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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河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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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勉之是走镖二十多年的老江湖,为人老练狠辣,看人十分之准,他的眼光不会有错。他沉吟了一阵,道:“其余人的剑法似是而非,不好判断。但我看带头那人的剑法像是邱家的紫电剑法。可邱庄主不至于来劫镖吧,这钱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他怎么会……”
  谢贝函印证了猜测,心中怒火熊熊,道:“你懂什么。邱广成那老贼一心要致我于死地,他故意叫我倾家荡产凑足十万两,再亲自劫走,他便既得了财,又能害我性命。这人老奸巨猾,简直欺人太甚,我非上门去跟他理论不可!”
  李勉之道:“只怕邱广成就等着少东家你两手空空撞上门去,他便好动手杀……那个,跟你为难。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得想个妥善的对策才好。”
  谢贝函强抑怒气,寻思道:“我跟他正面对抗不过是以卵击石,还是得有个人撑腰说话才能有分量。”
  他道:“那你去请贺伯父来。大家受了伤,都要歇一歇。我就在这里往北不远的十里铺落脚,你请到了人就去那里找我,咱们一起去邱家讨个说法。”


第32章 三十一
  谢贝函等了一日,贺汝膺赶到十里铺跟他们汇合。丢失的镖银里还有贺汝膺的一万两,这件事他想不管也不成。谢贝函雇了人将受伤的镖师趟子手等人抬在担架上,浩浩荡荡地去邱家庄算账。
  邱广成见了一众伤员,甚是诧异,道:“我让你送钱来,你送这些半死不活的人来干什么?”
  谢贝函怒气冲冲地道:“这些人不是被你打伤的么!十万两白银都被你带人劫走了,这些人都是人证!”
  邱广成莫名其妙,道:“什么劫走了?你的钱被人劫了?”
  贺汝膺将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邱广成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谢贝函道:“你笑什么?”
  邱广成道:“我笑你小子自作聪明。你故意安排人演了这么一场戏,就是不想给钱。那十万两镖银要不根本没跟着你上路,要不然就是被你半路藏到别处去了!你反过头来诬赖我,抬几个人来就说是我干的,这算什么证据?”
  谢贝函道:“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劫匪使的剑就是你的秋水剑,武功路数也是你邱家的紫电剑法,不是你还能是谁!”
  邱广成冷笑道:“我若要劫镖,还会使自己的佩剑留下把柄么?”
  谢贝函一时语塞,却恨恨道:“事情是我亲眼所见,那镖银就是你劫走的,你休想抵赖。”
  邱广成火了,厉声道:“胡说八道,你害死了我女儿还耍赖,我杀了你!”他猛然间拔出剑来向谢贝函刺去!谢贝函哪里招架得了他雷霆一般的攻势,猝不及防挨了他一剑,只听叮的一声,长剑并未穿透他的心口,反而弯成了道拱桥,随即弹了回来。
  原来谢贝函出门押镖时怕路上有失,特意贴身佩戴了谢彪留下的护心镜。邱广成划破了他衣裳,见里头露出了护心镜,骂道:“好个怕死的小贼!”说话声中又出一剑,剑花缭乱,挑断了护心镜的绑带。
  谢贝函骇得手心直冒冷汗,大声叫道:“贺伯父,快救我!”
  邱广成道:“你喊谁也没用了!”
  贺汝膺拔出剑来,挡在邱广成面前道:“你们先罢手。这件事有误会,肯定有人从中作梗。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调查出结果来的。”
  邱广成打开贺汝膺的剑,喝道:“你让开,这小子害死了我女儿,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贺汝膺显然也有些恼火,道:“这孩子没了父亲,我这个做大伯的不能看着人欺负他!咱们兄弟十多年没动过手,今天就分个高低吧!”
  邱广成杀红了眼,跟贺汝膺打在一处。两人都是剑术高手,打斗起来妙招迭出。两人杀了数十回合,论剑法邱广成要更胜一筹,但不知为何,他的剑招总差一两分火候,并不是看在兄弟情面上留有余地,而是力不能逮。
  贺汝膺这等高手过招时,对精微处的知觉十分敏锐,早就察觉到了古怪之处。他见邱广成一剑削来,右肩似乎有些僵硬,能感受到他骨骼和肌肉的紧绷。贺汝膺心头一动,提剑去刺他右肩,邱广成果然脸色一变,侧身避过了那一剑。这回连谢贝函都看出了邱广成右肩有伤,大声喊道:“贺伯父,快攻他右肩!”
  邱广成脸色铁青,手中长剑忽地剑光陡涨,剑法比先前快了数倍。眼中所见,招招都是残像。谢贝函躲在柱子后头,看得眼都直了,低低道:“少阳剑法……这是少阳剑法!”
  贺汝膺脸色也变了,喝道:“好啊,谢彪说的不错,你果然偷练了孟纾河的少阳剑法!”
  邱广成冷冷道:“那又怎么样!你当年机关算尽,就为了得到这少阳剑法,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贺汝膺斥道:“住口!咱们发过誓,当年的事谁也不准再提,违背者会如何你都忘了吗?”
  邱广成冷笑道:“‘否则身败名裂,遭天下人唾骂。’我苦练了半辈子剑法,当上了天下第一,女儿却死在了我前头,这些浮名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什么都不怕,谢贝函却怕得要命。邱广成从前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偷练了少阳剑法,如今敢直承其事,就是已经不把众人当成活人看待了!
  贺汝膺若能胜了他还好,若是打不过他,在场的这些受伤的趟子手、镖师,包括谢贝函,都要被邱广成杀了灭口。
  谢贝函手里捏着一把钢针,瞄准邱广成,想要暗算他助邱广成一臂之力,却又不敢。钢针在他手里攥出了汗,仍然找不到机会发射。
  贺汝膺的剑法虽然略逊色于邱广成,却紧紧抓住他的弱点,一有机会便猛攻他右肩。邱广成右臂疼痛,拆过几十回合,渐渐难以支撑。高手过招间不容发,邱广成偌大的破绽,贺汝膺如何能够放过,一剑刺穿了邱广成的右肩,继而左手一掌打在邱广成腹中,内力排山倒海地吐出,将他震飞了出去。
  那一掌的势头甚大,将邱广成半边布袍震得有如蝴蝶一般,片片碎裂飞散而去。邱广成右肩露在外头,鲜血直往下淌。他右肩上赫然有个旧伤,贺汝膺一眼看见,吃了一惊,道:“这剑伤……你跟谢彪动过手?”
  原来谢彪的剑是柄阔剑,名叫云栈听涛。他膂力强,使的剑足足比寻常的剑宽了一倍,剑身特别宽阔厚重,留下的创伤独特,因而被贺汝膺一眼看出了端倪。
  谢贝函见邱广成落败,心道:“这是天赐的好机会,我忍耐这仇人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大声道:“贺伯父,他右肩上的伤口就是我爹刺的。前些时日,我爹在乱葬岗上被邱广成打成重伤。小侄受邱广成威胁,不敢声张。谁知道这老贼心狠手毒,在邱家庄内下手杀了我爹。当时我就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我爹被他一掌打死了!贺伯父,你千万不能放过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邱广成身上伤口赫然在目,总不会是谢贝函故意诬赖。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谢贝函哀声大哭。一群镖师听了这话,也跟着放声大骂邱广成是个卑鄙小人。
  邱广成转眼之间,从德高望重的英雄好汉变成了遭万人唾骂的恶棍,心中恚怒,却无计可施。他若能打得过贺汝膺,将这帮人一股脑都杀了,天底下还有谁会来说他半个不字。可惜他右臂受伤,受制于人,硬拼不过,只好想办法先应付眼前局势。
  他仰天大笑,气势慑人。众人见他还笑得出来,不免有些迟疑。有人喊道:“喂,你笑什么?”
  邱广成道:“谁说这伤口是谢彪的剑砍的?你这小孩儿说什么我杀你爹,简直是无稽之谈!你在乱葬岗就被吓成了失心疯,后来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连真假都分不清楚,只怕是你把自己的幻觉当成了真的,在这里胡说八道!”
  谢贝函眼里直冒火,大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趁没人走进我爹的房中,一掌打在我爹的心口,又拿手绢捂着他嘴,怕叫人听见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叫我谢贝函天打雷劈!”
  邱广成冷笑道:“你这人品行太差,赌咒发誓跟吃青菜豆腐一样容易,有什么可信的。”
  贺汝膺道:“你说这伤不是被谢彪伤的,那是怎么来的?”
  邱广成道:“这是前些日子我跟一位前辈高人论剑,比试时不慎受了伤。”
  贺汝膺道:“那人是谁,如今在何处?”
  邱广成道:“那位前辈向来行踪隐秘,我本来答应不在人前提起他,如今也不得不说了。”
  谢贝函道:“到底是谁,你快说!”
  邱广成道:“是铸剑大师翁白羽,此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数日前与我一见之后,随即离去。你们若是不信,便去问他吧。”
  翁白羽是当世第一的铸剑名家,令人闻风丧胆的北河剑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他手中兵器无数,其人又性情古怪,行踪不定。邱广成说剑伤由他所创,便是叫人难以求证真伪了。
  谢贝函大声道:“翁白羽已经销声匿迹十多年,叫人上哪里找他去!你根本就是胡说!”
  邱广成气定神闲,并不着恼。贺汝膺道:“都不必争了。谢四弟的兵刃在哪里?”
  谢贝函道:“我爹的剑跟他一同入棺下葬了。”
  贺汝膺道:“你们两个人各执一词。如今既然请不到翁白羽,只能取云栈听涛剑来跟你邱三叔肩膀上的创口比对。不得已要开棺取剑,你肯不肯答应?”
  谢贝函一迟疑,抬眼见邱广成眼珠转来转去,神情十分焦虑。他横下心道:“只要父亲的冤仇能够昭雪,小侄便亲自去开棺取剑!”
  邱广成抚掌大笑道:“好,好!看不出你还是这么孝顺的好孩子,亲自去挖你爹的坟!谢老四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欣慰的很呐!”
  谢贝函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贺汝膺道:“这件事十分重大,一定要断个是非曲直,否则对两家的名声都有损害。四弟若是有灵,一定能够谅解。”
  贺汝膺对谢贝函道:“叫人准备香烛祭品,你这就去吧。我在这里跟你三伯等你回来。”他这么说是要亲自监视邱广成,又道:“三弟,这件事谁是谁非还不清楚,眼下只好对你存些疑心,你千万莫怪。”
  邱广成心知等谢贝函取剑回来,证据确凿,自己一定难以辩白,看来今天这一劫无论如何是逃不过去了。
  他冷冷道:“笑话,这里是我家,我怕他什么——”话未说完,忽地一掠上前,手臂箍住了谢贝函的脖颈,抓起他就往前奔走。
  贺汝膺吃了一惊,谢贝函也吓了一跳,挣扎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贺伯父快救我!”
  邱广成手臂一紧,谢贝函被他勒得脸色发紫,颈骨咯咯作响,立刻杀猪似地大叫起来。
  邱广成扯着谢贝函往后退,一边道:“你们今日有备而来,两个人联合起来设了个局来害我!你们早就换了坟里的剑,想坏我名声!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我且让你们一让,等以后我再跟你们算账!”
  他胡搅蛮缠一通,不但不承认杀害谢彪的事,反咬贺汝膺跟谢贝函串通陷害自己。他的话虽然是一派胡言乱语,叫外人听了,却不免将信将疑。
  贺汝膺眼看谢贝函快被他勒死了,上前半步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人。”
  谢贝函乘机手肘往后一撞,捣在邱广成肋下,脚下乱跺。邱广成心慌意乱,只求脱身,一掌拍在他后心,真气骤然吐出,打得谢贝函脏腑一阵剧痛,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邱广成也不管他死了没有,纵身就逃。庭院中是一群重伤的镖师,口中只是怒骂呼喊,没人能拦得住他。贺汝膺见谢贝函不住抽搐,似乎受伤甚重。他一个迟疑,邱广成已经逃出院门了。
  贺汝膺追出院门,向邱广成射出两只飞镖。邱广成听见身后风声呼呼作响,闪身避开,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
  贺汝膺乘机追上去,一掌拍向邱广成后心。邱广成回身接了他一掌,退开数步,他身上还有内伤,脏腑隐隐作痛。贺汝膺继而使出混元一气掌法,双掌翻飞,一时间只见白光闪动,速度奇快。邱广成拆了数招,被贺汝膺一掌打在中脘穴上。邱广成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气血翻涌。贺汝膺乘机使出擒拿手法卸脱了他双臂关节,将他按在地上。
  此处是荒郊野外,没有别人,两个人谁也不必掩饰。贺汝膺道:“少阳剑法在哪里?”
  邱广成脸被按在尘土里,还在用力挣扎,大声道:“什么少阳剑法,我不知道。”
  贺汝膺道:“你使的剑法就是少阳剑法,你还不承认!你再不说,我就把你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卸开,再把你身上每一寸肉都剔下来。那种滋味儿你说好不好受?”
  邱广成冷冷道:“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得到少阳剑法。堂堂七英盟的盟主,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嘴脸,真叫人大开眼界!”
  贺汝膺笑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当年咱们说好了拿到剑法,两人分了。你却黑心独吞,叫我白白为你做了嫁衣裳。如今你身败名裂,也是该有的报应!你要是交出剑谱,我就把知情的人都杀了,不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今后你还做你邱家庄的主人,体面风光,你看怎么样?”
  邱广成冷笑道:“这话要是换在十年前我还相信。你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剑谱,做天下第一,怎么会让我活在世上跟你平起平坐?我若不说出剑谱在哪儿,还能多活几天。若是说了,只怕立刻就要死在你手上!”
  贺汝膺有些恼火,沉下脸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好问你,你不肯说,我也总有法子叫你张嘴。”
  邱广成大笑道:“你尽管下手。我女儿已经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从我嘴里撬出剑谱的下落!”
  贺汝膺攥住邱广成一根手指,格拉一掰,掰断了他一根拇指。邱广成疼得浑身一震,虽然没出声,额头上却淌下冷汗来。
  贺汝膺攥住他左手另外四根手指,道:“你说不说?”
  邱广成道:“剑谱已经被我烧了。我要做天下第一,怎么会留下剑谱给别人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贺汝膺放开手,笑道:“烧了也罢,留着也罢,你脑子里总还是有的。我就把你带回去,关起来慢慢地拷问,总要叫你给我写出来。”


第33章 三十二
  贺汝膺在鹤壁有产业,宅院名叫松鹤别院。他将邱广成关在山庄内的地牢里,一定要逼他吐露出少阳剑谱的内容。
  谢贝函受了重伤,贺汝膺带他回松鹤别院养伤,对邱家人只说自己追出去时,邱广成已经不知所踪。先前众镖师跟着贺汝膺气势汹汹地找到邱家庄讨钱,消息不胫而走,家丁都疑心邱庄主当真劫了镖。又有人说邱庄主练的剑法就是少阳剑法,贺盟主不会放过他,山庄里的人早晚也要跟着受牵连。
  谣言越传越真,大家都人心惶惶,加之庄里没有人坐镇,数日之间,邱家庄中的仆役便卷了财物逃走了大半。
  松鹤别院距离邱家庄不远,骑马来回要花一个多时辰。贺汝膺将邱广成囚禁起来,百般折磨。邱广成却死都不肯绘制剑谱。贺汝膺疑心他并没有把剑谱烧毁,暗中回邱家庄搜查,却没搜出结果。
  这天清晨,贺汝膺听人来报消息,说昨天夜里邱家庄忽然烧起一把冲天大火,火势熊熊,难以扑救。邱家庄一夜之间就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这会儿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贺汝膺大吃一惊,连忙骑马赶往邱家庄。邱家庄果然只剩下一片残垣断瓦,从前的雄伟庄园都成了一片焦土,叫人好不惋惜。
  庄园前有几个忠心的家丁放声大哭,不肯离去。贺汝膺跟一人问了着火时的情形,那人认得他是七英盟的盟主,便道:“夜里约莫四更天时,我梦中听见人大喊走水,敲锣打鼓火光冲天,往外一看,院中已经是一片火海了。我迎头浇了一盆水往外冲,山庄里的人都往外逃,火势太大,根本救不了。庄主才离开几天,山庄就被烧成这样,让咱们怎么跟庄主交待!”
  贺汝膺道:“火是从哪儿开始着的?”
  那人道:“大火顺着风从东边往外烧,大伙儿去检查过了,东院有火头,是有人在梁上和门窗上泼了酒故意点火。院子里的楼都是木头建的,山庄里草木又多。大风一刮火势连天,根本没法救。”
  贺汝膺心中一凛,去看火源。泼了酒的房梁柱子已经被烧毁了,在场有几个酒坛子碎片,被烧得黑漆漆的。他问最先发现着火的家丁,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那人道:“我见东侧院烧起火来,连忙喊人救火。火光里似乎看见一条人影,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现在想起来,只怕就是那个放火的贼人!”
  贺汝膺道:“那人什么模样?”
  家丁道:“似乎是个年轻男人,脸没看清楚。”
  贺汝膺皱起眉头,沉吟道:“年轻男人?”
  同行而来的人道:“盟主,我看只怕是那秦潇回来行凶了。他恨邱庄主不肯把女儿嫁给他,就趁他不在,放火烧了他的山庄。”
  贺汝膺对这件事还存疑,并没下结论。他叫人仔细搜查,找出证物,确定放火人的身份。
  谢贝函在床上躺了数日,此时紧闭门窗,大家都以为他在养病,并没有对他起疑心。
  不出他的意料,邱家庄着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贺汝膺的耳中。昏暗的灯光照着室内,谢贝函抖开丝绢,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武林中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少阳剑谱。
  他数日来装病,夜里却悄悄潜入邱家庄到处搜查,昨夜终于在书房中的一块破青砖下找到了少阳剑谱。他心中狂喜,既然找到了剑谱,就不必再留着邱家庄。他心中恨邱广成害的谢家凋零,便放了一把大火,将邱家庄烧成一片白地,一泄心头之恨。
  贺汝膺找了一整天,一无所获,不仅剑谱从此没了指望,就连火是谁放的也毫无头绪。谢贝函难掩兴奋之色,藏在床帐里摩挲那副丝绢,自言自语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宝贝啊,你可是江湖中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七英盟中的几个人为了你勾心斗角。贺汝膺费尽心机,却不及我运气好,可见我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咯的一声轻响,门栓被削成两半,落在地上。
  谢贝函登时警觉,叫道:“什么人?”他来不及收藏剑谱,草草一塞,将丝绢藏在了被窝里。门忽地开了,一条人影闪身进房,轻轻合拢了门扇,却是秦潇。
  谢贝函看清了来人,脱口而出道:“是你?”
  秦潇漠然道:“是我。”
  谢贝函心知来者不善,甚是恐惧。贺汝膺此刻不在山庄内,自己若是激怒了这煞星,更加大事不妙。他心思急转,要想个法子对付他。
  秦潇的北河剑此刻已经取回,挂在腰里。手中拿的却是邱广成惯用的秋水剑。谢贝函一诧,电光火石间想起前几日劫镖之人正是靠着一把秋水剑,将罪名按在了邱广成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道:“那天劫镖的人是你?”
  秦潇看他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在他面前什么都不必隐瞒,淡淡道:“是我。”
  谢贝函却不愿相信,摇头道:“不对……这秋水剑邱广成从来都不离身的,你怎么可能拿得到手?”
  秦潇冷冷道:“江湖这么大,能工巧匠甚多。只要撒出银子去,自然能仿造出任何你想要的兵器。”
  谢贝函终于明白过来,颤声道:“你好狠,是你故意假扮邱广成劫镖,挑拨我跟邱家争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既让邱广成身败名裂,又……又……”
  秦潇道:“又能取你性命。”
  他说话声中,手中长剑抖擞,寒光一闪,剑已经划过了谢贝函的咽喉。
  只听噗的一声响,鲜血溅了半幅幔帐。谢贝函重重地倒了下去,临死前手弯曲如爪,还不肯甘心,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带进坟墓一般,伸手拼命去抓床沿。
  秦潇哪里理会他,趁着他一息尚存,徒手将刻有谢彪名字的碎心锥掼入谢贝函的胸膛。谢贝函如捞上岸的鱼,身躯猛地跳了几跳,这回是真的死了。
  秦潇冷冷道:“父债子偿。你害死了玉华,我便取你项上人头来祭她!”长剑一横,将谢贝函的头颅割了下来。
  秦潇撕下一副床帐,将头颅兜在布里,大步走出门去。外头天色已黑,他借着夜色几个起落,离开了松鹤别院。
  他来到邱玉华的坟前,将谢贝函的头颅放下,在地上浇了一坛烈酒,道:“玉华,你的仇我已经报了。娘叫我杀了七英盟的人,我下不了手杀你爹。他被关在地牢里,我去瞧过,他一直惦念着你,精神已经垮了,被贺汝膺折磨得不成人形,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你放心,我不会杀他。还有,要是有下辈子,你来找我。我对你好,任你欺负打骂使性子,叫你把这辈子为我受的委屈都还回来。”
  他说着,使袖子擦去墓碑上的尘土,把脸贴在上头。过了良久,仿佛听见了她的回应一般,轻轻一笑,眼里却泛着红。
  他轻声道:“你安歇吧。以后每年清明,我都来看你。”
  他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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