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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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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它没死,就把它悄悄带回了我屋里,想着怎么把它救醒,”小裴轻轻摇了摇头,哭道:“没用!我试了所有的办法,却怎么也弄不醒它……那小耗子死了不久,太子就出事了,而且他中毒后的症状,与它相差无几,我这才知道,原来师傅做那种香料,竟是为了杀人的!”
  小裴的眼神发空,他茫然的瞪着远处,嘴里喃喃不休:“我害怕!我怕极了,也不敢问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恨自己,也许我早一点问了,师傅也就不会死了……”
  眼泪又滚了下来,小裴哭个不住,他求阮云卿道:“云卿,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救救师傅,他心肠极好,对我更是好得没话说。他绝不是坏人,做这种事,一定是有苦衷。你一定得帮帮我。无论如何,也一定得帮我给师傅留个全尸!”
  毒杀储君,乃是灭门之罪。若真的证实袁佑姜确系下毒之人,那别说他的尸首,就连他家的祖坟,都得被人扒了。
  阮云卿苦笑一声,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哪有那样通天的手段,去左右朝廷律法。
  替小裴抹了眼泪,阮云卿劝道:“你师傅做了错事,受罚也是应当的。你也不要太过伤怀。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以后谁问起来,你都干脆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到时候追究起来,连你也受了牵连。”
  小裴点了点头,连连向阮云卿道谢。
  阮云卿摆了摆手,好容易劝他不再哭了,这才问道:“那香料如今搁在何处?可是已经被你师傅毁了?”
  

第64章 自白
  小裴忙摇头:“没有。调香房的香料都是我在管的,唯独这样是被师傅锁在一个匣子里。昨晚我来跟师傅道别,他还跟我提起此事,他说他把这辈子,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搁在那匣子里了,万一哪天他出事了,就让我把那匣子打开,到时候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
  说着话小裴走到床榻跟前,推开脚踏,揭开床底下的隔板,从里面掏摸一阵,翻出一个黑漆匣子来,递到阮云卿手里,“这匣子我也是头一次见,但据师傅话里的意思,那香料应该就在这匣子里。”
  阮云卿把匣子摆在桌案上,这黑漆匣子上描金绘彩,做得十分精致,四角包着银制的边角,盒盖上还用一把铜汁大锁锁着。
  “这……钥匙呢?”
  小裴一愣,忙在袁佑姜身上翻找,“这匣子的钥匙师傅一直随身带着。”
  翻了一气,果然在袁佑姜衣襟上系的荷包里,找到一把钥匙。
  阮云卿接过钥匙,打开匣子上的铜锁,揭开盖子,往里一瞧。只见这匣子里分上下两层,上面是五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封书信。再往下看,打开紧底下的夹层,里面搁着一方罗帕和一个锦囊。
  阮云卿一一细看,那银票都是全国通兑,各大州府的钱庄都能兑换成现银,上面盖着朱红大印,写的是宝通商号。
  阮云卿心里一惊,这与在肖长福那里找到的银票,都是同一家银号所出,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家银号乃是德妃的兄长,冯魁家的本钱,若以此推论,这银票的来历,很有可能与肖长福的同出一辙,那就是都为德妃处所得。
  莫征拆开那封书信,草草扫了一眼,便递与阮云卿看:“哼,亏他还有脸说什么‘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苟活于世’的话,明晃晃收了人家五千两银子的贿赂,还说什么受人胁迫,被逼无奈?分明就是见钱眼开,才做下这等恶事!”
  阮云卿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袁佑姜如何收了德妃的贿赂,又是如何与肖长福串通,下毒暗害太子。落款处属了袁佑姜的大名,这竟是一封自白书。
  袁佑姜在信中还说,自肖长福死后,自己就心神不宁,生怕被德妃杀人灭口,良心上又过意不去,常常寝食难安等等。细看下来,倒真像是一个畏罪自尽的人,死前所做的最后的忏悔。
  阮云卿收起书信,又看那夹层里的东西。
  夹层里搁了一方罗帕和一个锦囊。
  展开那方罗帕,上面绣着一株嫩姜,青草嫩芽,鹅黄姜果,十分俏皮可爱,一看就是闺中女孩儿用的东西。
  阮云卿左右翻看,罗帕上除了这株嫩姜,别的什么也没有。这罗帕的材质并不甚好,只是一块稍细些的绵布。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绣线都有些发暗褪色。看得出袁佑姜十分爱惜此物,不只将它搁在匣子里珍藏,应该还时常将它拿出来翻看,这帕子的边角处都有些细微破损,线头都脱了出来,他还是不舍得扔掉。
  “这帕子,也是你师傅的?”
  小裴瞧了一眼,点了点头,“是。我常见师傅拿在手里。”
  “这东西一看就是女孩儿用的,你师傅怎么会有?”
  小裴顿了顿,摇头道:“我,我也不清楚。许是谁给的也说不定。”
  看来这东西对于袁佑姜来说,应该极为重要。然而既然重要,为什么不贴身搁着,反而是跟这些杀人的证物搁在一处呢?
  难道这方罗帕,也是证物之一?
  百思不得其解,阮云卿只好将罗帕搁在一边,伸手又把那个锦囊拿了起来。
  一拉开抽绳,锦囊里就有一股冷香扑面而来,莫征不让阮云卿多闻:“当心连你也中毒了。”
  小裴连连摆手,忙说不会,“香料这东西都要燃着了才能生效,而且闻得次数少了也不管用,一般都要连续闻上十天,次次超过半个时辰,或是时辰不够,次数上加多几回,久而久之,才会见效。只这样闻是没事的。”
  阮云卿将锦囊里的香料倒出一块,见那东西颜色发绀,轻嗅之下,味道有点像昙花的香气。
  找来一张干净信笺,把香料包好,阮云卿将纸包交给莫征,嘱托他先将此物送到宋辚那里,并将袁佑姜一事也一并向他交待清楚。
  莫征接过纸包,忍不住心中厌恶,捏着那罪魁祸首,恶狠狠瞪了小裴一眼,狠道:“这哪还是香料?我生平见过不少毒物,能像此物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只怕连那些毒物也要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了!”
  小裴却不认同,他躲在阮云卿身后,小声辩道:“是药还有三分毒呢,何况是这些香料。师傅最初制它,也不是想用来害人的,就算如今,只要掌握好份量,这些香料也都是些能宜人心神的好东西,哪能跟毒/药比呢。”
  莫征怒目而视,把小裴吓得缩到阮云卿身后,再也不敢露头。
  有了罪证和这封自白书,袁佑姜的自尽而亡就变得越发顺理成章起来。然而他屋子里的异常和他身上的衣裳,都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异,令人难消疑云。袁佑姜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找不到任何挣扎过的痕迹,若说他是被人逼迫,或是被人杀人灭口,从表面上看来,似乎又有些过于牵强。
  种种可疑让阮云卿心里烦乱,他垂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先将心中疑虑压在心底,等他把这些疑问都解开了,再跟人说也不迟。
  阮云卿将匣子里的东西全都重新放回去,依次摆好,又用铜锁锁严,让小裴再将这黑漆匣子,搁回床榻底下的隔板里。
  小裴不解:“既然找到了,为何不就这样搁着?还放回去做什么?”
  “我们没有及时上报,已经是犯了忌讳,再让人知道我们随意翻动尸体和这间屋子,难免不让人说我们居心不良。万一被有心人挑剔起来,说我们故意栽赃,那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一会儿司礼监也要派人来查验,这些东西,还是等他们翻出来为好。”
  阮云卿说完,又把手里的钥匙放进荷包里,系在袁佑姜身上。将一切恢复原状后,这才谢过莫征,让他先到宋辚那里报信。
  莫征答应一声,朝阮云卿微躬了躬身,跟着闪身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下阮云卿二人,他与小裴商量,问他想要如何处理袁佑姜的后事。
  小裴白着一张脸答道:“既然叫你来了,自然是都听你的。”
  阮云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托大了。”
  小裴又抹了眼泪,“你这话也太见外了,我与你也算患难一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阮云卿自然推脱不过,他让小裴守着袁佑姜的尸身,自己先去郑长春那里通报。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待郑长春看过后,还要层层上报,经司礼监查验无误,才能派人去找死去太监的家人,通知他们领遗体回家安葬。若是没有家人的,就将这死尸拖去回春堂,经猛火炼化后,将遗骨埋在京城后面的荒山里。
  郑长春听见袁佑姜死了,愣是惊得半晌无语。他征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带人过去查验,先封了调香处的屋子,然后又将所有的屋子前后左右仔细搜了一遍,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才通知司礼监的人来看过。
  对于屋子里的异常和袁佑姜身上的衣裳,没有一人提出疑问,经过两层验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袁佑姜的寝室当中,那张床榻下面的隔板里。数张银票和一封袁佑姜的自白书,所有罪名昭然若揭,司礼监掌印太监得到承报,也吓得面如土色。他惊慌半晌,心里又高兴起来,太子中毒一案终于有了眉目,这份天大的功劳他又怎么能放过。
  将所有证物封好,亲自捧了,掌印太监直接将此事上奏天子。
  宏佑帝看过这些罪证之后,非但没有褒奖,反而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他骂司礼监掌印太监故意陷害嫔妃,什么书信,什么贿赂,一概都是假的。
  宏佑帝大骂一气,摔了一个茶碗和无数玉石摆件,吓得一屋子奴才连大气都不敢出,掌印太监更是抖衣而站,真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他再不敢想着独自邀功,如今害得自己要一个人承受皇帝的怒骂和火气。
  这件事就这样被宏佑帝压了下来,众人也不知德妃使了什么法子,竟将这位皇帝哄得团团转,连这样铁证如山的事,都能颠倒黑白,愣是说德妃遭人陷害。
  司礼监掌印太监乘兴而来,却带了一身晦气回去,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被将官职一撸到底,打发到皇陵去给先帝守墓,他的掌印之职也交由另一名司礼监秉笔太监代任。
  老太监的肠子都晦青了,早知道有此一着,打死他也不去皇帝跟前提这茬儿啊。
  有了掌印太监这个前车之鉴,众人谁也不敢再去皇帝跟前告德妃的状,德妃被禁足半载,出来之后,宏佑帝对她的宠爱,竟比先前更甚,后宫嫔妃全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撒,来魏皇后跟前诉委屈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必细说,如今只说袁佑姜的后事。
  

第65章 回春堂
  司礼监翻看袁佑姜入宫时填报的户籍黄册,按上面所记录的家乡籍贯前去寻找袁佑姜的家人,结果派去的人很快回来,向上言道:这份户籍乃是假的,所寻地方的县丞里正都说,此处压根就没有袁佑姜这个人。
  如此又添了一桩迷案,不只袁佑姜的死因,就连他的身世也成了一宗无头公案。
  找不到他的家人,宫里也没有成日搁着个尸首的道理。德妃谋害太子一事被皇帝撇了个干干净净,他那里一顿胡搅蛮缠,袁佑姜这个下毒之人也变得越发棘手起来,搁也不是,埋也不是,几经波折,终由新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核准,将所有证物封存入库,袁佑姜拖入回春堂中,一把火烧了了事。
  小裴哭得不行,他身上的银子有限,连给袁佑姜置块坟地的都不够,“听说他们把尸首烧了,就直接扔到野地里了,哪有人那么好心,还给这无主的尸骨找块地方埋了?师傅也太可怜了些,落不下全尸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要让人顺着山坡扬了,连灰都剩不下。”
  阮云卿见他哭得可怜,从宋辚给他的五千两银子里抽出二百两来,托阮宝生在京郊寺院附近,给袁佑姜买了块坟地,将那些烧化的遗骨入土为安。
  小裴千恩万谢,阮云卿连说不用,上回的事还没有好好谢过小裴,没想到世事难料,最后竟只能着落在这种事上报答他,所报答之事,竟还是给下毒杀害宋辚的真凶添置坟地。
  转眼过了头七,这日当值过后,阮云卿去宋辚处告了假,说今日不能多留,呆上一会儿,就要陪小裴去回春堂里给袁佑姜守灵。
  宋辚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埋怨得很,阮云卿对外人永远比对他好,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值得他亲自去,这又给银子,又出人力的,还不够么?如今竟连守灵,都要上赶着去陪人家。
  有那工夫,为什么不想着陪陪我呢?
  宋辚心中腹诽,表面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模样。他笑着把厚厚一撂书递到阮云卿手里,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笑意,柔声说道:“这些书,都是近日要考你的,务必在三日内读完。”
  阮云卿差点让那撂书压得倒在地上,他双手上搁的,可是厚厚十五本刑律,足有二三十斤重。其中囊括了东离上至杀人越货,下至偷盗欺诈等罪行的种种处置办法,共有七千多条,数万多款,拿上好的油纸封装,粗麻绳横竖捆了几道,平白又添了无数分量。
  这么些条款,让他在三日之内看完,不是要人的命么?
  阮云卿让这些厚重书册压得东倒七歪,摇晃几下,才勉强站稳了。他抬眼看着宋辚,宋辚朝他眨了眨眼,轻笑问他:“怎么?看不完么?”
  如果你说看不完,我就不让你看了。
  宋辚心下暗喜,直盼着阮云卿向他示弱,他就可顺着台阶下来,再顺势哄上几句,卖个现成的人情,到时,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听阮云卿对他柔声软语的说好几句贴心讨饶的话了。
  阮云卿低头瞧了瞧书册,又抬头看了看宋辚,终于了然一笑,他脱口说道:“我能看完!云卿得殿下教导,一定不能有负殿下厚望,这些书,我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在三日内看完。”
  宋辚险些栽倒,他憋闷半晌,不由笑出声来,“你啊……”
  揉了揉阮云卿的脑袋,宋辚大笑出声,这个孩子,果然不是自己能掌控得了的,他怎么总是出乎自己所料,这样倔强,又这样……可爱。
  宋辚边笑边把那撂书拎了下来,搁回桌案上。他轻咳几声,破开油纸,从那撂书里取出头一册,重新递给阮云卿:“我与你说笑的,这三日,只把头一册看完即可。”
  阮云卿愣了愣,如今他早已习惯宋辚一时一变的态度,闻言也未多想,只笑着点头,说一定看完。
  宋辚又续道:“别总顾着看书,记得吃饭,记得睡觉,别又看一个晚上,天亮了都不知道。”
  阮云卿挠了挠了头,把书掖进怀里,腼腆笑道:“就那一次,殿下怎么到如今还记得。”
  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阮云卿想要起身告辞,宋辚却与他一起站起身来,“我和你一同前去。”
  阮云卿吓了一跳,他停住脚步,惊道:“去,去哪儿?”
  宋辚但笑不语,拉着阮云卿出了寝殿,一把抱起他来,说道:“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了。”
  阮云卿急忙挣扎,连说不可:“那地方脏,又晦气,殿下千金之体,怎么能去?”
  宋辚轻笑一声,也不答话,将阮云卿牢牢箍进怀里,飞身上了屋檐。
  破军和莫征长叹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个无奈苦笑,跟在太子身后,小心护持。
  有了上一回去见赵青的事,阮云卿这次也多少了些准备。心里依旧怦怦直跳,他倚在宋辚怀里,靠着他有力结实的臂膀,听风声过耳,眼前闪过无数的琉璃瓦,心头只是暖洋洋的,真恨不得这时间能过得慢些,再慢些。
  转眼到了回春堂。这地方虽属皇城,却是个人人避讳的所在,地处皇城西北角,在城墙的拐角处,靠近永安门附近,平时少有人走,极为偏僻冷清。
  此时已是十一月初,天气已近隆冬,前日飘了几点雪花,更添了几分寒意。一弯弦月如钩,点点繁星坠在黑沉沉的天上。
  夜风袭过,阮云卿打了个哆嗦,他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又往宋辚身上瞧去。
  今日出来的匆忙,宋辚身上只穿了一件银灰撒金对襟织锦长袍,外面也没有来得及披件大氅。
  阮云卿一面埋怨自己粗心,一面解下身上穿的这件泥青色常服,“都是我大意,这么冷的天,也忘了给殿下带件斗篷,我这衣裳是才洗的,殿下别嫌腌臜,暂且穿上,避避风寒。”
  说着话阮云卿已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将手里的衣裳抖开,给宋辚披在身上。
  一阵温暖的气息笼了下来,宋辚还未反应过来,阮云卿已将衣裳搭在他肩头,双臂一圈,拢着那袖子,慢慢顺到他胸前。两个人对面而立,阮云卿怕衣裳滑下来,小心将两只袖子交叉系紧。
  衣裳上还带着阮云卿的味道,清清淡淡,很干爽的味道,就像阮云卿的人一样。
  宋辚轻轻嗅着,眼睛一直放在阮云卿的脸上,看着他仔细而认真的做着每一个动作,直到他觉得满意,直到他确认自己不会再冷了,才笑着点了点头。
  宋辚觉得温暖极了,不只是身体,就连一颗心都是暖的。
  阮云卿身上就只穿了一件常服外袍和一件里衣,外袍给了宋辚,他自己身上就只剩下那件棉制里衣。阮云卿的身形本就瘦弱,如今没了外面的衣裳,越发像瘦脱了一层似的,单薄得可怜。
  每逢有夜风刮过,阮云卿就冷得瑟缩发抖。然而宋辚心里却想:就算如此,这件袍子我也不会还他。这是他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
  宋辚轻轻一笑,他伸出手来,牵着阮云卿的手,捂进自己怀里,“可是冷了?我给你捂捂。”
  阮云卿脸上一红,答道:“不妨事。小时候家里穷,我挨饿受冻都是惯了的,殿下的身子才好些,还是不宜受寒为好。”
  他这样一心想着自己,宋辚心里实在是受用得意得很,欣喜之余,又怕阮云卿真的冻坏了,忙牵着他的手,迈步进了回春堂里。
  说是回春堂,其实就是个小小院子,孤零零的立在城墙底下,周围的建筑都像避瘟神似的,离它远远的,从黑暗夜幕里看过来,这座院子越发显得孤单冷清,人一靠近,就觉得无端端多了几分寒意。
  回春堂里只有三间正房,穿过天井里的空地,走不了十步,就进了屋里。
  正当中一间屋子就是搁死尸用的。阮云卿和宋辚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恶臭,阴冷的空气里夹杂着尸体腐坏的气味扑面而来,那股子异味熏得人直犯恶心。
  阮云卿连忙掩住口鼻,也不知是不是夜深了的缘故,他总觉得一进回春堂里,就比外面冷了许多似的。
  这地方常年收容那些贫病交加的将死之人,凡是来这里的,除了那些等死的内侍宫女们,就是已经死了,等着练化的死尸们。
  大概是常与死亡为伍,回春堂的整个院子都带着一股垂垂颓败之感,这间屋子也是如此,屋檐房顶也不知多久没修葺过了,缺梁少瓦的,人站在屋里,往顶棚上一看,就能直接穿过屋顶,看到外面的惨淡星光。
  阮云卿有些害怕,他在内学堂时,海公公没少拿回春堂和涣衣局吓唬他们这些才刚入宫的小太监。什么新闻轶事、鬼怪传闻,总之什么吓人跟他们说什么,弄得阮云卿他们,一提起回春堂来,就闻之而色变,简直比洪水猛兽还要害怕。
  小裴还没有过来,阮云卿就停在屋门口,不敢进去。
  这可把宋辚高兴坏了,总算能看见这孩子有样怕的东西了。若不是今日亲眼见着,宋辚真以为阮云卿天赋异禀,是个什么都不怕的呢。
  宋辚咳了一声,心里暗暗盘算,也不知一会儿,能不能把他吓哭了。
  好想看阮云卿一面哭泣,一面害怕得发抖的样子。到时候,自己也就有了将他搂入怀中,柔声劝慰的理由。
  阮云卿不明就里,转头看了宋辚一眼,见他正弯着眉眼,笑着看自己。
  宋辚笑时总是凤目微弯,一双桃花眼里像蕴着点点星光,他薄唇轻抿,略向上挑,就连那上翘的弧度,都好像谱上了欢快的调子。
  阮云卿最爱看宋辚微笑时的模样,他笑得那样好看,阮云卿觉得,自己心底里的恐惧也被那笑容冲淡了不少。
  心里笑话自己,明知道海公公的话都是故意吓他们的,他还这样草木皆兵,以后可怎么办大事呢?
  慢慢缓了口气,阮云卿迈步进了屋里。
  宋辚那里还眼巴巴地等着,眼见阮云卿昂首进了屋子,刚刚那点害怕全都一扫而空。
  心中失望已极。宋辚气愤半晌,又好笑起来,他轻叹了一声,也只好跟在阮云卿后面,进了回春堂中。
  

第66章 猜测
  袁佑姜的尸身就摆在屋子正中,回春堂里向来无人看管,凡有人进来,都一概随他自生自灭,像袁佑姜这样的杀人凶犯,就更是无人理会,司礼监的人将他拖到此处后,就匆匆离去,生怕沾上一身晦气。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灯火。多亏了房顶破败,露了不少月光进来。白蒙蒙的月色也添不了多少光亮,只依稀辨得清脚下道路,不会踩到死人也就是了。
  阮云卿翻找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灯火蜡烛,还是宋辚自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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