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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璧无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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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玄默默地等,等着殷乐自己想明白道理,等着殷乐回到他身边。两脚兽的生命这样漫长,这一天总能等到的吧。
  那天已经不远了,然而姬无瑕——那个让殷乐赞不绝口的小公子,突然杀出来了。
  41
  第一眼见到姬无瑕时,他还不知道此人就是姬无瑕。然而他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人睡了乐乐,而且是在鹿台睡的!殷乐甚至给他做火锅!
  一照面间,他已明白不能轻敌。直接去找殷乐。在这短短的十几步中,他思索着对付姬无瑕的法子。
  不能直接杀!这种事是有过教训的,殷乐最恨他杀奸夫。
  那么,诛心好了。人间二十年,他不是白过的。
  他的诛心之计起了作用。殷乐陪他上山之前,那个小白脸哭哭啼啼地发誓不和殷乐见面了。殷乐恋爱失败,伤心之极,费玄就趁机用裁军和殷乐作交换,带着殷乐回封地玩耍了。
  山林,小屋,只有他和他。费玄想让殷乐明白当动物的快乐,让殷乐明白自己的做法都是有道理的。果然这一招奏效了,殷乐又跟他说说笑笑、频繁交配,夜里也亲密地抱在一起,吻个不停了。
  他真是非常高兴。
  从封地回朝歌的路上,费玄对殷乐照顾有加。等到了朝歌,进入商宫,费玄就把殷乐安置在鹿台旁的宫殿,召巫医来诊治。巫医白胡子白眉毛,脊背佝偻到来了,行礼之后,就坐在殷乐的床边,一寸寸地摸殷乐的手腕和肚子,然后道:“陛下又吐过?”
  费玄不记得殷乐吐过,看向殷乐。殷乐坦然道:“吐过。”
  费玄有点儿疑心,又想自己经常出去打猎,殷乐吐过而他不知道很正常。况且这次回朝歌,殷乐不愿意,是他强拉殷乐回来的。于是他放下心来,在床周围团团转,从各个角度观察殷乐,以此解闷。
  殷乐平躺着,上身赤裸,独自和手臂上扎着寒光闪闪的针。他蹙着眉,看费玄:“出去行吗,我挨针好看?”
  费玄背着两手,溜溜达达出了宫殿。
  商宫是他最核心的领地,一个多月不见,他得巡视一番,重新看看每一栋宫殿和每一只人类。
  他悠悠闲闲地巡视着领地,走到鹿台附近时,停下了。他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味,那是他发给狼卫们的狼毛。狼尾巴根的毛,靠近气味腺,狼味极浓,而人类只能闻到一种笼统地臊味,辨不清其中的差异。不到危急时刻,狼卫是不会用狼毛联络他的。
  况且还是南山小狼群的狼毛。小狼群只有四只狼,凶悍无匹,狼毛难弄。狼卫们只有一种情况下会使用南山小狼群的毛:费玄有生命危险。
  费玄心中警觉,循着气味找过去,果然在鹿台背面,一块石头压着的地方看见了狼毛。狼毛的摆放也有含义——速归狼洞,有要事相商。
  费玄捻了捻狼毛,很新鲜,应该是掐着他回宫的时辰放下的。他环顾四周,见无人发现,就用手把狼毛搓碎,扬进风里。然后。他谁也没有通知,一个人走出王宫,赶往狼洞。
  “狼洞”也是密语,说的是狼卫们的秘密据点。这据点的确在郊外山上,狼朋友一家的洞子附近。狼洞极隐秘,周围狼味浓郁,布满兽骨,寻常百姓不敢靠近,很适合狼卫们碰头。
  费玄走到狼洞附近的茅草屋,六个狼卫立刻迎出来,对费玄七嘴八舌禀告了自己离开朝歌后,朝歌的一系列变动。
  费玄震惊了。裁军,说好裁三千,实则连裁带换,忠于费玄而被撸下去的人组足有五千。此外直属王宫的乌衣卫膨胀到两千人,这两千人分成几个小队,每一天都在朝歌郊外的山上、郊外狩猎,以狩猎来练习军阵配合之术。眼下,裁军仍在继续,而乌衣卫仍在膨胀。若是费玄还不回来,再过一个月,朝歌就天翻地覆了!
  费玄道:“王子熏这样大胆?”
  狼三道:“社么王子熏!亚服还不明白吗?若非陛下授意,王子熏焉敢如此?要不是我们威胁说五日内不见亚服,就剁了那小白脸一根指头,陛下到如今还舍不得回来呢!”
  费玄不肯信,在山上时,殷乐待他那样好,难道是装的?但是殷乐小时候,也在帝辛面前装得乖巧纯洁,让帝辛不顾反对,把王位传给了他。
  费玄沉默着,最年轻地狼六不知深浅,还道:“亚服有兵权,有民望,只要狠下心举大事,将来要什么没有?那昏君一天到晚只会画画、废人祭,正经事半点不做,谁真心服他?只要亚服登高一呼,国人必定响应如雷!亚服,不能再犹豫了!”
  费玄的手已经发抖了,呼吸紊乱,有点儿站不稳。他的心在往下坠,坠过肚子、脚、泥土、暗河,坠到一片黑暗里了。但他的身体还在地上,和心距离极远,拉扯着,令他胸腔闷痛。他扶着狼三的肩膀,站直身体,问道:“姬无瑕呢?”
  狼卫忙把费玄带到里屋。里屋光线昏暗,气味难闻,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人坐在角落,双手被反绑着。听见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露出很白的一张脸。这白是因为饥饿干渴。姬无瑕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额角、颧骨、嘴角都有青紫,显得一张脸五颜六色的。但是那一堆颜色中,最鲜明的是姬无瑕的瞳孔。那瞳孔又黑又亮,光线清明,透过黏成绺的发丝注视了费玄。
  对动物而言,目光直视,就是宣战。过去,费玄直视殷乐以外的任何人,那人都会惊恐颤栗,忙不迭移开视线,去看费玄的额头或者鼻子。唯有姬无瑕不会移开视线。
  那仿佛不是姬无瑕格外勇敢,而是姬无瑕格外迟钝,不知道可以移开视线,缓解压力。这小白脸只会傻站着,被费玄看到浑身僵硬,几欲昏厥。
  但是浑身僵硬,几欲昏厥了,他还是傻站着,用毫无威慑力的眼睛和费玄对抗。
  此时此刻,姬无瑕直视费玄,姬无瑕直视费玄,且没有恐惧。他像是什么都不怕了,而且要用这目光做武器,去保护自己的心。于是那眼神清澈干净,甚至带着笑。
  “费亚服,久别不见,贵体安否?小臣束缚在身,不能行礼,还望亚服恕罪。”
  费玄突然恼羞成怒了,他感到自己和姬无瑕如此不同。姬无瑕永远都很规矩、很顺从、讲究着许多毫无用处的虚礼。难道这种虚礼比他的尖牙利爪、骁勇六军还有力量,能让殷乐不顾一切地去靠近吗?
  怒火化成岩浆,一瞬间就喷涌到头顶。费玄在姬无瑕面前站定,解开青铜带钩,抽出鹿皮带,折成两束,朝姬无瑕的小白脸上抽过去。
  姬无瑕耸肩低头,护住面孔。鞭梢落在他肩膀上,肩膀的的衣服被抽碎了,肩头新添了血痕。姬无瑕惨叫一声,但叫声只发出一半,这小白脸就突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了。
  他不吭声,费玄也不吭声,像是在无声的竞赛。费玄用革带在姬无瑕背上连抽了三十多下。姬无瑕被囚禁多日,衣服糟了,几革带就被抽成破布。鹿皮鞣制的革带任性极好,加上顶端的青铜带钩,抽一下就是一个血坑。很快,姬无瑕瘦兮兮的脊背上,就布满血坑。姬无瑕颤抖着,一语不发。
  青铜带钩红了,费玄举起革带,舔了舔带钩上滴下的血,然后用鞋子尖挑起无瑕的下巴:“你同党都有谁?”
  姬无瑕抬起头,眼更黑,脸更白,嘴唇被咬烂了。他含着泪一笑,仿佛是濒死的小鹿:“没有啊……没有同党啊!裁军是军国大事,小臣怎敢置喙?”
  费玄一鞭子向姬无瑕抽去。姬无瑕一偏头,后颈添了新血痕。
  “同党。”费玄道。
  “小臣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同党。”
  “乐乐指使你的……”
  姬无瑕猛然抬头,目光如太阳,灼灼照在费玄脸上。他大声道:“陛下不曾指使我!亚服,裁军裁军,总有人要被裁。他们心中不服,挑拨离间,亚服怎能信他们!亚服与陛下少年相爱,这么多年了,难道亚服都是只信外人,不信陛下吗?”
  费玄惊得怔住了,一股剧烈的酸楚之气流过鼻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姬无瑕最大的不同。不是姬无瑕懂礼、他不懂礼;而是姬无瑕可以毫无保留地信别人,信殷乐,信同伴,信他受的的苦终有回报。一个出身高贵、礼数周到的小公子,未来是一条已经铺好的路。他只要走,不出错,就可以抵达金光灿烂的重终点。而费玄的那条路,早早就被毁了。他眼前只有冒着毒气的沼泽、潜伏沼泽中的鳄鱼和蟒蛇。他哪里敢信殷乐呢?殷乐把最坏的一面都给他,而把最好的一面都给姬无瑕了。
  这不公平!
  他怒火万丈,恨意滔天,革带已经打不过瘾了,他扑到姬无瑕身上,开始撕咬姬无瑕的肉。姬无瑕终于失去冷静,恐惧地惨叫起来。
  42
  他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我只信外人?”
  姬无瑕用力躲闪,狼卫们也过来拉费玄。
  费玄道:“我谁都不信!”
  姬无瑕肩膀上的肉,被费玄撕下一片。费玄满嘴是血,满心是血,知道自己输了。他曾以为能夺走殷乐的人,会比自己年轻强壮、英俊勇武,却不料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类。这个人类一举一动,都是人类喜欢的。而他一举一动,都是人类害怕的。
  这事从一开始就没得比。
  “不准抢他!”费玄喉咙含混,凶狠地对姬无瑕下令,“我只要他!”
  姬无瑕吓傻了,缩成一团,连连惨叫。
  狼卫们来拉费玄,纷纷劝:
  “亚服,要出气回来出,当务之急是去军营啊!”
  “这小子油盐不进,打十几顿了,没用!”
  “亚服,这小子能当人质,别弄死了。”
  费玄被从姬无瑕身上拉起,齿间还含着姬无瑕的肉。他把肉嚼碎吞下,眼都红了。他知道自己又错了,殷乐未必是为了救姬无瑕而回的,殷乐甚至未必知道裁军真相。殷乐真的病了,他摸过殷乐的肚子,的确咕噜噜响。殷乐正满心甜蜜地等着跟他和好。而他又咬了人类,和没规矩的野狼一模一样。殷乐不时小时候了,殷乐现在很讨厌他的野狼样。
  要怎么办呢?他不想被殷乐讨厌。
  到底该怎么办啊!
  狼卫们把费玄扶到外间坐下,有人端来漱口水。费玄漱了口,清除嘴里的血气,就渐渐恢复了镇定。是了,当务之急是去军营,他要证明殷乐的清白,而把那个自作主张的王子熏拿下。然后他对殷乐好好道歉,殷乐那么喜欢他,会原谅他的。
  费玄站起身来,手还颤着,声音已经四平八稳了。
  “去军营。狼大,你跟我去军营。
  “狼二,你回宫去看着殷乐。要是殷乐有……有异动,就立刻来军营汇报。
  “狼二、狼三,狼四你们带上人,去盯着王子熏。王子熏跟谁来往也要盯上。王子熏的妻儿也要盯上。
  “狼五狼六,你们留下……”
  他迟疑了。他本想说:“你们留下看守姬无瑕”,但鬼使神差一般,他回头看姬无瑕。姬无瑕趴在稻草上,后背血糊糊。这血糊糊的人形和记忆里多年以前在山中分娩的女人形象重合了。他心里一动,改口:“狼五,你留下看守姬无瑕。狼六,你去西岐,查查姬无瑕的底细,一定要查清楚!”
  六人齐声应诺,悄无声息地各就其位了。费玄走出茅草屋,打算立刻去军营镇住局面。他走出没几步,就站住了。
  山间起风了。风能把远处的气味吹过来。他在这风里,闻到了人类和铁器的气味。
  朝歌百姓知道他爱狼,轻易不敢靠近狼领地。而这一批人类数目不小、带着武器,是……来救姬无瑕的?
  费玄立刻返回茅草屋,对狼五道:“带上小白脸,一起走。”
  狼五立刻挂好刀,把姬无瑕从稻草上拖起来,带出了茅草屋。
  他们们没有骑马,统一地步行。因为费玄在侧,那些人类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跟着。他们一路平安地走到了军营附近。
  军营隐约可见了,费玄正要一鼓作气跑过去,忽然远处路上腾起烟尘。
  费玄停在原地。他嗅到了殷乐地气味。殷乐没在宫里针灸,而是乘车赶去军营。
  事已至此,费玄已不能再骗自己了。他看向狼五。狼五追随他日久,极有默契,把姬无瑕拖到路边的灌木丛中,按手捂嘴,隐藏起来。姬无瑕不能说也不能动,只有眼睛能看。那眼睛很清澈,直勾勾地越跑越近的马车,闪着光芒。
  费玄心想:真是讨厌的眼睛,能剜掉就好了。
  马车一路烟尘,走过众人面前,车内传出殷乐的声音:“停驾。”马车渐渐停了。随后,殷乐从车内下来,径直走向费玄的藏身之处了。
  殷乐穿着刺绣玄鸟文的白袍,戴着镶嵌珍珠的皮鞭,腰悬三尺礼剑,是极正式的装扮。他的视力和嗅觉远不如费玄,但是相伴十年,殷乐自有一套法子感知到费玄存在。他走到费玄藏身的灌木丛附近,道:“出来!”
  费玄从树上跳下,落在殷乐面前,手按刀柄:“病好了,去哪儿呀?”
  殷乐道:“去军营。”
  “去军营干嘛?”
  “王子熏裁军出了乱子,孤得去看看。你不去吗?”
  “去啊!”
  “我载你。”
  费玄点点头,跟着殷乐一起上了车,随即,他把头探出车窗:“我还打了一头鹿,你们把他放在后车上吧。这鹿可真贵得很,谁惊了它,我要谁的命。”
  费玄积威犹在,士兵们不敢违抗,腾出了一辆车。狼五拖着半死不活的姬无瑕上车了。姬无瑕嘴里塞着布料,一声发不出,手被反绑着,也挣扎不动。费玄放心了,放下车帘,回头看殷乐。
  殷乐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心跳和气味都十分平静,令费玄摸不到底。
  马车重新起驾,他们坐在车里,各怀鬼胎,彼此不说话。
  军营转眼即到,要下车了。费玄忽道:“你若是现在认错……”
  殷乐挑起车帘,走下了车,头也不回道:“认了也是错,不如不认。”
  费玄便也恼怒起来,跟着殷乐下车。军营内,王子熏和一干贵族早在等待。看到费玄和殷乐一同前来,众人都呆了,仿佛羊群看见了一头狼,于是所有的羊都恐惧地咩咩叫。幸好这些贵族不是羊,能把咩咩声压在心里,不然可就吵死了。
  王子熏硬着头皮请费玄和殷乐一同入帐。费玄就和殷乐一前一后入帐,并肩坐在主位上。随后王子熏上前禀告裁军事宜。费玄一挥手:“别啰嗦,把亚长以上军官都叫进来,让我看看。”
  王子熏愕然,看向殷乐。
  殷乐轻轻点头。
  王子熏下去安排了。不一会儿,亚长以上军官鱼贯而入。军中亚长以上军官五十四人。这些人在大帐里列队而立,费玄目光一扫,立刻看清了,这里面最忠于自己的人,至少被换了一半。他“呛啷”一声拔出刀,刀尖指着王子熏:“我的人呢?”
  王子熏两腿打颤,差一点儿跪倒。他白着脸看看殷乐,叫道:“王兄……”
  殷乐徐徐站起身,一手伸进怀里,抓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对费玄道:“别指他,这是孤的命令。”
  43
  费玄调转刀尖,对准殷乐:“真的是你?”
  殷乐道:“你这样指我,还有一点儿君臣之意吗?”
  费玄道:“你这样待我,还有一点儿感恩之心吗?”
  殷乐扫视一眼帐中军官,突然厉声道:“你们瞎了?费玄目无王上,以刀指孤,还不把他拿下!”
  军官们不敢动。而殷乐身后的侍卫突然上前,这就是殷乐的乌衣卫了,他们只对殷乐忠心,且悍不畏死。
  一把刀迎面劈来,费玄拔出腰间百炼钢刀,一刀就斩断了来人刀。随后费玄提起右脚,猛然一提。他的脚尖磕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的下巴扭到了脊背后面,折断了。
  军官都骇然了,谁也不敢动。费玄杀了第一个人,血热起来,心中快意。他还是无敌的,殷乐想要在军中动手,真是大错特错了。就算撤换了五千人,剩下一万五千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亚服被欺侮。
  谁知乌衣卫刚刚倒地,殷乐突然扑向费玄,手里一把东西就朝费玄撒去。殷乐的两下子真不够看,费玄他转回身,打算把殷乐抓住,轻轻地扔到一边。
  他刚回头,看见殷乐捏碎掌心的蜡丸,把蜡丸里面一蓬细小的、黑色的粉末洒过来了。
  粉末是香的,又香又呛,如同记忆里的魔鬼。
  罂粟膏。
  费玄嗅到那气味的一瞬间,骨头缝里就爬满了蚂蚁。他的身体和头脑一齐记起了罂粟膏的快乐和痛苦。他什么都不怕,只怕罂粟膏。
  但是他们刚在一起时,殷乐就答应过他,会铲掉罂粟花,摧毁所有罂粟膏!
  殷乐又骗他,又骗他!
  惊恐和愤怒一齐袭来,费玄往后退,想要躲开罂粟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没有彻底戒掉罂粟的瘾。只要一丁点儿药引,过去的痛苦就想冰层下河流一样复苏了,他们澎湃而来,要淹没费玄。
  费玄浑身冒汗,身体僵硬,失去了战斗之力。
  殷乐厉声道:“还不上!”
  众军官如梦初醒,一齐涌上来。那些仍旧忠于费玄的人还想营救费玄,但是帐外涌进来乌衣卫,很快把这些死忠党也控制住了。
  费玄发作着罂粟膏的瘾,涕泪齐流,浑身颤抖,被人按在地上反绑了双手。他的脸颊贴着地面,地面冷冰冰的,但是烈火烧着他的骨骼血脉。他看着忠于自己的人一个个都被制住了,看着殷乐一惯微微夹起的肩膀放松了。
  他看着殷乐抬起头,露出笑容,慢慢走到大帐中央。这姿态就像十年前,殷乐杀掉武庚,然后走上大殿的姿态一样。但是这一次比十年前更甚,殷乐不需要用一系列祭祀去稳定民心了。
  殷乐迅速地宣布了一系列新任命,然后看向费玄。
  “费玄,你不听王命,私自出兵且敢代孤祭祀祖神,此其罪一。豢养狼卫,监视孤及诸位大臣,此其罪二;你杀林方、班方二国公子。此其罪三。以下犯上,伤孤一足,此其罪四。有此四罪,人神共愤,即日起革除大亚服一职,命王子熏代摄其位。
  费玄咆哮起来。
  王子熏含笑谢恩。
  这时候,一个青年急匆匆跑进帐中,这青年太阳穴鼓起,腰肢瘦长,正是姬无瑕的门客青箬。费玄耳力过人,听见青箬悄声说的是:“公子已救下了,陛下放心。”
  殷乐长长吐出一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心松开了,露出笑容。
  这笑容令费玄不止是心,连身体都坠入无间黑暗里了。
  他还是嗅得到殷乐身上的香气。在罂粟膏骇人的痛苦之中,这是他唯一还能分辨的气味。淡淡的汗味、药味、阳光味、香皂味、山林的气味。它们混合成一个真实的殷乐。殷乐真是无情啊。
  小时候,丑崽爱自己,还是毫不犹豫地污蔑自己;长大后,武庚害殷乐,殷乐加倍报复。他早该知道殷乐是冷酷无情的,脸上的温柔是颜料画的,腔子里的心是青铜铸的。
  倘若殷乐始终如一,永远都坏,那么费玄也认了。
  但是殷乐对他坏,却对姬无瑕好!守礼的小公子就是赢了爪牙锋利的野狼吗?
  费玄闭上眼,抽搐着,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走。他一边承受着罂粟瘾发作的巨大痛苦,一边想:原来世上最毒的东西不是罂粟,是人心。
  他的殷乐,他的殷乐,他失去一切后唯一拥有的殷乐……
  费玄背后,殷乐继续下令:
  “费玄虽有四罪,但念其有功于国,暂免其死。把他押回费府,严加看管。”
  王子熏惊道:“王兄不可啊!王兄纵然顾念旧情,想留他一名,也该把人押入牢中,怎能、怎能囚禁在费府?这是纵虎归山啊,王兄三思!”
  殷乐道:“孤早已五思六思过了,散会!”
  费玄神志不清地被押回了费府。费府说是费府,其实什么也没有。士兵们打开门,把他往里面一推,他就回到泥土树木之间了。他躺在地上,身体不时抽搐,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军营的地上有罂粟,他可以爬过去,连罂粟带灰土地搜集起来,放在香炉里点着了吸。
  他专心致志地幻想着自己怎样爬起来,走出门,杀死看管的侍卫,来到军营寻找罂粟。他幻想自己是一头狼,饥饿万分,除了罂粟不想其它。
  恍惚之中,费玄听到门开了,有人走进来了。那人把费玄拖到干净的草地上,然后抱住费玄的头。一滴一滴的水珠落在费玄脸上,费玄舔了舔,是咸的。
  骇人的痛苦渐渐消退了。费玄满身冷汗,虚弱不堪,仰着头看到了殷乐的下巴。殷乐的下巴上全是眼泪,瘦瘦的身体不停颤抖。
  费玄也心痛起来。再想起殷乐对他的伤害之前,他本能地抬起手掌,抚了抚殷乐的脊背,喃喃道:“乐乐别哭,我保护你。”
  殷乐哭得更厉害了。这个时候,费玄已经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殷乐怀里躺着,但是皮肤贪恋温暖。他虚弱地没有一点力气,只是道:“你把我害成这样,我都没哭。”
  殷乐只是哭,颤抖得非常厉害,泪水像小雨一样落在费玄脸上。
  良久之后,殷乐擦擦泪,开始说话:“你还难受吗?”
  费玄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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