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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慕容纸-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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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济微笑:“唐某一早便认得慕容,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唐某知道的未必比谢将军少。”
谢律吃瘪,反手拽过慕容纸:“唐少使失陪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单独给阿纸交代。”
说着几步将人拉进屋里,从怀中拿出两片残玉:“阿纸,这个给你。”
说着,把其中一片就系回了慕容纸腰上:“一个你还像之前那样挂着,另一个你贴身藏好。虽然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枫叶山庄那片残片,但若真是,万一将来你师父再来找你麻烦,你就拿这个让凉王治他。”
“这东西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谢律眨了眨眼睛,“我再去找另外一个嘛!他们都说我是常胜将军,福星高照,肯定找得到的!”
“我要走了,你就真不难过么?”
“哈……哪能不难过啊!你是我娘子耶,却要跟别人走了,还是唐少使那般风流人物,这样去了洛京城,肯定没几天就把为夫忘了。呜,真是不甘心啊!早知道以前对你好一点,你肯定就不会跟人跑了。”
还笑?看起来就是一点都不难过啊。
“嗯!所以说了,我再去给你多装点好吃的,这样起码吃完之前,你都还能记得我来着。”
及时扯住那个低声笑着要夺门而出的人,慕容纸面无表情:“回头。”
“……”
“你哭什么?”
“我没哭!眼睛……这几天书看多了!”
慕容纸松开他:“行,那你多保重身体。”
“阿纸——”
被抱住了,慕容纸发现松了一口气的人竟然是自己。
“阿纸,我会努力保护你的,我会待你比他好的,你真的……不能留在我这里么?”
……
再继续欺负他的话,就真的没法留在这里了吧?
慕容纸感觉谢律抱着他的力气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勇气。明明换做以前的话,再让这人更死皮赖脸十倍都没什么问题的。
罢了,管你当我是什么。娘子也好,家长也罢。我陪着你就是了。
算我没用,终是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你一个人在瞎张罗什么啊?还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无奈地捏了捏谢律的脸颊:“我似乎从来都没说过……”
“嘻嘻。”
却被窗边一个妖妖窕窕的声音,突然打断了。
“谢将军好兴致。这大雪天的,廊前院下同心上人卿卿我我~真开心啊,可叫人羡慕死了呢。”
骤然一阵冷风从半开的窗子刮了进来,混着异香铺面。接着屋中地上便陡然出现了两个带雪的脚印,一个半男不女的美人解了松软的白色狐裘,眨巴着眼睛:“你屋里真暖和呀。”
手上还拿着个不晓得从哪里掰下来的冰棱子,送到嘴边自顾自咯嘣咯嘣啃。
“荀……”
谢律之前见过这人,虽样貌不男不女跟个唱旦角的反串戏子似的,却有本事大咧咧粘在卫散宜身上。两只玉手暧昧地手勾着卫散宜的脖子,却生生叫卫散宜敢怒不敢言,一看便不是好惹的角色。
当时匆匆一面,谢律不敢跟他多话,但昨晚听唐济又说自己多半是被这人杀了分尸的,甫一见他出现在自己府上,自然如临大敌,一把便将慕容纸拽到身后去。
“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荀美人手指在谢律脑门上点了一下,便娇笑着施施然出了屋子,进了大堂,吓得一向淡定的唐济也直直喷了一口茶。
第97章
“唐少使在凌月城……过得好日子啊?”
“荀阁主!你、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唐少使守的洛京城就快要被夏丹樨给打下来了。唐少使也是好兴致,还有闲心在这里喝茶?”
“……什?”唐济闻言急急站起:“荀大人说什么?”
“洛京城前儿你走后就被围了,现在正打得厉害呢。围城之人你也认得,就是你的那位旧友——洛堰水师提督夏丹樨夏大人。”
“丹樨?!丹樨他、他不是……”
“不是被我从成王身边赶走了?”荀长掩唇,“我是赶走了他,可不成想那人却是个忠仆,被主子那般猜忌却还是不肯死心,私自集结了洛京周边两万人马,他又一向擅攻,说不定待谢将军的援军到时,洛京城已经被他夺下来了呢?”
***
谢律算是服了荀长,坏事说什么什么灵。
洛京城城门紧闭,城楼之上飘扬着大大的“成”字旗,而且一支队伍赶来,这边的天上也开始飘起细雪。
太冷。谢律当即决定速战速决。
“荀长!呵,你这无耻之徒竟也敢来?”
城楼之上年轻将领应该就是那“夏丹樨”了。谢律深感欣慰,这大半年的打了那么多地方,第一次自己居然不是首当其冲挨敌方将领骂的。
“那日还装作可怜兮兮状,在成王面前极尽蛊惑,亲口发下‘若对殿下有半点不尽心尽意,全家天诛五雷轰顶’之毒咒,如今却大摇大摆在宁王军中,就真不怕遭报应么?!可怜成王殿下还愿信你,简直是荒唐!你这等小人必遭报应,不得好死!”
“报应什么的,反正我早没家人了啊。”荀长摊了摊手,一脸满不在乎,“更何况,莫说你们两万余人一个活的也不会留下,就算你带着身后这些残兵败将回去,去跟小~玉~城说我人就在这儿,你觉得他又会信你么?嗯?”
“你!无耻男宠魅惑主上,你还有脸——!”
荀长闻言却竟莞尔,伸开双手嘻嘻笑道:“荀某就是狐媚,不但狐媚,还惯是水性杨花的。可成王殿下却就喜欢我这般狐媚惑主,就不喜欢你这种没样貌没情趣的,你奈我何?”
“你!果真贱籍就是贱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堂堂朝廷武官,谁会若你一般躲在暗处见不得人!”
“啊?可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恨自己抢不过我嘛~倒不妨大方承认了吧,一眼就能看见你没我的美艳风情,又没有几个人会笑话你。”
夏丹樨气得简直要吐血。目光在城下一转,紧接着第二个挨骂的,居然还不是谢律。
“唐济!我把你当兄弟,这些年里,我跟你无话不谈!你倒好,整个枫叶山庄从上至下,却自始至终都在欺骗我,欺骗成王殿下!”
唐济终是不似荀长一般恬不知耻,闻言面露愧色:“丹樨,我——”
“不用再说了!十几年情谊,在你那边不过一场笑话,既然如此夏某全当喂了狗了罢了!今天就要拿你们两个贼子项上人头,好给主子一个交代!”
所以说,这一锅仇怨,根本不关我事是吗?
谢律全然被敌方将领忽略,不知该喜该悲。
可那城头锣鼓喧天,大开城门之中迎战的重甲粼粼,却是直对着他镇远将军所指挥的部众来的。谢律听小罗说,夏丹樨过去怎样也算是他的宿敌之一,见对方军队乃这大半年来打过的难得一见的严整,正摩拳擦掌准备试个水,却被身后唐济拽了拽袖子。
“谢将军!那位夏将军,他……”
“嗯?他怎么了?”
“若能生擒,还请谢将军千万不要伤他性命。毕竟,毕竟夏丹樨他是个人才,若是能留着凉王殿下所用——”
呃,怎么看都不是凉王要留他,是自己你舍不得好友送命吧?
“唐少使,两军阵前刀剑无眼,但我会尽力而为。”
只要是史书,就肯定少不了你攻我、我打你一类纷纷扰扰的戏码,攻城陷地、尔虞我诈,一点都不陌生。
可真的在战场上见到货真价实的厮杀阵仗,慕容纸却又是另一番感悟了。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眼就湮灭在尘土之中。斧声剑影,残肢断臂,怒吼和哀嚎,尸山血海。
世人,总是各有各的辛苦,各有各的委屈。
否则,七尺男儿不在家中耕田挑水、逗着妻子孩子,又有几个是自己愿意把头别再裤腰上,从白骨之上争个出头之日?
慕容纸原先总觉得自己命苦。
看着别人都有家、有人陪、有人心疼,而自己孤零零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在漫漫光阴之中,似乎就要那样一辈子冷寂孤独下去。
孤寂是苦,可别人就没有各种各样的苦衷么?
好歹他如今人在阵后,左右都是谢律亲信看着护着安全得要命,就这般还是他硬要跟谢律过来的——否则,若按谢律的坚持,他今儿还该在凌月城中温暖的将军府里暖暖和和的,吃的喝的用的样样都上等,什么也不用想,只管闲闲等谢律回来就是了。
而眼前这些断手断脚的人,成了尸骨的人,或许每个有未竟的愿望,或许每个都还有思念的家人,他们的委屈,他们的苦楚,已成了累累白骨,又去和什么人说去?
而他们的家人,千里之外,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忐忑远望着谢律血红的战袍穿梭在万军之中,慕容纸闭目祈愿,一定要他平安归来。但终归他是将军,又武艺高强,本来就没有什么人能近他身去,多半是能安然回来的。
有今天没明日的,终是那些无论胜败都不会被记上名字的将士们。
整场战役只打了不到两个时辰。双方兵力悬殊不大,但“镇远昭明大将军”可绝非浪得虚名,慕容纸只听左右说,对方守将夏丹樨领着一群临时招募的兵马还能支撑那么久,已经可谓死了也无憾了。
然而夏丹樨并没有死,只被谢律抓了锁了。不肯降,一路都在大骂荀长和唐济。
如此硬气,生生在城中地牢被关到了晚上,唐济便在那陪他坐到了晚上。该是好话坏话都劝尽了,终归是夏丹樨还是年轻,并不能真的做到视死如归。
于是当晚枫叶山庄洛京别府的宴会上,下午还是死敌的谢律与夏丹樨便假惺惺并肩而坐了。歌舞升平之中,谢律只顾喝酒吃肉,一切招待全由地主唐济操持。
夏丹樨作为败军之将,兴致自然也不会高,只低头喝着闷酒。
“二十年了,我自幼便是成王伴读,跟了成王殿下二十年了。”
酒过三巡,脸颊红了,眼神也迷离起来,终于开始兀自嗤嗤地笑。
“二十年,却比不上那妖人区区数月的迷惑。”
“自打得了荀长,成王殿下就只信荀长一个。那人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谁劝也听不进去。以前夏某曾听人说君王得了狐妖女后便惑乱了天下,还将信将疑,可见了那人之后,终知道妖狐惑主之事可能不假。”
“即便被荀长谗言,遭主子猜忌弃用,我仍不服气,想着成王殿下分明是一只脚已经踏在了玉阶上之人——可如今看来,一切皆为时也、命也。即便成王府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即便全天下除了成王殿下之外都知道荀长是凉王的人,也没有用。”
“他还是敢大摇大摆回成王身边,成王该是会继续宠他信他。如此能耐,我也真……无话可说了。”
“罢了,我本便是朝廷命官,是大夏的洛堰水师校尉,而不是成王殿下的幕下之宾。”
说着,苦笑着满了酒杯敬向谢律同唐济:“罪臣夏铭未经调遣私自领兵,攻打洛京重镇。他日朝廷降下责罚,还望谢将军与唐少使不吝,替我家人向皇上求几句情。”
唐济陪着他干了,谢律扫了一眼身侧,欠身问侍从小罗:“阿纸刚才说出去散酒,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
慕容纸本不该在城外的。
刚才席间多喝了两盅,感觉头脑发昏,本是出来吸两口冷风的,却正好看到院外清扫战场的兵士队伍正提着灯拿着火把从城外回来。
城外,还晃悠着三三两两的灯火。茫茫雪地之中不再是白天一般的横尸遍野,但慕容纸一路走出来,被雪深埋了的几处地方,还能看见被清扫队伍漏下的零落着的死尸。
这样放着,终归是不好吧。若雪提早化了,难免融进护城河中引起瘟疫……
见反正也四下无人,慕容纸伸出长袖,控着那几具尸身起身,带着它们缓缓往郊外埋尸的乱葬岗走去。
乱葬岗上挂着几盏残破的风灯,却映着一个高大孤寂的身影。黑色的斗篷,鬼魅一般随风缭动,仿佛生着黑色的焰火。
慕容纸只当自己是真的见到了鬼,默默后退了一步,那鬼却回过头来,面带狰狞的笑。
“纸,找到你了。”
第98章
一瞬间,慕容纸眼中光芒缓缓淡去,脸部的线条也变得冷硬得吓人。他想起在凌月城每日醒来时,照到床上暖洋洋的冬日阳光。那光亮,此刻突然离他好远,似乎那样的日子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师父。”
他终于来找自己了。
……
其实,任何被控的尸身在彻底湮灭之前,身为“主人”都能轻易地感知它身在何方。
所以,想要自由自在、想从卫散宜身边逃开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他根本就是逃不掉的,根本就是逃不出卫散宜的手掌心的。
之所以能偷来凌月城中一小段平静的日子,不过是卫散宜有意施舍给他的而已,他心底何尝不是早就明了?
他早就清楚的。师父就是那样的人,对于记恨的人,他若肯一掌杀了你,反倒是对你仁慈的了。
而不仁的时候,则会像猫捉耗子一样,先抓到手里,再慢慢折磨把玩。先把你抹除前尘放在雪山上尝够孤寂之苦,再躲起来笑呵呵看你痛失所爱,等把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再又丢给你一点点希望和甜头,只为了有朝一日亲手把它们统统夺走——
说不绝望是骗人的。
这和眼睁睁看着阎王来索命,其实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区别。但更让慕容纸感到无力的是,若是自己的命也就罢了,本就是师父救来的,师父要,还给他便得了。
但卫散宜是什么人?若只是拿你慕容纸的小命走,他还有什么取乐的余地?
不不不,他根本不想要你的命,他只想看你难过,看你痛彻心扉。
这件事如今对卫散宜来说简直容易得让人发笑——谢律的小命,完全捏手上任其欲取欲予,而慕容纸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哭泣?乞求?只能增添卫散宜的快感,让他笑得更加疯狂,除此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师父您究竟……想要什么?”
凌冽的寒风中,木然看着眼前人缓缓走近。慕容纸问出这话时,语调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心惊。
因为知道不能哭,不能求,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所以只能这么呆站着,任凭即将到来的无法揣测的深深恶意狠狠砸在身上。
他怕卫散宜,至今仍怕。不仅仅是因为从小的打骂和**让他习惯了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更是一向深知只要半句话说不好,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就会轻易被碾磨连渣都不剩下。
而那东西真的要被拿走的时候,轰然掩盖过恐惧的,竟是心底突然间破土而出的倔强。
怎么可以让你夺走……
凭什么你……就可以一直从我这里掠取那本来就不多的幸福?
身子不抖了,就连眼神,都定定没有从那张可怖的脸上移开。
在那心房中缠绕得满满的倔强之后,始终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仅仅是知道想要保护的人在身后远远的那座城中,就源源不断地蔓延了全身的血脉。
明知道区区“尸体”想要对付“主子”,不过只是以卵击石而已。
也怀了些没有人知道的私心——毕竟若能双双就这样终了此生,也挺好的不是么?
这样最后的记忆,就可以在凌月城是被宠着护着的日子,那段日子不好么?
若是就这样结束了,我应该是幸福的。
可是,只是那样就足够了么?
……
乱葬岗上,飞沙走石起了一阵妖风。刮起遍地雪片飞舞,同时天际微显雷光轰鸣,大雨将至。
卫散宜愣了一愣,露出一抹轻蔑至极的笑意。
“就算会引天雷,你也是斗不过我的,纸,这又是何必呢?你也知道,越是反抗,越是只会让他死得更惨吧?”
“无妨,便是保护不了他,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除非你把我们一起杀了。反正我也只是你养的一具尸体而已,对你来说,弄死我也根本易如反掌吧?
“不,我不会杀你的,”卫散宜却呵呵一笑,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毕竟你是我从小养大的宝贝。就算再怎么不乖,再怎么不肖,我也永远不会动你。纸,只有你是特别的,只有你是死不掉的,你会一直活着——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要在这世上满怀痛苦地陪着我,要知道,那会是非常漫长、非常漫长的时光,一定足够你……好好享受的。”
“我是……特别的?”
特别在什么地方呢?“特别”在从小就被你无缘无故地憎恨着么?
慕容纸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疼他,从小就没有一点疼爱,长大之后更是把他当奴役驱遣,后来甚至拿来发泄**,却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把他当人看过。
“师父为什么那么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自问曾是谨言慎行的乖徒儿。不曾有二心,行止有礼,没有害过人,更不曾辜负背叛师父。
你为什么……就那么恨我呢?
你一生爱过好多人。而我从小就在你身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分给我一点点的疼爱呢?
“因为你是个孽种。”
卫散宜向来喜欢捏着他的脸,喜欢用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划下血印。而如今,慕容纸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你流着那两个贱人的血,还生着这么一张惹人生厌的脸。”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慕容纸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卫散宜每次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仿佛是在看一歌什么很远的地方——他根本是一直透过自己的模样,在看着一个别的什么人。
“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这个问题,你问你爹娘去吧。”
“等你跟我活着,活到到世间万物湮灭的那日,去地府问你那阎罗炼狱里被割了舌头的爹娘去,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这都是报应啊,纸,他们造的孽,报应在你身上。这是你慕容家欠我的,是你活该。”
……
原来,根本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而是我生来,就带着原罪啊。
慕容纸惨然一笑,却见卫散宜比他笑得要夸张多了,可那笑容此刻与其说是疯狂可怖,不如说是莫名地悲惨至极。
他就那么笑着,捏着一张相似的脸,无比凄惨地仇恨着、报复着早已不可能听见的人。
这是何等可悲可恨的痴人,活了不知道几百年,却全然没活明白啊。
……而我呢,在旁人眼里,也是师父一般的痴人么?
我最后,也会如他一般一无所有,最后亦变成他那副凄惨的样子么?
还是说,我早已经是那副样子?
……
恍惚之中,身子却陡然被人向后一拉,落入温暖怀抱的瞬间,眼前黑衣男子被一掌打出好远撞在一块残碑之上,乱葬岗的皑皑白雪之中,一时升起团团磷火。
“阿纸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到处找你!”
耳边是谢律一贯鲜活的声音,焦急担心却还是带着几分温柔。可慕容纸却来不及回头,他只看着鬼魅般的卫散宜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缓缓起身。
看着这边的眼神里,**裸透着扭曲至极的疯狂妒意。
他在嫉妒自己?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师父,嫉妒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还用问么。
“阿纸,你的脸……你哪里来的不知死的东西啊!敢弄伤我家阿纸的脸!老子今天跟你拼命!”
手指轻柔蹭去慕容纸脸上的血迹,谢律明眸里满满的心疼。顺手便将人拉到身后去,怒目瞧着黑衣人那边。
师父他……遍寻数百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愿意温柔待他的人。好容易拖了个仇人之后一起受那无尽煎熬,却怎知半路杀出来了谢律这么个意外。
也怨不得他嫉恨。
“呃,原来是卫道长啊?”时至此刻,谢律才看清黑衣人的脸,“咳,实在抱歉啊卫道长,都怪这黑灯瞎火的,昭明没看清楚才会贸然出手……您没伤着吧?”
嘴上这么说着,却完全没有要上去扶一把的意思,只又把慕容纸往自己身后藏了藏,顺手从他腰间便摸下了挂出来的半块蝴蝶红玉。
“卫道长来得真巧!刚好我们此番千辛万苦寻得了秘宝残片,正打算往汉南城去呈给凉王殿下呢!不然~就由卫道长代送过去吧,凉王殿下想必会很高兴的。啊,不过这残片分为两半,为保安全,另一半已被我藏起来了,这世上知道它在哪儿的人,呜嗯……统共就只有我跟阿纸两个呢。”
“说起来,若是秘宝下落成谜了,凉王殿下应该很不高兴吧。”
慕容纸偷偷拽了谢律一下。看此刻卫散宜的表情,明显毫不在意什么秘宝的下落,以此为挟根本没用。
“啧,阿纸,这可怎么办啊。”谢律也很快发现了这点,小小声一脸无奈。
“呵,你们两个,也真可谓是孽缘深重啊。”
谢律被缓缓走近的卫散宜笑得冷汗涔涔,干笑着回道:“呵呵,卫道长说笑了,要谢某看啊,阿纸拜卫道长为师恐怕才是孽缘吧。至于我跟阿纸啊~这叫缘分天定,怎么都能在一块儿!”
“你喜欢他什么?”
谢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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