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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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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长安最擅钻营,又颇懂制衡之术,在巴结肖长福的同时,也没少在郑长春面前卖好,肖长福倒台之后,他也是几个没被牵连的管事之一。
  心里不服不岔,王长安此时也只敢在背地里咒骂抱怨,现在谁都知道,丽坤宫里已换了天地。如今的丽坤宫,是郑长春的天下,他们这些过去曾跟肖长福有过勾连的管事太监们,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为好。
  想到以后天天要对着还没他肩膀高的阮云卿点头哈腰,王长安就恨不得挠墙,无奈形势逼人,少不得只好忍了。
  他这里唉声叹气,阮云卿那里也不好受。
  阮云卿自从当上这个执事太监,对他弯腰行礼的人就越来越多,一个个嘴里客客气气的,可那眼神里的不屑和轻蔑都要从他们的眼睛里蹦出来似的。他们怀疑阮云卿和郑长春的关系,他们怀疑郑长春提拔阮云卿的理由,只是胡乱猜测,就能让这些人的脑子里变换出无数种可能和花样,其中的每一样,都带着赤祼祼的轻视和侮辱,他们不相信一个孩子,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郑长春的重用,他们用自己肮脏龌蹉的思想,在背地里拼命贬低着别人,仿佛这样,就能让阮云卿的升迁变得不合常理起来。
  阮云卿都懂,他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些人眼神里的情绪。初时还有几分愤怒,然而那愤怒无处宣泄,毕竟如今不像在杂役房时,已经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那些杂七杂八的闲话。所有的愤怒积攒下来,竟全部都变成了对自己的怀疑。
  阮云卿有些不知所措,即使习惯了刁难和冷眼,在面对如此多质疑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怀疑起自己。
  闷了几日,终究还是有些承受不住,阮云卿和宋辚提起时,宋辚不免失笑。
  宋辚对阮云卿说道:“如今你被人质疑,是因为你还没真正爬到高处,等你真的站到了权利的顶端,那些质疑和咒骂也都会被称诵之声掩盖。”
  阮云卿不甚了然,宋辚只笑着看他,此时还不是教他玩弄权术的时候,阮云卿这副纯净无邪的样子,让宋辚颇为受用,他还不想去破坏这份干净,便劝了阮云卿几句,让他不要心急,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证明自己即可。
  阮云卿觉得有理,与其理会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倒不如好好磨练自己,多帮宋辚做点事情来得实在。
  他心中豁然开朗,想通了此事,再面对王长安之流时,表面上也能应对自如。
  回了自己房里,刚坐下喘了口气,阮云卿端起茶碗,正想倒口水喝。
  屋门被人狠狠撞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阮云卿手腕一抖,手里的茶泼出大半,他还没回过神来,小裴已经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头扎进阮云卿怀里,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云……云卿,你,你快去看看,出事了!”
  

第62章 可疑
  阮云卿吓了一跳,出事?出什么事了?
  他见小裴抖得厉害,忙扶他到床边坐下,重新去倒了碗茶,递到小裴手里,让他先喝口水,冷静下来再说话。
  小裴哪里顾得上喝水,他一把推开茶碗,拉着阮云卿就往外走,“快跟我走,出事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拉着阮云卿发足狂奔,直往后罩房的方向跑去。
  阮云卿问了几回,小裴都只是摇头,不肯再多说一句。他死死咬着牙关,脸色惨白,眼圈红通通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显然是在拼命压抑,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
  阮云卿也心焦起来,他把所有的可能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按理现在的小裴和他一样,都是郑长春身边的亲随,整日在皇后跟前贴身伺候,在宫里的地位已经比普通的奴才高出许多,是不该再有人会去欺负他的。阮云卿实在想不出到底因为什么事,会令小裴突然神色大变,一脸慌乱的来找自己。
  越想越是奇怪,阮云卿心里也越发不安,他加快脚步,跟着小裴,飞也似的跑到了后罩房前。
  后罩房的格局与前面两层院子大致相同,这里除去库房、杂役房和管事们值房,其余地方都是负责处理丽坤宫里一些琐碎活计的,大体分成三个院落,十余个三间成套的屋子。
  调香房就在其中。阮云卿一到后罩房,心中就猜到几分,能让小裴如此惊慌失措的,怕是只有住在调香房里的调香太监,小裴的师傅袁佑姜了。
  果不其然,小裴一进后罩房,就拉着阮云卿直奔调香房的方向。
  阮云卿跟小裴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进调香房里。一进屋就被各种奇异香味熏得头昏脑胀,适应了好一阵,才好歹能喘上一口气来。
  再好的东西,多了也是负担。花香再好,也没有搁在鼻子底下紧着闻的。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魏皇后闲来无事,又最爱摆弄这些香料,因此这调香房里堆了满满一屋子的各式香料,什么香气味道的都有,全都堆在一处,外面的人进来,都得让这股汇聚了上百种香味的屋子给熏得头疼。
  两人谁也顾不上说别的,小裴心里着急,一进屋子就拉着阮云卿往里走。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里间屋,推开屋门,往里一指,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云卿,你,你看看,师傅,师傅他死了……”
  阮云卿往里一瞧,登时吓得愣在当场。只见高高的房梁上挂着一具死尸,正是小裴的师傅,袁佑姜。
  袁佑姜已死了多时,身子都硬了,他直挺挺的挂在梁上,被门口透进来的冷风一吹,整个人就跟着左右乱晃。
  小裴哭得站都站不住了,他今日一进调香房里,就看见师傅挂在梁上,真是吓得什么忘了,也没大声哭叫,只在原地惊愣半晌,转身就往阮云卿那里跑。一路上悲伤难抑,可他还能忍得住,此时再看见师傅的尸身,心里的悲恸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眼泪扑簇簇直掉,小裴抱着阮云卿,哭得哽咽难抬,“师傅他怎么这么想不开?都怪我,明知道他最近心神不宁,常做恶梦,昨日还跟他提什么搬出去的话……我要知道有今日这事,是怎么也不会说那样的话的……呜呜……都是我害了师傅……”
  阮云卿才缓过劲儿来,他搂着小裴,安抚半天,直到他渐渐止住哭声,才问道:“你说你师傅是自尽的?”
  小裴抽噎两声,奇道:“不是自尽还能怎么?你也见过我师傅几回,该知道他的为人。他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为敌,每日除了在屋子里研制香料,就是到皇后的寝宫中为香炉添香,除了奉命出去办事,其余时候他几乎连调香房的大门都不出,也从未与人结过怨,别人又哪会害他?”
  小裴说的有理,阮云卿点了点头。他想起袁佑姜生前,那般温和洒脱,说话时未语先笑,时常逗人开心。这样一个人,也实在很难想像,会有人存心害他。
  小心绕开头顶上的尸首,阮云卿在这屋里转了一圈。这屋子是袁佑姜的寝室,陈设简单,除了床榻、桌案,再也别无他物。一进屋门就是一把被踢翻的凳子,除了此处,其余地方都很干净整齐,看样子,并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如此一来,袁佑姜也许真的是自尽而亡了。
  阮云卿又问小裴:“你师傅是一人居住?除了你以后,他平日可还跟什么人有过来往?”
  “师傅是一人居住,调香处就只有我跟师傅两个人,我被调到皇后的寝殿后,师傅也没再跟王管事要人,他素来爱清净,说他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因此也就没再往调香处里添人手。”
  顿了一会儿,小裴欲言又止,阮云卿忙问他怎么了,小裴思虑片刻,还是没有说实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抹了眼泪,问阮云卿道:“怎么?你一再追问,是看出什么不对劲么?”
  阮云卿摇了摇头:“没有,这里很干净。”
  就是因为太干净了,和外面的杂乱无章简直是天差地别,实在不像是同一个人居住的两个地方。
  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是很难改的,调香处外面的两间屋子,简直乱得没处下脚,东一包香料,西一个药钵,杂乱之间倒是能看出袁佑姜这个人,应该是随性得很,东西摆放全凭自己用起来顺手,也不像是个会用心整理家什的人。
  既然如此,他这间寝室可就干净得太可疑了,不仅各类书籍摆放整齐,就连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像专门清理过了,水盂涮洗得干干净净,里面换了净水,各式毛笔也按大小依次摆列,就像有神经质似的,连笔杆上的雕花都一致冲着外面。
  这种巨大反差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难道这个人是因为即将赴死,所以才临时起意,想起来要将自己的屋子好好整理一遍?
  怎么想都太诡异了些。
  阮云卿心里难免又有多了几分疑惑,他忙问小裴可惊动了别人?
  “没有。”小裴摇了摇头,“我看见师傅就把房门锁了,紧跟着就跑去找你。我想着你是个有主意的,就想让你过来帮我拿个主意,接下来可要怎么办才好?”
  阮云卿抬头瞧了瞧尸首,让小裴在此处等着,他去外间屋里,吹响短笛,不多时门扇处一阵风响,莫征从外面飞身进了屋里。
  阮云卿解释道:“莫护卫,今日事出突然,才劳你在白日贸然现身。怎么样?没让人看见吧?”
  莫征笑道:“没事。以我的身手,这宫里除了破军,还没人……”
  莫征话未说完便止住了,他想起前日刺杀肖长福的那个的刺客,那人的轻功、武艺,绝对在他和破军之上,如今他再说这话,可真是要掂量掂量了。
  “到是什么事?这样急火火的找我?”
  阮云卿急忙领莫征进屋,手指房梁,轻声道:“我想请莫护卫看看,这人究竟是自尽还是被人杀了?”
  莫征忙跟阮云卿进来,直奔房梁上的死尸。
  小裴哭得泪眼朦胧,猛然看见莫征走了进来,他立时吓得跳了起来,躲到阮云卿身后,小心问道:“云卿,怎么了?这人是谁啊?”
  阮云卿拍了拍小裴的胳膊,柔声道:“别怕,这就是上次帮咱们的恩人。这回请他来,是替咱们看看,你师傅到底是怎么死的?”
  小裴瞪大了眼睛,他征愣片刻,跟着一个箭步跑到袁佑姜的尸身前,叉开双臂,厉声吼道:“还能是怎么死的?你不是都看见了么?师傅是自尽而亡的啊!不许你动他!谁也不许动他!”
  小裴红着一双眼睛,脸颊因为激动而胀得通红,他的嘴唇哆嗦着,四肢也有些颤抖,与平日那个温顺腼腆,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师傅死得够可怜了,你们还要折腾他,我不依……呜呜……都是我不好,我要不说搬走的话,师傅也就不会死了……”
  他反应如此激烈,实在出乎阮云卿所料。阮云卿生怕他误会,忙细细解释:“我们不做什么,就是将你师傅的尸身查验一遍,看看他有没有被害的可能。”
  “真的?”
  阮云卿再三许诺,小裴才渐渐止住哭声。
  小裴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身量也与一个成年男子极为接近,力气也比阮云卿大得多,他让阮云卿让到一边,他和莫征一起,踩在凳子上,把袁佑姜的尸身从绳圈里解了下来,平放在床榻之上。
  莫征过去查验,翻过袁佑姜的脖颈,先看他颈上的勒痕,后又掰开他的口唇,耳鼻,看他是否有中毒的迹象,最后才解开他胸前的衣裳,看他左右肋下及前胸、后背等处,有无内伤瘀血。
  查验已毕,莫征皱眉不语,小裴连声催问:“怎么样啊?”
  莫征沉默许久,才喃喃开口,叹道:“好奇怪。”
  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就是觉得这个人身上干净得出奇,别说瘀伤、中毒,就连袁佑姜的身体都清洗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污泥都看不见。
  莫征查验良久,也未在袁佑姜身上发任何伤痕,他脖颈上的勒痕只有一道,也不是死后被人挂上房梁的,再看他身上,衣饰鲜明,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表情看着也不甚狰狞恐怖。
  这个人,简直就像是真的生无可恋,才香汤沐浴,洗干净了自己,然后安然赴死似的。
  然而就是觉得别扭。莫征见过不少死人,不管是自己想死还是被人杀死,死前都难免一番挣扎,人的最后一口气,是相当难咽的,可为何这个袁佑姜,明明是悬梁自尽,却会出现这样一副安宁平和的神态?
  莫征不死心,上前又仔细验了一遍,结果还是与上回的毫无二致,他叹了口气,重新按原样将袁佑姜的衣物整理好了,心里只怨自己太过多虑,反而把事情想的复杂了。
  他向阮云卿道:“这人的确是自尽而亡的。”
  阮云卿听了这话,依旧有些不太相信。他趴在尸身前细看,转了两圈,猛然瞪大了眼睛。
  阮云卿扒开袁佑姜的衣领,叫莫征道:“莫护卫,你看袁师傅身上的衣裳,是不是穿错了方向?”
  

第63章 真凶
  莫征猛然一惊,心中恍然大悟。
  要不是阮云卿说袁佑姜身上的衣物穿反了方向,莫征也险些被晃了过去,按平日人们穿衣时的习惯,都是右衽压左衽,两襟相交,然后用衿绳系紧,可袁佑姜身上的衣裳,却成了左衽压右衽,也未系实,只用腰间的大带勉强勒紧衣袍而已。
  难怪他刚刚给袁佑姜检验时总是觉得不对劲呢,原来毛病就出在这里。
  小裴也顺着阮云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袁佑姜身上穿的这件宝蓝色太监常服的交领处,左右颠倒,完全与人们平日穿衣时直裾右衽的习惯相反。
  而且不只外衣,就连内里的棉制里衣、丝麻制的中衣等等,都同外衣一样,全部穿反了方向。
  阮云卿看了一阵,越发皱紧了眉头,“可这细较起来,也说明不了什么,袁师傅死前心神不安,慌乱之间穿错了也是有的。”
  小裴白了一张脸,他哆嗦着点头,连连称是,“是啊,准是师傅自己穿错了。”
  莫征却觉得不对,“不会,若说他心神不安,可他脸上这表情,可绝不像一个心神不安,不甘心赴死的样子。你们瞧瞧,他一脸安宁,眉目舒展,连吊死之人该有的瞠目吐舌都没有,这难道还不奇怪?”
  阮云卿没见过死人,莫征却见得多了,能在死后还有这么一副安宁面容的,除非是寿终正寝,否则还真不多见。
  “这个,若只说这个,我倒是知道原因……”
  小裴支吾着开口,阮云卿二人都回过头来,催问他可是知道什么。
  小裴犹豫一阵,还是迈步走到桌案前,从上面拿过一个铜制香炉,轻声说道:“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没闻见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些奇怪?”
  阮云卿与莫征面面相觑,他俩从进外屋开始,就被调香房里的浓重香味熏得头晕,到了这里还觉得鼻子里面那股香气久久不散,哪还能分辨得出什么其他味道。
  小裴揭开香炉盖子,用手指拨开香灰,仔细闻了闻。他脸上露出一抹哀戚,将香炉端到阮云卿跟前,哽咽道:“师傅死时,在这屋里点了‘雀里红’。这香燃着后,能够舒缓人的心神,但若是香料搁的太多了,那味道就会变成麻痹神经的毒/药,能让人针刺不疼,刀割不觉。师傅死前,把剩下的雀里红都搁在香炉里点燃,香料变成了毒/药,他吸入之后,感觉不到痛苦,死后的面目没有变得狰狞可怖,也就不足为奇了。”
  “原来师傅早就准备以死谢罪,怪不得他这些日子……若是我早些发现,师傅也许就不用……呜……都是我不好……”
  小裴又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越哭越是悲切。莫征觉得不耐烦,有心让他别哭了,可人家刚死了亲人,如此又实在有些不合情理。他耐着性子听着,瞪眼看着这个比他低不了多少的少年哭得肩头耸动,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阮云卿手捧着香炉,仔细研究了半晌,猛然间心中一动。他搁下香炉,拉过小裴,问他道:“你说的这种香料,真的有如此大的功效?”
  小裴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都这个时候了,我还骗你做什么?这些香料,都是这些年来,我师傅自己研制出来的,我跟在他身边几年,也只学了个皮毛。那雀里红是我亲眼看着师傅从四五种香料里提练研磨,然后制坯成形的,那功效我们拿彼此试过几回,效用我自然也深有体会。”
  阮云卿连忙追问:“那别的呢?要是用这些香料的味道杀人,是否也有可能?”
  小裴一下子止住哭声,他盯着阮云卿,半晌无语。
  咬了咬嘴唇,小裴露出一丝苦笑,他喃喃叹道:“我就知道,终究还是瞒不过你……”
  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袁佑姜,小裴猛的将心一横,向阮云卿坦白说道:“师傅曾制过一种香料,吸入之后能让人常睡不醒。”
  常睡不醒?
  阮云卿和莫征同时想到太子身上,这症状,不是与太子中毒时的一般无二?
  “这香料?你,你是说……你师傅他就是……”
  小裴默然无语,只轻轻点了点头,“师傅没有明说,然而据我猜测,也八/九不离十。”
  阮云卿心中激荡,一方面为找到真凶而欣喜,一方面又为真凶竟然是小裴的师傅而震惊不已,这两种情绪几乎同时占了上风,阮云卿一时之间,真不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莫征早就急了,他一步走上前来,揪着小裴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厉声喝问:“你早就知道你师傅就是暗害太子的凶手,因何不去上报?拖到如今才说,又有什么用处?你可知道,若不是宁白想了那么个放血拔毒的法子,太子殿下险些就被你们害死!”
  莫征一脸狠戾,把小裴吓得脸色惨白,他哆嗦着哭道:“这些都是我猜的!师傅做这些事时,我并不知情。试想这样的机密大事,他又哪会嚷得人尽皆知?我也是因为看见他整日神思恍惚,太子中毒之后更是日日被恶梦缠身才发觉不对劲的。”
  此话也有几分道理。莫征迁怒一阵,觉得好没意思,他放开小裴,暴喝了一声,转身直奔床榻上的袁佑姜,“我今日不将这狗贼碎尸万段,也难消心头之恨!”
  小裴飞扑上前,拦在袁佑姜的尸身前,哀声求道:“别,我求求你,他再有天大的不是,也是我的师傅。如今他人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么?再说师傅准是被人逼的,他那样害怕,定是被人胁迫!”
  莫征冷笑一声,被逼无奈就能理所当然的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了?天下有多少人被逼无奈,若都要如此,岂不是没有王法了?
  阮云卿急忙过来,劝住莫征,此时做这些事也于事无补,有这个工夫,还不如让小裴把前因后果都细说清楚。
  把莫征劝至一边,阮云卿又细问小裴是如何发现袁佑姜就是下毒之人的。
  小裴只是掉泪,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袁佑姜是受谁指使,又是为什么要下毒谋害太子,他都一问三不知,站在那里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他不知道。
  莫征都要气疯了,恨得几回上前,想要给小裴两下子,让他痛痛快快把幕后主使说出来。阮云卿怕莫征一吓,小裴就更加不肯说了,忙把他拉到外间屋子,劝慰半晌,转了话头,先谈了些别的,然后再旁敲侧击地问他下毒之事。
  谈了好一气,小裴还是咬死说不知道。
  阮云卿追问一阵,觉得小裴不像撒谎。袁佑姜做这些事时,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小裴是因为跟在他身边久了,才多多少少地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至于具体细节,可能就连小裴自己,也还糊涂着呢。
  阮云卿叹了口气,看小裴又惊又吓,哭得眼睛都肿了,也不忍再追问下去。心里想着不必着急,既然有了下毒之人,那后面的主使再慢慢查证,总能有个眉目。
  又劝了小裴一阵,和他一起重新回了里间屋。
  阮云卿问小裴,袁佑姜所制的那种香料到底是什么样子。
  阮云卿心里一直惦记着太子的身子,宋辚身上余毒未清,此时若能知道他到底中了什么毒,宁白那里也就能对症下药,尽快找到根治此毒的办法。
  “你说的那种让人常睡不醒的香料,你可认得?”
  小裴抽噎着点头,道:“怎么不认得。那香料原本是安神助眠用的,我试过几回,效用极好。后来也不知师傅往里搁了什么,最后做出来的竟是那样的东西。那些日子,我经常看见师傅从库房那里抓些小耗子回来,问他做什么他也不说,整日只是闷在屋里,折腾这些耗子和一堆香料。又过了一阵子,每逢夜深,他都会拿些东西到房后面的树丛里埋了。有一次我实在好奇,就偷偷跟在师傅后面,扒开他埋东西的地方,结果就看见……”
  小裴顿了顿,露出一脸惊恐,“那里面都些是刚刚长毛的小耗子。那耗子浑身是土,身上兀自带着一股淡淡香气,我闻了闻,正是那香料的味道。那小耗子四肢绵软,脑袋耷拉着,我本以为它死了,可握在手里,它身上还是暖和的,肚皮处微微起伏,明明还有呼吸。”
  “我见它没死,就把它悄悄带回了我屋里,想着怎么把它救醒,”小裴轻轻摇了摇头,哭道:“没用!我试了所有的办法,却怎么也弄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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