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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终极兮-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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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但这盘面上仍旧离不开一个杀字。而这个世道,远比棋局要变幻多端,也残酷得多。”
魏弘的手握成拳,黑色的瞳孔中泛着亮光:“我等了一个月,就等来你这一句吗,中兴王?”
本来两个人的关系好了很多,虽然面对魏弘的时候慕博衍多少还是有些不可言说,但魏弘的情谊他心知,这段时间一直小心翼翼,就连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直冲过来质问,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登门拜访,没次都被拒,但仍旧每次都来。慕博衍知道他忍着多大的性子才这般,神情淡漠:“兄长不是也知道断人后路,绝了对手反扑的可能吗?更何况是踏在王道之路的太子!”
魏弘愕然,像是不认识说话的这个人,就这么一句话,一下就就交代完司空一家上上下下四十七口人性命。一瞬间,脑子里空空,原先为他辩解的所有理由全都不见了。慕博衍猛得上前,两张脸靠得近:“棋局之上尚且寸子不让,何况夺嫡之路。想要四海江湖,万众俯首,那百世王道哪一世不是从一个杀字开始?九五之争,本就是致死方休,给敌人喘息,就是让自己的下一步增加了十分艰险,若不狠辣,没了性命的就是自己。”
魏弘这才回过神来,猛得抓住他的双肩:“你不是这样的,不可能会……”
慕博衍冷静的可怕,盯着他道:“不可能会什么?人不是我杀的,令不是我下的,但我全都知道,从一开始我便什么都知道。佟进尧为什么会拼了所以进京告状?你觉得佟家姐弟真是的景修宜他贪图美色掳走的吗?你以为我只是在边上看着吗?我跟你说,不是,这全部的里面都有我的存在。还有……”
魏弘突然大喝一声:“够了!你别再说了!”
慕博衍笑眯眯的看着他,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这就受不了了?这里面装的东西,这吃着人饭长成的心肝,说是狼心狗肺我都觉得抬举了……”
魏弘却是摇头,想要说话,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慕博衍将那双手从肩上拿开,冷冷的道:“侯爷说是因为我对你好,说温暖,博衍早就说过,我不是那样的,阴暗诡谲才是我,狠辣狡诈也是我,侯爷道义忠厚,顶天立地的英雄,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如今认清了,从今你我各行各道。”
魏弘心里难受,比听到司空家惨死的消息还要难受,他什么都承认,告诉他自己——双手全是各种无辜的者的鲜血,那么陌生的慕博衍,不是真的,可是那一桩桩一件件却在一个劲的提醒他全部都是事实。可是,原来心里的那个人,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对上那冷眼,魏弘的手掐上那段脖颈,那张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却下不去手,盯着他,那张脸什么都看不透。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他愤怒的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慕博衍一手捂住胸口,微微弯一腰,另一只手死死的撑着桌案,推倒了面前的棋盘。告诉自己不要回头,那个人不值得,可却还是转过头去看。慕博衍眼皮微微抬起,借着光亮,魏弘看到那散乱的目光,然后那人惨淡的一笑:“想不到,这样的狼心狗肺,竟也是会疼的。”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晃着,倒了下去。他在心里说,就让我最后再利用你一回,如果最后真的可以活着,如果你不恨我,那我们一起离开。
魏弘看到那血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不管他做过什么,他再接受不了,可是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你不能死,将那个人抱在自己怀里,分量又少了,说得再决绝,终究都是说说,魏弘见过的慕博衍,那个好的,善良的慕博衍也是存在的,吼道:“快叫太医!太医……”手摸着那瘦削的脸颊,抚上摸那皱着的眉头,那张脸灰白得没有生气,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衣服上那股子淡淡的香味和着纤红的腥气,慕博衍,你不能死。
京生再进来,看到的就是侯爷抱着王爷,王爷在侯爷的怀里,嘴角带血,衣襟鲜红,脸色一下就白了,飞奔着赶紧去将花厅里侯着的李太医领过来。
李太医在太医署多年,幼时慕博衍眼瞎的时候他也能整治过,如今这一把脉,脸色大变,心下不定,又细细的诊了好一会,往慕博衍口中塞了一颗解毒丸,然后给出一个方子,吩咐下去:“赶紧去给王爷把药煎,要快。”
然后再对魏弘道:“侯爷,王爷情况不妙,下官先回一趟宫里,太医署珍稀的药材也多,先告辞。”
魏弘点点头,目光一直在慕博衍身上。
李长德回宫,没有先去太医署,而是先去见了皇帝,他要告诉皇帝,中兴王爷中毒了,而且所中之毒与十二年前无二。
大殿里,李长德刚一说完,皇帝一愣,眉头皱紧了,面色晦暗不明,问道:“你可确定?那毒确实跟十二年前一样?”
李长德跪在地上,道:“回禀陛下,臣虽上了年纪,但王爷幼时所中之毒,倾尽太医署全力都未能治愈,臣自然是记得清楚,断不会错。王爷脉象浮动不安,身体极度虚弱,气血攻心甚至口吐鲜血,绝对是中了与那时一样的毒。”
景既明这段时间因为那些个事情,本来身体就不好,如今加着心浮气躁,不由怒道:“中兴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毒?是不是你诊不出来病因,才说的托辞。”
李长德连连叩首:“皇上明鉴,微臣万不敢欺瞒陛下啊。”
皇帝只是不相信,那个毒明明是……那个人也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慕博衍怎么会再一次中毒,皇帝沉默了好一会,那口气才稍微舒展了些,才说:“你确定中兴王是刚中毒吗?”
李长德的头低着,却是肯定的说:“那毒非常霸道,王爷若非刚中毒,只怕就没命了。”
景既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传朕喻,李长德携太医署三品以上太医都去中兴王爷,朕要博衍无恙。”
李长德额头的汗一下了冒了出来,却还是说:“臣,遵旨。”思虑再三,咬咬牙说,“臣还有奏。”听皇帝没有打断他,便继续说,“王爷身份煊赫,不随意外出,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料理,投毒之人必是府里的人。从事发至今,才一个时辰,王府自那时便戒严,只进不出,除了微臣再无任何人出府,臣以为,那投毒之人,定然还在府内。”
景既明的眉头皱紧,听了这话,不由的大喝:“张端,朕着你带五百羽林卫,去中兴王府,将那人投毒的人捉来见朕。”
“是。”
景既明下完令,李长德跟张端都退下了。他还没从事件里缓过来,当年的事,因着他的私心,只是寻了解药,算是还是慕家一个儿子,如今又旧事从来,可辰妃已经死了,那毒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真的是他?景既明闭起双眼,这么一堆又一堆乱糟的事,他竟然也觉得有些无力了。
魏弘一直守在床头,太医来了他就让一下,等太医走了他再靠上去,如此反复,一点也不嫌麻烦。景云得了消息,也很快就来了,他看着魏弘,却没有理,直直向慕博衍而去。那个人,又那么的躺在了那里,就算知道他会没事,但一颗心还是会止不住悬在那里,毕竟如今他那付面色惨白,气息奄奄的样子是真的。
五百羽林卫浩浩荡荡的开过来,将中兴王府围了个全,京生将府里的人集合在前院,站在张端身后,看着那些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人们,目光冷冷,不管是谁,只要伤了王爷,便再无活路。
张端边上还站着两个羽林卫都尉,看了一眼众道:“中兴王府中有人谋害王爷,咱家奉皇上口喻,特来查证。”
话一出口,众人都有些慌乱,互相看了看,见那平时和颜悦色的管家此时也是冷冷的站在一边盯着自己,觉得这天好像突然又冷了几分。
张端见众人都不出声,继续道:“你们不用太担心,不相关的人咱家不会难为,羽林卫会将整个王府搜查你一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会放过,若是敢作敢当,站出来,倒能少受些苦头,若是等搜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一眼边上的人,那人手中的刀一下从刀鞘中拔出,刀身上的寒光一下便入了众人的眼,张端的语气也带着阴冷,“羽林卫手里头的刀可不是什么摆设。”
人群里面,有几个胆子小的,腿都有些软了,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无声,张端此时已经坐下了,京生一早就为了在门口备好了椅子,说道:“劳烦赵管家跟指一下道,让人去搜一搜了。”
京生应允,跟那几个领头的说了一下王府的大概结构,然后便立在张端边上,一动不动。
张端看着他,却是笑了:“赵管家不愧为王府的管家,如此避嫌。”
京生目光平视道:“公公夸赞了。主子中了毒,府里所有的人便都有嫌疑,京生就算是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也不能排除在外,自然不好跟着羽林卫。”
“好,不管是何人,只要是有问题,皇上说了,严惩不贷!”张端只是低着头,去吹茶碗里的热气,可说出的话,让所有人的肝胆都为之一颤。
羽林卫搜查了有一会了,然后见一个人急急跑过来附在张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还给了他一个东西。张端的眼眯了一眯,招呼京生过来。京生听他说完,抬起眼目光如电似的盯住一个人。张端的视线也跟着过去,看着只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单薄婢女,感觉到了两道目光的那个人,原本吓得缩得跟只小兔子一样的小婢女一下挺直了身子,身形敏捷的向院墙逃去。
张端赶紧大喊,尖锐的嗓音响起:“来人呢,赶紧将她给抓起来。”
那女子出手狠辣,竟然打倒了几个上去拦她的羽林卫,张端边上的那个都尉快步上前,与她打起来,数十招之后被都尉一掌打伤,踉跄的退了数步,其他羽林卫上前将其拿下,按跪在地上。女子目露凶光的瞪着面前所有人,然后重重咬了一下牙,亏得都尉眼疾手快,捏住了她的下颚,嘴角却还是有血流出。
张端看了看,年轻的都尉伸手的脖颈间探了一探,道:“公公,还留着一口气。”
张端赶紧道:“赶紧抬下去让太医诊治,陛下还等着见人呢。”
羽林卫将人带下,京生领着张端去慕博衍那边。
房间本来就不大,十余位太医加上照顾的医女,已经没什么空间了,张端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景云和魏弘站在门口。
“奴才见过太子,见过侯爷。”
景云让其起身,然后问:“听说父皇派公公来抓人,可有抓到?”
张端恭敬回道:“老奴幸不辱命。”
景云看他一眼,“那人抓到就好,敢谋害中兴王爷,张公公你可要好好查清这件事,后头有什么,都要一个个抓出来。”
“是,奴才定当竭力。”张端的眼睛向门里瞟了一下,“王爷情况如何,可好些了?”
景云原本平淡的眼光变得晦涩,目光看向房里:“太医们都在里面,具体如何还没有结论。”
张端的脸上也有些担忧,却还是劝慰道:“太子殿下不必太过担心,有太医署的诸位圣手在,王爷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的。”
景云看着那门里面人来来往往:“希望他会无恙。”
“太子,奴才先回宫禀告皇上情况。”张端说道。
景云点点头。张端向他与魏弘行了礼才退下。而这一过程中,魏弘一言未发,他只是看着景云,眼中也不知什么神情。
他原本死死的站在屋里,怎么都不会出来的,是太子将他拉出来的。
景去问他,博衍中毒的时候你明明在身边的,为什么他还是会中毒。
魏弘盯着他看,半晌才道一声,若我能替了他受这报应,宁愿躺在那的是我。
报应?脑子里景云的笑声一直没有停下,跟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魏弘脑子里绕——魏侯爷,你说博衍中毒躺在那是报应?那孤问你,他做了什么要受这么大报应?佟进尧?佟家姐弟?景修宜?还是司空一家四十七性命?对了,是不是还要加上北疆祸乱时候生灵涂炭的那些?魏弘,慕博衍尊你为兄长,然后你就是这么看他的?孤知道,你觉得是孤让他变得如此,你觉得真正应该遭报应的人是孤!景云的神色平静,可说出去每一句话重重的砸在魏弘的心头——孤也承认,所有的事都是为了那个大位。但也是为了站在孤身后的所有人,包括慕博衍!如今他那么生死一线的躺在那里,孤后悔,后悔没有早一日做那些在你眼中看来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事,若是早做了,他又怎么会到如此境地!
魏弘什么话都无法反驳,景云说得对,在他心里,这个明面上亲近仁厚的太子手段耍起来比景修宜景承宇要厉害得多,而且又善隐忍,司空一家出了事,不会有谁会将其与一直兢兢业业保护那一家的太子联系上。魏弘凭着的无非是慕博衍偶尔表露出来行为言语,知道这个太子并非大家口中所言的那般温润如玉。但魏弘只是个将军,不是帝皇,更没有政治家的眼界,他不会知道,景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自小便贵为太子,却母后早逝世,皇后娘家虽也是贵族,却也是衰败之势不可避免,而在皇后去了之后再无矗立的可能。皇帝虽再无立后,但宫中四妃却是分工皇后之责,景云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所有人都盯着他,朝堂前的百官,宫中的妃子,自己的兄弟,还有他那们高高在上的父皇。
没人能知道这些年来他过的是如何,只是他慢慢知道了,在登上那帝座的路上,除了智慧、勇气和力量之外,他需要更重要一样东西——残忍,在魏弘看来的道德秩序、礼教伦常,景云若是尊崇,只会变得谨小慎微、无所作为,因为他一开始就是如此,最终,太子想明白了,若是仁爱与亲情会让人变得优柔寡断甚至软弱不堪,那便挥剑斩断那份纠缠,割舍了那条绑缚着他的锁链。毕竟,所谓的仁厚,是在称帝之后的事。
是啊,人之常情,谁不畏死。景云为什么就要做那刀俎上的鱼肉呢?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为了活命,那些人性中许多柔软而美好的东西注定要被牺牲掉。
魏弘始终沉默着,疆场拼杀出来的大将军的心里还是有着温柔与美好,自然是无法无视那样的残忍,只是那样的残忍却是权力斗争的游戏,而所有人都在那份规则里,只是一颗又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充当了什么角色,便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棋中人只能最大限度适应并利用规则,谁都无法改变规则。政治是聪明人的游戏,魏弘是聪明,可他却从不曾去惘测人心,与其说不懂,更应该是不屑,可若是两军对垒,魏将军也有着他那冷酷无情,毕竟战场瞬息万变,牺牲的无辜人头只怕也是不好数的,所以他只能沉默。
皇帝听了张端的回禀,慕博衍如今还生死难料,那个刺客虽然擒住了,却也还在昏迷,暂时也问不出什么,只是张端禀报的信息中,有一条让皇帝的心为之一颤。
张端说,太医在救那女子的时候,发现那人身上竟然有匈奴一族的刺青。
那女子是匈奴人,而当年那解药便是辰妃给出,可辰妃已经死了啊,难道当年的事还有隐情?景既明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当年慕博衍一中毒他便查了,可是最后查到了自己儿子与后宫的妃子身上,他不敢再往了,慕凌恒当时虽然交了兵权,可军中声微犹在,一呼百应,自己的坐下能安稳也是因为慕家的力挺,若是……不敢想像。皇帝试探过,辰妃表现正常,而且按照莫怀远说的,那个毒应是多种毒物药草混合,每一种单拿出都不会要人性命,有些甚至还有益处,可混在一起,便回天乏术。辰妃在宫中与人为善,很多东西都会分给其他宫院,所以若人有心,那毒也能搜集的,且慕博衍中毒诡异,他是在自己居住的殿里中的毒,而事发前并无什么异样,最后下药之人伏诛,又寻得了解药,所以事情便被压下了,可如今这又算怎么回事!景既明的眼睛已经不复多年前的清澈,变得昏暗而混浊,他说:“不管如何,朕要那个刺客的口供。”
张端知道皇帝的想法,恭敬的退了出去。
倾尽太医署之力,可能也真是慕博衍命不该绝,经过不眠不休的连日抢救,终于是将一条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这段时间里,魏弘始终等在王府,而景云竟也是寸步未离。
等了这么些时候,景既明在听到李长德说虽然无法清除毒素,但慕博衍性命无虞,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些。可是没过多久,张端带来的消息便让他的整颗心沉了下去。张端说,刺客最终开口,辰妃竟然没死,而去她供述的庵堂去看,已经人去楼空,在那处搜索到被投入火盆却没能烧尽的断章残牍中,竟然有敬安王。而当张端将那残纸呈上的时候,皇帝的眼睛一下就睁圆了,那字迹分明就是出自本已入棺盖土的辰妃之手!而去确认辰妃尸首的羽林卫也回来了,果然是座空坟。皇帝来不及细想,他也不想去细细思量,因为对于君王而言,这一切是明显而又实在的欺骗与背叛。
景既明面无表情的,却是毫不犹豫的下了一道圣旨——将景修宜贬为庶人,赐其自尽。在这个萧瑟苍凉的冬天,景修宜在圈禁内侍省月余之后,再次见到了他父皇身边的侍臣。而张端带着宫人,端着两个案子,一个上面是三尺白绫,另一个则是一杯鸩酒。
景修宜已经不再是昔日意气风发的三皇子,更不是那个潇洒万千的敬安王,张端看到的只是一个颓然落寞的囚徒。而景修宜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问:“皇帝圣旨呢?”
张端一愣,然后开口:“陛下只是口谕,若殿下您……”
景修宜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摆在他面前有两样东西,“最后还给我留了点尊严,我该感恩,至于名目为何,又有何关联。”景修宜将那杯酒端到唇边,漾起一抹笑,张端一瞬间觉得那个诡谲的三皇子回来,听他道,“九泉之下,我定然也会睁着眼,好好看大夏的世代相传!”说完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景修宜直直倒下,刺目的阳光从窗棂射了进来,也射进了他慢慢无光的双目之中,他在最后看到的是簌簌颤抖的灰尘在阳光下惶惶飞舞,沾到他的衣角,落在桌上地上,而他就跟这微尘一般,再无故事。
看着景修宜七窍流血,痛苦难当,最后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可是那双眼却瞪得比生前还要大,张端叹息了一声,俯下身合了好几次却是始终无法合上,七窍流血连着怒目圆睁,看着分外渗人。于是将那匹白绫盖上了那张脸。谓左右道:“陛下说了,毕竟是皇家人,好生葬了。”
景修宜的死讯传来,景云站在紫辰殿前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踏入。景既明在殿中等着,他一直在想如果太子进来会跟他说什么,是说自己兄弟的不是,谋害中兴王?还是会为他的兄弟求情,说他罪不至死?
结果景云只是站在殿前,看完紫辰殿上空的云卷云舒,最后转身离开。景既明觉得这个儿子比他想的要沉稳的多。
慕博衍已经醒来了,只是跟原先一般眼不明清耳不灵便,唯一不同的中兴国变为废人不再是人所不知的秘密。他倒是觉得轻松了些,虽然为了在众太医面前演这么一出,他的确也是将自己再一次置于险地,还好,一切与所想一般。
而对景修宜之死触动最大的便是景承宇。先是佟进尧,在景修宜逃过一劫的时候,他还有些庆幸当初没有出那个头,可接下来的一切,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司空一家惨死,景修宜圈禁,慕博衍中毒,然后终于皇帝赐死了景修宜。
他隐隐觉得有一只手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他想到了景云,若是屠杀司空府出自景云,他还能信,可是投毒慕博衍,最后让皇帝禁杀了自己的儿子,他觉得不可能,景云他再会算计,慕博衍就算豁得出去自己那一身性命,景云也舍不得中兴王这张牌为了一个已经被皇帝放弃的景修宜而折损。而皇帝就算认为司空一家是景修宜下的手,查抄敬安王府得的所有证据,说大了就是叛国,却仍旧只是圈禁,留下了一条性命,景云他凭什么算计得皇帝摒弃最后一丝父子亲情。不可能,景云不可能做到。
景承宇虽然冲动,却并不蠢笨,他想的没有错,可是他真的是想不通,但却明白,若不好好筹划,只怕他就要去步自己三弟的后尘了。
第47章 波澜
魏弘简直把家安在了中兴王府,自从慕博衍脱离了危险,便始终在身侧。景云每次见他望向慕博衍的目光,都让他很不舒服。但这个时候,他不可能都在王府,姚安歌要忙的事也多,博衍身边并无放心的人看护,魏弘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他看着魏弘,却是什么都没说。
那些血腥与杀戮,残酷与寒冷,好像都随着华美灿烂的春天的到来与那消融的冰雪一起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寻常。
慕博衍自从中毒之后,便再没出现在朝堂之上,皇帝自然是知道原因,应允了。
而这一日朝堂之上,景既明坐在那里,听着那些似有还无的说话音,显得兴致缺缺,好不容易等退了朝,还没等站定,就一个头扑倒了下去,亏得小太监以身为垫才算没出什么大事。张端等人慌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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