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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外-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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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景眳朔也不看姚枂岚,自言自语般道,“我出了银真酒楼之后,没追多远,好像遭遇了什么,之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一醒来就在你们发现我的地方了。奇怪,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一只手贴到了他的后脑勺上,轻柔地按压着。景眳朔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姚枂岚。
“有重物撞击的痕迹。”姚枂岚道,“怎么可能有人接近你,而你没有察觉呢?”
“难说,我当时没注意身后的情况。”景眳朔挪开姚枂岚的手,“别碰了。”
“疼?”姚枂岚站起身来,从包中拿出了药,“我给你上上药吧。”
束发的头冠被摘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流泻而下。姚枂岚的心里一悸,然后摇了摇头,沾了膏药的修长手指探入了发丝之间。
景眳朔盘着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姚枂岚上完药,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子上刮了刮:“小王爷,我的指法,可还满意否?”
景眳朔点了点头,姚枂岚一笑,把手指移到了他的脖子上。这一移,触碰到了什么,姚枂岚一把捏住景眳朔的脖子,拇指在某个地方不断逡巡。
要害被人抓住,景眳朔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逃脱他的束缚。
姚枂岚喝道:“别动!”
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把景眳朔弄得莫名其妙,只得正襟危坐,不敢动弹。
“不是你。”姚枂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撩起景眳朔的一边头发,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竟然有人对你做这种事,我一时——”
一时什么,他说不下去了。也亏得他脸皮够厚,话锋一转,自然而然地道:“我一时明白过来你为什么会晕那么久了。”
姚枂岚把景眳朔的头发放下,又沾了点膏药,放到了先前手指逡巡的地方。景眳朔感受到了刺痛,眉毛揪到了一起:“怎么?”
姚枂岚一边在他的脖子上缠上纱布,一边道:“你的脖子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只比银针的针孔大了一些,要不是摸出了点点血迹,我还发现不了。有人用这种方法给你下了迷药。”
“而这恰巧也是凶手杀死那六个人的手法。”姚枂岚收拾好了,便坐回原先的位置上,“那六个人应该全部是死于外伤。”
姚枂岚伸手在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有人用一件比银针略粗了一些的武器,刺进了死者的这个地方,然后处理掉了血迹。”
“聪明,完美。”姚枂岚道,“发现这个伤口可是花费了我好大的功夫。”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景眳朔把头发重新束好,“这可是能为我们方向的微光啊。”
姚枂岚不乐意了:“什么叫‘微光’?这明明是强得刺眼的光!而且什么叫‘我们’?最后能抓到真凶的一定是我好吧?”
“好好,你最厉害。”景眳朔柔和地一笑。
像这样,只有两个人,真的是许久未有过了。
☆、第36章 夜探
月黑风高。
正巧用来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
两个身影从屋檐上飞过。其中一人穿着白衫,在夜色下极为明显。
“真没办法,”姚枂岚感觉到了偶尔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无所畏惧地笑笑,“姚家的白衫实在是太显眼了啊。”
景眳朔跟在他后面,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换个颜色的衣服?”
“没办法,习惯了。”姚枂岚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袖,“说起来,这也是姚家戒律之一呢。”
“姚家戒律?”景眳朔还是第一次听说。
“姚家讲求养生之道,注重言表礼仪,所以有清心养性、规范言行的一百条家规。”姚枂岚脚步不停,“得益于对这些家规的恪守,姚家人大多看起来风度翩翩,恍若谪仙。不过我和黛月除外啦。黛月是因为没得到严格的教育,而我,则是一出生就是这副模样,改不了啦。”
“不,”景眳朔凝视着他翩飞的白色衣角,“你若是不开口,也还是像个姚家人的。”
永远也不会忘记,初次见面时,那惊鸿的一瞥。
“你这是贬我呢,还是夸我呢?”姚枂岚哈哈一笑,“算来,姚家的这百条家训,我已破了许多条了。”
不等景眳朔回答,他兀自道:“不得喝酒,不得吃未经疗理的肉,不得换下白衣,不得在外打架调笑,等等,好多。不过呢,最重要的一条——”
姚枂岚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道:“姚家人,不得夺人性命。”
“破了戒……”景眳朔斟酌许久,才开口道,“会怎么样?”
“除了良心不安之外,就该是伤身了吧。”姚枂岚俯下身,观察下面的情况,“不过没关系,姚家人早在那日死绝了。现在的我,就只是姚枂岚而已。”
“——我们到了。”
北千翎办事,姚枂岚放心,现场肯定还保持着原样。只不过,怎样引开这些在下面巡查的官兵呢?
姚枂岚咬了咬手指。
“我去引开他们。”景眳朔道。
“不行。”姚枂岚果断拒绝,“你的头和脖子上有伤,不能快速移动过长时间。我去吧。你下去之后,注意看一下他们脖子上的剑伤就行,其他的我都大致看过了。在这方面,你本来也比我在行。”
“不行!”景眳朔也不同意。
“嘿,王爷。”姚枂岚好笑地看着他,“当初在安梁时,你怎么说的?‘与其让你拖我后腿,不如让你作为我的支援’?这才一年多,你怎么就变了?”
“你知道为什么的。”景眳朔垂下眼帘,“我去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回来找你。”
“别闹。”姚枂岚扣住他的手,“他们就算抓住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何况我也不会被抓住。怎么相处的时间变长了,你反倒更不相信我了?”
关心则乱。景眳朔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好,那我……”
“上面的,你们在做什么!”不知是谁先抬起了头,大喝了一声,紧接着,所有的官兵都对他们举起了长矛。
景眳朔和姚枂岚处在高处,自然不会被这些长矛威胁道。姚枂岚松开手,准备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谁知,看起来很坚实的屋檐竟在一瞬间崩塌。姚枂岚发出一声傻乎乎的“唉?”,便被带着掉进了酒楼里。
“不是吧,这么好运?”无法止住身体的坠落,眼看着就要撞到顶层的地面上,姚枂岚认命地闭起了眼睛,嘴上还忍不住自嘲两句。
景眳朔抓住姚枂岚的手臂,把他抱入怀里,一手护住他的头,另一手拔出了无痕。无痕在月光下闪烁了几下。
景眳朔一刻不停地对着地板挥剑,无形的剑气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随着他挥动的次数不断增多,细小的痕迹渐渐变为了裂缝。在即将砸到地上的一刻,景眳朔把剑用力朝地上一刺,地板瞬间崩塌。
接下来,景眳朔故技重施,两人这么一路朝下坠了四层,然后落到了一个软垫上。
“该不会……”姚枂岚朝身下一抓,发现他们落到了一床厚实的棉被上。抬起手时,手心里多了一张纸片。
“王爷,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姚枂岚轻轻推了推景眳朔。
景眳朔眷恋地在他耳边蹭了蹭,才起身。他收好无痕,转动着有些酸累的手臂,问道:“纸上写了什么?”
姚枂岚从棉被上起来,把纸条打开给景眳朔看。
北千翎手迹:“不用感谢我。”
鬼才感谢你!姚枂岚心道,你要有那嘴皮子忽悠官府允许你在命案现场摆棉被,还不如在我们来的时候把官兵忽悠走。
话虽如此,姚枂岚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揣在了怀里。
大门被忽然推开。
王璞一愤怒地指挥道:“贼人中了厉王爷的陷阱,肯定还在这里。给我搜!”
遍地都是尸体,官兵也不大想进来,但王璞一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只能随便地在大厅里走走,装模作样地找人。
景眳朔和姚枂岚躲在掌柜所站的狭小过道间。姚枂岚一手撑在在景眳朔头边,以半强迫的姿势压着他。
景眳朔静静地盯着姚枂岚,一双瑞凤眼在昏暗的月光之下更显妖冶。姚枂岚的耳朵红得发烫,但脸色依旧一本正经,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白天才说自己走了狗屎运,晚上却是倒霉到了家。姚枂岚沉痛地闭上眼。
“别找了别找了,一群饭桶!”王璞一也意识到了这些人的不用心,嚷嚷道:“回来守住门口吧。”
最大的饭桶是您吧,姚枂岚腹诽。守住门口有什么用?不知道我们会轻功吗?不过对于这些官兵来说,能出去就好了。
听得大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官兵关上,姚枂岚才勉力站了起来。他活动着手腕轻声道:“啧,手都麻了。”
景眳朔笑道:“谁让你方才不直接趴在我身上?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不,不用。”姚枂岚警惕地把手背到身后,“劳您费心了,不用麻烦您了。”
景眳朔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下,道:“你是让我看剑伤吗?”
“嗯。”姚枂岚在他身边蹲下,“你怎么看?”
景眳朔掀开死者的衣领,端详了片刻,道:“你先等等,我多看几个。”
姚枂岚看着这尸体,忽然感觉不对。他们方才从顶层一路掉下来,可并没有在其他楼层发现尸体。而且这里的人虽然多,但显然不是银真酒楼里所有的人。其他人哪去了?是逃了,还是凶手特意选了一个只有一楼有人的酒楼闭门后的时间?
姚枂岚这才想到,这次事件与前六起事件性质迥然不同。在这次事件中,凶手看起来并没有明确的目的,难道说杀这些人只是为了把案件扣到景眳朔头上?还是说,这起事件是一种仪式,嫁祸给景眳朔只是凶手随性导致的附加效果?
“对了,”姚枂岚对着景眳朔的背影道,“你昨日是为什么追出去的啊?”
景眳朔检查完了第三具尸体的伤口,回过头道:“哦,那是因为我看见了——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在姚枂岚反应过来之前,景眳朔已经一个健步冲到了他面前,伸手护住了他。
攻击是从侧面袭来的,姚枂岚侧过头,眼睁睁地看着一根长银针贯穿了景眳朔的手掌,然后被卡在了其中。
景眳朔吃痛地皱起了眉,手无力地垂至身前,血汩汩流下:“这打招呼的方式,真是让本王长见识了。”
弓和箭从袖中滑出,滑到了姚枂岚的手上。姚枂岚的瞳孔收缩了几下,搭箭上弓,一言不发地将箭射了出去。来人像是料到了,往旁边一滚,躲过了袭击。
“等等,姚姚!”景眳朔急道,“你要杀了他,事情不就不清不楚了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姚枂岚口中念念有词,双眼残酷得吓人,好似不将人杀死就不会停下。又一支箭滑入了他手中,姚枂岚轻车熟路地再次搭箭上弓,一箭刺中还未来得及完全站起的袭击者。
不过须臾,下一支箭已是处于弦上了。袭击者腿被刺中,行动受阻,走得极慢。以姚枂岚的箭术,绝对可以置之死地。
“姚枂岚,”景眳朔疼得紧,意识有些许的恍惚,“住手!”
姚枂岚完全听不进他的话,脸上出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扯着弦的手一松,箭离弦而去。
月色极暗,那袭击者取出火折子,一下子点亮了整间屋子。
他虽然用布遮住了下半张脸,但是从眼睛可以看出,此人甚为年轻,该是与景眳朔一般大的年纪。
姚枂岚回过神来:“你是谁?”
袭击者不答,松开拿着火折子的手。
“糟了!”姚枂岚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立即转身扑向景眳朔,“抱紧我!”
景眳朔用未受伤的手环住姚枂岚的腰,姚枂岚足尖一点,跳上桌子,然后是墙壁、地板。火折子落了地,点燃了地上的燃草。狭小的空间里聚集了大量的热,一下子爆出了巨大的火团。
火舌竟像有意识一般,追着姚枂岚而去。姚枂岚身处半空中,四处借力,不仅要顾着抱紧景眳朔,还得不时回头看火势,很是辛苦。
好不容易来到了银真酒楼外边,却不敢停下来休息一阵。守在外面的官兵已经乱作了一团,过不了多久,援兵就会来了。姚枂岚抱着景眳朔,一刻不停地回到了他们的客栈。
好在店家与客人都睡去了,两人才能顺利地回房。
锁上门窗,姚枂岚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就跪到了景眳朔身边,抬起他的手看伤势。银针虽不算粗,但也绝对不细,且是穿透了这只白皙修长、因常年舞剑而带上了薄茧的手。血不断地从针与肉的缝隙中冒出,伤口也因发炎而变得通红。姚枂岚的嘴唇颤抖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景眳朔心疼道:“姚姚,你歇会儿再弄,我没事的。”
“可能,”姚枂岚的话语中带着颤音,“可能会有点疼。”
景眳朔看着他为自己难过,心里软成了一片:“嗯。没关系的。”
姚枂岚咬咬牙,猛地拔出银针。景眳朔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忍着不让自己出声。取了针,姚枂岚却不急着上药,而是把唇贴上景眳朔的手,对着伤口吸了一口血。
“姚姚?”景眳朔惊道。
“太好了。”姚枂岚把血尽数吞了下去,嘴角还挂着一丝属于他的殷红,“太好了,没有下毒。”
姚枂岚轻轻把景眳朔的手放到被子上,从袖中取出药:“吓死我了,我以为银针上下了毒。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不会让你的手废掉的。”
“你……”鬼迷心窍般的,景眳朔脱口而出,“你是怕我中毒,才生气成那样的?甚至不惜杀掉那袭击者的?”
姚枂岚正忙着给景眳朔包扎上药,闻言头也不抬道:“我恨他。只要想到这银针上很可能带了毒,而你会因此失去生命,或是废了一只手,我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杀了他。”
姚枂岚带着歉意看了一眼景眳朔,语气却没有一点反省:“抱歉啊,差点因为我的冲动,把重要的嫌疑人杀了。”
听了这话,景眳朔像同时喝下了苦丁茶和红糖水,心里有苦有甜。
甜的部分自不必说,姚枂岚能为了他愤怒至斯,便是千刀万剐他也能甘之如饴,何况只是这点伤。
可是,怒火伤身,仇恨亦是如此。景眳朔很担心,他的姚姚总有一天会被仇恨的火焰吞噬殆尽。
“姚姚,”景眳朔把手放到姚枂岚的脸上,“你的家仇,我无法插手,但是,至少以后别因为我发火,或是因为我而仇恨什么。不值得的。”
“不,”姚枂岚道,“值得的。”
景眳朔用手指揩去姚枂岚嘴角的血:“血债血偿。但是,你不能总是活在仇恨里。人生苦短,时时刻刻,都应该向前看。现在的你,不过是活在过去的行尸走肉。这么活着,不值得的。”
姚枂岚抬起眼看向景眳朔,坚定的眸中透出了一丝困惑与动摇。
“你说我,活在了过去?是行尸走肉?”
☆、第37章 张舟
姚枂岚像是生气了。昨夜为景眳朔包扎好了之后,就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为了相互照应,两人没有分房,依旧是姚枂岚坐着,景眳朔躺着。
景眳朔睡得不怎么好,手上的药渐渐开始发挥作用,一晚上他醒了几次,都看到姚枂岚凝视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果然说得太重了,景眳朔翻了个身,明天道个歉吧。
“眳朔,”姚枂岚轻声唤道,“起来吧。”
晚上睡得不好,早上起来就很困难。景眳朔艰难地微张开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姚枂岚柔声答:“卯时刚到。你起来,我给你换药。然后我们去官府一趟,我得找千翎说些事。”
“嗯。”景眳朔习惯性地要用手揉揉眼睛,却不想抬起了受伤的右手。正好,一阵刺痛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姚枂岚笑了笑,先拆了脖子上的绷带,摸了摸他的脖子和后脑:“不愧是王爷,恢复得真快。这两处已经好了。”
不过,姚枂岚还是给这两处上了药。
然后,就是手上的伤了。看着姚枂岚全神贯注地对待自己的手,景眳朔忍不住开口,道:“姚姚,昨天我——”
姚枂岚的心思玲珑剔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下子打断了他:“嘘。你不用和我道歉。你说的,并没有错。”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你呢,”姚枂岚在景眳朔的手上多缠了几层绷带,让他根本无法用这只手握剑,“今天就不要用这只手握剑了。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景眳朔苦笑:“那我岂不是成了累赘?”
“我还以为,天下第一的瑾渊王,自是能够双手使剑的。”姚枂岚佯装嫌弃,“如果不能的话,王爷你倒真成累赘了,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自己去吧?”
景眳朔立刻道:“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好歹能给你个照应。”
“看。”姚枂岚伸指弹了弹景眳朔的眉心,“自己都说了能给我照应,又怎么会是累赘呢?”
中计了。景眳朔跟着他站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薄红。
本以为大清早的街上人少,行走会很顺利,谁料,街上到处都是官兵,两人只能小心地贴着屋檐走。
“难道,”景眳朔小声道,“昨天那人的目的,并不是袭击我们,而是引起官府的警惕,给我们的调查增加难度?”
姚枂岚想了想,赞同了他:“恐怕是这样。”
这样的话,北千翎可能现在也处于不利的境地。倒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危,但是,估计从现在开始,他们都不用指望北千翎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帮助了。
由于把衙役都派到街上巡查了,官府的守卫少了很多,两人没受什么阻碍就进了官府。
姚枂岚带着景眳朔到了官府给北千翎提供的住所旁。两人对昨晚从屋檐上掉下去的事都还心存阴影,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蹲墙角。
景眳朔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得以看到屋内的情景。
这一回,不仅是王璞一,官府里的其他管事人员也全都到了北千翎面前。北千翎悠哉地晃着折扇,全然不受他们的气场压迫。
“也就是说,你们是想软禁我?”
景眳朔本觉得北千翎与姚枂岚的声音有几分相似,现下听起来,却是北千翎的冷了太多,而且有不容人反抗的威严。
听到“软禁”这两个字,姚枂岚不可置信地把手捂在了唇前。本以为最多是让北千翎说出关于自己和景眳朔的所有事情,没想到竟到了软禁的地步。
区区一城官府,怎敢软禁身为皇子和王爷的北千翎?北千翎此次出静阳,恐怕不是韶宣帝让他查案这么简单。
姚枂岚隔着窗纸,仿若与北千翎相望。这么多年来,北千翎基本上是事事均与他相商,此刻比起愤怒,姚枂岚更多地感到了不安。千翎,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厉王爷言重了。”王璞一赔笑道,“只不过是那歹徒太过猖獗,我们怕您出去之后,会遭遇不测。”
“遭遇不测?”北千翎一声冷笑,“王大人,不用在我面前巧言令色。我知道,你们是想将昨夜的大火推到我身上。毕竟,我设的陷阱虽然引来了贼人,却没能帮你们抓住他,说着说他们,不是?”
景眳朔嘴角一勾,他对北千翎一下子生出了些许的好感来。
王璞一的脸色一青一白:“厉王爷,您这话可就不对了。”
“对与不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北千翎合上折扇,发出“啪”的凌厉一声响,“对家仆管教不严的确是我的过错。也罢,我便如你们所愿,不迈出这府中一步。我倒要看看,你们何时能将真凶缉拿归案。”
“天璇。”
“在。”
听到熟悉而稚嫩的声音,景眳朔的目光这才探向北千翎的后方。景君奚穿着家仆的衣服,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守在北千翎身边。不知这些人对峙了多久,景君奚竟是脸色不变、一动不动,如同训练有素的童侍一般。
北千翎用折扇指了指桌面上的茶壶:“茶凉了,你帮我倒到窗外去,给我换壶新的。”
“是。”景君奚面无表情地端着茶壶,到窗边推开了窗,一眼便看到了蹲着的景眳朔和姚枂岚。
两人都好好的,唇角都挂着欣慰而赞赏的笑容,景君奚瞬间就红了眼眶。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打开茶壶的盖子,将茶水倒了出去,关上了窗。
姚枂岚从地上捡起被茶水浸得湿漉漉的纸条,两人相视一眼,双双跃上屋檐,离开北千翎的住所。
景君奚换上一个盛着热茶的茶壶,给北千翎倒了一杯,然后又退回他身边。北千翎端起茶杯,道:“各位大人,请回吧?还是,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王璞一行了一礼,“那么,厉王爷,请您多多休息。”
“表现不错。”北千翎放下茶杯,“不枉他们这么耗费心机培养你。”
景君奚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你……您知道他们会来?”
“共同生活了十数年,我那个表弟在想什么,我还是知道些的。”北千翎将折扇重新拿在手里,“我便教你一样东西吧。世上最叵测的是人心,你若能掌握人心,也就是拥有了最强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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