茯苓糕。
年幼的东明王最爱吃这一味点心,蒸得清清淡淡,甜而不腻,吃起来颇有嚼劲。他伸出小手抓茯苓糕,突然被母亲抓住了手腕,疼得眉头一皱,委屈道:“母亲。”
东明王妃命下人拿来湿布,轻柔地给儿子擦手,擦完之后,朝懵懂的少年说:“为娘有一句话,你要记清。”
小王爷嘴巴微微噘着,眸中带着犯错之后的歉意和难过,下一刻,认真地看着他母亲。
“皇室中人,有两样,绝不能弄脏。”东明王妃语气严肃道,“你的脸,和你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脏。若是脏了,必须赶在旁人发现之前,擦干净,洗干净。”
小王爷似懂非懂地点头:“嗯,孩儿记下了。”
东明王妃松开他的手,嘴角挂上笑,将装点心的碟子推到儿子眼前,鼓励地看他:“吃吧。”
小王爷吃了半块,神色郁郁,放下糕点。
东明王妃疑惑道:“不好吃?”她自己拈起一块,厨子的手艺没有后退。
小王爷垂着头,闷声道:“城里饿死好多人,听说……”他飞快瞟了一眼母亲,声音越来越小,“我听别人说的,有人、有人杀了邻居来吃……”
东明王妃眉头深锁:“谁告诉你的?”
“……”小王爷咬住唇摇头,随他母亲怎么问都不说。
东明王妃深吸了一口气,颇感头痛,只好哄儿子道:“都是胡说八道的,白大将军镇守祁州,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最近军营也常在城里设施粥棚,要是真的有人吃人,他们能不报官吗?官府能不理会吗?你说,是不是?”
小王爷:“报官的人都不见了。”
“到底谁跟你说的……”东明王妃这才感到这不是儿子上哪儿听了几句闲话,小王爷只在府里活动,战事吃紧以来,为了保护儿子,她从不允许小东明王出门。
“一个卖油的。”
小王爷被母亲的疾言厉色吓到,东明王妃得到答案,也不想吓坏儿子,反而让他想一些不该他想的事情,让下人送小王爷去午休,他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要用膳,小睡,下午学文课。
东明王妃在府中西面花厅上,见了宋虔之,她一身郑重其事的华服,沉甸甸的暗红色袍服上鸣鸾飞雀,头饰也较初次见宋虔之隆重。
“不知道小侯爷来祁州,多事之秋,劳您挂心。”
宋虔之如何不知道东明王妃是个聪明女人,能在夫君死后保住幼子名位、王府荣誉,得了地域广阔的祁州做封地,都是她的功劳。小吏养出的女儿,不仅不像太傅之女为情不顾一切,反而能做长久之计,东明王妃眼皮不浅,因此,没有实在的好处,也绝无法打动这女人的心。
东明王府做主的,不是十一岁的小王爷,而是他这位精明能干的母亲。
“王妃客气,想必祁州也收到了皇城的缉捕令?”宋虔之淡然地注视东明王妃,悄悄观察她的神色。
东明王妃笑道:“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于当今圣上而言,我乃反贼。”
东明王妃大惊失色。
“这里有荣宗遗诏,不知王妃是否想看。”宋虔之解下身后背的匣子,他穿一身深绿色粗布袍子,长条的包袱布并不起眼。
东明王妃看着脸色青白,眼底俱是血丝的周家传人,轻轻用手指,按住他解包袱的手,仅仅一点,便即移开。
“小侯爷远道而来,今日不谈正事,稍事休息,再说不迟。”
宋虔之直勾勾看着东明王妃。
东明王妃先将目光移开了,睫毛闪动,拿手帕沾了沾唇角,复抬起眼:“小侯爷若是饿了,我让人传膳。”
“不必。”宋虔之了然地站起身,将匣子用包袱布绞紧,重新背到背上,喝干还烫的茶水,那温度烫得他清醒了些,本要冲口而出的恶言被这盏茶打住。
“听说王妃为祁州做了不少实事,晚辈敬服。”宋虔之向东明王妃一揖到地,感激之色毫无作伪。
东明王妃扶他起来,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况乎祁州一地,本就是我儿封地,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拜访东明王府前,宋虔之想好将遗诏的内容向王妃和盘托出,他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以为东明王妃称陆观一声“恩公”,必定会问起陆观为何没来,一旦东明王妃关心陆观的下落,他便能顺势将京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东明王妃,再讲遗诏,请东明王妃坚定不移地站到李宣的队伍里来。
客栈入夜之后,便就吹灯,四处静悄悄,祁州州城十日前发布的熄灯令,城中天黑半个时辰过后,再点灯的人,就通通抓起来。
一是防着有人以灯火为信号,二是让百姓早点睡觉,漫漫长夜,最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
狭隘的小屋子里,几个人都是高手,彼此呼吸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许瑞云:“说动白大将军,咱们就有最硬的后盾,区区东明王,要不要又如何?他手里没有兵。”
宋虔之小声道:“没兵,但有钱。东明王妃是个经商好手,祁州连接中部与宋、循二州,这两州有多少好东西源源不断运进来,随随便便倒个手,做了十年的买卖,放眼全大楚,东明王妃不仅是最有身家的女人,她的私库,富可敌国。”
“你怎么知道的?”发问的是吕临。
“我查的。”周先道。
吕临讪笑道:“不愧是麒麟卫出来的人,藏得再深,也会被你们闻到。”
禁军与麒麟卫多有不对付的时候,周先对吕临话里的讥讽置若未闻。
吕临说了这话也有点后悔,低声道:“我嘴说顺了,周兄弟勿怪。”
“我们现在一条船,周先比你懂大局。”宋虔之道,“许兄的想法不错,今日先去找东明王妃,确实仓促了。我们手上只有一封真伪难辨的遗诏,一把威严大减的宝剑,我要是东明王妃,也不会贸贸然上船。这船有多大,会不会翻,能否扛得住内忧外患,什么都不知道,傻瓜才跟着干。”
众人:“……”
宋虔之忙道:“咱们情况不一样,都是过命的兄弟,我们一起干,不图这些个……”
“嗯,是这个理。”许瑞云道,“碰个杯,散了。”
众人举起茶杯,清清脆脆地碰了一下。
“四海无战事。”
宋虔之目送其他人离开,关上门,胡乱用冷水擦了把脸,沾上榻,他浑身的肌肉和骨骼就碎成了一片片渣。
连日奔波劳累,今夜又吃了点药,几乎立刻就睡熟了。
不远处的东明王府。
祁州州府顾远道正在叨扰。
“卑职听闻,今日有外乡来客,打扰到王府上来,为了王妃和小王爷的安全,下官特来拜访。”顾远道生得一般身材、一般样貌,只是留那点儿长胡须,配上瘦精精凹陷的双颊,像极了山羊。
“是我老家的侄儿,年成不好,他们几兄弟,来打秋风了。顾大人有心,只是近来,王府向军中捐了饷,在城里设粥棚,还让人给军中赶做了上万件夏衣。顾大人……”
顾远道举袖拭汗,慌乱道:“既然无事,卑职就不便多打扰了。”
东明王妃起身道:“本来府上已经都收拾妥当,打算安置,大人您一来,府上才不得不掌灯,这也算破了大人的禁令,不知道大人如何处置?”
顾远道大声道:“什么禁令?什么违令?王妃与小王爷何等尊贵!都是皇亲,法理不外乎人情,令可以行,也可以撤,以后东明王府夜里可以点灯!想点到什么时辰就点到什么时辰!”
“那便谢过顾大人了。”东明王妃前脚将州府送出客堂,嘴角笑意倏然冷淡,让人端她的安神汤药来,吃了便去榻上躺着,离入睡尚早,让几个丫鬟陪坐着,丫鬟们替她捏肩捶腿,直至王妃打了哈欠,才伺候着让她睡下去。
顾远道回到州府衙门,发了好大一通火,搞得师爷们鸡飞狗跳。
“点灯!都给我点!把衙门里所有的灯都点上!”顾远道吼下人去办事。
下人不知所措,熄灯令才颁下去不到十日,竟就要废了。
“废什么?!只有州府衙门,和东明王府准点,其他的,点一个抓一个!”
“那白大将军军营里……”钱谷师爷这话才起了个头,劈头盖脸挨了个耳刮子,打得他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抓住桌案才站住脚。
顾远道被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钱谷师爷捂着脸:“小的多嘴、小的多嘴!小的这就去写新告示!”
顾远道:“写个屁!让人去街上巡察,谁点抓谁!”
下面人这才会过意来。
城内外两尊大神,东明王府惹不起,镇北军防线惹不起,顾远道憋屈,这才憋出一个“熄灯令”来。
结果把自己方进去了,正在气头上,只能抓几个平民泄愤。
于是州府衙门的人,出动了三十个,抓进来十几个老弱病残。刚关进牢去,老弱们给衙门当差的人磕头。
“多活两天是两天,出去不许瞎说。”牢头近来饿瘦了,二百来斤的大胖脸都瘦得凹了进去。
黑漆漆的牢门外,老树枯藤昏鸦,牢头晃着胖身子,找了个地方方便,往回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曹头”。
“干哈?”牢头姓曹,被手下叫曹头。
“抓的都是鳏夫,还有几个光棍,城里头还有好几家寡妇,有几个养儿养女的……”
曹头冷笑道:“你想怎地?”
“寡妇门前是非多,家里没个男人。曹头您看啊,咱牢里吃的都是糠,吃不死人,也不金贵,咱们手里多的是,匀点儿出去?”
“收多少?”
“十个铜板二十斤。”
曹头一巴掌拍在手下头上,怒道:“你这畜生,发人命财,想死了是不是?!”
“又不让她们出,我来出。”
那牢头默了一会,小声道:“过不下去的,悄悄匀一点儿,多几个兄弟去盯着,跟她们讲明,谁要是告诉了别人,大家都别想吃。”
“是是,是,谢谢曹头。”
一样东西被塞到曹头的手里,等人走远了,曹头抬手一问,是獠人产的烟丝,登时嘴里口水急切溢满。曹头啐了一口,把烟丝收好,回牢里值夜。
宋虔之睡到半夜,被外面潮水一般的人声吵醒,有人推门而入,宋虔之摸到枕头下的长剑,听见周先的声音。
“孙逸攻城了,快起来。”周先从木架上摸到宋虔之的衣袍,上前给他穿上。
宋虔之穿好鞋,整个人已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南面突然攻进来,城中俱是谣言,不少百姓拿着锄头菜刀,进攻北城门,想破开镇北军的保护圈,北上逃亡。”
吕临点齐了自己人,问宋虔之怎么办。
客栈里稀稀拉拉地有不怕死的商人穿好袍子,挂上褡裢,从客栈马厩匆匆牵马拽货车出来。
就在宋虔之想说话时,整个客栈一下子涌入手持火把的数十人。
“这是……”周先话声顿住。
吕临沉声道:“不是客栈的小工。”
“是祁州城里的百姓。”宋虔之轻声道,一股寒意沁入心脾,“他们要让这些商人带他们出城,祁州收到的圣令是不让住民离开。南部的珍稀香料、珍奇异宝,从来没有断过给达官贵人的供给,不过要价越来越高,有钱赚,就有人干。这些百姓留不住了,如果不开城门放难民北上,他们会转而向镇北军泄愤。”
“怎么可能?镇北军是忠义之师,他们不知道没有镇北军的保护,祁州早就已经被战火烧没了吗?”吕临愤慨道。
宋虔之木然道:“我们没有在此地扎根,不知道数月间祁州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日子苦得熬不住,这些底层平民绝不会乱。”他头皮一阵紧似一阵。
楼下吵闹的话语传来:“军队吃人了!他们杀人!吃人肉!根本不是人!你们必须带我们走,否则谁也别想出城!”
尖锐的女声刚吼出来,就被客栈外疯狂疾奔的人马淹没,有几个人不放心地看客栈门,那扇小木门,尚未被冲破。
街上奔跑的都是镇北军,孙逸的军队,还在南城门强攻不下。
正是这些人口中的恶人,他们踏破长街,也不曾敲开一间民户。
敲锣声不断从外传入,人声嘶吼:“全城警戒,关好门窗,不准出门,传将军令,全城平民,不准上街,关好门窗,禁止出门——”
已过了三更,祁州夜深,却无一人能够安睡。
大战在即,人如蝼蚁,黑夜如同再无尽头。
直至一簇火焰,在城外西南的河面上点燃。
一柄长剑直指上空,镇北军旗帜迎风飘扬,显示着此刻的风向,正适合火攻南面的孙逸大军。
大火熊熊燃烧,化作利器,张牙舞爪地扑向对岸。
☆、潜龙在渊(玖)
经过一番争吵,客栈老板、小二,老板的妻儿,俱作商人打扮,分散在几支商队里,丢下客栈,就往外跑。
镇北军出城作战,整座祁州城街面只留下二十余人巡察,提醒百姓不要出门,只要城外胜了,城中平民就不会有危险。
“这些人……这么这么不服管?”一名羽林卫说。
吕临看向宋虔之:“我们怎么办?趁乱跑出去?出去以后上哪儿去?直接去镇北军大营?”
“你的弟兄有十二人,加上你、我,周先,许瑞云。十六个人,周先留下,保护柳平文和李宣,剩下的跟我们走,去祁州衙门。”
周先了然:“先抢下祁州城?”
“东明王妃尚在观望,除非我们争取到镇北军,现在城中混乱,正是抢攻州城衙门的好时候。祁州的驻军早已被白古游收编,街上这么乱,州府衙门里剩不下多少人。既然朝廷说我是反贼,那就反到底,索性将义旗一举。真正除奸佞,诛暴君!”
吕临道:“下定决心了?”他唇角一抹弧度,吕临眼珠生得好,黑且亮,眼底映着客栈廊庑下飘摇的微灯,又隐隐透着兴奋。
宋虔之静静地望向不远处的屋脊,视线在屋脊上轻飘飘一掠,万里长空,皓月如银。
“早就决定了,只是缺今夜的时机。”
·
京城,宰相府里。
李晔元对面坐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怀有身孕的女子捧了茶上来,见到旧主,难免一惊。籽矜不动声色地将茶盏轻轻扶住,端上桌,稳稳地将这盏茶放在苻明懋的面前。
苻明懋瘦了些,也黑了点。他没有抬头看女人,也没有伸手出来碰茶盏,将黑色兜帽掀开,吁出一口气。
李晔元也是静坐着,往常他定要拉住正宠爱的姬妾,隔着女人柔软的肚皮,听一听他孩儿的动静,今日,他却只是接过茶盏,沉声说了句:“下去歇着吧。”
籽矜关了门出去,嗅见夜风里有一股香蜡纸钱的味儿,她走下台阶去,想捕捉这股气味,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人在烧纸钱,兴许这气味是从别处飘来的。
丫鬟来扶籽矜,她讷讷地跟着回了房,若是定睛一看,她双眸中早已没有在黑狼寨时的飞扬神采。
“伺候得宰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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