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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_九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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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四五个月,大病初愈的安王带着安王妃回了封地,靖王则重新回朝堂主持大局,唯独谢明珏的情况不容乐观。
  谢明珏身体前些年本就有亏损,光是国师那八个月补是补不回来的。现在余毒除不掉,国师行踪不定也联系不上,冯光的胡子已经被自己愁得揪掉一半了。
  八月底,边关传来消息,西北军乘胜追击,景帝慕容澜以身涉险深入敌军,取了楼兰王的首级,若羌王见势不好连忙求和,愿意归顺大魏。
  这场持续了近一年半的战争最终以魏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三人中毒一事天枢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揭过,现在谢明珏迟迟难以全愈,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慕容澜交代。
  谢明珏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没有了安神香助眠,便无法睡得安稳。那些如同梦魇一般都幻觉白日里也会找上他,停放着自己尸首的棺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憔悴面容、挂满白纱的空旷大殿、无人相伴的黄泉路……最终都会变成坐在龙椅上染了一身鲜血的慕容澜。
  半梦半醒间,一只微凉的手贴在额头,恍惚间他听到那个在自己幻觉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声音问:“他这样已经多久了?”
  “……半年了。”冯光被天子迫人的威慑力压得几乎喘不上气,擦擦冷汗答道。
  一只药碗碎裂在地,慕容澜看着病榻上形销骨立的谢明珏,声音冷如朔风,刮得人生疼:“你们为何不报!”
  天枢沉默了半晌:“属下不能让这种事分了陛下的心。”
  “分心?在你们看来朕的命重要,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慕容澜不怒反笑,那神情几乎要将天枢生吞活剥了。
  “可是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身份再显赫也改变不了世子殿下是您男宠的事实。属下为您效命,不能拿您的性命开玩笑。”
  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慕容澜听到这番话,只是神色平静地对他吐出两个字:“滚吧。”
  待所有人都退下去后,慕容澜才重新坐回床边,轻轻握住谢明珏的手,望着那张原本被国师养回来又消瘦下去的精致容颜,闭上了眼:都是朕……是朕害了他。若是朕对他再重视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第三十九章 不归
  慕容澜神色莫测地看着摊开在面前的文书,除天枢天权外,另外十一位夜羽统领都半跪于地,等候他的命令。
  “查、不、到?”
  开阳与摇光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现在已是盛夏,出事的时候是在正月,相关的人都被料理干净了。”
  慕容澜如刀的目光落在了玉衡身上。
  玉衡顶着巨大的压力实话实说:“属下将世子送到太医院后便前往安王府调查,但找到下毒之人时,他已气绝,处理得极为利落,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可能是主谋亲自所为。”见慕容澜绷着一张脸不语,主动请罚,“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不等慕容澜发落,与冯光一同医治谢明珏的天权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手中捏着银针,挽起的袖子也没来得及放下:“陛下,世子醒了。”再抬头时,慕容澜已经疾步走入内殿。
  兴许是刚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谢明珏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嗓音也飘得厉害:“……扶我起来。”蔺良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坐起来,在后腰处塞了只软枕垫着。
  慕容澜顺手取过桌上的药碗,坐在床边,他当了太久的冷血帝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病中之人,将碗往前一递,声音干巴巴的,言简意赅道:“喝药。”
  谢明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直往里躲,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
  慕容澜脸色有些不愉,一手稳稳地端着药,一手想要将人重新拽到自己面前。
  却不料一向隐忍顺从谢明珏拼命挣扎起来,哆哆嗦嗦地去推他的胳膊,崩溃道:“你别碰我!”
  “闹什么!”眼中的惊恐入一根利刺扎在慕容澜的心上,扎得他怒火中烧:原来先前的顺从都是装的,他竟然如此害怕自己。害怕……慕容澜又觉得极为无力,最初的强取豪夺令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与谢明珏间的关系。
  谢明珏被吼了一下,呆滞了片刻,竟真的安静下来。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握着自己脚腕子往床边拖的君主,露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陛下,您回来了。”
  那双凤眸已经恢复了自己熟悉的清亮,慕容澜被他笑得没了脾气,重新将药碗递给他:“先把药喝了。”
  谢明珏接过来乖乖喝掉,苦得再厉害也不敢当着慕容澜的面吐出来。他艰难地咽下汤药:“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容澜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块饴糖放在他的掌心:“昨日。”
  谢明珏含着糖哦了一声,心道:看来那不是梦了,他真的有在自己发病的时候来过。
  慕容澜替他拨开黏在额头与脸侧的发丝,将软枕抽出来:“你再睡会儿吧,朕去处理点事情。”
  一旁的蔺良从善如流地为谢明珏点了支安魂香,袅袅烟雾升起,夹杂着药味,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慕容澜皱着眉头,不是很能理解在这种味道下,谢明珏到底是如何安睡的。
  冯光一直在外面侯着,等慕容澜出了内殿才迎上来,行了个礼一五一十地汇报:“世子殿下身上的毒已经拔除了,只是……”
  “只是什么?”
  冯光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困惑:“只是殿下似乎有食用寒食散的迹象。但这半年来殿下一直卧病在床,入口的东西皆由臣与玉衡天枢二位大人负责,不该是服食下去的。”
  寒食散?!
  “他这么会碰这种东西?”慕容澜记得他即位的时候就将寒食散给禁掉了,没想到时隔十二年再次出现,还是出现在宫中!
  冯光忍不住捋了捋稀稀疏疏的胡子:“癔症、性情有异、欲/火妄动……看着确实是寒食散没错。”
  慕容澜神情微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还有什么会引发这些病症?”
  冯光有些羞赧:“恕臣才疏学浅……”见慕容澜不耐烦地摆手,连忙转了话锋,“陛下,臣知道有一人或许知晓。”
  “谁?”
  “国师。”
  一提到国师慕容澜就觉得脑袋嗡嗡嗡地响,他还真的对这“富贵闲人”颇有微词,但宫中最好的医师都这么说了,才拉着一张脸极不情愿地问:“那国师现在人在何处?”
  冯光摇了摇头。
  慕容澜突然生出一种想当随意判臣子生死的暴君的冲动。
  广袖流云翩然而落,素色的鲛绡遮住了半张脸,只有未束起的长发才能瞧出些许风尘仆仆。虽然看不见眼睛,但依旧能感觉到他是笑着的:“听说陛下在找臣?”神官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
  慕容澜:……
  冯光:……
  行吧,说国师,国师到。
  冯光回过神来,连忙将人引入内殿:“大人,您快来瞧瞧,世子殿下这是不是服用了寒食散?”
  玉无痕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没有故意去气慕容澜,由神官扶着进去了。
  “这香……”玉无痕脚步一顿,轻轻嗅了嗅,满室药味对他的判断产生了不大不小的干扰,心头升起一抹异样感。
  谢明珏又睡着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
  玉无痕走了两步脸色微变,复又退了回去,转头吩咐一直跟着他的神官:“无缘,替我倒杯茶。”
  问个诊还要喝茶,真矫情。跟在后面进来的慕容澜横竖看他都不顺眼,冷哼了一声,但毕竟有求于人,也没去阻止。
  玉无痕站在香炉边,面无表情地将刚拿到手的茶径直泼了下去,袅袅烟雾将他衬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神官会意地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让烟雾悉数散去。
  原本睡得好好的谢明珏突然挣扎着坐起身,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多时,他歪过头看向内殿的四人,目光有些空洞,神色无助地喃喃道:“谁能帮我点一支安神香?”
  香……冯光一个激灵,意识到他们查的方向都错了,真正有问题的不是吃食,而是这几个月来一直用作助眠的安神香!
  见无人应答,谢明珏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隐隐透出狰狞:“安神香呢?!”
  慕容澜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露出这么一副表情:“这到底是什么安神香?”
  “去他娘的安神香,这是不归!”玉无痕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将缚眼的那条价值连城的鲛绡一把扯下。
  慕容澜愣在原地。
  不归?!这不是三百多年前冀国覆灭的源头吗?冀国灭国后,慕容家的先祖就与国师联手将这药给毁了,怎么还有可能现世?
  “傻站着做什么!等他药瘾上来了,普通的布条是绑不住他的。”玉无痕此刻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容貌了,将鲛绡往慕容澜面前一递,“他虽伤不到我们,但犯病发疯的时候难免会伤到自己,陛下你忍心吗?”
  慕容澜扪心自问,现在的他是真的舍不得。
  不归将谢明珏对慕容澜的恐惧完完全全地激发出来,左闪右躲不让慕容澜碰他,动作矫健地与病人有着天壤之别,鸡飞狗跳间还踢打了当今圣上好几下。
  倘若谢明珏是醒着的,饶是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跟慕容澜动手。
  慕容澜将他堵在墙角,抓过他的腕子就开始绑鲛绡,任由谢明珏怎么踢打都巍然不动,一边绑还一边极小心眼地记了他一笔:谢子瑜,这笔账朕先给你记着,等你将药瘾戒了,咱们再慢慢算。
  玉无痕指缝间不知何时夹了一把细长的银针,烛火一照明晃晃地泛着寒光,谢明珏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清醒了那么一点,把自己往慕容澜怀里塞,低低地哀求着慕容澜帮他点上安神香。
  难得一遇的投怀送抱慕容澜都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耐着性子哄他:“乖一点,让国师给你治疗,治好了朕再给你点香。”


第四十章 动摇
  随着银针刺入皮肤,怀中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慕容澜依旧维持着抱他的姿势,后牙槽紧咬,勉强压下心中的隐忍与不甘,语气提前染上了还未真正展现在眼前的腥风血雨:“连个人都护不住,朕……枉为帝王。”
  玉无痕嗤笑:“皇帝是这么好当的?您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二年还没明白吗?”
  怎么不明白?处处掣肘,身不由己。
  玉无痕接过神官新取来的鲛绡缚眼,示意慕容澜将人放在床上:“不归是从寒食散中提炼而成,无需服食,调入香中点燃即可,短期内是安神香,时间长了就变成索命的药瘾。冀国当年整个帝京都弥漫着这种香的味道,所有人都沉溺在自己构造出的一方世界中,在那里,便是极乐。”
  “直到有一天,那个提供不归的盲眼调香师不见了。”正拢着谢明珏头发的手一顿,慕容澜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语,将“盲眼调香师”五个字咬得极重。
  “您猜得不错,确实是臣。”薄唇轻碰,吐出的确是极为残酷的话语,自己却如旁观者一般神情淡漠,“长期浸淫在不归中,每个人都成为了新的香引,于是药瘾发作的人选择易子相食,敲骨剥髓。”
  步入炼狱,不归人间。
  一个国家,就因这小小的药而覆灭了。
  现在不归重新现世,国师这个制造者与销毁者的嫌疑怎么也洗脱不掉。
  慕容澜眉梢眼角中的狠厉与森然藏都藏不住,令人不寒而栗。
  玉无痕正净着手,背后的视线令他无法忽视,他缓缓擦去手上的水珠:“陛下,您不用这么看臣。臣这双手算过天意,卜过国运,测过命数,可唯独没有染过鲜血。”
  慕容澜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哂:“间接死在你手里的人还少吗?”
  “那又如何?违背天道干扰历史者,自然是该死的。您想必也清楚,无论您当初选择的是谁,最后都得有一人被推出来,背负全天下人的骂名。很显然,您当时的选择是保护谢明奕,让世子殿下来承受这一切。”玉无痕毫无愧疚可言,自始至终都是以一种漠然的态度,平铺直叙,“谁都有杀他的理由,唯独臣不会。”
  闻言慕容澜剑眉一挑:“这么说来,他对国师而言,他很重要?”
  “不,他对您来说很重要。”
  “朕知……”
  “不,您不知道。”玉无痕也懒得再同他藏藏掖掖玩猜猜看的无聊游戏了,“四年前世子刚进京时,臣曾给过陛下一句卜辞。”
  “……前路神鬼难测,唯得篁径润玉,方可破解。”这一刻,慕容澜才意识到,他要得的是什么。
  君子如竹,怀瑾握瑜。
  他早该想到的。
  “那时候臣也给世子算过一卦,卦象就不必再提了,臣只能这么告诉陛下,大魏的国祚以及您的命运,皆与他息息相关。”谈话间,玉无痕已经取完针,“就看您怎么选了。”他微微欠了欠身,行了一个不甚尊敬的礼,唇角带着一缕笑意拉着神官退了出去。
  冯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拿着玉无痕写的方子抓药去了。
  慕容澜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望着病榻上呼吸平缓的谢明珏,本就毫无血色的脸被赤金色锦被衬得愈发的苍白,配上那精致的眉眼,竟生出一种病态的美感来。
  慕容澜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侧脸,一点一点向下,最后五指张开,虚虚地握住了他白皙纤细的脖子,脆弱得仿佛只要微微用力便能断掉。
  朕该拿他怎么办?
  慕容澜第一次动摇了。
  谢明珏的睫羽轻颤,他依旧阖着眸子,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平静地说出自己请求:“杀了臣吧。”
  慕容澜没想到他是清醒着的,那只手就像被烙铁烫到一般倏地松开:“你什么时候清醒的?”
  谢明珏只是沉默地睁开眼,原本干净澄澈的眸子此刻氤氲着雾气。慕容澜的气息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他,被不归勾出的欲望没了压制,如同星火落入枯草之中,瞬间燎燃了整座荒原。
  慕容澜总算明白了冯光说的欲/火妄动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动,任由着谢明珏伸手扯住他的衣襟,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
  乖巧,主动。
  慕容澜的手一路下滑,才发现那里早已湿透,指尖浅浅地探进去便被紧紧裹住,忍不住轻笑道:“这么急?很想朕?”
  谢明珏衣衫半退,瓷白的身体染上了一层情欲的薄红。他抿抿唇,并不应答,只是身下绞得更紧了。
  慕容澜知道他害羞,继续逗他:“朕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是怎么解决的?”
  “臣……尽量避免去陛下常在的几个地方。”谢明珏努力忽视体内作乱的手指,轻喘了一声,低声回答。
  慕容澜没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指节敷衍地抽/插了几下便再无其他动作。
  谢明珏被逼得几近崩溃,这才啜泣着告诉他就像他现在这般弄的,恳求的声音几不可闻:“陛下……臣难受……”
  慕容澜趁着他被情欲掌控难以思考,让他自己将腿打开。
  谢明珏依言照做,顺从得不像话。
  恍惚间谢明珏觉得自己不该是这般的浪荡,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呜咽出声,泪水划过眼角没入鬓边。
  慕容澜倾身吻了吻他泛红的眼尾:“哭什么?”
  谢明珏摇摇头,整个人如一叶小舟,在欲海中飘摇颠簸。
  颠鸾倒凤之时慕容澜还解开了谢明珏脚踝处一直仔细包裹足链的布条,将千重玄铁扣了上去,他可没有忘记当初自己“若谢明珏不乖乖待在自己身边,就将他锁起来”的念头。
  念谢明珏还在病中,慕容澜只要了一次就放过他。
  情潮褪去后的谢明珏整个人都羞得缩在了被子里,顺便错过了质问慕容澜千重玄铁的最佳时机。
  玉无痕第二天来问诊时嘴角微微抽搐,他是装瞎又不是真的瞎,谢明珏一身情欲的痕迹光靠一件里衣是完全遮不住的。
  谢明珏不知为何又提到了先前的那个匕首,问国师有没有带来。
  玉无痕奇道:“怎么?昨天慕容澜没要了你的命,今天想反过来捅他一刀?”
  谢明珏只是神情平和冲他笑笑,并没有回答。
  玉无痕脑中突然升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喝下药后,将封喉寒月刃往他床头一拍,转身去未央宫寻刚下朝的天子。
  “在药瘾去除前一定要看护好世子。”
  “为何这么说?”慕容澜头也不抬地批阅奏章。
  “不归能改变人的性情,也能放大心中的恶念。今日世子问臣要了匕首,或许是要……”或许是要杀朕吧。慕容澜心想,毕竟自己先前那么待他,怨恨自己也是正常的。结果玉无痕不徐不慢地吐出最后两个字,“……自戕。”
  “啪嗒”,朱笔落在奏折上,甩出几道猩红的印子,慕容澜的身影已经不见。
  玉无痕拢拢衣袖,气定神闲地回了紫微宫。
  “谢子瑜!”谢明珏握着匕首的手一抖,慌乱地想要将凶器藏起来,却被慕容澜握住了手腕。
  慕容澜刚进内殿就看到他握着一把刃如秋霜的匕首在自己胸口来回比划,似乎在考虑怎样扎下去能一刀毙命。
  “你在做什么?”慕容澜的语气冷了下去,天知道他方才是有多紧张,生怕谢明珏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谢明珏另一只手覆上来,去掰擒住自己手腕的手,无果:“放手。”他抬起头与慕容澜对视,凤眸中俱是冷漠与凉薄,“臣连决定自己生死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只一眼,慕容澜知道,他这是又犯病了。
  “那你告诉朕,为何要自戕。”
  谢明珏眼中闪过一丝无措与茫然,最后只是死死地捏着匕首,眼睛一眨,便有几滴泪自睫羽滚落。他的声音轻如白羽,却让慕容澜有一种被匕首捅入心脏的错觉,五脏六腑都牵扯得生生疼起来。
  “慕容澜,我心口难受……”


第四十一章 明心
  慕容澜试着将匕首从他手里抽出来,未果。只得反剪住他的双手,将人半揽在怀中,轻轻为他拭去面颊上的泪痕:“是朕的错……”
  欠他的那句道歉终于说了出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谢明珏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然放松,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慕容澜的身上,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慕容澜以为他又睡着时,才轻声开口:“慕容澜,你欠我的不止一句道歉。”
  慕容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清没清醒,不过连敬称都没有,大概是还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你说说,朕还欠你什么?”
  谢明珏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抬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在慕容澜松懈下来的那一瞬挣脱桎梏。眼看着封喉寒月刃离他的心口越来越近,慕容澜一把握住了刀刃,无视自匕尖不断滴落的鲜血,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谢子瑜,朕不会让你死在朕的面前。”
  谢明珏嘴唇哆嗦了两下,总算是松了手,跌坐在床上。他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如同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喘着气,泪水几乎将面颊打湿。
  太疼了……就像是有谁生生地从心上剜走了一块肉。
  他胡乱地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跪在绫罗锦绣之中:“你先把匕首放下。”
  那把封喉寒月刃与玉石铺就的地砖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地砖还被崩掉了一角。
  谢明珏慢慢蜷缩起来:“我想静一静。”
  慕容澜想要上前抱抱他,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垂眸看着自己伤口狰狞的掌心,眉头微微皱起:“好。那朕去处理一下伤口,你……”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乖一点。”弯腰捡起匕首便往殿外走去,鲜血顺着他垂下的指尖滑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蜿蜒的痕迹。
  谢明珏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满殿的血腥味终于将他的神思归拢。良久后他抚上还抽痛的心口,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完全不敢细想,觉得这次怕是栽了个彻底。
  下意识地想要退却想要逃离,唤了两声“蔺良”却无人回应。谢明珏这才想起,蔺良因私自将安神香更换为不归,已被慕容澜下令杖毙。
  “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不好好看着世子殿下,来臣这紫微宫,是又想要做什么?”玉无痕刚回紫微宫没多久,椅子还没做热乎,就看见当今圣上气势汹汹地前来找自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慕容澜冷着一张脸地将匕首摔在国师面前,下颌紧绷:“国师大人不打算解释一下?”
  “这不还没死吗?急什么。”玉无痕既不行礼也不忏悔自己的过错,泰然自若地接过神官沏好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他不清醒你也跟着疯?”
  下一刻玉无痕已经放下茶盅出现在慕容澜的面前,那把本该在地上的封喉寒月刃此刻已被他握在手中,正抵在慕容澜的脖子上。他慢悠悠地收回匕首,丝毫不在意自己方才大不敬的举动:“现在陛下明白了吧?如果臣要杀他,他怕是早就死千八百回了。”他转身从架子上的一堆鸡零狗碎中翻出纱布和药,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别扭,非得激这么一下才能看清自己的心……陛下,伸手,臣替你处理一下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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