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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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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卿有些吃惊,早在内学堂,见到顾元武房中那副泥金底子的对联时,他就在猜测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尤其是在猜到太子诈病不出,瞒天过海的躲过了宫中层层耳目,在暗地里排兵布阵后,心中更是对这个机警聪明的少年好奇到了极点。
在阮云卿心中,太子应该是个冷漠到冷酷的人,与十皇子的张扬霸道相反,太子该是个内敛懂礼,多疑不惊,深藏不露,能够走一步算三步的老辣之人。他聪慧、强大,懂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连最细微的一点事情,和最卑微的一个奴才,太子都能够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无限大,其心机、智谋,甚至连在宫中沉浮多年的顾元武都有所不及。总之,与眼前这个给人虚弱印象的人截然不同。
阮云卿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这样一副虚弱温和的外表下,真的有如自己猜测中的那样强大坚韧的灵魂么?
这念头一旦蹿了出来,阮云卿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他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不由思虑:这样的人,真的值得自己把命交托出去吗?
太子轻轻一笑,“看够了?看够了就过来。”
温润动听的声音传来,阮云卿心里一惊,再想低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目光与太子的直直撞在一起,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便刺得他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太子的眼睛很漂亮,狭长凤目,眼角略有些向上挑,刚刚咳了一阵,他的气息有些杂乱,眼眶也微微犯红,无端为那双眼睛添了些风流妩媚的颜色。
可惜阮云卿还来不及为那双桃花眼所蛊惑,就被那眼睛里的目光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只有深潭一样漆黑的颜色,和看不见任何感情的清冷目光。那简直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目光。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阮云卿觉得自己脑中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被看穿了。他急忙低头,心头狂跳不止,刚刚压下去的恐惧又汹涌的扑向全身,阮云卿止不住的想要发抖,脑袋里乱成一团,一路上想好的话和计策,全都被那目光刺得四散奔逃。
他的心乱了。他知道,他输了,他不是太子的对手。
太子又是一笑,这一次比刚才的笑容又大了些,他咳了两声,轻叹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阮云卿的脸涨得通红,听到那句孩子,他有些不甘心,甚至觉得委屈。明明太子也才刚满十五岁,按东离二十岁行冠礼的规矩,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太子叫他过去,阮云卿慢步上前,又躬身施礼。
太子细细看他,阮云卿还穿着就寝时的宽松衣袍,晃晃当当的,显得他的身体更加瘦弱。太子的目光从下而上,沿着阮云卿瘦小的身体,一直到他清秀的脸上。
那脸上还留有明显的瘀伤,嘴角、眼眶、还有脸颊,青紫红肿在那张白净的脸上格外显眼,太子看了许久,才慢慢开口,他问阮云卿:“疼么?”
阮云卿微微一愣,在明白那话里的意思后,心里便涌上一股怪异的情绪。
说感动还谈不到,说无动于衷又有些违心,关怀的话语听在耳中,阮云卿还是觉得他心头的情绪起了不小的波动。他五六岁就开始帮衬家里,小小的孩子干活哪能利索得了,不是被火烫了,就是被刀割了,三五不时身上就得添点伤口,更别提进宫之后,挨打成了家常便饭,新伤旧伤就更是数都数不清了。
总是受伤,阮云卿早习惯了,可长到这么大,却极少有人像如今这样,问过一句“他疼不疼”。
也许是太子问这话时,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太子说话时,神情间流露出了那么一丝半点的关切,以至于阮云卿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那问话的人是打从心底里关心体贴自己的。
第30章 说服
怎么可能?
阮云卿苦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太过年幼,爹不疼娘不爱的,竟连这一点小小的温柔都看在眼里,也不管那温柔的背后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太子与他身份悬疏,指望一个高高在上,甚至能够支配他生死的人,对他这个卑微的奴才有一星半点的真心,简直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笑的笑话。
太子打量着阮云卿,他对眼前这个少年很感兴趣。
毕竟,他手中的棋子不少,而不安于棋子的身份,敢于反抗的,阮云卿还是第一个。
太子自认多疑,性情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多年来勾心斗角,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信任,他的性情早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扭曲而病态。
太子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更懂得利用人心。他把他所有的真情实感都压在心底,带着一副温文儒雅的面具给外人看。这么多年来,没人能够走进他心里,发现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和寂寞,外人一谈起他,都说太子温润如玉,风姿秀逸,谁也不会想到,他这样一个外表风光霁月的人物,内里却有着一颗扭曲变形,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暴躁心灵。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要被他做的那些残暴的梦境惊醒。梦与现实,原本就该是两个毫不相关的对立面,可太子却清楚的知道,那些梦境,是他潜意识里最真实的想法,他喜欢折磨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都要完完全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喜欢毁掉美好的东西,凡是看见的,无一例外都被他用残忍的手段从这世间抹去了。
他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可以无数次的抵挡住皇宫中的明枪暗箭,可这些,都不足以填补他残缺的心灵,反而让他越来越冷漠无情。
收回目光,太子转过身来,从窗前转至床榻,他身子一歪,斜靠在床榻之上,动作慵懒随意,带着一股子不羁放荡的味道,可却偏偏没有一丝放肆轻浮的感觉,反而让看着的人觉得就该如此,自然之极。
太子斜倚着床榻,朝阮云卿招了招手,“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也别拘着,我虽是太子,可也是个寂寞的人。我身子不好,你瞧见了,既然你主动提出要见我,那就安心陪我这个病人聊上几句。长夜漫漫,风雨欲来,今夜怕是睡不成了……”
太子的话语温和,也没摆架子,在阮云卿面前,甚至连“孤”这个称谓都没用,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阮云卿的反应,看着他从吃惊到平静,看着他飞快的调整好情绪,慢步走上前来,到自己面前,垂首而立,态度谦和恭谨,却并没有一丝谄媚讨好的意思。
太子很满意,阮云卿的表现,真如顾元武所言,聪明、冷静、识时务,也能够在最快的速度里,找到自己该要表现出来的最好的一面。
是个能用的人才,可惜,还是有些美中不足。那就是阮云卿还没有很好的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倒不是他不懂,而该说他心里明白,可做出来的效果却实在差强人意。他的眼睛太灵动,即使脸上的表情刻意伪装过了,可是他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心底最直白的想法。
太嫩了。也太纯粹、干净,能看得出,这个人即使被人逼到了绝地,也不会做出低三下四的举动去摇尾乞怜。明明是个身份卑微,受尽苦楚,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奴才,却仍未磨平他心底里那份仅存的孤傲。阮云卿像棵稚嫩的幼苗一样,倔强的站在自己面前,用他细瘦的肩背,杠着他难以承受的重负。即使是恳求自己的帮助,也不肯低下他的脑袋。
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肖长福会对他穷追不舍。这样纯净骄傲的人,是最能够激发一个人心底里的阴暗的,得到他,凌/辱他,折磨他,削去他的棱角,让他在自己的手里,一点一点褪去那份高傲,别说是肖长福,就连自己,都觉得兴致激昂。
太子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玉石带扣,目不转睛地盯着阮云卿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思量:“要是把眼前这个人,也调/教得如同自己这般,病态而扭曲,实在是件想想都觉得兴奋的事情。”
阮云卿只觉如芒在背,太子的目光像一把利刃,剥皮拆骨似的在自己身上刮来扫去,不舒服,可也不能不让他看,阮云卿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才听到太子轻柔的声调又再响起:“坐吧。”
阮云卿望了一眼太子,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还是看不清楚他心里的情绪。阮云卿干脆放弃了观察太子的心思,他道行不够,何必还费心费力的察言观色,去探究太子内心的想法。
让他坐,他便坐,刚刚短短一场交锋,阮云卿已经明白,以他如今的这点本事,还不是这个深沉老辣的太子的对手。
四下一扫,这间寝室紧挨着回廊,回廊之外便是一个极大的园子,园里满种荼麋,花茎幽绿,缠藤攀树,朱红果实遍生藤上,结出一串又一串的艳丽圆果。一道闪电滑过天际,雷声震天作响,空气中的味道也渐渐湿润起来。
屋里的摆设十分清雅,没有过分奢华的装饰,从里到外,反倒透出一股缺少人气的清冷。
从窗下搬过一把椅子,阮云卿在离太子约十步的地方坐了下来。
太子许久没有说话,他在考虑阮云卿这个人,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回报。
阮云卿极聪明,也很有胆识,小小年纪,已有了破釜沉舟,险中求胜的魄力,在他们这一批派到各宫的眼线当中,已算是十分出挑了。
给他些助力也不是不可以,能够带来回报的手下,太子还是很乐意付出一些额外的报酬的。
如今,单要看这报酬付得值不值了。
廊外的风声更加大了,一阵呼啸过后,暴雨骤然而至,雨点被狂风裹挟着扫进屋里,不一会儿,窗口就被倒灌进来的雨水打得精湿。
阮云卿急忙站起身,跑到窗边,将大开的窗扇掩好,拨上销子,又把桌案上吹散的宣纸全都拢在一处,拿镇纸压住。
正忙乱着,背后突然传来太子清冷的声音,“肖长福看上你了?”
阮云卿整个人僵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料到,太子与他的第一句对话,居然是问这个。
不禁又涨红了脸,垂头答道:“是。”
阮云卿脸涨得通红,连脖颈上都泛了米分色,纤长的眼睫垂了下来,遮住他眼中全部的羞愤和难堪。他双手紧紧握着身侧的衣裳,咬牙狠道:“给我半个月,我定将肖长福赶出丽坤宫。”
阮云卿说得决绝,语气里十分自信,仿佛成竹在胸。他瘦小单薄的外表和这份自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太子看在眼中,越发对眼前这个孩子感兴趣起来。
肖长福于宣德二十九年入宫,历经两朝,在后宫中浸淫多年,势力虽比不上顾元武、郑长春之辈,可在内监当中,也十分可观了。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皇后撑腰,若没个实打实的罪名,很难扳得倒他。
想到皇后,太子的眼中就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不到万不得以,他还不想和自己的母亲有什么正面冲突。
本该是自己最大倚仗的人,如今却要百般提防,太子烦躁的搓了搓手中的玉带扣,冷冷对阮云卿说道:“半个月?你可知肖长福在宫中的势力?还有母后那里,可容你动她的心腹奴才?”
太子的问话步步紧逼,他的目光直盯着阮云卿,脸上的表情也为之一变,从温和转为冷酷,阮云卿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太子周围都起了冷冷的冰茬儿,空气里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关键时刻来了。阮云卿知道,他下面要说的话,直接决定了太子会不会答应帮他。
此时不必多话,只要直切命脉,一语中的就好。
阮云卿言简意赅,答道:“戕害嫔妃,毒杀储君,不管肖长福有多大的势力,这两项罪名揭发出来,他都难逃一死。只怕到时候,头一个要杀他的,就是皇后!”
太子眼中精光一闪,心里先暗暗叫了一声,“好!”
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太子思量片刻,问道:“你想怎么做?”
阮云卿不由大喜,他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七八分。
当下不敢怠慢,忙把心中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
打从肖长福将他调入漱玉阁时,阮云卿就开始盘算对付肖长福的计策。那时的他,对肖长福只是心里厌恶,并没多少仇恨,原本的计策里,也并没像如今这般狠辣,只是小惩大戒,想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肖长福步步紧逼,又毒打平喜来要挟自己。经此一事后,阮云卿才发觉,对待想要害你的敌人,妇人之仁只会害人害己,再这么下去,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要被肖长福活活折腾死。
“只要依此计行事,中秋宫宴当日,就是肖长福的死期!”
第31章 质问
“只要依此计行事,中秋宫宴当日,就是肖长福的死期。”
阮云卿轻轻喘了口气,说了一大通,总算把这两日计较好的想法说得清楚明白,太子一直静静的听着,偶尔停下脚步,低头沉思。
阮云卿缓了缓,又道:“我如今只是个小小的无品太监,所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这计策,只能除掉肖长福,至于太子殿下心里想要除掉的那个人,我怕是一时无能为力了。”
太子眸中露出一丝惊讶,“我想除掉谁?”
阮云卿一改刚才的沉默内敛,仰起头来,灿然一笑。他望空指了指西南方向,坚定说道:“太子殿下大费周章,这几个月在宫中诈病不出,想来也不该只满足于对付一个奴才。”
见太子脸上的惊异愈盛,阮云卿安心之余,心头也有些窃喜。
“肖长福只是个小小的卒子,他后面的主子,才是太子殿下想要对付的人。我抛砖引玉,但愿能为殿下出一份绵薄之力,助你达成所愿。”
太子望着眼前这个变得神采飞扬的孩子,莫名生出一股据为己有的悸动,若说刚才还只是想要折磨调/教他,想要撕开他孤傲的外表,看着他堕入深渊。那么此时,那种强烈的独占欲便占了上风。
太子从没像此刻这样,对一个人有如此强烈的冲动,想要得到他,想要让他全身心的听命于自己,想要看着他成长,想要让他在自己的面前,展露出他全部的风采。
若是全心全力的帮他,这个卑微弱小的人,究竟能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个念头猛然浮现在脑海之中,太子心里便是一惊,他从来都是个冷漠的人,不管是对自己的恩师,还是陪伴自己长大的顾元武,太子都时刻保持着一种冷淡的疏离。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所限,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压根就不相信任何人。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会背叛自己,试问还有什么人,是能够相信的?
在太子眼中,人只分为两类,能为自己所用的,和不能不为自己所用的。所有的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得力有用,他便留着,若是没用了,随时都可以抛却不理。
这份不相信已经根深蒂固的扎进了他心里,它不该为任何人所改变。太子深知,从母亲掐住自己喉咙的那一刻起,他就命中注定了,要在孤独的深渊里徘徊。
灼热的目光又被冰冷取代,太子的脸上又换上一副清冷的表情,他的声音呆板克制,冷冷问道:“的确是好计策,借此发力,倒正好省了我一番力气。我应下了。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说出来,我让顾元武替你准备。”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让我满意。
阮云卿不由一愣,他心思敏感,方才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太子身上的气质一变,终于多了一些人气,可转眼之间,那份人气就又被一股生人匆近的冰冷取代,刺得人浑身发冷。
定定的瞧了两眼,阮云卿皱了皱眉头,太子的行止飘乎,难以琢磨,又极其善于掩藏情绪,与他相处了几个时辰,自己还是无法猜透他心底的想法。
好在太子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多日烦忧今日总算有了着落,阮云卿顾不上理会太子一时一变的态度,忙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好容易求得太子相助,阮云卿也不想客气了,这回的差使太重要了,若是办砸了,以后别说得太子重用,不被秋后算帐就是好的,他见太子一面不容易,这一回,就一定要争取到最多的助力。
“我想要几个帮手,最好是像那个送解药的黑衣人一样,轻功高强的,还有太子殿下得到的各项线报,我要全部看过……”
阮云卿说了几样,就转了话头,“此外,我还想求太子派几个老师,教赵青、连醉他们一点傍身之技,不拘什么,武艺、诗书、茶艺、琴技等等,哪怕是雕虫小技呢,也让他们在主子跟前,有个进身立命的本钱。既然是太子殿下安插在各宫的眼线,若总是碌碌无为,没有一点吸引主子注意的本事,那也只能在外围晃悠,一辈子都挨不到主子跟前,还谈什么打探消息呢。”
阮云卿尽量把自己的私心说得冠冕堂皇,话里话外都像在为太子的利益考虑,其实心里面,只是想替他的兄弟们多争取到一点太子的庇护。
阮云卿进宫这些时日,已深觉他们这些小太监,无权无势,要活下去实在太难了。只是老实本分根本没用处,何况他们几个兄弟身上,还背着“太子眼线”这么一个凶险万分的身份。
顾元武找到他们的时候,本就带着几分威逼利诱的意思,喂他们吃下毒/药,更是摆明了没将他们几个的性命放在眼里,能利用就利用,利用不了,就干脆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或毒发身亡。
肖长福的事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顾元武说得明白,他绝不会为了阮云卿他们冒险,毕竟,换掉一个棋子,可比得罪肖长福这样的一宫管事要容易得多。
阮云卿实在不敢想像,若是赵青、云秀他们也遇到类似的事情,该如何脱身才好。没有见到太子也就罢了,既然见到了,阮云卿就想为他的兄弟们铺平日后的道路,能少让他们受一些苦,就尽量少受一些。
他这想法倒是好的,若能行得通,的确能为赵青等人挡下许多麻烦。
只可惜阮云卿到底是个孩子,说起算计人来,还都只是纸上谈兵,实际经验真真是半点都没有。
说着说着自己就心虚起来,只见他一双大眼骨碌骨碌乱转,狡黠灵动的目光偷偷瞟过,早让太子抓了个正着。
“赵青?卷云宫那个?你们的关系很好?”
阮云卿顿了顿,觉得此时有所隐瞒,很可能前功尽弃,顾元武为太子办事,他们几个小太监的事,太子该知道的一清二楚才是。
“我与赵青、连醉等人,是结义兄弟。”
“结义?”太子大笑起来,“你自身难保,还在想着为你的结义兄弟讨要好处?”
太子的笑声尖利阴沉,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阮云卿这样的傻子,别人见了他,都在拼了命的想着为自己捞好处,唯独阮云卿,到此时还想着别人,如此思虑周全,甚至连赵青等人日后的傍身之计都计较到了。
他最看不得这样的人,也最看不得这样纯粹干净的感情,没有利益往来,没有互相利用,彼此之间,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情和关怀。
太子冷笑一声,自己得不到的亲情关爱,他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阮云卿在意的人,他偏要好好为难一番,他一定要让这个干净的孩子,在自己手里变得污糟不堪。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暴雨过后,风里带着冷洌湿润的泥土味道,太子推开窗扇,任夜晚的冷风吹过他病弱的身体,他的身子本就不好,中毒之后,虽然很快被宁白救了过来,可那毒性太过霸道,宁白用尽全身解数,还是未能将他体内的余毒清净。
说起来,只凭这一点,那个下毒之人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他的身体已如风中残烛,那些残存在身体里的余毒,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令他食难下咽,寝不安枕。夜晚里难以入睡,太子不知多少次像这样凭窗而立,望着回廊外面的荼麋花,从花开到结果,从枝藤繁盛到日渐凋零。
宁白不敢明言,太子还是可以从宁白的支吾其词中听出,他怕是活不了太久的。
“我凭什么答应你?助你除掉肖长福,已是额外施恩,你还想让我帮你护着赵青等人?”
太子轻抿着唇角,好看的薄唇略微上翘,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这是他生气时,最常用的表情,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高声喝骂,越是心里暴虐,表面上,就越是温文和蔼,风度翩翩。
太子温柔地说出残酷的话,“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一个奴才。你可知道,就算是顾元武,都没有你说的此种厚待。你小小年纪,就想越过顾元武去?好大的野心!没有你,我照样可以除掉肖长福。”
一个奴才……没错,他只是个奴才。没有他,太子也照样可以除掉肖长福。
阮云卿想起初净身时,海公公让他们这些小太监默念“奴才”二字,那时的他还不清楚奴才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念来念去,心头也没有多少感触。后来马诚被打,他们几个兄弟各奔东西,自己去了丽坤宫,每日有干不完的杂活,忙得连喘口气的工夫都快没了。这些也就罢了,谁叫他们命贱,没有生在富贵人家,穷得没辙,才会遭这份罪。
他们可以心甘情愿的被人当作奴才使唤,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该连心里最后一点骄傲都要被人踩在脚底下,还要边踩边对你说:别挣扎,奴才就该如此。认命吧。
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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