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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有园-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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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然后我便喊人来捉,你就跑,这就结了。记住了吗?”
  庄武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什么叫“家贼难防”,这就是!养这种仆役还不如养条能看家护院的狗呢!
  那人见庄武不答,还一副高深冰冷的模样,心中嗤笑道:一会儿就成躺尸了,这会子还在这儿和爷爷我发横呢!呸!边想边恶狠狠地杵了庄武一下,却不料这一下捣得实了,庄武连晃都没晃一下,自己却被结实的肌肉给反弹回来撞在了墙上。
  那门童捂着撞出血的额头,扭过身子来对着庄武怒目而视,正要斥骂却被庄武打断了:“快带我去。”
  门童也回了神,暗骂自己差点儿误了正事,眼下只得将恨意咽下,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捉贼人时自己一定要上手多打几棍子。一边腹诽一边将庄武带去了宋清荷的院子。扭头道:“就是这儿……”然后颈间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庄武拎着晕倒的门童翻墙进了院子,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将他藏在一丛芭蕉后面,自己轻手轻脚走到正屋窗户边,随手从窗户旁的竹子树上折了一根竹纸,用了些巧劲儿捅开了窗户插销,打开窗户翻身进去了。
  这是一间女子闺房。
  此时天将蒙蒙亮,正是黎明前最深最后的一道黑暗。换做一般人肯定看不大清楚,只是庄武常年行军作战,夜视力很好,倒是能看清大概轮廓,摸索着走到了床边,掀开床帐,探手进去,先点了床上女子的哑穴。
  直到这时,睡梦中的宋清荷才蓦然清醒。
  宋清荷长这么大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乌黑黑的房间里,床边竟然站着一个高耸入床帐顶的男子。她眼中不禁露出惊惧交加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张蒲扇大手给按住了被角,再要呼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来了,这下更是心惊肉跳,然后……那人趴下来了!宋清荷抬起里侧没被按住的手欲扇,却听见那人轻声说了一句:“不想清名被毁就莫要出声。”
  这句话比点穴还有用,宋清荷也反应过来如果招来了人,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时候只能以死明志了……宋清荷满眼恨意与痛苦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就在这时天蒙蒙亮了。
  两人看了个对眼。
  宋清荷:我要记住这个贼人的相貌,到时候好同归于尽。嗯……椭圆脸、旋螺眉、大圆眼、高鼻梁,与这副憨厚正直不相配的是,这人有一双薄嘴唇,硬生生将憨厚的风格拐到了坚韧之美的路子上。
  庄武:瓜子脸、云纹眉、荔枝眼、小鼻子、樱桃唇。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不是个将要婚配的姑娘吗?怎么这么小一团?这是几岁?
  庄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叮嘱道:“你莫要出声,我给你解开穴位,行吗?”见宋清荷愤愤点头,也不在意,伸手在她颈间一点。
  宋清荷刚坐起身就被他温热的手指点在颈间,顿时又羞又气,一时间竟然失语了。
  庄武举着帕子问她:“你看看这是你的手帕吧?”
  宋清荷看见那方帕子时脸刷的就白了。庄武也不给她时间缓冲,直截了当地说了今早发生的这一切。
  宋清荷越听脸色越白,最后身子发颤,几乎摇摇欲坠了。
  庄武下意识伸手去扶,只是力道把握地不到位,这一扶之下竟握着肩膀将她提了起来。
  庄武:……
  

  ☆、紫苏 留不得

  
  庄武忙松手,宋清荷又跌回了床铺。
  宋清荷:……
  直到此时,宋清荷才惊觉自己还是衣衫不整,瞬间脸烧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扯过床头上的外衣穿上。
  而庄武看见她被轻轻提起来时呆了一呆,再看她穿衣服更是一慌,这才意识到眼前这是个少女,不是军营里那些身高马大的壮汉子,也不是自家三弟那种虽然纤瘦却有微力的少年。于是庄武后知后觉地尴尬了。他轻咳一声忙远离床铺背过身去,摸着后脑勺手足无措道:“小姐,姑娘……在下……失……失礼了。”
  宋清荷之前还满心充斥着害怕、震惊、伤心、羞窘……此时见他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突然羞窘到语无伦次,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先还笑得清浅,慢慢地就变成了压抑,眼泪也顺着脸颊“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眼前的这一切都像是个噩梦,但是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法清醒。她自是认得那方手帕的,那是自己新近才做出来的,手帕一角的荷花绣样与一般绣样不同,是根据自己的名字自画的……
  她从被面上捡起那方手帕,果然,那枝荷花的一片荷叶上挂着一滴露珠,露珠内部是很小的一个“清”字。
  宋清荷微微仰了下头,让眼中的泪水回流:现实的阴暗明明白白昭示着真相的残酷……
  庄武小声道:“那谁……我说,你穿好衣服没?”
  宋清荷恍然回神,道:“好了。”
  庄武回转身,看见她坐在床边,眼中含泪,心中又是一紧,忙又是鞠躬作揖,又是抱拳行礼,忙得不可开交,急切道:“小……姑娘,在下唐突了,真不是有意,还望小姐见谅。”
  宋清荷看到眼前男子眼中的担忧,已经寒凉的心蓦地一暖:世间人,总不至于全都对我怀有恶意。
  想到此处,宋清荷站起身,恭恭敬敬福身一礼,轻声道:“小女子宋清荷,多谢英雄救命之恩。”说完又拜了一拜。
  只是宋清荷说话声音细小,再加上此时怕引人注意而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听在庄武耳中,只断断续续听见几个字:宋,河,多,救命。
  鉴于这不是自己带的兵,庄武没办法吼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什么呢?没吃饭吗!”只能抓耳挠腮猜测了个大概意思,误以为这女子央求自己救命,便试探道:“姑娘,可是知道是谁在陷害你?”
  这话一出,宋清荷身子陡地一颤,庄武了然:“那是谁,只要姑娘说出来,在下必帮姑娘报这个仇。”
  宋清荷的眼泪哗哗的,但是只是摇头,并不肯说。
  庄武又是奇怪又是心急,眼见天光微亮,自己再不走就该被人发现了,万一自己被当成偷香窃玉之人,可怎生是好?!再说了,院子里芭蕉树后还有个门童呢。于是急道:“姑娘,这手帕你给了谁总该知道吧?!”
  这话说得急了,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只听外间门口有个声音响起:“小姐,您可是起了?”
  宋清荷和庄武都被吓了一跳。
  宋清荷脸色发白,眼泪流得更多了;庄武也着急,但好在还算镇定,忙示意宋清荷回答说没事儿,让丫头退下。
  可是宋清荷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与庄武也没这方面默契,嗯嗯啊啊地竟然来了句:“起……起了。”
  庄武看鬼一样看了宋清荷一眼,最后无奈只得寻找隐蔽之处,但是他身高六尺的个子,比宋清荷的床铺都长,又能往哪里躲呢!正焦头烂额间,只听里间珠帘“叮铃铃”着被掀开了,庄武眼疾手快捂住了来人的嘴。
  ***
  宋清荷有两个贴身大丫头,分别叫做紫苏和紫菀,进来的就是那个叫做紫菀的。
  昨夜并不是紫菀值夜,只不过她习惯了早起,醒来后去了趟厨房,吩咐厨娘们把小姐早膳的莲子羹换成红枣枸杞汤,回来时听到小姐房间中有声响,以为是小姐早起了,正要提醒值夜的紫苏,却发现紫苏不在外间的小榻上,忙自己上前出声询问。
  待听见里面传来小姐说“起了”的回答后,紫菀掀帘子进了里间,甫一进门就被一个大长杆子晃了眼神,再然后又被捂住了嘴。电光火石间,紫菀反应过来,小姐房中进了贼人了!
  这一惊非比寻常,紫菀怕不是以为小姐已经遭了毒手了,脸急得通红,两手乱抓,抬脚欲踢却听见一个声音说:“紫菀,别踢!”那是小姐的声音。
  紫菀从泪眼朦胧中循声看去,就见自家小姐就站在那贼人旁边,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见紫菀镇静下来了,宋清荷松了口气,抚着扑通乱跳的胸口走过去关上了里间房门,回身对紫菀轻声道:“紫菀,你别大声,这位……这位英雄是个好人。”宋清荷并不知道庄武的名姓,只得这般称呼道。
  英雄还能不是好人?!
  紫菀满面疑惑,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担忧,不过却不再挣扎了。庄武慢慢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宋清荷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告诉紫菀。却不料庄武拎着那方手帕对着紫菀问:“你认识吗?”
  紫菀看了一眼,下意识点头:“小姐的手帕。”
  庄武乘胜追击:“给了谁?”
  紫菀摇头:“不曾给谁……哦,前两天紫苏拿去给小姐包边去了。”
  庄武没再问了,转头看向宋清荷,宋清荷脸色发白地别过头去。
  这下子紫菀也发现不对劲儿了,狐疑地左右看看,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小姐房中会有个男子,待要询问,就听见外间门响了一声,然后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贴在了里间房门上倾听。
  紫菀听着外面人的动静,惊得头皮发炸:这是谁?怎么这般鬼鬼祟祟吓人?
  下一刻就知道这是谁了,因为偷听的那人轻声试探着说了句:“小姐?”
  那是紫苏。
  紫菀和宋清荷下意识看向庄武,却被他的动作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庄武大步走到门口,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开房门,在紫苏猝不及防跌进房中时将她一拉一带,只听“咔哒”一声,紫苏的脖子就歪了,人也晕了过去。
  庄武回头对着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宋清荷和紫菀道:“既然她背叛了你,那就留她不得。你这几天装个病,其余的我来解决。我走了。”
  说完也没再解释,拎着紫苏走了。
  宋清荷疾步走到窗户旁,趴在床沿上向外看去,就见他绕到芭蕉树旁,拎了个门童,然后翻墙走了。
  ……
  那天,也没有人来问宋清荷,更没人对紫苏的失踪表示怀疑,府中上下的仆役们反而都用一种带着些敬畏的亲近眼神看她。
  后来,宋清荷才在紫菀打听出的消息中明白了这种转变的缘由。
  紫菀激动地满面红光,但又带着些愤慨,语速很快地说道:“小姐,紫苏怎么会这么坏啊,她竟然偷东西!她与后院一个角门的门童是同乡,还认了干亲,她从小姐房中偷走的银钱都借那个门童之手送了出去。还不知道这些年偷了小姐多少东西呢……”说到这儿翻箱倒柜查点金银首饰去了,然后又自言自语道:“那人果然是个英雄,听说是个捕头呢,一路追查查到了门童,然后揪出了紫苏。”
  宋清荷呆呆重复:“捕头?”
  紫菀点头:“是啊,是个外地的捕头,从紫苏老家那边追过来的,据说紫苏和那门童也往老家送过赃物。紫苏家人与人起了纠纷,说那些东西是偷的当地大户的,她爹娘说那是自家闺女在京城做丫头得来的赏赐,托人送回来的。所以那个捕头就来京城确认此事了。”
  宋清荷心中道:好完整的假故事啊。
  紫菀突然想到什么,两手一拍,笑道:“外面还说小姐这些年对丫环太好了,赏赐太多,紫苏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宋清荷:她动的何止是这点子微末心思……
  紫菀又道:“传言说小姐大仁大义,勇敢揭发紫苏的阴谋,为此还因为伤心失望而生了病。这可不对了,小姐对我们好是没错啦,不过紫苏可不是小姐揭发的。那个捕头好厉害!”
  说到这儿,紫菀顿了顿,继续道:“美中不足的是,外面怎么谣传小姐生病是因为与容王殿下订婚呢,还说婚事已经作罢了,这不是瞎说吗!”
  宋清荷听到“容王”二字时,脸色一白,勉强道:“之前本也没有定下亲事,只是有那么个意向。现在作罢也与咱无关,莫要再提此事了。”话虽这么说,心中却难免思量:是今天这人传出话去说亲事作罢的吗?他……他为什么这么说……想到这儿,脸上又是一红。
  

  ☆、点醒 梦中人

  
  *** 
  “二哥,是你往外传说宋清荷与阿辰八字相克,亲事作罢的吗?”庄南问。
  庄武摇头:“宋大河与容王议亲了?我不知道啊。我让她装病是为了说她大义灭丫环,与亲事有何相关。”
  庄南攥着杯子的双手上,骨节有些发白,眼看银质酒杯都有些变形了,庄武探头过来一看,笑道:“小南力气渐长啊!”
  庄南看了眼被自己捏变形的酒杯,心思却没完全收回来:看来,陷害宋清荷的那一出为的就是这个后续了。二哥不清楚深宅后院的那些道道,自己却是知道的,二哥说之前揍的那人,看模样是个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在丞相府后院来去自如,想必那个门童答应的再放他走只是一句虚话。如果那天进院子的是那个书生,很可能会当做贼人乱棍打死。但同时,宋清荷的闺名也会有损,自然无法与周辰相配。
  但是,会是谁呢?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用了这么个阴损的法子,不惜牺牲宋清荷的清名,也要破坏掉她与周辰的婚事,会是谁呢?
  正思量间,却听庄武迟疑着问道:“小南,你说谁这么坏啊?那个宋大河还是个小姑娘呢,看上去比雅儿还小。”
  庄南楞了一下,纠正道:“宋清荷已经十六岁了吧,比我和姐姐都要大一岁。”然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紫苏背后之人是谁。二哥当时没来得及问吧?”这话虽是问句,却用了陈述语气,果然,庄武点头:“当时时间太紧了,我再不走就要天光大亮了,哪里还能等她醒了再审她。”
  两人沉默,庄武又问:“你猜,有没有可能是容王殿下?”
  庄南没反应过来:“阿辰怎么了?”
  庄武有些犹豫,但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会不会是殿下……支使了紫苏……”话没说完就被弹跳而起的庄南吓了个激灵。
  庄南气得脸都通红了,两手握拳,胸口起伏不停。怒目瞪视着庄武,伸手指着他欲说什么却又放下,然后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声色俱厉道:“以后莫要我听见这种话!二哥!周辰才不是这么龌龊的人!他是君子!”
  院子里的庄武呆愣愣地看着怒发冲冠的三弟,突然灵光一闪,来了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这话太一针见血了,直接把庄南给泄光了气。
  而院子门口,靠墙站着的周辰,抬起宽大的衣袖来挡在眼前,好半天都没有放下。一边的东柯轻声道:“殿下,不进去吗?”
  周辰摇头,只说了句:“莫说我来过。”然后就走了。
  身后摸不着头脑的东柯满腹狐疑地盯着容王步履不稳地远去,忽然疑窦更生:方才,殿下那是……哭了?
  院中的庄南和庄武自是不知道周辰来了又走,二人还在绞尽脑汁盘算着究竟是谁算计了这一切,不过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庄武提壶饮酒,火辣辣的金蕉叶酒穿肠而过,烧得整个人精神一振。他伸筷子捡了颗花生米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了句:“其实,而今京城的天已经乱了。”
  庄南刚喝了口酒,被烈酒和这句更烈的话吓得手抖抖了一下,左右看看,见没人来才压低声音道:“二哥莫要乱说话,这可是在京城,不是边关,天高皇帝远的。”
  庄武有些意兴阑珊,也不夹菜了,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几大口酒,声音有些郁郁寡欢:“所以说,我不想回京,在边关多好,天高云白,山清水秀。你也知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那是只能在边关才能看见的风景。京城,繁华有余、洒脱不足。”
  庄南有些好笑:“京城也有京城的好的。”最起码,自己是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京城的。
  庄武瞥了弟弟一眼,突然语出惊人:“小南,你是舍不得离开京城还是舍不得离开周辰?”
  “什……么?”庄南险些咬到了舌头。
  庄武没再看他了,只是往躺椅上倚了倚,目光悠远地看向天边不知名的地方。
  庄南被他那句话说得心底发颤,身子一直都是僵硬的,再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是担忧又是狐疑:二哥知道什么了吗?知道多少?
  终归是庄南心虚,忍不住问道:“二哥……那话何意?”
  庄武将目光从天边收回来,投在庄南身上。不知为何,只是平静无波的一眼,却把庄南看得心惊肉跳的。
  直到此时,庄南才幡然醒悟,原来真的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常年驻守边关的二哥,被那空旷而深远的山水滋养出了一双干净的眼睛。真的是干净,那是不同于京城众人的双眼,它们是清澈的、通透的。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没有后院深宫中的阴毒狠戾,有的只是纯粹的直白。
  他忽然有些发憷了,心头升起了面对祖父、大哥、周辰、姐姐和杨嬷嬷等人时都不曾存在过的胆怯之意。
  不是因为庄武能看懂,而是因为他看不懂。
  这话听来拗口,但却是庄南最深切的体会了。大哥等人想的多,顾忌的也多,他们轻易不会将自己对周辰的感情想到别处去,因为那不是世家子弟能做出来的事情——世家子,养尊处优的同时,也要为守护家族荣誉而慎独、慎微,行事不得偏出一分一厘去。
  但是,庄武不同,他心思单纯,双目干净的像是能够涤荡人的灵魂。他就那么平静无波地看着你,看不懂你眼中的深思熟虑,但是你也会在他的注视下自惭形秽。
  庄武问:“小南,你觉得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庄南心中一凛,面上干笑:“二哥……”
  庄武摆手:“我是不明白你们这些聪明人在想什么,但是我看到的庄南,不应该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学东西很快,记性也好,琴棋书画都不不比大哥差。”
  庄南说得有些艰难:“我比不上大哥的。”
  庄武点头:“是啊,那时候的你是比不上大哥,但是,莫要忘了,你比大哥小八岁!”说完深深看了庄南一眼,然后缓慢道,像是要将下面的话深深刻在庄南心里:“二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藏拙,然而,二哥想要你知道的是,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即便你生来高贵,但也不代表你想要什么都会手到擒来。”
  “想要什么?”庄南下意识跟着重复。
  庄武:“问问你自己的心。小南,今后大哥会继承国公府,会成为帝师;雅儿会嫁入世家,安稳一生;我也会凭借军功晋封。你呢?只求富贵吗?你没有自己想要争取的吗?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身份地位,大哥喜欢政务,只要待在翰林院就会很开心;雅儿是个女儿家,看看书绣绣花就能自成一幅画;我呢,喜欢战场,喜欢边关,守着那山那水已经足够。可是你呢?你喜欢什么?为此付出了什么?”
  说到这儿,庄武起身,逼近庄南,最后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我看不到你的努力。”然后将最后一杯金蕉叶酒一饮而尽。
  ……
  *** 
  “公子?”长莺奇怪地看着呆坐了一天的庄南。
  庄南呆呆抬头,“嗯?”了一声。
  长莺想要放下手中的茶点,却见桌案上满是书卷,便又转身将托盘放在了摆放香炉的小几案上,有些迟疑问道:“我帮公子收拾一下书桌吧?”
  庄南循声看书案,一本本经史子集杂乱地铺在上面。《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一本本看过去,庄南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二哥那一番话,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我自己,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努力。
  庄南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婉言谢绝了长莺的建议:“多谢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长莺眼睛有些发亮,她总觉得今天的庄南与之前有些不同了。虽然不同在哪儿又说不上来,但是她更喜欢看到这样的庄南,不见颓废,没有孤苦,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被风骨支棱起来的自信。
  长莺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含笑退下了。
  *** 
  长莺出了房门,刚走到走廊上,就遇见了青鸢。
  长莺怔了一下——这是完全陌生的青鸢。
  长莺与青鸢、白鹭二人,是一起被人贩子卖进宵香院的,这么多年来,姐妹三人也算是相依为命了。一开始,三人接受的都是一样的“培养”,只不过后来,白鹭学什么都不会,在多次挨打之后,终于被教习先生放弃;而青鸢,按照老鸨的话说,是因为“女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而被宵香院放弃。所以最后,青鸢和白鹭都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而自己成了宵香院全力培养的头牌。
  想到过往,再看看而今的青鸢,长莺突然有些迷茫:三个人,三条路,究竟哪一条路是错的?
  眼前的青鸢,上身是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面是一件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外面罩着一件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头戴海棠滴翠主子碧玉簪,耳边悬着金珠串灯笼耳环,手腕上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和金镶玉手镯相碰时叮当作响。再看她眉眼,圆脸圆鼻头倒是没变,但是却眉点朱砂、双唇嫣红。
  若非多年相伴,长莺几乎没认出眼前这人便是青鸢来。
  

  ☆、青鸢 新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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