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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性误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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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儒生脸色微愠,急忙再换。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较劲一般,说也奇怪,无论方儒生吹什么曲子,尹壮图总能严丝合缝搭上词来,元曲词牌信手拈来,上到宫廷玄乐下至乐府小调,纵贯南北,横跨千年,倶不在话下。
直吹了十五六首,方儒生气力不济,终于败下阵来,只觉得这人与自己生来命数相克,遂悻悻将埙小心擦了擦,收回怀里。
尹壮图提着方才刨的木东西过来,面上带笑,仿佛心情极好,丝毫不提方才和歌之事,爽快道,“本打算过会儿回去再扶你出帐,不想你自己出来了,解手么,走,大哥背你过去!”
“不不!”方儒生尴尬道,“别蹲下!”
“不解手?”
“解过了,你不必背我。”
“腿还没好利索,下回解手便叫我,再不,给你帐子里放个夜壶,来,试试!”尹壮图将一副木头手杖递于他。
“看和不和手,不行大哥再改改。”
方儒生接过来,桃木料子,质地轻,韧性好,上面的木头刺被细心打磨平整,触手极为顺滑,支撑着站起来走两步,很顺手。
“多谢。”
尹壮图大掌一挥,“不谢,自家兄弟不必言谢,你会下棋么,咱俩晚上比划比划?”
“行呢。”方儒生笑道,“看少爷跟老爷下棋时候偷学过两手。”
“那可得好好切磋,大哥上回输的忒惨,”尹壮图竖起大拇指,“你家少爷是这个!”
“少爷一向厉害。”
尹壮图点头,随意道,“你与丰绅如何相识?”
方儒生一惊,旋即自嘲道,“从前做下九流行当,承蒙少爷不弃,收留小弟。”
“知遇之恩最难报,古来如此。”
尹壮图神色中闪过难以捉摸的意味,似是无奈,又仿佛有些极轻微的厌恶,转瞬即逝,旋即拍拍他肩膀,豪迈道,“英雄不问出处么,大哥从前也不行,现在好了,跟着永琰、丰绅兄弟,来日若大仇得报……”似乎意识到言之过早,便道,“都能好,我记得娘从前说过,世间七苦,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方儒生:“……”
尹壮图补充道,“对了,我娘信佛,活着的时候。”
夕阳如血,山腰上皑皑青松,平谷处粼粼水色,形成巍然壮丽的景观。
方儒生拱手施礼,旋长身而立,青衫落拓,立于盈盈秋水之间,衣袂翩然,书生意气,说不出的清朗俊秀。
二人不再言语,尹壮图眯眼,望向远方更加遥远地平线上连绵不断的山峦,方儒生偏头去看他,尹壮图的脸揉进昏黄暖光中,侧脸英俊刚硬,那一小片疤痕泛着奇异的光芒。
方儒生哂道,“你总这样么?”
尹壮图佯做不解,“哪样?”
“没甚……脸上这疤怎么伤的?”
尹壮图有些许不自然,道,“发配时候琼了面,后来连皮一起割了。”
方儒生沉默,不是没见过被牵连发配的罪臣,脸上皆用铁蒺藜刺一个小篆的‘贱’字,自此入奴籍,除非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否则永世为奴。
发配之人重镣北上,至伊犁不毛之地,手铐脚镣加在一起足四十斤沉,若遇上水患,路上便要花费半年之久,往往不等到达目的地便死伤过半,半分生机也无,尹壮图被发配时不过八岁,不知受了多少苦才走到今日。
方儒生心中感慨丛生,不知在做何打算,望着尹壮图的侧脸出神。
尹壮图笑道,“不会嫌弃愚兄吧?”
“自然,”方儒生答,“英雄不问出处,你自己说的么。”
“发配便发配,总强过被灭族。”尹壮图哈哈大笑,摆手不言,抽出腰刀来擦。
方儒生眼见那刀,却心中乍寒,一时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 石鲁被窝里偷着喜欢的人是谁,方儒生跟尹壮图之间有怎样的渊源,润之与永琰的感情会遇见怎样的风浪呢~~~第四卷开始了,敬请期待!
☆、酒蒙子
只那一瞬间,又猛然觉得眼前这人游刃有余,一语双关,能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之下存活下来,当然远远不止侥幸而已,面上的友善不过表象,内里却如同崖渊一般深不可测,不禁戒备。
“方才你那埙吹得中听,得空也教教大哥罢。”
方儒生将埙掏出来,“你认得这东西?”
尹壮图说,“认得,从前在大漠边境经常见,那边儿常过些外族马货车,也定居些白族彝族人,埙、羌笛、马头琴,边塞三宝么。”
“会吹么?给——”
尹壮图拿到手里颠了颠,眯起一只眼朝口孔里看罢,道,“不太会,就看一个外族女人吹过。”继而比划道,“好像也是这样扁的,下头绑个玉坠子,嗯,和田玉坠子。”
“听,听谁吹过?”方儒生色变道,“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曲子?!”
“方先生,尹大哥——!”
“少爷!”
“丰绅!”
尹壮图接住横里飞扑来的润之,大掌拍拍他后背,笑道,“长肉了。”
“快到年下,府里来来回回送礼的多,夜间多吃了点儿,方才谁吹的清平调,好听呢,方先生怎么样?”
“无甚大碍,少爷若是喜欢,儒生常为少爷吹便是。”方儒生道,“今日随少爷下山回府即可,年下府里事多。
润之笑道,“方先生还藏着这一手没露呢,从前在府里却没听见你吹曲子,笛子么?还是萧?”
“是埙,边塞的陶埙。”尹壮图用手指点润之的头,回头问,“今日就要走?”
“总劳烦各位,说到底过意不去。”
“不劳烦。”尹壮图道,“举手之劳,江湖儿女,彼此照应本是分内。”
润之心念电转,眼珠从尹壮图脸上滴溜溜转到方儒生脸上,继而道,“方先生腿没好全,现在下山不方便,父亲若问起来也难解释,不如等全好了再回去不迟。再说年下实务前院有管家担着,后院还有二姨娘应承,想来出不得大事,你就在这儿安心养伤,有尹大哥照顾,我也放心些。”
“有功夫帮我照看着棚里的庄稼,陈骁毛手毛脚我不放心,对了!柳矮又研究了新肥料,还有手扶式自动木犁,还有木牛流马,瞧着唬人的紧,你得空儿也帮我试试。”
尹壮图道,“你且安心养着,想吃甚叫陈骁出……陈骁下山买。”
尹壮图故意隐瞒山谷另一条直通官道的出口,润之不明就里,顺应道,“缺什么我帮你带过来也成。”
“不不不,那更劳烦!”方儒生道,“寻常就好。”
远处传来柳凤雏高声呼喝,一片人仰马翻声。
“你们将军死哪去拉?!润之小子呐!统统死了不成?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牛、不、平!你为何还没和好馅儿?!是不是偷懒!天天吃白食,长个大坨儿!要你当个屁用!”
“陈骁!别磨刀了!死过来!”
“乔果子!你那一帮子小兄弟儿都吃白饭的?饺子皮擀好了么?怎么这么多人还没个一条胳膊的石鲁干活儿麻利?”
“军师爷饶命!!!马上就来!”
“老子擀面杖呢?!”
润之舌头一吐,“快走快走,柳扁豆又发疯了!”说罢两只食指挑眼梢,做了个怒发冲冠、掐腰骂人的姿势。
方儒生与尹壮图倶忍俊不禁,尹壮图道,“被军师听见你这般称呼他,非跟你拼命不成。”
润之夸张地翻白眼,“天知地知,再无第五人知晓,否则,那真要……诶?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脸上有东西么?”
背后阴测测传来声音,“乖徒儿,说师父甚坏话……”
润之‘哇啦!!!’一声,兔子一般溜烟儿逃了。
尹壮图方儒生大笑打跌。
傍晚时分,野猪肉馅饺子热腾腾出锅,足装满十数铁皮大桶,由百夫长各自分派到各个营帐中。
将士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营帐上空皆回荡各色行酒令及各种方言划拳,形式多样,不拘一格。
尹壮图营帐中左右分坐陈骁润之方儒生,柳凤雏与牛不平坐于一处,乔果子石鲁及几位千夫长凑桌两端。
牛大娘将饺子端上,尹壮图举杯道,“今日冬至,座下列位皆是亲故,壮图便不说些虚话了,先共饮杯中酒,今夜军规暂罢,酒肉管饱,吃饱,喝好!明日操练可晚半个时辰,千夫长负责通知各营。”说闭径自干了杯中黄酒,将杯口朝下,横推了一圈。
牛不平一马当先,豪气冲天,“俺,俺也干了!”
牛大娘一筷头子抽将过去,“喝甚喝,喝多了谁弄得动你!”
尹壮图道,“大娘莫怪,难得今日高兴,叫他喝一口有何妨。”
牛大娘叹道,“诶,大将军有所不知,老身这儿子哪点都好,唯独跟他爹一个模样,滴酒沾不得……”
陈骁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喝不得酒,来日上战场杀敌,饮血啖肉皆可,只不敢喝酒,岂不叫儿郎们笑话了去。”
乔果子仰头把酒干了,附和道,“就是,牛兄是伟男儿,怎就沾不得酒了,来来来,我陪你干!”
柳凤雏笑道,“牛婶子太惯儿,莫不要惯成娘宝拉,像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叫他爹惯成个爹宝,到如今一事无成,啧啧啧~不过好在遇见个好师傅,朽木还算可救。”
“!”润之道,“怎的还人身攻击呐!师父又如何知道我爹惯儿?”
“嗨——”名为左川的千夫长调侃道,“和大人宠儿子那可是全京城出了名号的,紫禁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胡诌!我爹从未不许我喝酒!”润之满脸绯红,“三岁时我爹就用红头筷子沾酒喂!”
牛不平被这一圈碎念得无地自容,对牛大娘道,“娘,你别管。”猛然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牛大娘阻挡不及,登时面如菜色,叫道,“作孽啊——”
“这……”润之捅捅方儒生,低声道,“不会真出什么乱子吧?”
方儒生道,“只一杯黄酒,应,应该无碍……吧。”
众人紧盯牛不平,风声鹤唳,如临大敌。
说话间,只见牛不平脸色骤变,自头顶向下一路红至脖子根,眼神瞬间迷离,大舌头啷叽地说,“好,好……辣一泡黄尿!俺嗓子……嗓子着火拉!树皮啵!格老子滴!”
说罢还不待众人反应功夫,大喝一声,手中杯子朝地上轮贯,将桌子狠狠掀飞!跌跌撞撞跑出帐去。
变故突生,尹壮图万万没料到此人喝酒过后会有这般反应,连忙带领众人追将出帐去,边跑边喝道,“追上他!逮住他!”
未喝趴下的将士们纷纷出帐阻拦,牛不平力拔山兮气盖世,一路掀翻众人,奔小校场旁边马棚而去——
“他,他干什么去?!”
柳凤雏被润之拎着跑,徒灌了一肚子风,龇牙咧嘴道,“我上哪知道且?!他那茴香勾芡脑子不知又搭错哪根牛筋了!赶紧追上!别叫他把马棚子拆了,搭了好几天呢!老子好不容易设计的自动通风装置!咳!”
柳凤雏呛风打嗝不止。
待众人追至小校场,倶被当头天雷击了个外焦里嫩——
牛不平肩上扛着尹壮图的坐骑惊羽,正围着小校场一圈一圈跑!
惊羽这下真惊得不轻,扁长马脸上用尽毕生表情诠释‘惊悚’二字,四条腿不着地没命扑腾,终究力气不敌,长嘶一声,嘴角直泛白沫,几乎被勒得昏死过去。
润之“……”
尹壮图“……”
柳凤雏力挽狂澜,断喝惊雷,“站住!嗝儿……撒甚的酒疯!站、住!”
说时迟那时快,柳凤雏冲上前阻拦,黑暗中视野有限,不甚被踢倒并踩扁,没待爬起来逃两步,再次被跑完一圈的(主动)牛不平与(被动)惊羽,踩扁。
尹壮图、润之不忍卒睹,众人爆笑山响,自此再不敢激牛不平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柳无渡小天使投喂,期待我的合同快些来,快来快来,快到我的怀里来~~~
☆、盐铁使
入夜,宫门内
“嘘!”刘必显瞄一眼宫门口来回巡视的禁卫军队伍,回头向着黑暗中道,“想办法把他们引开!”
永琰不发一言,夜行衣勾勒出颀长身形,夜色中犹如一头危险的黑豹,倏然二指并拢“嗖——”地掷出一枚石块。
石块不偏不倚,正中禁卫军领队帽菱,直将那帽带飞出去,直钉在城墙之上,领队大为惊慌,拔刀喝道:“什么人!”
旋即哗啦啦仓啷啷一片拔刀声——
“宫灯火把何在!领队遇袭!”
“速速调配巡夜禁卫军增援!”
“那处有人!”
“快追!”
刘必显以手抚额,“木头!叫你把他们引开,谁让你把他们引来?!”
永琰漠然道,“太暗。”
刘必显“……”
永琰一手拎着刘必显后领,向后退开两尺,气息轻提,疾步俯冲,紧接着灵活旋身跃起,飞檐走壁,直跳上数丈高宫墙头,二人虚掩进黑暗之中。
禁卫军众人只觉得眼前呼啦啦一片黑光闪过,不多时,自暗处传来两声细微猫叫,俱长舒一气,松懈下来。
禁卫军领队将帽子扣下来,“方才谁喊的领队遇袭?!回去领军棍!”
“呼――”刘必显两腿横跨在墙头,左右看看,更是腿软,回头道,“木头,如何下……”
永琰兀自跳将下去。
刘必显傻眼,“诶诶诶诶诶!”
“我怎么办?!”
永琰鄙夷视之,旋跃回来,拎着刘必显一同跳下。
刘必显:“……”
冬至节夜,皇城脚下街巷灯火如昼,夜色疏朗,月明星稀,一轮皓月正上中天。
永琰与刘必显二人前后脚,行至湘巳巷街尾一处莺燕之地,举目望去,门匾上书“风满楼”三个烫金大字。
大清中原地界上,风满楼已开了数十载,原是虢州一江湖人老来赋闲的产业,后盘给官家子弟作娱乐荒唐场所,官商皆通,分店数十,单秦淮河畔便有三处。
风满楼兼接男女客人,清倌人、艺妓姑娘并作一间,红倌儿、花魁们归作一处,分东西楼宇,前厅后阁,包厢多处,有倌儿上百,掌灯时分街口挑起衮绣大红灯笼,一派花红柳绿之相。
刘必显轻车熟路,进门便见一俏妇打着罗扇姗姗迎来。
“诶呦~稀客呀稀客,宫里差事多的很么,这许多日子不来,可把老娘忘了不曾?”
说话间已至面前,只见俏妇二十五六年岁,粉衫翠打,妆容浓艳,作鸨母打扮,柳眉斜飞,眉头略微靠近,眉尾处各生米粒大小一颗红痣,显出些市侩精明神色。
“忘了谁也不敢望了秦老板您呐,”刘必显扬声道,“来,给大爷唤苏青姑娘出来伺候——”
“青儿今日可是不成,出了条子,且伺候不了您大驾了,”秦袖嘲道,“要不今晚上老娘好生伺候伺候你?”
刘必显坏笑,轻佻地掐了把秦袖屁股,道,“可别可别,身子骨吃不住。”
“算你小子识相……咦,这位便是……?”
秦袖混迹风月场数年,也算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妙人。
侧目瞧去,刘必显身后之人兀自沉默不语,但见那男子剑眉皓目,鼻梁高挺,削薄嘴唇微抿,甚是英俊逼人,虽黑衣裹身,却丝毫难掩俊朗出尘之色,浑不似寻常寻花问柳的恩客,心中便自有计较。
刘必显低头在秦袖耳边说了句什么,秦袖似乎大为诧异,吊着眼不住打量永琰,旋即掩口笑道,“别说,还真成~”
临了福身道,“给十五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永琰:“……”
秦袖将刘必显与永琰带至隐蔽偏厅,将吊嗓子歌姬轰将出去,仔细插罢门栓。
秦袖,“今儿倒是来的早。”
刘必显,“嘿,大爷走的正门,皇宫正门,十丈宫墙说跳便跳,那叫一个来去自如,仿若探囊取物。”
永琰皱眉,到底没有揭穿他。
秦袖笑道,“德行~~~”
刘必显磨磨蹭蹭喝罢一盏热茶,吁出一口气,问道,“我让你留意那事如何了?”
秦袖道,“讷亲逢节必至,巧也不巧,正是今日了。”
刘必显:“平素惯是谁伺候?”
秦袖:“还是扶风,如今扶风是红倌人了。”
刘必显鄙夷啐道,“还他娘是个情种,家里有那么个虎狼之妻,难为他欺上瞒下地出来嫖!”
秦袖唏嘘,“可不,说不得还想着给扶风赎身呢。我倒没想到堂堂户部盐铁司副史竟是好这一口儿,啧啧啧,我那小可怜儿,若真给那窝囊废赎回去,还不被母老虎扒层皮。”
刘必显歪嘴坏笑,手指挑着秦袖下巴,“怎么着,你瞧上扶风了,舍不得他被那老头子糟践?”
“滚蛋,”秦袖笑道,“老娘养这一楼子人,要个个儿舍不得还成什么事了,扶风是个倌儿,就算我想要,他给得了么~呵呵~”继而眼珠子不住往永琰身上瞟,细声道,“倒是那皇子俊得很,老娘喜欢~”
“浪货!”刘必显道,“心挺野,想当皇后?”
“呦!你还醋了不成?怎么,你喜欢男人拉?”
“还有不足一刻钟,”永琰望向窗外西偏之月,不耐烦地打断道,“带我们到讷亲惯常房间去。”
永琰刻意收敛气息,秦袖几乎忘却他的存在,这会儿经其提醒,连忙道,“糊涂了,差点误事,殿下且随我来。”
秦袖言闭施施然行礼,起身带路。
三人前后进入一间上房,房内熏着媚香,青雾缭绕,丝丝入扣,内置丈高苏绣屏风,半遮不掩,展开的阳宫图摊于桌上,床边摆着玉势阳根,制作极为精巧,□□上的青筋雕得根根分明,一旁香膏、角先生、缅铃、羊眼圈一应器具齐全,淫靡而坦荡。
刘必显如入无人之地,东摸摸西动动,自得其乐。
秦袖调笑不止,道,“你不是喜欢姑娘么,怎的转了性儿,对男人那玩意也感兴趣?双儿了?”
“老子要做也做上头的,”刘必显面露□□,“今儿先干正事,回头上了炕,让你瞧瞧爷是不是双儿!”
“呦!”秦袖手指朝他胸口一戳,嗲声道,“那奴家可就等着大爷拉~”
永琰面颊僵硬,轻咳一声,不自然别过头去。
刘必显往榻上一靠,悠悠道,“行了,做你生意去罢,别耽搁秦老板财源广进。”
“卸磨杀驴呀,”秦袖嘲道,“答应老娘的金子别忘了。”
“就认得钱,少不了你的!”
媚香袅袅,如同蒙于面上的丝绸,轻佻一带,便划过鼻尖,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江慕淮宝贝与长袖宝贝的投喂,那个……俺想要一些留言(委屈对手指)
☆、铁板桥
秦袖一出门,屋内立时静下来。
“诶,”刘必显往榻上一瘫,双指捻起缅玲放在耳边晃晃,丁零当啷一通乱响,又攥着玉势朝自己身下比划,自顾自道,“跟男人有甚好玩?男人没前面,又没后头,从哪处进……”思考一番又咧嘴,“噫—— 脏!”
“你如何拜柳凤雏为师?”永琰道。
“我还以为你个闷瓜一辈子都不能问呢,”刘必显讪讪道,“年轻时候识人不明呗,让便宜师父忽悠了,跟他学了一年观星和机变,硬要收老子做徒弟,替他谋朝……”
永琰问,“什么是观天和?”
刘必显跳脚,纠正道,“木头!是观天、和机变。”
永琰面无表情,问,“那什么是和机变?”
刘必显东倒西歪。
刘必显道,“墨家善机巧与制作,在军事技术方面均高于百家诸子,公输班为墨家巨子,进可一夜造五百机关兽横扫千军,扭转战局,退可存方寸之地,以三寸木雕承千斤轴承,是为机变。”
永琰点头,思索道,“白起,长平之战。”
“是,长平之战,白起封杀神,怒斩四十万大军,不可不说赖于公输班三年而成的机关木鸢。”刘必显摇头晃脑。
永琰倏忽侧目,耳廓微动,低声道,“来了。”
“来了?!”刘必显一惊,戟指墙壁道,“快来!”
二人起身,刘必显一扭案台上花瓶,墙壁机关‘咔咔’仄响数声,旋即两侧洞开半人高方门,直通壁柜,柜门竟是封死,从外侧不能打开。刘必显先行藏进柜中,永琰紧随其后,墙壁石门落下,将二人困在狭小柜中。
永琰环视,继而双指并拢,横戳过去,将半寸厚的木柜门戳出一孔,窥视屋内。
刘必显无声地竖起大拇指,用口型道,“厉害!”默默放下将要打开机关孔洞的手。
永琰理也不理,径自观望外界动静。
隔壁商女吟唱依稀,穿过木板发出瓮郁震动,声细且软。
“草茫茫秦汉陵阙,世代兴亡……却便似月影圆缺。山人室堆案图书,当窗松桂,满地薇蕨……”
刘必显低操一声,咒骂道,“分明在接客,骗老子出条子。”
不多时,房门吱嘎一声钝响,两名男子前后入内,走在前头那人身量纤细,容貌白皙俊俏,双目灵动,分外惑人,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儒雅书卷气,乃是风满楼红倌人扶风。
紧跟着进来的男人五十出头年岁,五短身材,双目浑浊嘴唇发紫,脑满肠肥腐败之气尽显,正是凭借岳家势力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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