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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海棠花未眠[1]-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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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淮宣站在台上听得真切,一张上了妆的脸,眼圈周围涂了细致的胭脂红晕,疏离的淡漠眼神隐在后面,表面看还是情意款款呀。
〃谁能入得了九爷的眼呢,〃台下人说着,〃最傲的一个旦角儿,台上台下两个模样儿,也就是戏台上男扮女装,谁还敢当九爷私底下是姑娘!比一般小伙儿还硬气三分。〃
这话是真没错儿,经理在心里嘀咕一声,心想谁敢当他是姑娘,都当他是小老虎呢!
趁着谢场这空儿,经理下了二楼,猫着腰儿在一楼戏座上儿开始找白文卿,经理知道白文卿的习惯,专在那些个角角落落里找他,一找一个准儿。
这会子白文卿正等着徐淮宣谢了场,再去后台卸了妆,好和他一起顺路回去呢,一见经理来了,点点头儿就算是打招呼,神情有点冷淡儿。
经理知道他也不是傲慢,没往心里计较,俯下身就开门见山对他说:〃白先生,等会儿你帮我劝劝九爷吧!〃
白文卿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经理抚掌叹道:〃二楼一个军爷儿,指明了要见见九爷儿,我怕他又像上次那样闹了个底朝天儿,没法子收场,白先生等会儿和九爷一块上二楼茶厢去,好歹替我劝着点儿九爷。〃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走了,谢场快结束了,他得赶紧去找徐淮宣这个小祖宗儿,琢磨着待会儿怎么才能让这位爷儿收敛点脾气儿。
可惜经理没有身后眼,他没看到白文卿坐在那里脸都气红了。
白文卿平常看着不言不语儿是好性儿,但真要气起来,也大有我拼一命赴黄泉的架势儿,他骨子里守着的是很传统的那一套道德理念,总觉得人都一样,没有什么分别,假若有呢,那一定就是好坏之分。
哪怕你好吃懒做呢,哪怕你不思进取呢,白文卿以为这都是个人意愿,和一个人是好是坏根本挂不上半点钩儿,但仗势欺人、见色起意,那绝对就是坏人了。
白文卿并没打算劝徐淮宣,对待坏人是不必客气的。
可杀不可辱,就是这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性儿。
经理追着徐淮宣到了后台,刚准备开口,就发现白文卿也站在里面,后台整天天那么乱哄哄地热闹,被他这么往那一站,显出股冷清来似的,他气得手都发抖了,浑身冰凉。
徐淮宣看见他,一愣,白文卿平常从不来这后台子里面,就是有时候来戏院听戏,徐淮宣和他提前说好了等散场一起顺路回去,叫他在后台子里呆着,他也从来不肯进,觉得怪拘束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徐淮安走上去,问他:〃怎么了?〃
经理还没开窍,以为白文卿这是来劝人来了,忙一把拉开徐淮宣,又转头对白文卿说:〃哎!白先生,我还没和九爷说呢,等我说清楚了你再劝吧。〃
徐淮宣脸上妆还没卸,就听见经理和他说起什么军爷儿、什么问名字儿、什么点头儿,这小老虎当即火了,掀了后台帘子就要冲上二楼茶厢里打人,经理在后面忙追不迭,又急得扭头喊:〃白先生你劝劝啊……哎?白先生?!〃
白先生早没影儿了。
经理茫茫然呆了几秒,突然猛然惊醒似的,一拍脑袋,一个激灵撕心裂肺喊起来,比那花脸老生的嗓子还要响亮:〃糟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现才记起猫有爪子。
徐淮宣吭哧吭哧地还没到二楼,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顿瓷碗儿碎响,顺着声音抬头一看,那小猫儿正在那儿使性砸茶具呢,这小猫儿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惹急了唯有摔东西解恨。
东西都摔完了,白文卿恨恨盯着顾寒瑞,盯得死死的,这人仗势欺人、见色起意,实在是太可恶了。
顾寒瑞完全糊涂了。
经理急忙忙跑上来,他真的要哭了,不住地对着顾寒瑞赔罪,说道白先生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信了,好好的人,没醉没疯,跑来劈头盖脸噼里啪啦砸了一通,不是故意的?哦,那大概就是有意的吧。
徐淮宣也上来了,他一来白文卿就走过去,像只猫儿一样躲在他身后,眼里看着顾寒瑞,心上还恨恨的。
刚刚听了经理那一番赔罪,现又看见刚刚那戏台子上戏子过来,顾寒瑞大概把情况也知道了些,他抬过头,看着面前那两人。
那戏子妆还没卸,是旦角儿模样儿,可是眼锋很利,很傲,真像只小老虎。
小猫儿就躲在他身后,看着那么斯斯文文一个人,动了那么大气性儿也只会砸瓷器盏儿,他似乎是砸完了东西后有些气怯儿,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里恨恨的情绪又显出来了。
顾寒瑞嗤笑起来,扭头看着经理,说道:〃今儿这一出,是英雄救美啊?〃
经理一听到救美这个词心上就一阵哆嗦,战战兢兢地看着徐淮宣,可这只小老虎似乎心情很好,并不打算和顾寒瑞动手骂娘。
猫伸了爪子还没挠够人,从小老虎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声音凶狠:〃你才是美呢!〃
顾寒瑞几乎要笑起来,小东西,骂人也不会骂。
☆、警卫连
警卫连就站在茶厢东西两面墙边,笔直地挺着身子,端着□□一字排开,来戏院前顾寒瑞曾特地吩咐过,没有听到命令不得擅自行动,违了规矩儿回去是要挨军棍的。
自家军座儿既是没开口,警卫连们不好有所动作,何况看这摔盏砸碟的,也威胁不上什么人身安全儿,于是警卫员们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听见,继续尽职尽责地在那墙边站着,目不斜视。
吴小江是个例外。
以他那多年在市井里头混的眼力见儿,一眼看出里面门道,还别说,眼前这出戏还真挺好玩:战战兢兢的经理、小老虎似的戏子、还有只露了爪子挠人的猫,外加上自家军座儿,四个人当中,他真是觉得好玩死了,也替顾寒瑞冤死了。
本着打抱不平的念头,他猛地甩了一甩头发,从目不斜视的警卫连中很快地走出来,顾寒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吴小江就对着那经理扯着腔在那儿说:
〃哎!您这戏院经理是糊涂儿哎!咱们顾将那是什么人物儿?你当他是惯爱含蓄呢,他才懒得同你拐弯抹角呢!咱顾将看上的人,那都是叫咱们几个兄弟找准了堵在后台带走的,只有那没看上的,才问句名字点个头儿就算知道了,哎,惹出这事儿来,都是你这经理自作聪明!〃
经理一听这话,忙不迭低下头去,顺着吴小江的话儿赔罪,连声叹气,感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顾寒瑞在一旁坐着,从一开始吴小江扯腔他就觉得不靠谱儿,可愣是没防备他突然来一句什么……什么都是找准了堵在后台带走的,听得顾寒瑞都想跳起来,狠狠踹这吴小江一屁股了!
再一抬眼,那小猫儿听到这句,果然气性儿又上来了,一脸的义愤填膺,恨恨地看着顾寒瑞,咬牙切齿蹦出两个字:〃无耻!〃
旁边那小老虎听了很是一番惊讶的模样儿,似乎是很意外从小猫儿口中说出这两个字,顾寒瑞心里叹气觉得冤枉,又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吴小江,吴小江看着他笑,还笑得挺得意。
他一边笑着,一边俯下身去捡了一块碎瓷片儿,对着荧煌灯光举着,一脸的痞气儿再加上一脸的痛惜,总觉得那痛惜的神色就和戏谑一样似的,说道:
〃哎!可惜啦,正宗汝窑里产的瓷器儿,这胎薄釉薄的!还有这颜色,啧啧,瞧瞧,可真是雨过天青云破处啊……哎!叶老板费心送的礼儿,今才刚用上就破了,回头该埋怨上咱们军座儿了。〃
那瓷器儿到底是不是汝窑里产的且不提论,单就吴小江这一副阴阳怪调贱兮兮的欠揍模样儿,顾寒瑞就坐不住了,心想你搁这阴阳怪气个啥呢你?叶老板的东西破了我知道,用你在这唧唧歪歪的?
却看见那小猫儿板着脸走过来,脸上一副很决绝的表情,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重重往桌上一放,顿时发出一声响,然后又兀自走开,躲在那小老虎身后。
这是赔那砸东西的钱儿了。
顾寒瑞听着那响,知道是荷包里大洋儿,数目还不少,正欲起身拿起桌上荷包还回去,一瞥眼,看见那鼓囊囊的素布荷包旁还搭着一个小荷包。
小荷包很精致,很讲究,里面似乎装着个什么东西,看样子不是别人送的便是要送人的,总之一定是个爱物儿,该是刚刚掏装着大洋儿的荷包时没注意顺带出来的。
那小猫儿气呼呼地兀自生气没看人,顾寒瑞一双眼盯着他,不动声色地把桌上荷包收到衣口袋里,末了右嘴角勾起一个笑,一脸的风流,目光灼灼,起身看着白文卿笑:〃那我走了?白先生,下次再见。〃
白文卿一愣,抬头看着顾寒瑞,神情迷惑不解。
他怎么知道他名字?
顾寒瑞笑:〃我是白先生的书迷,久仰大名。〃
没承想白文卿听了这话儿却皱起眉头,看着他很不高兴地说道:〃书迷?我没在书里教人仗势欺人见色起意!〃
顾寒瑞几乎要乐笑了,点头道:〃是没教过儿,这都是我的错。〃
白文卿不依不饶:〃知错就要改!〃
顾寒瑞还是点点头儿,〃嗯,好。〃
周围人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都觉得乐和极了,不由得笑起来,只有那旦角装扮儿的徐淮宣没笑,冷冷看着顾寒瑞,眼锋更加利起来。
顾寒瑞说了声好后摸着口袋里那荷包儿,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没再多逗留,匆匆带着警卫连就从戏院里离开。
顾寒瑞走后经理叫了人来,忙着收拾一地碎片,徐淮宣去后台卸干净了妆,随后和白文卿一同顺路走着回去。
街上人影稀少,只匆匆几个拉包车的路过,一条巷子长而暗,路灯的光投到地上都散淡了,若有若无似的,只虚虚在地面上映着一小块光。
白文卿和徐淮宣并肩走着,徐淮宣本是个开朗多话的,今晚不知怎么的忽然安静起来,白文卿毫不以为意,他就是这点没心肝儿,丝毫不能察觉旁边人的情绪。
走了一会儿白文卿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得快了,和徐淮宣错开了距离,便顿住脚步等他。
没等到,他下意识回头,眼底一抹诧异。
徐淮宣就站在路灯下,昏暗灯光映着他那张脸,半明半昧,一双眼虎视眈眈地看他,就像……就像一只小兽,看猎物一般眼神,莫名叫人心里一寒。
然而这眼神也只是转瞬即逝,徐淮宣跟上来,神色如常,白文卿几乎要疑心刚刚只是一场错觉,反复回想、揣摩,总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具体,旁边徐淮宣又来同他往常一般说笑,他便把刚刚那幕很快丢到脑后,没心没肺说笑起来了。
胡同口传来凄凄惶惶的二胡声,拉得悠长、悲恸,白文卿循着声音不由自主一路走过去,看见拐角处路灯下,一个留着辫子的老人坐在木椅上,自顾自陶醉地拉着手中二胡,口中念念有词。
唱的什么?呀,大概总是前尘往事,落了灰蒙了尘,谁有兴趣听?
却听见他念:
笑煞眼底风月意,枉误了卿卿性命。
☆、公馆
顾寒瑞一回到公馆便躺陷进一楼大厅里那袭华丽柔软的沙发,把口袋中荷包掏出来,小小的,材质是柔软的绸绢,上绣着白鹤的图案,很简洁,很精致,顾寒瑞隔着布料捏了捏,小珠子的触感。
拉开荷包两端的软带,落眼先是一小截子的红,随后慢慢看到青、紫、粉白,这样三种颜色的三粒小珠子,琉璃一般幽幽闪着光,串在红线上,珠子中间还坠着有字的小陶瓷猫,一共也是三个,猫身上有字,连在一起读是:沈云卿。
是祝愿平安的红绳手链,大概是白先生买给朋友的吧。
顾寒瑞看着手链上沈云卿三个字,又躺卧在沙发里,把这手链举到眼前看着,看了一会儿兴致缺缺,目光落在沙发对面墙的壁纸上面,秋海棠开得真好,永不会凋谢一样,醒目、美极的红。
他久没有去寻欢作乐了,副官看他盯着壁纸上海棠发呆,取笑一句:〃军座儿这是怎么了?〃
顾寒瑞偏过头,收了手链,又露出一个风流勾人的笑,使唤副官道:〃去给爷买戏票儿去!〃
副官答应一声:〃得嘞!〃而后自己也笑了。
正月廿七,夜,这是他第三次见他。
一回生二回熟,上回那戏院如今再走,早已是熟门熟路的了,一楼戏坐席上人头攒动,两面墙边儿上站的也有不少人,顾寒瑞戴着白手套,压低了军帽檐,旁边跟着警卫连,一身戎装地走在过道中。
过道上行人纷纷避之不及,忙给这位军爷儿让路,到了上二楼茶厢的木质楼梯处,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留着辫子的老人正倚靠在扶手旁,冷着眼看着戏台,头顶上昏暗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有些苍白、有些无力。
顾寒瑞蹬着军靴上台阶,鬼使神差地慢慢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老者的背影,怎么说?真和那猫儿有些像,玻璃一般的,一双冷眼。
顾寒瑞坐在茶厢座儿上,他不是在等戏开场,竟是在等戏散场,一下一下地握着手中荷包,心不在焉地喝茶。
戏台子上鼓乐声动的,顾寒瑞也没心思看,那茶厢下老者倚着扶手,又慢慢踱到靠前些儿位置,他那背影便恰好落在顾寒瑞的视线范围内,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神情是怎样看不清,看打扮气质大概是前清的遗老。
顾寒瑞举杯喝茶。
戏台上唱的是桃花扇,也不知是演到哪折了,顾寒瑞心不在焉地,忽然间听见底下一阵叫好,抬眼往戏台子上看去,原来是徐淮宣扮的五旦李香君上了台。
那老人孤零零站在二楼茶厢下的空地上,一动不动,满座儿的叫好声于他是充耳不闻,木木站着,没受一点儿周围热闹气氛的影响和喧扰,更没丝毫一睹名角儿的兴奋和激动,就木木看着戏台。
笛声徐徐响起,李香君顿开喉音,端的是声清韵美,唱的是皂罗袍: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
徐淮宣本就是在牡丹亭游园一折中唱的这段皂罗袍,才出了名红成角儿的,如今再在桃花扇这一场戏中戏里又唱了一遍儿,那些新票友们还不理论,但那些自徐淮宣出道起就捧着他的老票友们一听,不由得就感叹了一番从前已往,那个小杜丽已经长大成为九爷啦。
票友们都醉在戏里了,冷不防一阵痛哭突然响起,是那种撕心的、裂肺的、嚎啕大哭的声音,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唱着,那痛哭的声音止住,沉默片刻,是那种狂怒之前的沉寂。
突然一句暴吼划破空气中的沉寂,愤恨地、不忿地、失落地,徒劳地喊道:〃别唱了!别唱了!不知亡国恨的东西!还在唱!〃
人都转头。
老人眼里闪着亮莹莹两点泪花儿,呆呆站在原地,木木看着千百张面孔回头望他。
戏谑的、好奇的、疑惑的、看笑的……
呀,乱梦颠倒了,他蹒跚着步退后几步,茫茫然不知所以。
许久之前,那桃花扇,他也曾唱过的呀。
该是在那北京王府里,他唱堂戏,一片喧扰人声,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帷幕,喜庆的热闹,不知怎么忽然光景转变,倏然他站在高台,面对一片凄厉厉的红,王府外是连绵不绝的枪声,人都走光了,他还在唱。
说是净角儿,却又是花脸,真叫人糊涂呀。
他唱到最后一折。
弋阳腔。
离亭宴带歇指煞: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
反反复复几句戏词,唱了一夜、念了一夜,天将要晓,他站在高台之上迎接曙光,喃喃念着:〃不信呀……不信呀……〃
他走下台,离开北京,南下徐州,穿着前清的衣服留着前清的辫子,收棉花、拉二胡、给丝棉厂里做短工、在戏院里扫地……再不肯开口唱上一句戏词。
那桃花扇,如今在这里又听到了!
他几乎忍不住要哭起来,抬手拭去满脸泪。
一个杂役认识他,哄笑起来:〃醒醒吧!大清朝早亡了!〃
一句话刺了他的心。
他不要醒!
发狠似的抬头看着众人,兀自冷笑了一回,很痛快的笑乍乍响起,他在鼓着掌喝彩儿:
〃好!唱罢!就唱罢!现在不拣一出热闹的戏唱,将来散场时怎好衬得冷清?唱罢!〃
台上不受影响,水磨腔咿咿呀呀地缠人,把票友们的脖子勾过去,继续看戏。
那一个悲痛的老人、糊涂的老人、古怪的老人,只是一个无端惹起的小小插曲,泛泛而已,罢了。
回头看戏,茶水不曾冷却,还是身在热闹场中,这芸芸众生,潇洒看客。
白文卿却起身。
忧愁的眉眼忧愁的面容,连右眼角那颗泪痣都是忧愁的,带着一池春愁水向后走去。
老人却摇头,推开搀扶着他的那双手,步履蹒跚,兀自走开,喃喃自语:〃不信呀……不信呀……〃
白文卿站在那里,目送他远去。
头顶一片阴影垂下、笼罩,不安地抬头,顾寒瑞伏在二楼栏杆处,二指夹着烟,簇亮烟头衬出一星点子儿红,弯了眼,映出眼里那打碎一片细碎粼粼的光,星星点点,灿若繁星,笑眯眯地俯身看他。
〃白先生。〃掐灭了烟,他忽然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汗(咯‘)之前有个史实写错了,现在改正,北京是在民国十七年六月(1928年6月)改名为北平的,小说里还不到民国十七年六月,啊啊啊这么严重的错误!吓得我一激灵,改正改正!
☆、荷包
白文卿的情绪很低落,并没心情搭理什么人,何况他对顾寒瑞的印象并不好。
经理老早就开始看向这边了,从那位老大爷鬼嚎开始,他的眼神就没离过这一楼扶手前的空地上,眼见着是楼上军爷又和白文卿见了面,怕又闹出事来,赶忙着过来朝楼上顾寒瑞笑,一张脸诚惶诚恐,说道:
〃咳,叫爷儿看笑了,这戏唱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半路上怎么就突然窜出来一个疯老头子给搅和了,从来也没有这样规矩的,哎!爷儿坐回去罢,继续看戏,啊?哈哈!〃
顾寒瑞不回去,就扶在二楼栏杆处吸着烟,笑眯眯地往下看,警卫连都贴墙站着,吴小江见自家军座这副德行,扭头和旁边人咬耳朵:〃哎,你看咱们军座儿是不是犯花痴了?你看这花痴样儿。〃旁边人不理他。
副官看不下去,觉得顾寒瑞这还穿着军装呢,这模样儿实在有损军威,忙走到顾寒瑞旁边,假意咳嗽了几声,顾寒瑞扭头看他,起身坐回位子上,说道:〃把楼下那位请上来。〃
副官没有问要是楼下那位不肯呢诸如此类的话,虽然知道他一定不肯。
到了楼下,副官简洁明了地把话带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经理在白文卿一旁站着,觉得这手势莫名有点请君入瓮的奇异感,小猫儿又露了爪子,转头就要走。
经理忙忙拦下,朝副官露出一个苦笑,副官回以一个同样的笑,一只心存了芥蒂的猫儿,无论如何按不下他的爪子,上次的误会在今天势必得要解开了。
副官扭头冲楼上喊:〃吴小江!下来!〃
〃哎!来喽!〃
吴小江一边拖长了声调,一边不紧不慢从楼上下来,脸上挂着痞里痞气的笑,楼下经理听见这声调,再一抬头看,嘴角抽搐起来,好家伙,这搞得和楼上小姐接客似的。
顾寒瑞低着头喝茶,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人是自家军里的部下。
到了楼下,副官一推他:〃去!好好把上次的事儿给解释清楚!〃
吴小江笑嘻嘻地走到白文卿面前,说道:〃哎,这上次的事嘛,也不能全怪我们顾将,要说起来,想爬他床的男男女女可不少呢!你看啊……〃
副官就知道不能指望一个流氓说什么正经话儿,看他那吊儿郎当模样,怕接下来的话是会越来越往下流里说了,当机立断打断他:〃吴小江!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回去!〃
吴小江笑嘻嘻地,不以为意说:〃张副官才多大,年轻着呢,哪能当别人老子。〃
张副官踢着他屁股赶着他上了楼。
眼看事情是越描越黑,张副官气得不行,一拍旁边扶手,骂道:〃妈的!这还说不清了!〃
白文卿皱起眉,不声不响上了二楼楼梯。
副官一愣,忙忙追上去,看着白文卿在顾寒瑞旁边坐下,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也想不通。
刚刚心里窝着一团火儿,这会子走到旁边墙根,看着吴小江一脸自在,更加怒从心起,狠捣了他肩一拳,气道:〃你小子刚刚就是故意着呢吧!啊?!〃
吴小江瞅着他,笑得没心没肺,下巴朝顾寒瑞坐着的地方一抬,笑道:〃这人不是来了嘛。〃
〃来了?妈的差点儿又给气走了!〃
吴小江一甩头发,神色得意:〃反正来了不就行了么。〃
〃你还挺得意?〃
吴小江收了笑,不敢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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