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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出师-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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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打什么主意,在拿什么开玩笑,叶鸯一清二楚。下意识地仰首望向二楼某扇紧闭房门,半怒半恨地摇了摇头。
徒弟不成器,师父就要生气。方鹭近些年来屡屡动气,少有笑影,想来与方璋的本性难移脱不了干系。南江二小姐来到巫山找方璋讨要说法的那回,这混球就把他师父气得大病一场,叶鸯还以为他多多少少会从中吸取教训,结果今日又听到他嘴贱。如此一来,才恍然大悟:有些人的毛病,用上一辈子也改不掉。
方璋的死不悔改,与他人稍有差别。
别人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璋却连江山都懒得改。
叶鸯不想再跟他胡闹,收起佩剑,转身上楼。被他那么一气,居然气得饱了,此刻腹中非但不空,反而鼓胀。想想师叔多年来每个日夜都要受他的气,还要因他殚精竭虑,叶鸯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师叔清瘦的缘由。气到吃不下饭,可不就瘦了么?
回到屋中,蔫蔫地往床上一躺,对着那扇惨遭毁坏的窗发起愁。江礼望着窗扇,同样愁眉不展。倪裳才带着小妹上街没多久,这边就坏了一扇窗,待她归家,怕又要大发雷霆,掏出算盘按着他们算账。
“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就该劝你把北叶那些东西留给佳期如梦。”江礼赧然道,“住在这儿白吃白喝,还常常搞坏物件,着实难堪得很……”
“方璋那混球都没难堪,你难堪什么?”叶鸯不以为然,“他在这里不光白吃白喝,还白嫖,你见倪裳姐找他要过半个铜板?”
江礼嗫嚅半晌,又说:“至少他师父会付钱。”
叶鸯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平时不见你这么聪明,一到跟人较劲儿,你比谁都精。她没找你要钱,那是因为她出得起,她手下的姑娘们边玩边打边数钱,但凡抽出十之一二,都能给你置办一身新行头,你吃她两顿饭,她还能跟你计较?”
“你越来越凶了。”江礼不悦,“就不能对我笑一笑?”
自打清双走后,江礼无事可做,愈发黏着叶鸯。叶鸯睡觉,他跟着,叶鸯饮食,他盯着,就连沐浴,都要搬另外一只木桶进屋,面对面泡着。叶鸯暗自翻白眼,更觉得他不找叶景川拜师简直就是双方的损失,这般相似的二人,怎就无缘做师徒?
“你越来越烦了。”叶鸯随口应答,“你天天缠着我,我光忍着不揍你,还冲你笑?想得倒挺美。”
木椅声声叫唤起来,江礼挪到叶鸯近处,把脸凑到他手边,胡搅蛮缠:“来来来,打,照脸打,打完笑一笑。”
昔日的南江小公子,如今沦落成泼皮无赖,不晓得是跟谁学坏。
右手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叶鸯露出一个假笑,问:“满意了否?”
不能说满意,但也不能说不满意。江礼直起腰杆,捶了捶肩,主动转换话题:“今晚吃什么?”
“你到楼下去,把那王八犊子扒了皮扔进油锅,我们晚上就吃他。”叶鸯说着气话,腹中饱胀感逐渐消失,竟是被江礼这一句话问得饿了。满怀惆怅地摸摸肚皮,裹住被子往床里一滚,悄悄盘算着何时外出觅食。
佳期如梦楼内空空,仅剩下他们几位,从前足不出户的倪裳因生活所迫,只好每日亲自上街采买,回来洗手作羹汤。然而她带回佳期如梦的,尽是瓜果蔬菜之类,少见半点儿肉星,叶鸯又对素菜兴致缺缺,因此食不下咽,面对素菜,想念荤腥。
方璋细皮嫩肉,架到火上烤一烤,也许很好吃。叶鸯舔舔嘴唇,开始追忆从前吃过的美食。
饿的时候,越想食物就越饿,可叶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五花肉、酱肘子、大包子……一个接一个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肚子咕咕直叫,催促他外出买点小吃。
叶鸯踢开被子,重又穿好鞋,烦躁地拍拍衣摆,道:“我去外面找东西吃。”
“她们快回来了,你打算这时候出去?”江礼打个哈欠,随他出屋,一边走一边念叨,但直到两人真正出门上街,顶着绵绵细雨站在包子铺前方,也没有撞见倪裳。
皮薄馅多,香飘十里,是叶鸯爱吃的大肉包。
倪裳并不忌讳肉食,只不过前几月吃多了肉,如今看到荤腥便觉得腻。说来凄惨,她吃肉的时候,叶鸯跟着方鹭,因此没能吃上,这会儿叶鸯回到巫山,想跟她一起享口福,她却厌了肉味,拉着叶鸯一同吃素。
江礼和叶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肉包也要一块儿吃,才感觉吃得舒心。两人蹲在街边,人手三只大包子,满嘴流油,口齿生香。
忽然,两双女儿家的绣花鞋停在他们面前,叶鸯认得那鞋上的花,瞬间抬头,谄媚笑道:“姐姐回来啦?”
“你们两人什么毛病?”倪裳皱眉,“蹲在雨里吃包子?”
“冒雨偷吃,别有一番风味。”叶鸯振振有词,又望向小师妹,问,“鲤鱼吃不吃包子?”
江梨郁手中捧着饼,腾腾热气直往上冒。她看看叶鸯,再看看手中的饼,摇了摇头。
“嗨。”叶鸯笑了。他想巫山的包子再好吃,那也是别人家做的,对小师妹而言,还是汪姨亲手包的包子更美味些。
忆起汪氏夫妇,叶鸯眸中掠过一层阴翳。虽说现在他们活得还算舒坦,但那些事真真切切发生了。无名山依然无名,却再非最初的无名山。巫山的云和雨都变了,倪裳都变了,还有什么人,什么物,是永恒不变的?
闷着头吃完余下的一个半肉包,叶鸯摇摇晃晃站起身,把油纸团成一团,抛入檐下摆放的小桶。那桶里没有雨水,在湿润的天气里依然保持着一份干燥,纸团掉进去,慢慢舒展开筋骨,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的孩童伸着懒腰。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了。
☆、第 102 章
“孽子……”
“不忠不孝……”
“愧对列祖列宗——”
如蚊蚋般的轻微声响自虚空中传来,在叶鸯耳际嗡嗡震颤,而他不论向东向西,向北向南,都逃不出这层层叠叠的围困。那言语声好似重峦叠嶂,将人堵在其间,叶鸯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连下山的路径都难寻。
嘈杂人声把叶鸯团团围住,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目所能及处尽是熟悉或陌生的人影。亡故的近亲远亲齐齐俯身看他,七嘴八舌数落着他的卑劣,仿佛他唯一的价值,仅剩下供人发泄无处安放的怒火。
他们缘何愤怒,叶鸯知道一些,却不敢提,更不敢问。他感到自己像只折断翅膀的小鸟儿,摔进凶猛可怖的狼群。尽管知晓这是梦境,那感受却无比真实,惶惑不安,惊恐莫名,化作一把锤子重重敲击他的天灵。
影子们讨论着叶鸯的罪状,他本人倒没什么兴趣细听。他微眯着眼,在那一圈鬼影中寻找无名山上的某人。找来找去,一无所获,滞留此处紧盯着他的,竟没有叶景川,叶鸯心生疑窦,暗暗想道:莫非这群死鬼视其为祸国殃民的妖孽,早已将他浸了猪笼?
尚未来得及细想,肩头忽然搭上一只手,于群狼环伺之中扶他起身。叶鸯足下轻飘飘,软绵绵,仿若踩着云雾。回身一瞥,刚要开口,竟一头栽倒,挟着那人共同坠入深渊万丈。
“……”
叶鸯惊醒,心跳如擂,大汗淋漓,眼前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稍微动弹,感到四肢酥软无力。轻轻咳嗽,发觉嗓音已哑,不知是否在梦境中挣扎着发声,惊扰了陪他入睡的江礼。
往旁看去,事实证明他猜测得没错,江礼已然醒了,正揉着惺忪睡眼,一拱一拱地往他身边蹭。叶鸯抬手抹一把汗,只觉手心手背俱是冰凉,额角水珠滑落,当真冷汗潸然。
江礼看他如此,料想夜间的梦不太对,睡意登时一扫而空,匆忙问道:“怎忽然醒了?是做噩梦?”
“或许罢。”叶鸯双臂环膝,将额头抵在膝盖上,疲惫地闭上双目。他能觉出脑海中零碎的画面在一点点消失,犹如细沙上留下的脚印被风浪抹除。清醒地感受到记忆流失,是一种很古怪的经历,这就好比玉盘珍馐摆放在面前,香味扑鼻,可当人夹起一块仔细品咂,却又发现索然无味,入梦时惊恐,梦醒后平静,大约正如此。
但那梦境终是给叶鸯带来了不好的印象,这会儿他抬首四顾,望见满室黑暗,总认为屋内各个角落中还潜藏着未曾离开的鬼影,待他睡去之后,又要冲出藏身地,抓住他的脖领子,驳斥他的叛逆。
这等时候,叶景川若在他枕边,他多少能安下心。小孩子们最怕的非是挨打挨骂,而是自己孤零零地受罚。有人陪着一块儿遭罪,一块儿倒霉,当然比孤身一人要舒服些。
叶鸯撩起被角,拭去面上的汗。此时他身上的冷汗已干透了,不再如方才那般黏糊糊的令人不适。他向后躺倒,打算继续安睡,然而胸腔里的那玩意儿不停乱动,吵得他睡不着觉。
“分明每天喝着药,怎还做噩梦呢?”江礼凑过来,伸手摸摸叶鸯胸口,“做了什么梦?很可怕?——心跳得这样快,那是有多吓人!”
“除非喝碗孟婆汤下肚,否则该做梦还是得做梦。”叶鸯调侃着,并未回答他后面的一连串疑问。
江礼本也没指望叶鸯一一作答,笑了两声,便躺回去,不再追问。从他身上透出来的温热烘暖了叶鸯,叶鸯往被子里缩了缩,跟他挤成一团,心里稍微平静了点儿,睡意渐渐上涌,极缓极慢地掀了掀眼皮,继续去寻周公。
周公可解梦,然而叶鸯后半夜睡得舒服,既未做噩梦,亦未做美梦,全无一物可供人推敲解密。他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才起身,舒活舒活筋骨,昨夜的噩梦消失得不遗踪影。
叶鸯精神抖擞,跃下床榻,盥洗过后便向门外奔去,不意撞见江礼。江小公子愁容满面,手里掂了封新送来的信笺,依他神色推断,那信是江夫人写的,多半又在催促他回到南江。
他总在此处滞留,无怪乎引人忧心,叶鸯拍拍他的肩,道:“若无事可做,不如回家看看罢?”
“我若回去,决计不能再来巫山了。”江礼哂笑,“母子相见,又不差这短短几月,再等些时候也无妨。”
嘴上说得轻巧,眸中流露出的不忍却将他出卖。叶鸯探手,抚平他眉心褶皱,低声说:“到了年节,也不回家?”
“这不还没到吗?”江礼往后错身,按住叶鸯的手,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真到过年……真到那时再说。”
离年节可还有好久,他这一句“到那时再说”,可把这考虑的时候硬生生推迟数月。叶鸯但笑不语,越过他身侧想要下楼,却被一把抓住发尾,冷声质问:“你去哪里?”
南国多江河,江礼是名副其实的家住河边,理所当然管得很宽。叶鸯顾左右而言他,企图蒙混过关,却无法转移江礼的注意力。也许是收受了谁人的贿赂,如今他一天天把叶鸯盯得死紧,连一点独处的时间都不给留。
他兴许怕叶鸯一时想不开,寻根上吊绳挂在房梁悠悠荡荡,可叶鸯真真不是那样的人,也并无寻死之理。他监视得严密,直教叶鸯感觉自己多了个老妈妈,往后他有了自己的儿女,必定是一位烦人的父亲。
叶鸯此番外出,乃是要去方鹭家中偷闲,这事万不能让方璋知道,否则往后数日,佳期如梦将要鸡犬不宁,又或者来个字面意思的鸡犬“升天”。
“我找方师叔喝茶,你也要跟着去?”叶鸯道,“你真想去,倒也可以,但不要告诉那混球。他若知道,非把我活活撕了不可。”
江礼“哦”了一声,又说:“我今日没兴趣喝茶,不过送你过去,应当可行。”
“你送我出门,还不如陪小妹搭木屋。”叶鸯摆摆手,忽然一个转身,连跨数级,三五步跃至大门口,转眼间消失在江礼视野之内。江小公子尚未脱口的话再也没机会说了,不由气恼。
江梨郁老早就听见他们对话声,叶鸯没走多久,她便打开了门,试探着望向哥哥。江礼没好脸色,愤愤一踢栏杆,余怒渐消,回身对上小妹,又换上一副笑靥。
对着天可以发火,对着地可以怒骂,唯独对着妹妹,不能有半点儿坏脾气,务必摆出好脸色。
再说叶鸯溜出佳期如梦,没多久便看到方璋提溜着篮子,心不在焉地朝这儿走来。赶快与之错开,临时改道,抄小路跑去方鹭居所。
方璋对此一无所觉,他眼前仅有被日光照得白花花的地面,周围车马行人,皆与他无关。叶鸯离去时未尝发出大的响动,形迹也不引人注目,是以方璋全然不知他刚从自己附近跑开。
北地没有春秋,而巫山一带的春秋,要说特色鲜明,好像也差了那么一点儿火候。下过几趟雨,这边空气也开始发凉,稍微一刮风,立马冷飕飕的,冻得人恨不能即刻穿上冬装。
一路走来,叶鸯看见已有畏寒者提前翻找出了棉衣,他搓搓手臂,觉得这几日虽说发凉,却未凉到要穿棉服的地步。自嘲地笑了笑,将这等想法归咎于回光返照,叶鸯放慢脚步,拐回大路,慢腾腾地去往目的地。
方鹭喜静不喜动,能不外出就不外出,这也正是他极少离开巫山的原因。他想到外头多走走,与他不想在路上花费时间并没有什么冲突。春夏两季,他外出较为频繁,而到了秋冬,他就好像冬眠的小生灵一般,躲在暖风厚被里,安详地呆上半年,叶鸯在这时候找他,他不可能不在家。
站在屋前石阶上,叶鸯正正衣领,扣响铜环。方鹭从里面打开门,见到是他,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放他进了小院。
小院里少了烦人精,地方更显开阔,长风拂落的三秋叶被主人家拢成小堆,积在院落一侧,吸饱了水,红的更红,黄的更黄,色泽妍丽,有如二月春花。
叶鸯的目光于其上停留片刻,恍然间瞥见一点熟悉景致。追忆往昔,北地的红叶比这还要红,然而它们最终叫野火焚尽了,已变作焦黑枝干,歪七扭八地躺在新生矮树之间。
待到矮树渐高,独木成林,当年景色或能重现,但到了那时,前来赏景的已非往日之人。
他敲门时,方鹭刚打开库房,想趁这难得的清闲,好好收拾旧物。年节虽未至,但提前清扫,总比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要强。前年这时候,那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正到处惹事,方鹭又急又恼,没顾得上打理库房,如今屋门大敞,里面逸出的寒气令人战栗,就算是站在院落正中央,日光直射的地带,亦无法驱散那股清冷。方鹭一面与叶鸯交谈,一面在心里骂着徒弟,若非这小子百般阻挠,库房里怎会积压如此多的杂物?上回命他打扫清理,他定是阳奉阴违、偷工减料。
“那小王八蛋,眼下还在佳期如梦?”谈了没几句,方鹭忽而问起徒弟。他语气不善,叶鸯不禁打了个哆嗦,强笑着回答:“大约是在的。我出来时,刚好看到他往回走。”
话刚说完,却听见有人砸门,口口声声叫着师父,叶鸯悚然一惊,连忙躲到墙根。方鹭才舒展开的眉复又拧到一起,叶鸯分明听见他骂了一声。
随后他隔着门对外面的徒弟说:“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的师父。”
“那我想找你。”方璋死缠烂打,整个人都贴到门上,眼巴巴地往里看。
若非不合时宜,叶鸯几乎就要笑出声,但这时他不能笑,亦不敢笑。假如他发出声音,被方璋察觉端倪,定会亲眼目睹这厮从温顺小白兔摇身变成暴怒大野狼。
方鹭缓步上前,越过门缝与之对视:“你想找我,我却不愿见你。佳期如梦多好,怎不在那呆着?”
依惯例来看,哪怕方璋不接这话,也绝不愿走开,但今日他一反常态,不过心有不甘地晃了晃铜环,往后再无声音。叶鸯探出半身,好奇地望向师叔,发现对方正冲着家门发呆。
伫立良久,方鹭才回过神,勉强对叶鸯笑笑,随后神色凝重地走入库房。黑暗把他的背影吞没,令叶鸯好生不自在。
叶鸯走向那黑漆漆的门,途中忽听得一声似远似近的笑。这笑音冷冷的,像是在讽刺他,又好似自嘲。
猛然惊觉,回首望向墙头,方璋正趴在那里,叼着一根淡绿的草。
☆、第 103 章
叶鸯在屋内呆了多久,方璋就在门外蹲守多久,当叶鸯离开小院时,正值薄暮,艳光斜照,于方璋颊边洒下一抹淡淡的影。倚门吹了声口哨,唤得打盹的人睁开眼,四目相对,各怀心思,面上露出虚假逢迎的笑。
“你看这日轮被山河啃去半边,像不像你那张脸皮?”方璋嘴上笑嘻嘻,心里早骂遍了北叶上数十八代祖宗,叶鸯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于是反唇相讥:“你瞧这流水潺潺东去,正好似你那旧情人一去不复返;常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看你这旧的去了,新的也没怎么待见你。”
“妙哉!”方璋呵呵冷笑,“以景喻情,着实有才!”
明面上是夸赞,背地里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在里面。叶鸯也呵呵笑,连声道:“过奖过奖。”
双方面对面假笑了好半天,肚子忽然咕咕地叫起来,这才意识到该用晚饭,而非一坐一站,赖在方鹭家门口扯皮。
趁着方鹭还没赶人,两个小王八蛋飞速重修于好,肩并肩回了佳期如梦。
天气转冷,已到贴秋膘的时候,倪裳又开始炖肉,两人隔着大老远,就闻见从楼中逸出的肉香。佳期如梦的招牌如今已摘了,不知内情的外乡人初来此地,闻见这股肉味,兴许要把它当作酒楼。
楼上的窗尽数敞开着,暖融融的灯光自房间里飘出来,笼着楼外水雾,形成一团团奇异的光球。叶鸯忆起往年北地那间客栈,又忆起无名山下金风玉露,忽然驻足不前。
这景象太熟悉,予他一种虚幻之感,恍惚间他还是那个傻兮兮的孩子,时常停步,仰头看一扇窗,要从窗后寻一个人,只有望见此人,方可心安。
不过当日站在长街上,于万家灯火中仰首远望的人,不是叶鸯,而是叶景川。
叶鸯不由要想,那时自己在他眼底,是何种模样?
怅然思量着,忽见光影摇曳,有声音嘈嘈切切,很快又归于沉寂。叶鸯惊醒,这才发觉自己居然站在街上出了神。方璋已不在他身侧,四顾寻找,无所收获,料想是抛下他站在外面,独自回到屋中。
仿佛要验证他的猜想一般,这念头冒出来没多久,方璋就从楼内转回街上,奇怪地看他一眼,问:“傻站着作甚?怎么还不走?”
“你可真讨厌。”叶鸯说,“自己走了,丢我一个人在此处。枉我想着你,念着你,时时刻刻要去寻你。你当真是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起初方璋以为他在骂自己,然而从他语气揣摩,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细心观察他神色,猜度他心思,不禁脊背发凉,连那自楼内吹出来的暖风,都化作了森森鬼气。
结舌半晌,强压住怪异感触,上前一拍叶鸯左肩,驱赶走缠身游魂。把尚在浑噩当中的人领进门,侧目看去,竟还是神游天外的表情,方璋霎时惊怒,喝道:“你这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竟好似被鬼迷了眼!”
话音甫落,叶鸯周身一颤,如同懵懂孩童,呆呆地望向发声者。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啊”地一声叫出来,喃喃道:“是我魔怔了。”
“你命不该绝,为何沉溺往事,无法自拔?再如此拖延下去,不待旁人来取你的命,你自己先把它送了出去。”方璋焦虑过甚,手指不停拨弄剑穗,但并无出鞘之意。
叶鸯抬眼往楼上瞧,看见某扇门后晃动着三个人影,稍矮一些的是小师妹,个头最高的乃是江礼,第三位盘着发髻,钗上珠光熠熠,无疑是倪裳。他们几人在此,为空旷的地带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不用旁人来杀,我先暴毙而亡,不正合了你的意?”叶鸯微不可闻地吐出这么一句,对着方璋摇摇头,先他一步踩上楼梯。方璋想再骂他两句,但没能骂出口。
或许是被戳中隐秘的愿望,又或许被勾出不好的联想,总而言之,方小公子这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其余四人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各有各的想法,谁也没有贸然开口,打断他的沉思。
叶鸯清楚他所想,全程缄默不语,只待他按捺不住,率先讲话,然而他始终安安静静,除去吃饭咽菜,一张嘴再也不动一动。思及往日“鹌鹑”一说,不免惆怅惘然,又隐隐感到可笑。
令他想要发笑的究竟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倪裳今日身子不适,酒足饭饱后便回房歇息,而方璋孤魂野鬼似的晃出房间,往楼顶攀爬,好像要趁着天黑,欣赏秋月。江梨郁帮两位哥哥收拾好碗筷,乖乖跑去洗手净面,她本想帮忙擦擦桌子,却被江礼打发走,只好进屋去陪她倪裳姐姐。
秋夜微凉,水波更凉。二人并排蹲在后院的水池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他们的话题天南海北绕了一圈,漫无边际,不知从何而起,更不知从何收尾。聊着聊着,就真无聊了,转瞬间陷入沉静。
虫鸣沙沙,树叶亦沙沙作响,二者混杂在一处,压制了悠悠鸟鸣。夜鸟忿忿不平,拍打双翼,试图扯出更嘹亮的歌喉,但最终由于嗓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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