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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出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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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鸯绷着一张脸,张牙舞爪故作凶狠,结果没能扛多久,突然撑不住了,连声讨饶。叶景川瞧他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可怜,于是停了手,叶鸯伏在枕间好一会儿,勉强喘匀了气,一脚踢在师父身上,意料之中地踢了个空。
  他每次偷袭都不成功,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还锲而不舍,痴心妄想着要踢叶景川下地。
  却说那边江礼归家,才掀起帘子准备离船上岸,扑面而来的江风就席卷着一股血腥气钻入鼻腔,直呛得他连连咳嗽,一下退回舱内,睁着一双迷蒙泪眼看江边几具横尸。岸上两个蒙面人手提长兵,仅露出眼睛隔着竹帘同他对望,其中杀意毫不掩饰,仿佛要凝聚成利箭,钉穿江礼胸膛。
  云中传来鸟鸣,江礼循声望去,却没找到一只鸟,天上空荡荡的,连一根羽毛都无。怔怔望了半晌,再回过神,岸上那两位蒙面人已消失了,惟有尸体脖颈处的鲜血仍在喷涌,如泉水般汇进了大江。
  江礼吞了口唾沫,颤着手掀开帘子,但见父亲派来接他的仆从横七竖八躺倒一地,无一例外断绝了生机。这是他首次目睹杀人见血的场面,鲜血横流,满地飘红,着实令人震惊。那两人也不知是受何方势力指使,江礼回忆起他们的气度,只觉毛骨悚然,仿若白日见鬼。
  船身突然摇晃起来,站在船头那人往水中一看,不由惊叫出声。在他们船下,竟潜伏了一个人影,船身之所以剧烈震颤,是因为那影子伸出双手,一下又一下地推撞着,好似要把他们的船掀翻。
  是水鬼,还是有人寻仇?
  江礼一把掀开竹帘,拔剑向水下猛刺,这一剑来势汹汹,然而水流削弱了它的势头。船下那人可能笑了,可能没有,总之,他一旋身避开了江礼的剑,扬手出水,调戏般在对方细瘦的腕上摸了一把。江礼大惊,佩剑险些脱手,忙不迭握住剑柄,再去搜索那神秘来客的踪影,已是无迹可寻。
  蓦然回首,由远及近的是达达马蹄声。

  ☆、第 32 章

  南国江氏的这个冬日,注定要过得不太平。
  江礼卧在榻上闭目养神,眼前浮现出横尸江岸的数名护卫,颈间刺目的鲜血,被染红的外衣与岸堤,血如山泉般流淌而下,汇入江水中,流入他所乘坐的船里。一双指甲缝里都带着血色的手自水中高高扬起,握住他的手腕,要拖他下水,要让他沉尸江底。
  那双血手逐渐逼近,江礼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呆呆地坐了好久,才从幻象中缓过神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压惊。才喝下去一点点,窗外突然有了响动,是飞鸟振翅而起,越过他的屋顶。江礼手一颤,余下的水全洒了,他已经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连听到一声鸟叫,都要怀疑是有人来取他性命。
  江家早些年惹到了不少人,结下了不少梁子,南江的那些仇家当中,最广为人知的,当属北地叶氏。几年前,北地叶氏满门被灭,道中传闻是南国江氏寻仇,而那事,江礼作为江家子弟当然是知道的,这压根不是传闻,这便是事实。一定是北叶冤魂不散,凝聚成形,前来要他们江家人清偿血债……一定是北叶,不会有别人,不可能会是别人!江礼越想越觉恐惧,怎么可能会是别人呢?横尸在外的,皆是当年去过北叶那座山头的人,小到护卫随从,大到管家主事,无一例外丧生于刀剑之下;索命厉鬼慢慢杀,慢慢摸索,就快要摸进江家来,取他们项上人头了!
  江礼身着白衣,面色憔悴,眼下两块乌黑昭示着他近来几日的睡眠状况——他近几日的睡眠,根本就称不上是“睡眠”,纵然闭眼也睡不着,充其量是裹着棉被在床上躺下罢了。由于得不到休息,又终日担惊受怕,平素鲜少生病的江礼,竟感染了风寒,当真如他外表那般,成了个病弱公子。他回到家的第三日,叔父就死在了外面街上,满街行人看着他头颅被割落,而那杀人凶手,却是从头到尾没露过面。对方杀人的手段是个谜,对方的身份更加成谜,江礼虽未目睹现场情形,但他凭借着旁人的描述拼凑出了当时的景象,这拼凑倒不如不拼凑,一旦拼凑成形,他的病情就加重了。一阵一阵的冷侵蚀他的骨骼,剖开他的皮肉,直往他骨髓里、骨缝里、甚至是心里钻,他感觉整个躯壳被满满地灌上了风,凉飕飕的,难受得紧。
  白瓷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短暂的生命就此宣告终结。屋外婢女听到声响,慌忙敲门进屋,劝小公子回床上歇息。江礼哪儿睡得着,哪儿休息得好?闻言仅剩苦笑。可她们既然这样说了,只好依其所言,乖乖地躺到那边去,强迫自己入睡,强迫自己入梦。
  北叶,北叶,北叶啊……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养育了怎样的人,江礼完全不知道。他是个年轻的孩子,不了解前辈们的仇恨,他本无理由承担他人的爱恨,那些情绪理应同他无关,然而他是江家子弟,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他背上就压了一座名为复仇的大山,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恨,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杀,但原因为何,大家都说不上来,所以,江礼迷惘了十七年。他恐慌,他茫然,他彷徨。时至今日,扪心自问,他手上未曾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北叶要想报仇,也应该放过他罢?他这般想,呻/吟一声,抓紧被角将自己缠得更紧,譬如一只不幸落入蛛网的小飞虫。
  他想寻仇之人是应该放过他的,可是,假如他们放过了他,那便亏欠了无辜死去的叶家人。江湖恩怨这般难以清算,罪人牵连了无辜之人,幸存者为无辜者报仇,又去杀戮无辜者……到最后啊,吃了大亏的全是无辜的,犯了错的都是逍遥自在的。大家都不愿低头,都不愿让步,因此无罪的白骨为罪人垒成了坟墓;墓中安安稳稳,与世隔绝,自有一方天地,而外面洪水滔天,早就惊扰不到他们的美梦,外人看来可笑,当事人瞧着痛苦,此乃恩怨,此乃江湖。
  躺下没多久,外面忽又传来人声,婢女与来人的谈话声压得很低,似是怕惊扰到屋内歇息的公子。本不必那样的,横竖自己没有睡着,声音抬高一些也无妨。江礼头痛,扬声唤外面的人进来,婢女闻言不再阻拦,放那信使入了房中。
  对方带来封信,说是从无名山送至此地,江礼一愣,呆望着它不知如何是好。从无名山那里发出的信,写信人除了叶景川还能是谁?难不成叶大侠见他离开,越想越觉得他不错,终于动了收他为徒的心思?
  挥退信使,江礼一边轻轻咳嗽,一边拆开那封信。因咳嗽而带出的泪花赖在眼角不肯走,只好将它拭去,信纸上不可避免地浸染了湿意,晕开显眼的深色痕迹。江礼揉揉鼻尖,定神去读那封信,刚看两行,就变了脸色。
  只见信中写着——
  小崽子:
  我是你爹叶鸯。
  听闻变故,深表痛心。现下江湖不太平,能少出门便少出门,非常时期,做缩头乌龟亦不算丢人。
  北叶南江原是世交,如今反目成仇,着实令人唏嘘。从前我四处游历,遍访名山大川,其中某地盛行认干爹,传说干爹可护佑儿女一生平安,我虽不愿你平安长大,奈何师妹终日缠着我问东问西,想来只有你健康无恙,才能使她安心。我思前想后,勉为其难认你作干儿子,愿你多活个一两年,好叫她高兴高兴。
  天气转凉,记得添衣,多喝热水,少吃冷食。
  你若死了,很麻烦的,所以别死。
  你爹叶鸯
  ……
  江礼咬牙切齿,甚至忘了病痛,几乎是用抢的,从架上取下了笔。胡乱磨一点墨,连叫婢女进来帮忙都懒得,铺开张纸,洋洋洒洒写下回信。
  死狗叶鸯:
  信我收到了,想让我认贼作父那必不可能,休要依仗着本公子对你道过歉,就得寸进尺,顺着竹竿爬上天。
  鲤鱼妹妹是我的,你休要再和她拉关系,她喜爱我分明多过喜爱你,你若不信,问问她去。
  承你吉言,你爹我染了风寒,想来是你诅咒所致。你且等着,待我病好全了,即刻杀回无名山下,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慈父江礼
  拆信读信回信一气呵成,江礼怒气冲冲把笔一拍,高声唤门外婢女进来。那女孩子不知公子为何发火,还以为信中是什么坏消息,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推门入内,但见小公子臭着张脸,随手指向桌上一封信,命她将此物交予信使,快马加鞭送至无名山下。
  婢女唯唯诺诺地应了,又劝公子上床歇息。睡,睡,睡,成天就知道劝人去睡!江礼怒极,拍案而起,快步移至榻前,掀起棉被钻了进去。一双脚挂在床外悬空,鞋子都未脱下,看上去全然不似要休息,倒好像是被气得狠了,钻进被窝里自顾自生闷气。
  的确,他正是在生气。
  叶鸯给他带来的气愤,却歪打正着给予了他入眠的机会。江礼气得头昏脑涨,鼻子也通了气,趴在被子里没多久,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舒服,不做美梦,亦不做噩梦。他坠入了黑沉沉的地方,在那里得到了安宁。
  给叶鸯那混账的回信,要等到何时才送达无名山下呢?
  提笔写下那封信时,叶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不想写信给江礼,然而正如他信中所说的那样,小鲤鱼三天两头问起江礼哥哥,如此一来,叶鸯就算不想记得这家伙,也要被迫记得。他气急败坏,终于在某日午后情难自制,以江礼的干爹自居,火冒三丈地坐在案前,给便宜儿子写信。他一边写,一边诅咒江礼染上风寒,最好再染上点不可言说的疾病,终其一生都无法在旁人面前抬头。愤愤咒骂好一会儿,忽觉过分狠毒,只好去掉后面那条心愿,单单按住了前头第一条,真心实意祈求老天开眼,把风寒强加到江礼身上。
  在叶鸯祈求之前,老天就已经开了双眼,江礼不光染了风寒,他还咳嗽,并且每晚不得安眠。当然,诸般种种叶鸯是不知道的,他咬着笔杆儿冥思苦想,最后放弃了写藏头诗咒骂江礼的想法。他的水平远不够吟诗作赋,像文人那样对骂还不带脏字儿,他这辈子是学不来了,只好等下辈子。
  叶鸯吸溜着鼻子,享受叶景川递过来的热水,思及江礼,几欲磨牙吮血,煎皮烤肉,咯嘣咯嘣嚼他身上大棒骨。想着想着,居然饿了,于是恼羞成怒,把笔一拍,就此打住,不再多言。把信托付给师父,师父转手交给倪裳姐,倪裳姐差信使送信,保准七日之内送到江礼手中。想象出江礼拆信时那精彩纷呈的神情,叶鸯瓮声瓮气笑起来,一旁的叶景川再读不下去手中的书,瞟他一眼说道:“病人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瞧你活蹦乱跳,显然并无大碍,莫要以病为要挟,逼我给你端茶送水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叶鸯立马大声咳嗽,咳嗽得太虚假做作,倒好似鸭子扯着嗓子在叫。叶景川险些绷不住,以书掩面不去看他,缓了一阵,放下书本温声劝阻:“作虚弄假可要不得。当真咳得太多,假戏真做,弄假成真,届时再想反悔亦不可能,只好乖乖受罪。”
  他所指为何,叶鸯心中有数,即刻停下了装模作样的假咳嗽,但很快又开始装作虚弱。
  叶景川无法,被迫放下书本,将瘫在桌上的小混蛋抱回来。桌面冰凉,叶鸯的外衣同样冰凉,叶景川蹙眉,三下五除二扯掉他外衣把他裹进棉被。棉被雪白而蓬松,叶鸯在里面裹着,从远处看好像一个大白馒头,从近处看又像是蚕蛹,叶景川俯身嗅他发丝间香气,颇为满意地拍了拍他肚皮。
  这等姿态过分亲密,而棉被太厚太重,压得叶鸯喘不过气,是以他不住挣动,想伸出两条手臂。考虑到天气寒冷,并且自己尚在病中,不甘心地叹了一声,闭上眼任由叶景川抱着,没过多久,头开始晕,眼皮开始打架,漆黑漆黑的天幕不断往下压,一点一点地到了底。叶鸯头一歪,身子一软,睡在了师父怀里。
  都睡着了,该不需要唱童谣哄他了罢?叶景川如是想。
  但依旧舍不得放手,把他搂在怀里拍拍打打,看那双唇由于呼吸不畅而微微开合,心中生了些怜惜之意。得了病的小孩子,再怎么闹也不比以往活泼,今年冬天难捱,叶景川别的心愿没有,惟愿徒弟病过这一次,就平平安安直到正月新年。
  叶鸯给江礼写信,期间不停小声嘀咕,叶景川耳力过人,自是听到了他嘀咕的内容,不外乎是希望老天有眼,叫江礼病得下不来床之类。他咒江礼染上风寒,倒也不全是嫉妒对方在师妹那儿得宠,叶景川想他之所以那样说,恐怕还是因为他自己得了病很难受,就盼着江礼陪他一道难受。
  能与他一起遭罪的人选众多,当中就有个心甘情愿受罪的,何必非要选江礼?叶景川搂住他,出神望向墙壁,耳边呼吸声时而粗重时而清浅,变幻不一,但都能撩动胸腔里的一团暖热,直要那心跳如雷的清醒之人也犯糊涂,做出点蠢人才会干的事来。
  叶景川暗骂一声蠢货,稍稍变幻姿势,低头去舔/弄叶鸯微微开合的嘴唇。舌尖本欲突破关隘,长驱直入,却又害怕吵醒了睡着的少年,因此不过是轻轻含着,舍不得啃咬,舍不得吮吸。
  人最忌讳过了病气,但叶景川以为,做别人师父的竟然干出这种事,已经不能算作人了,病气可能也怕急色鬼,不乐意上他的身。假若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怕他,悄悄摸摸从叶鸯身上爬到了他身上,他倒也不畏惧,两人一同病着就是。破罐破摔之后,更加不想放手,双臂不由自主收紧一些,叶鸯不适,轻轻哼声,叶景川忙不迭抬起头,闭了眼不去看他,只怕多看一眼,登时被俘获心神。
  呼啸寒风之中,一点红姗姗来迟。早要她来,她不来,这时候不想见到她了,她却忽然出现。叶景川回望窗际,不曾出声,只摆摆手要她先回山下去,莫要在此煞风景。
  “既然无事,为何唤我?——哼。”女子的抱怨飘零在山中杂乱声响里,艳艳的红才上了山没多久,又要飞回山下暖洋洋房间里去。叶景川目送她走远,想她这一生精致得要命,夏日偏爱穿白,冬日偏爱穿红,今年明年的衣裳永不重样,就连那钗环玉佩,胭脂水粉,都要时常更换;俗人只道女为悦己者容,可她没有恋人,打扮全凭开心,做人能活得这般洒脱而不受拘束,想来是极为幸福。
  那般幸福他也曾有,但后来突然不想再有。
  “……渴。”叶鸯迷迷糊糊睁眼,“去倒水。”
  “真把我当你爹?自己倒去,懒得伺候你。”叶景川没好气,一口回绝他的请求。
  叶鸯闭着眼直哼哼,裹带着被子往他怀里拱,嘴里一连声叫着:“师祖,师父……哥哥,好哥哥,替我倒杯水罢,求你了。”
  “行了,闭嘴。我给你倒水,你别瞎叫。”叶景川怕他再喊下去就乱了辈分,连忙向他妥协,扶着他躺好,走去桌旁倒水。再回来时,小混蛋还没清醒,喝过热水又睡了,睡得比之前还香,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典型。

  ☆、第 33 章

  “方鹭传话过来,所托之事他已完成,应有的酬劳,一样也不能少。”倪裳注视着镜中那张脸,精心装点着眼角。天大地大,容貌最大,她眼中一旦装了自己的脸,就再也容不下叶景川。身后被她冷落的人手捧瓷杯,杯口氤氲着热气,面上有些不正常的绯红,听到他发出怪异声响,倪裳这才舍得分给他一个眼神。
  说来奇怪,叶鸯的病痊愈得极快,可叶景川不知怎的竟与他患了同样病症。倪裳摇头,只觉这家伙是越活越过去了,小小的风寒都能将他无情击倒。面对倪裳略带嘲讽的目光,叶景川倒也坦然,倪裳不知内情,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病是如何得来。他病得不难过,与之相反,竟有几分雀跃。如今的他,就好像个愣头青,找到了同心爱之人的一点点交集,立马欢欣鼓舞,恨不得敲起锣来,昭告天下。
  病成这样子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叶景川面部表情映在镜中,再投入倪裳眼里,直教她毛骨悚然。怕是脑子有病唷!倪裳放下梳子,撑着下巴对镜自赏,一边赏鉴一边想:倘若叶景川真疯了,她就转投方鹭麾下。方鹭当年也是个娇贵公子,家大业大,比叶景川更阔绰,跟着方鹭做事,绝对不会吃亏。
  主子尚在人世,她却开始考虑另觅良枝。若叶景川听得到她的心声,她将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镜子四分五裂——叶景川舍不得打她的头,但砸一面镜子,还是易如反掌的。
  倪裳侍弄完脸蛋,转过身来面对叶景川坐着,等他发话。两方对视,叶景川率先开口:“他要什么?我不记得了,你将那单子拿来予我。”
  虽是这样说着,催她取来那所谓的名单,但倪裳没有动,依旧坐在原处,又低头观赏起了自己的指甲。十指的指甲红艳艳刚染过,正是美的时候,倪裳喜滋滋看它们,敷衍叶景川道:“能有什么?就他那人……呵,他想要的却也不多,一切全为他徒弟筹划罢了。方璋这小子,他所求之物每年不过那几样,我都懒得浪费纸笔,照旧往巫山送一份便是。”
  “既然照旧,那你最初就不应当告知我此事,你来我往皆是废话,实在浪费时间。”叶景川道,放下瓷杯,起身便走。倪裳翻个白眼,趁着他推门之机,小声骂道:“娘的,这不是他让我告诉你事情办完了么?要是不告诉你,又三天两头来问。我呸!”
  抱怨完了,唤来小厮,命其到库房中按往年清单翻找出方鹭所需之物,一样不落送去巫山。未曾变更的谢礼,未曾变更的送礼之人,未曾变更的时间,未曾变更的地点,年复一年,这般枯燥无味地过下去。倪裳打了个哈欠,竟在这时候困了,强忍着睡意,打开走廊尽头处那扇窗,冷风吹进来,吹得她精神了些。
  于风口站了不到一刻钟,热气尽散,颈间发凉,倪裳忙关了窗,回身进屋忙活起叶景川新安排的事。她盼着叶景川来给她安排事情,好让她不至于太空闲,同时也不太希望叶景川来得频繁,毕竟这奇特的家伙,每次前来都随身带着大麻烦。
  别人出生入死替他摆平北叶南江,他倒好,每日在无名山上享清福,硬生生把二十八岁过成了八十八岁。倪裳叹气,暗道一声“小老头儿”,从架上取下某本书,粗略翻了几页,找到其中夹着的纸,便抽出来,放到桌上展平了看。
  满纸的“江”字使她眼花缭乱,她挑了挑眉,自袖中取出另外一张纸,其上亦是满满当当的“江”,竟然全是江家人的名讳。取来砚台边闲置的笔,对照着两份名单上的人名涂涂抹抹,勾勾圈圈点点,口中念念有词,没过多久,半张纸浸透了墨色。
  这一群年迈,早就驾鹤归西;那几位命不好,业已与世长辞;剩下的这个那个,这些那些,俱是被方鹭师徒清理掉的杂鱼。大多人名被倪裳抹去,其余的皆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暂时动不得,不过以后叶景川是否会盯上他们,还不大好说。
  做师父尽职尽责到这程度,叶景川真是独一份。方鹭对方璋的宠溺现于表面,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而叶景川对叶鸯的宠溺,非是相处之日久,绝对难以觉察,他的温柔与方鹭不同,他是内敛的,低调的。倪裳有时会想,叶景川就好像一座山,满腔柔情全藏在山中,谁有资格享受他的柔情呢?当然是住在山中的人。
  叶鸯常驻无名山中。
  倪裳撇撇嘴,把两份名单一折再折,点起火烧掉,随后重新抽了张纸,端端正正写下几人大名。江,江,江!又是江,总是江。倪裳看得烦了,待那墨迹干透,便啪嗒一声把纸倒扣过来,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她快要不认得这个字了,快要恶心这个字了。当真难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连抄数百遍“叶”字的时候。
  幸而叶景川近几年来只盯着南江北叶,暂且没想着去折腾其他大小世家,否则倪裳非疯掉不可。
  五日后,满载货物的马车于佳期如梦门前停驻,方璋自楼上某扇窗中探出头,笑着同那驾车人打招呼。对方热情回应,简单寒暄两句,很快扬起马鞭,趁着天色尚早,行人稀少,一路往西疾驰。西边正是方鹭那大院坐落之处,方璋意味不明地笑笑,整理好散乱的衣襟,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下了楼。他彻夜未归,师父不知他去了何处,现下他装出正经样子,方鹭定不知他昨晚宿在佳期如梦。方璋伸个懒腰,好似一只大猫,瞳中一闪而过狡黠的光,转眼间重归静寂。
  晃回家门口时,师父也才起身,正倚在门边看人一箱接一箱从马车上搬下东西,整张脸都写着疲倦,眼眶泛红,恰是昨晚未休息好的证明。徒弟一夜不归,他竟如此担心,方璋离远了看他倒还好,待到走近,看清那张憔悴面容,心便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编好的谎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就永远失去了现身的机会。方璋抢在方鹭开口之前唤了声“师父”,本以为能哄得他开心,结果他仅是扫了一眼便扭过头去,连笑都不笑,多余的表情更是不肯施舍。方璋一下子蔫了,打心底里生出种挫败感,师父是真生气了,怎样哄也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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