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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与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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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勒!”
  宋朗觉得自己越来越纵容瞿耀了,对他无礼的要求越来越没有抵抗力,是因为下手狠了,心里愧疚么?
  瞿耀却是乐开了花,给棺椁挪了挪位置,画上他歪七歪八的符咒,高高兴兴直奔宋朗的房间,今天是个好日子!


第28章 幼时
  公主出游的事情热热闹闹了好一阵子,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几乎有人的地方就会谈论起这件事,甚至有个把眼尖的发现大街上的公子哥儿都多了起来。
  不过,率性的小公主并不放在心上,依旧该吃吃该喝喝,王后殷夫人两边混,好不得意。
  这边的瞿耀也完成了他的使命,陈三年的亡魂得到固定,可以像个正常人生活了。就是可怜了盈江,马不停蹄地挖好了地道,整个人感觉被扒了几层皮。刘歆晔问心有愧,便准了他几天假,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宋朗也置办妥当,将原来的宅邸收拾干净,住了进去。物是人非,颇多感慨。从头到尾的闲人也只有韩怜生了,可他仍然很苦恼,因为他好像招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兄长,这是书房,我按照原来在渝州的格局布置的,你的书我都有好好收着。不过书架有点小,今年来又添了些,装不下的都被我收进箱子里了。”韩怜生引着陈三年熟悉他们的家,喋喋不休的样子甚是可爱,“等我这个月俸禄下来,我们再换一个大点的。我算了下,应该还能再请匠人打一张案几。”
  “不用那么费心,我看挺好的。”陈三年笑了笑,提议道,“阿远大了,给他置办些东西,送他去学堂吧,我这副样子,实在教不了他什么了。”
  “兄长说的是,我这几年出征在外,都是陈伯带着他,差点就忽略这些事情了。”韩怜生赧然,像以前那个做错事就会脸红的孩子,让陈三年心生苦涩,不知他故去的这些年,这半大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小小的牵着自己衣袖的阿远长大了,陈伯的鬓发也全白了,一定很辛苦吧,为了活下去。
  “怜生,你过来。”陈三年招招手,韩怜生听话地走过去,俊秀的人儿拍拍他的肩膀,比划了几下,发现眼前这个孩子比自己还稍微高一些,突然哽咽了,“怜生长壮实了,兄长,很高兴。”
  “嗯!”韩怜生重重地点着头,笑着说,“我现在是大齐的将军,自然身体好,兄长不用担心。”
  “那朝堂上还好吗?”
  “都还好,我应付得来。”
  “那就好,那就好。”陈三年缓和了下情绪,韩怜生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过兄长,我遇到一个人,特别奇怪,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找我。”
  “哦?”陈三年来了兴趣,依他之见,那人估计是想拉拢怜生,但一直没成功,不知怜生这么个脾气算不算好事,“那他有什么表示没有?”
  “没有,”韩怜生摇摇头,“他不像结党营私之人,也不像有求于我,反倒像——”
  韩怜生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停了半天才幽幽地冒出一句:“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哈哈哈,”陈三年笑了,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要么是真心想结交怜生,要么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至于是哪一种,等他去会会再说,“那有时间,兄长去见见他吧,顺带给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这个时间,估计就要来了。”韩怜生说道,“兄长当真要去见?”
  “嗯。”
  “那过一会儿我给你引荐一下。”
  “好。”
  正说话间,陈伯就进来禀报说殷时维已经到家门口了。
  “来得正巧,我正要去见见他,怜生去请他进来吧。”陈三年笑了,他有点期待这次见面。
  “好,兄长稍等,陈伯和我来。”韩怜生带着陈伯一起出了书房,陈三年又在书房转了转,目光停在窗前那瓶新鲜的花枝上,三月末都有海棠花了吗?看颜色,仿佛刚开不久,不是很艳丽,倒生出些许雅致来,也不知道是怜生的杰作还是阿远的,这两个孩子对花卉的喜好倒十分相似。
  陈三年倚在窗前瞧了会儿那花枝,韩怜生领着人就进来了。
  “兄长。”韩怜生轻轻唤了一身,陈三年转过头来,刚好对上一脸笑意的殷时维,忽然心头一跳,虽然时隔经年,但他认得,那个人是殷琦的长子。
  “这位就是怜生的兄长?”殷时维倒没有异样,依旧满眼的笑意,“不过我是认得的。”
  此话一出,陈三年和韩怜生都愣住了。
  “我兄长身体不好,一直在老家修养,殷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韩怜生赶忙出来打圆场,殷时维笑着走上来,对上陈三年的眼睛:“说得也是,我认得的那位五年前就死了,哪像这位先生活得好好的?”
  陈三年皱眉:“在下可是哪里得罪了殷公子?”但说完他就想起来,瞿耀提到过殷时维的腿是刘歆晔设计摔断的,这么一来,记恨自己就不奇怪了。
  “何来的怪罪之说?”殷时维的身子稍稍前倾,“我认识的那位若是还活着,我也不至于这般模样!”
  “人已死,还请殷公子节哀顺变。”陈三年只好顺着他的话讲下去,仔细地回忆着有关殷时维的一切,却总模模糊糊,理不顺关系。
  “那人啊,可惜了。”殷时维笑了笑,“我对他印象很好,他还送过我一个灯笼呢!”
  “你们啊,非要站着说话么?”一旁的韩怜生看准时机,赶紧岔开话题,“坐坐坐!”
  “哈哈哈,说得是,我见到这位先生,一时惊奇,倒忘了来得目的了!”殷时维也顺着台阶下,放弃去捉弄陈三年,转而坐到韩怜生身边,笑盈盈地讲着他今日的所见所闻。
  陈三年也跟了过去,但什么都没听,经殷时维这么一提醒,他竟真得想起来,有一年的冬天,准确的说是有一年的上元节,他在大街上遇到过殷时维。
  那年,他步入仕途的第一年,刚刚赢得殿试头名,得了王上青眼。踌躇满志的他走在大街上,准备买两个灯笼回去,暖一暖那个新家。
  “大哥哥,你手上的灯笼真好看,可以卖给我吗?”陈三年转过身,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裹着小貂裘,手里拿着个糖人,模样甚是讨喜。旁边还站了个仆人模样的汉子,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玩。
  “卖给你?”陈三年看着刚到手的灯笼,笑了笑,“这摊上好看的灯笼很多,为什么想买我手上的呢?”
  “我姐姐喜欢你灯笼上的鱼,可她今天病了,出不来,我想带回去给她。”小孩子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小锦囊,递到陈三年面前,“哝,大哥哥,这里有我的私房钱,我和你换。”
  “哈哈哈,你当真这么想要?”
  “想,我想让姐姐高兴。”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陈三年觉得这孩子万分可爱,便同意了:
  “那这灯笼就送你了。”
  “不行,父亲说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小孩子执意要将手里的锦囊给他,陈三年无奈,便说道:“大哥哥不需要这个,你收好,快些回去陪你姐姐吧!”
  小孩子莫名地有些沮丧,抱着怀里的灯笼望着他:“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陈三年奇怪,“好端端地怎么想问起我的名字来,快些回去吧,大哥哥也要走了。”
  “那,那好吧。”小孩子嘟囔着,陈三年摸摸他的小脑袋,便去另一条街上逛了逛。
  没几天,陈三年便忘了这件事,再后来,因为公事,他曾去拜访过殷琦,刚好遇见家仆带着两个孩子玩耍,这才知道那天街上遇见的就是殷时维。不过,再往后,他就因为党争受到排挤,遭到贬谪,这件小事就此遗忘,然而想不到的是,殷时维却一直记着。如此看来,这个孩子既重情义,也恨人心啊!


第29章 杏花酒
  殷时维依旧在韩怜生那边赖了一个下午,陈三年中途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房间休息了。直到日落西山,韩怜生才过来告诉他,殷时维已经走了。
  “走了啊——”陈三年似乎还没从下午的事情中反应过来,眼神有些许茫然,韩怜生关切地问道:“兄长可是累着了?若是累了,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啊,没事没事。”陈三年摆摆手,说道,“怜生,去把我在渝州的藏书都找来。”
  “藏书?现在吗?”韩怜生看看天色,面露担忧之情,“天色已晚,兄长要看书还是等明天吧!”
  “我不累——”
  “那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商量!”韩怜生打断了陈三年的话,既期待又紧张,“我们一家子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陈伯和阿远都很想你。”
  陈三年没有见过韩怜生这般的模样,垂着手,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用着无比恳切的又万分隐忍的眼神,若是以前,大概会不管不顾地吵闹,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怜生终于是个大人了,神智清明,身体健康,懂礼节,知进退,意识到这一点的陈三年温和地舒展开眉眼:“怜生说的对,是我着急了,没顾虑到你们。”
  “兄长只要保重身体就好,剩下的由我来操心就行了。”韩怜生开心地嘴角上扬,“那我们走吧,阿远要是饿了肚子,肯定又要赖着你撒娇了!”
  “好好好。”陈三年笑了笑,正准备随着人去厅堂,韩怜生忽然拍了拍额头,轻轻哼了一声:“哎呀,我给忘了!”
  “嗯?忘了什么?”
  “兄长,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说罢,韩怜生立刻飞奔出去,陈三年叫都叫不住。
  “这孩子——”
  阿远早早地候在了饭桌旁,他很想陈三年,想念他的故事,想念他抱着自己出门晒太阳的日子,想念在渝州宅子里养的那株月季。但,一切都不重要了,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珍惜。
  “阿远在等我?”陈三年一进厅堂就瞧见小孩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里一动,上去摸摸他的头,“饿坏了吧,是叔叔不好,让你饿肚子了。”
  阿远是他从街头抱回来的流浪儿,刚带回家的时候还不懂事,一饿肚子就哭,给块甜糕就笑,十分好玩。
  “阿远不饿。”小孩子伸手握住了陈三年温热的手掌,“我长高了。”
  “嗯嗯,长高了许多。”
  “阿远也是个大人了,可以保护你们的。”
  陈三年愣了一下,继而轻轻搂住这个孩子,柔声说道:“乖阿远。”
  “兄长,你看!”韩怜生抱着两坛杏花酒闯了进来,双手指甲里都是泥巴。
  “这是什么?”陈三年好奇地问道。
  “这是你最爱喝的杏花酒呀一!”韩怜生就酒坛子放到桌上,“我从渝州一路带到这里,埋在后院的梨花树下,本来以为没人陪我喝的。”
  “杏花,酒?”陈三年若有所思,他想起某个人来。
  “是呀,我亲手酿的,你尝尝。”
  “叔叔身体还没好,不能喝酒!”一旁的阿远反驳道。
  “我这酒不伤身,喝一点没事的。”而且,他偷偷问过瞿耀了,只要不劳力伤神,小酌几杯不碍事。
  “那好吧,我会看着你们的!”
  “好好好!”韩怜生招呼着阿远,“来,我们收拾一下,我刚路过厨房,陈伯和素娘就快好了!”
  “嗯嗯!”阿远连连应和,陈三年却在心底泛起了涟漪。
  那天春光正好,他和刘歆晔坐在御花园的梨树下喝酒。年轻的君王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随意地戴着个发冠,面色红润,笑容里甚至有几分朝气和天真。
  喝酒的理由是什么呢?
  陈三年问自己,不清楚,实在太久远了。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天的酒香,微甜,偏偏让人陶醉。
  “荞儿,你怎么过来了?”
  两三岁的小公主哭闹着要哥哥,乳母将她抱来,圆乎乎的小手抱着刘歆晔的脖子,小短腿还在乱蹬。
  “乖荞儿,要喝酒吗?”
  可能君王的心情正好,用筷子沾了点杯中酒,荞儿舔了舔,就吐了吐舌头,继续嚎啕大哭。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陈三年抱着小荞儿,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陈三年,孤发现,你很会带孩子!”
  “王上说笑了。”
  “娶亲了吗?”
  “不曾。”
  “说媒了吗?”
  “父母亡故,无人说媒。”
  “那有什么定了娃娃亲的小姐么?”
  “王上,您喝醉了。”
  那天,刘歆晔稀里糊涂问了许多问题,到最后,陈三年不仅要哄着怀里的小公主,还要哄着眼前这位大君王。
  “陈三年,以后常进宫来陪陪我,荞儿喜欢你,孤也喜欢你。”
  刘歆晔说完就昏昏欲睡,陈三年只当他醉了,说了些不着调的话。但醒来那天,刘歆晔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告诉他,喜欢是真的,爱是真的。
  陈三年莫名地悸动,产生了一种情愫,他有点想念他的君王了。


第30章 照云
  正遐思间,陈伯和素娘就端着菜盘子进来了,怜生阿远也布置好桌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那光景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渝州,人虽老,心是旧时好。用过饭,陈三年又和陈伯素娘絮叨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回了房。韩怜生跟着他,替他整理了下床铺,看着人躺下睡着,才蹑手蹑脚地掩门离去。
  陈三年躺了一炷香地工夫,便起身点了根蜡烛,摸索着出了房门。这将军府是他买下的,当然那时候还是座普通的民宅,韩怜生赢得军功之后,荣耀加身,自然少不得赏赐,但最终只是门面上修葺了一番,基本架构与自己当初规划的并无二致,所以,陈三年很快就摸到了地方。顺着地道,打开另一头的暗门,他就到了宋朗的家,如果猜得没错,这会儿瞿耀应该还在闹腾。于是,找人就十分方便。不过,饶是他做好了准备,真正听到了动静还是吓了一跳。
  “这是打架了?”陈三年蹲在墙角,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架,但听了两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笑声?
  “啊——”里面的人低低地喘息,门外的人瞬间就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不会这么巧吧,正好撞上?
  “疼啊——”瞿耀大叫,“心肝儿你轻点!”
  “闭嘴!谁让你走路眼朝天,摔不死你!”宋朗呵斥,原本清亮的声音因为生气变得有点尖锐,
  “趴过去点!”
  “你别挠到我痒痒肉,我怕痒。”
  “知道了!”
  “嘿嘿嘿,心肝儿,你赶紧上好药,别让人家在门外等急了!”
  “你小心些哪会有这些破事?”宋朗的语气缓和了些,对着门口说道,“陈先生,我们快好了,麻烦你再等一下。”
  陈三年微微脸红,回答道:“我不急,先给瞿天师上好药吧!”
  “陈先生真是善解人意!”瞿耀刚夸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疼得他哇哇大叫,“哎呦呦,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乱撩人了!”
  “闭嘴!”这回,轮到宋朗脸红了。
  很快,瞿耀就一瘸一拐地过去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宋朗还很关切地递了杯热茶。陈三年小心接过,轻轻抿了一口,便说清了来意。
  “哦?就这事?”瞿耀笑嘻嘻地看着来人,盯得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正是此事。”
  “没别的啦?”
  “没有了。”
  “哦——”瞿耀歪着头,笑道,“陈悯之,我逆天而行将你亡魂从地府找回来,已是尽了天大的人事,如今你恳求我去寻刘照云,可是强人所难啊!”
  “悯之知道此事艰难,但悯之实在找不到可靠之人——”
  “那我还要感谢你的信任咯?哎哟——”瞿耀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朗狠狠踹了一脚:“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哦——”瞿耀心里极其不舒坦,哼,陈悯之,我心肝儿踹我这一脚我可记到你头上了,改天定要讨回来!
  陈三年也面露羞愧之色,他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因他溺亡的刘照云——那天本该是自己去守江堤的。
  “瞿天师——”
  “哎,不要叫我!”瞿耀摆摆手,咕噜咕噜喝了杯茶,才继续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那刘照云是遇水而亡,死了也只能是个孤魂野鬼,转不了世,投不了胎,过了这么些年,要么成了那湘江里的厉鬼,要么早魂飞魄散,不存于六道之间了。”
  “当真没有办法了?”陈三年一听就急红了眼,瞿耀转了转手中的空杯子,幽幽地补充道:
  “唉,其实本应该有办法的,但是啊,难!”
  “瞿天师尽管说,悯之定会竭尽全力!”
  “和你没关系!”瞿耀解释道,“溺亡者,需要至亲在江边点亮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河灯,以指引他的魂魄前往黄泉,另外,为了早日脱离炼狱之苦,还须修庙供奉十方罗刹,这可不是一般人担待得起的!”
  “但照云无父无母,终鲜兄弟,我也死了,没人做这些事。”陈三年感到绝望,那压抑感足够让他崩溃。
  “谁告诉你刘照云无父无母,终鲜兄弟的?你清楚他是谁吗?”瞿耀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什么话都信!”
  “换作是你,你就清楚了?”宋朗插了一句,“说不定你还不如人家呢!”
  瞿耀撇撇嘴,说道:“行行行,咱们继续说正事!”
  “陈悯之,我跟你说啊,刘照云,是淮南候庶子!王上正儿八经的堂兄弟!懂了吗?”瞿耀挤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后来自己又嘟囔着,“不过那老侯爷不宠他,那会儿又闹了矛盾,和死了爹没什么区别!”
  陈三年一时没接受过来,当初是经人引荐认识的照云,自己又正值人之际,对他的身份便没多加考量,如今瞿耀点破,心头的震惊不可平息。
  “但是,我听说,淮南候的嫡长子与刘照云亲厚,说不定他就瞒着老爷子做了好事呢!怕就怕他不知道刘照云死了!”瞿耀的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子,叹气,“难啊难啊!”
  这两声叹息消散在静谧的空气里,只留下满满的压抑。良久,陈三年才开口道:“我明白了,多谢瞿天师,有劳了。”
  说罢,起身便要走,瞿耀一把拉住他:“没别的事要问了?”
  “心里有愧,情绪不佳,只怕会给别人添堵。”陈三年轻轻挣开,“告辞了,多谢。”
  “唉,晔晔真可怜,白白等了这么久,结果人最关心的还不是他!”瞿耀打趣道,万万没想到,陈三年回道:“王上自有枕边人关心,我这个做臣子的,哪有资格?”
  我的天,不会当真了吧!瞿耀吓得不轻,糟糕,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说陈悯之,我没别的意思!呸,我是说,我的意思不代表王上的意思!唉,我在说很什么?你别走啊!”瞿耀眼睁睁看着人走出门,去追又显得尴尬,急得屁股痛,这要是被刘歆晔知道了,可不得扒了自己的皮?荞儿估计会整死自己!
  “你急什么,和你有关系?”宋朗很淡定地火上浇油,他大概猜到了陈三年的心思,本身就着急,瞿耀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到刘歆晔,难免会钻牛角尖。但想想陈三年的性子和这几天的情况,他倒不担心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怕啊!”瞿耀哭丧着脸,仿佛一把刀已经悬在头上,就等着让自己头身分家。
  “怕什么?陈三年又不是小孩子,这点道理,我想他是懂的。”
  “那他干嘛跑了啊?”
  “明事理是一码事,这心里难过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你做菜一样,会做是一码事,好不好吃就是另一回事了,对吧?”
  瞿耀听了宋朗一番话,醍醐灌顶,满眼都是崇拜:“我心肝儿就是厉害!”
  “你下次说话前,嘴上带着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任谁都吃不消!”宋朗睨了他一眼,也起身准备回房。
  “我今晚能和你睡吗?我担心晚上屁股又疼,没人给我上药。”
  “自己趴着睡就好了。”宋朗十分直接地拒绝了。
  “哦。”
  “明早我给你送早饭来。”
  “嗯!”


第31章 鬼神
  陈三年回到房里,颓丧地坐在案几前,看着蜡烛一点一点地燃烧,时间依附着烛泪在眼前留下痕迹,无可奈何,心有不甘。
  陈三年呆坐了很长时间,久到整个人都麻木起来,他回忆起那年渝州大水,堤坝溃决,死伤无数,朝廷的赈灾粮草却迟迟没有下来,一时间哀鸿遍野。他连夜发文请求附近的州府开仓救济,然而同僚们或是自顾不暇,或是害怕承担罪责,筹措之事便打了水漂。最后,还是照云以最快的速度筹集了部分钱粮,缓解了燃眉之急。他也曾怀疑过这笔钱粮的来源,但连月暴雨,重修大堤刻不容缓,他只好将疑虑暂且压下,投入到眼前的奋战中。
  “原来照云是淮南候的庶子,与长兄亲厚。”陈三年喃喃自语,淮南一带是齐国粮仓,繁华富庶,照云若恳求的是他的兄长,筹集钱粮自然不成问题。
  “淮南候,刘玉,刘玉,淮南候。”陈三年念叨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素着这个人的生平,先王胞弟,夺嫡之争落败,被贬去淮南,做了个闲散的侯爷,年轻的时候,与殷琦是至交。
  “殷琦,殷琦。”陈三年又把心思转向了护国公,他对此人最是好奇,手握兵权,常年被传言有谋逆之心,却始终抓不到把柄。一直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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