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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_非天夜翔-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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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家不给你诊治,也没有药。”钱七说,“你就被关在柴房里头,都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得亏后来,王家那名唤王小的孩子,便买了烧饼,从柴房外头偷偷递进去给你,还是你命大,没落下什么病根儿……”
    “是啊。”蔡闫不禁唏嘘道。
    “造孽呐,造孽。”钱七说,“段家也是造了孽,这么待你一个孩儿,你娘怀着你时,也常让丫鬟来买老头子的馄饨吃……”
    “殿下累了。”冯铎越听越觉不妥,生怕蔡闫再被套出什么话来,忙道,“今夜先这样吧,待殿下收拾心情,再慢慢地叙旧。”
    “孤先回宫去了。”蔡闫说,“众卿请便。”
    说毕蔡闫径自起身,也不多说,只是朝众人点了点头,冯铎便与郎俊侠护送蔡闫回去。案上还有大半碗未吃完的馄饨,已经凉了。
    段岭与牧磬起身,离席,牧旷达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问,想必二人独自去喝酒了,武独侧头看了眼。
    “把园子关起来。”牧旷达说,“众位大人,本相还有事相商,武独,你留下。”
    武独正要跟着段岭离开,闻言只得再次坐下。
    “武独,其中之事,你是知情人,你把过程说一说吧。”牧旷达叹了口气,说道,“也好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当年太子归朝之时,最后是你敲定他的身份,如今发现有蹊跷,解铃总该系铃人才是。”
    武独眉头微蹙,寻思良久,知道牧旷达不打算自己开口,简直是狡猾至极。
    “丞相。”苏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牧旷达没有说话,这场讨论在数年前太子归朝之时,便已发生过。如今依旧是当年的这些人,只是李衍秋早已不在。
    “当年乌洛侯穆带着太子归来。”苏阀说,“出生纸有,玉璜有,上京的证据亦有,按理说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定案之后,便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此言是陛下所定。”牧旷达说,“意在根去朝野口舌之非,可本相现在竟是渐渐觉得,此事仍有内情。陛下已去,这些年来,我却始终心中存疑,各位也看见了方才的一幕。此处更有韩将军、姚侯在,苏大人若固执己见,认为证据已确凿,倒也无妨,认为本相是无事生非的,这便请吧。”
    牧旷达这么一说,众人反倒都无法反驳了。
    韩滨说:“不妨先听听武独所言。”
    “武独,你说吧。”谢宥说,“当年笃定太子身份的是你,如今要翻案的也是你,你知不知道此罪该当如何论处?”
    武独沉吟片刻,答道:“当年除乌洛侯穆之外,我是唯一一个见过‘太子’的人,后来想起,竟是觉得其中有蹊跷。但在今夜之前,牧相不曾吩咐过我半句话。”
    武独抬眼瞥向牧旷达,今夜的骤然翻案,牧旷达没有与他商量过。这也是牧旷达的老辣之处,想必正是为了营造这效果,本来事实如此,若先行串供,把话说得太圆了,反倒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且先不说十年前,奉赵奎命令刺杀太子之事。”武独又说,“先从去年深秋,我与王山前往上梓说起……”
    段岭与牧磬来到费宏德所住的偏院内,见费宏德独自一人,正在院中赏月吃中秋的节饭。先前已介绍过费宏德,但当着牧旷达的面,段岭也不便说太多,现在告知牧磬,说:“这位是长聘先生的师叔。”
    牧磬便执小辈礼,朝费宏德问好。费宏德只是微笑道:“你长得与你娘有点儿像。”
    “您见过我娘?”牧磬好奇道。
    “那年来往西川。”费宏德说,“有过一面之缘,来,喝酒。你俩有心了。”
    段岭坐了下来,寻思那边园里多半正在密谋了,便朝费宏德眼神示意。费宏德点头,给牧磬斟酒,牧磬便喝了。
    “费先生在江州住得可习惯?”牧磬问。
    “秋来天寒,略有湿意。”费宏德答道,“除却有时腿脚不便外,别的倒是都好。”
    段岭佯装想起一事,说:“正有驱寒的药物,待我去为费先生取了来。”
    费宏德点头,与牧磬对酒闲聊,段岭则成功地抽身而退,离开偏院,绕过府内回廊,朝东边的书阁去。
    
    第214章 质疑
    
    今夜牧府守卫森严,却全都集中在摆宴的花园里,东边长廊中连个家丁也没有。风过长廊,风铃便响起叮叮当当的轻微声音,桂花香气传来,恍若隔世。
    段岭已无暇欣赏美景,沿着长廊匆匆而过,转过拐角时,险些撞上一人,发现居然是郎俊侠!
    两人碰了个正着,郎俊侠未换衣服,显然是与蔡闫离开后,又匆匆赶回。段岭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如果这时郎俊侠出手杀自己,一切就都付诸东流。
    “你在这里做什么?”郎俊侠问。
    “找东西。”段岭答道。
    郎俊侠并未完全知道他的计划,沉默看着段岭。
    段岭反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郎俊侠答道:“蔡闫意识到露馅了,在马车上与冯铎商议后,派我过来,设法窃听他们走后,牧相与其余人的谈话。武独还在花园里?”
    “嗯。”段岭沉默片刻,意识到这是个假传消息的好机会,遂道:“待会儿我教你回去怎么与他说。”
    “嗯。”郎俊侠眼里带着笑意,打量段岭。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段岭想起钱七,想起那个风雪夜,想起那碗馄饨,想起后来段家死去的那些人……
    “你为什么杀了段家满门?”段岭问。
    “我没有杀段家满门,你不是还活着吗?你恨他们吗?”郎俊侠不仅没有回答段岭的问题,反而认认真真地问道。
    “你……”
    也许换个人问,段岭也一样会认真地告诉他,但只有郎俊侠问时,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不会恨他们。”郎俊侠说,“你向来就是这样,连我也能原谅,你不会恨别的人的。”
    “我可还没原谅你呢。”段岭答道。
    郎俊侠静静地看着段岭。
    “你不原谅我,正证明了你会一直记得我。”郎俊侠说,“这也是好的。”
    段岭答道:“算了,我什么都是你教的,说不过你。”
    那一刻,段岭心中涌起突如其来的伤心,他是真的希望郎俊侠能陪着自己。他对他没有像对武独一样充满渴望的爱与炽烈的迷恋,却有种异于寻常的仰慕。曾经他只要看到郎俊侠,便会觉得安心,不再孤独。
    但那些信任已烟消云散,且永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直到此刻,段岭才逐渐发现,有些东西,仿佛与生俱来,乃是一个人的天性,譬如说他从小就学会了坦然地去接受许多事,但他心里始终无法去坦然面对的,只有面前的这个人。
    “我以为我什么都没有教给你。”郎俊侠说,“看上去,你也并未学到我的什么。”
    “你教给我无所谓。”段岭答道,“什么都无所谓,爱恨无谓,是非无谓,哪怕是现在,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你心里,就没有真正在乎的东西么?”
    郎俊侠说:“你不是要来找东西的吗?站着说了这么久,不怕耽误时间?”
    段岭想起自己的任务,叹了口气,说:“你去偷听你的吧。”
    段岭与郎俊侠擦肩而过,段岭走向丞相府东边的书阁,郎俊侠却侧身,跟着段岭,一路穿过走廊。
    “你不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段岭压低了声音,却不回头,走在郎俊侠的前面。
    “没有兴趣。”郎俊侠答道。
    “不要跟着我。”段岭说。
    郎俊侠没有回答,只是一直跟在段岭身后,段岭也不坚持。来到书阁前,底下有一道栅栏锁着。
    “找什么?”郎俊侠问。
    段岭没有回答,从栅栏上翻了过去。郎俊侠踩着栏杆,两步翻上二楼。两人从书阁上朝西边望去,只见花园中灯火灿烂,光影交错,只未闻谈笑声。
    “他们还在谈。”段岭说,“我要找几封信作为证据。”
    “最后昌流君带着钱七,沿落雁城中的一门逃出。”武独又说,“而我与王山,保护辽帝耶律宗真,沿另一门逃出。昌流君回往江州,王山与布儿赤金拔都在浔水中央歃盟,约定三年之后,再决一胜负。”
    花园内,武独云淡风轻地讲述了如何与段岭北上,往黑山谷伐木,再遇见长聘,继而一路找到钱七。只是隐去了段岭发现钱七的过程,改为四处打听,从流民口中知道了他的下落。
    此事太过令人震惊,乃至众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你当初,为何又会认错?”谢宥沉声道。
    “我奉赵奎之命前去刺杀乌洛侯穆,寻找北良王世子下落。”武独答道,“我在上京名堂中发现了一个小孩,身上带着乌洛侯穆给他的鲜卑糕点。其时鲜卑早已亡国,只有少数遗民知道这糕点的做法,乌洛侯穆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我想当然地以为,那孩子是由他保护着的。”武独说,“是以出手试探,但乌洛侯穆竟是不顾他的性命,与我换了一剑。其后我常常想起,对此的解释只有乌洛侯穆寡情薄义,连世子亦可牺牲。但后来想想,又觉不像,此处实在是自相矛盾……”
    牧旷达答道:“我也正是因此,才生出证伪的念头。武独这话,各位大人,连同逝去的陛下,都已经听过了许多次。”
    当年武独确实把自己刺杀“太子”的每一个细节都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说了许多次,众人都听得快会背了。
    “这样一来,我们又回到了原先的问题上。”苏阀说,“这个若是假的,那真正的太子在哪里?”
    没有人说话,武独看了一眼姚复。姚复眯起眼,极其轻微地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不宜再追加任何内容了。
    韩滨说:“上京一战后,城内实在太乱,几次想救亦有不及,已无法再找他的下落了。”
    牧旷达说:“可能只有一个——若能找到真的,乌洛侯穆也不会冒着这天下之大不韪,找个假货前来冒充。”
    “且莫要这么快下定论。”苏阀说,“凭着这么一个老头儿的一面之词,就能确定是假的了?”
    牧旷达答道:“在我心里,这位殿下从未真过,还是当年陛下下令,勒令朝野之中此事不得再提,方压下了疑惑,如今既然禁令已殁……”
    谢宥说:“牧相,你这话什么意思?”
    牧旷达答道:“谢将军,我大陈治国,向来民论开放,言无不忌,文人议政,尚未有因言获罪的先例,”
    武独说:“还有许多办法,我想我们首先要猜测,这位殿下与真正的那位殿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跟着乌洛侯穆回来,如何会得知先帝的那些事,毕竟根据乌洛侯穆自己的交代,他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不在先帝身边,而是回到了南方。这一点,诸位大人当年也是查证过的。”
    郎俊侠被李渐鸿派回西川,当年赵奎谋反时,这事儿大伙儿几乎都知道,这两年的时光,“太子”一直跟在李渐鸿身边,学会了山河剑法,并对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了若指掌,这也成为当初证真的力证。
    毕竟举国上下,唯一会山河剑法的就只有三个人——李渐鸿、李衍秋与武独。而武独学到的还不是剑,只是掌。
    “山河剑法若只是看着学,是没有用的。”这时候,姚复开口道,“只会剑法,不会心法,空有招式而已。这位殿下不管是真是假,一手剑法定是先帝亲自所授,因为只有亲授之时,方配合心法习练。他既跟随先帝学剑,对先帝的口吻、脾性有所了解,便不奇怪。”
    姚复虽然没有表态,也仅仅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话里却带着话,将思路朝太子的身份上引,隐约已透露出存疑的意思来。
    武独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不妨假设,真正的太子在名堂中就学时有一位好友,这位好友与他曾经形影不离,乃至乌洛侯穆亲手做的糕点,也有他的一份。后面更成为殿下的陪练,与他一起习练山河剑,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苏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皱眉道,“这也太荒谬了!既有此推断,为何不早说?!”
    牧旷达答道:“在未曾见到钱七时,本相亦无法论证,今天殿下的反应,诸位也都看到了,问什么什么答不上来,想必当年真正的殿下,并未与如今的太子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还记得那年问及太子身世时,乌洛侯穆怎么说的么?”
    谢宥答道:“乌洛侯穆说,他从上梓带出殿下,一路北上,途中教他对段家之事闭口不谈,以免招来有心人揣测。殿下也提到,那时年纪太小,许多事,早已记不得了,只知当年的王妃因难产而死,自己就在段家等候父亲的到来。”
    “但是乌洛侯穆带走殿下后,便杀光段家之人,并放了一把火。”牧旷达说,“这又怎么解释?当年陛下甚至动过去上梓浔阳找段家人过来指认的念头,最后可是被苏大学士给劝住的。”
    苏阀怒道:“牧相,上梓已非我大陈地界,当年连迁墓一事,亦无法成行。当初我这么说,可是……”
    “我有一办法。”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居然是牧旷达一侧的黄坚。
    先前内阁大学士、镇国将军、征北军统帅、淮阴侯、丞相五人对话,场内无人敢插嘴,这时候居然是黄坚开口。
    “说。”牧旷达示意道。
    “方才听来。”黄坚仍有些紧张,说,“推得一事,若有谬处,还请校尉大人指教。”
    “你说。”武独示意道。
    黄坚说:“我这办法,简单直接,可证太子身份,但需要几位的协助。”
    
    第215章 密室
    
    “什么都没有。”段岭几乎找遍了整个书房,长长吁了口气。
    郎俊侠侧耳贴在墙上,说:“不着急,总会找到的。”
    段岭不敢点灯,只怕被发现,跟在郎俊侠身后,郎俊侠轻轻叩击每一寸墙壁,并未找到暗格。
    “他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郎俊侠问,“你没印象?”
    段岭突然想起还在西川时,牧旷达在书阁里有一个锁着的柜子,应当就是牧磬说的那个柜子,当年柜子里锁着父亲批阅过的奏折。
    迁都前,柜子在西川的书阁里头,迁都后应当也一起搬了过来。
    “不在这儿。”段岭环顾四周,没见到当年的柜子,说,“算了,不要再找了。”
    “去他房间看看?”郎俊侠说。
    段岭与郎俊侠对视,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比我还上心。”
    郎俊侠没有再说下去,段岭闪身出来,轻轻关上了门,与郎俊侠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下楼去,经过走廊。
    “答应了你四叔。”郎俊侠走在路上,倏然说,“自然须得帮你。”
    “只怕他说什么。”段岭说,“和你最终如何选的,没有多大关系才对。”
    郎俊侠又不吭声了,段岭又说:“看着蔡闫当上太子,和看着蔡闫死,你的心里会有愧疚么?”
    “我若说不会。”郎俊侠说,“你信不信?”
    段岭听到这话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信。”段岭答道,继而转身,注视郎俊侠,目光十分复杂。
    郎俊侠似有不解,眉头微微地扬了起来,他的眼睛非常明亮,眼里映着段岭。
    段岭眼里,也映着郎俊侠英俊的面容。
    这一刻他明白到,为什么他们都说他寡情薄义了。
    这就是郎俊侠唯一教给他的东西。
    郎俊侠不在乎感情,更不在乎在许多人眼中,那些生命里美好的东西,仿佛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连他自己,不过也是诸多苦难中的过客。他曾经教给段岭的,也只是“不要让人知道”“别交太多朋友”“我始终会离开你”……诸如此类的话。
    于是段岭仿佛从小就坚信着,再没有什么东西,将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人生譬若五光十色的气泡,稍纵即逝。
    郎俊侠教给了自己薄情。
    郎俊侠抬起一手,越过段岭的肩膀,指指走廊的尽头,朝他示意,继续走。
    走廊尽头,则是牧旷达的房间,段岭迟疑片刻,那是最后一个地方。
    花园中,黄坚的表情十分不安,眼望众人。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重大的会议,居然也是决定大陈朝廷命脉的一场决议。牧旷达似乎早有准备,出招却又毫无章法可循,竟是不表态,放任众人讨论,就像议政一般,且让弟子们旁听。
    而段岭似乎也早有准备,主动带走了牧磬,倒是出乎牧旷达的意料。不让牧磬参与进来,也是好的,知道得越少,便不必担太多的责任。
    “如果太子有心。”黄坚说,“便会答应这个要求,回到浔阳,带人去为王妃迁墓,毕竟当年的知情人,已被乌洛侯穆一把火烧死了。”
    “太子即将成为一国之君。”姚复摇头道,“去北方实在不合适,况且是别国的领土,他会用这话来反驳你。”
    武独不由得暗道姚复实在是太狡猾,句句看似是为朝廷与皇室着想,实际上却不停地预设“太子是假的”这个立场。
    “七日后。”黄坚说,“百官扶灵,登基可暂缓,扶灵之后便去接王妃过来,与先帝合葬,是最好的时候。王山既与耶律宗真有救命之恩,便说借道五日,从邺城到浔阳,有何不妥?顶多四大刺客跟着一起去就是了。”
    “退一万步说。”牧旷达终于开了口,说,“也该说个地方,让大伙儿去找王妃的墓吧。”
    “太子到时候,若说连母亲的墓葬在哪儿也记不得了。”谢宥摇头道,“终究无法证伪。”
    众人的推理又陷入了死路上,但这一次比起三年前,情况已有天壤之别。
    苏阀说:“牧相,还有别的话说么?今夜乃是月圆人圆的佳节,国丧未届,旧事重提,且无定论,当真不是个好兆头。”
    “当年除韩将军之外,在场的诸位俱在想方设法地证真。”牧旷达说,“如今在场的诸位,变成了想方设法地证伪。可见各位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说着牧旷达活动了身体,起身,说:“无妨!本就只是当年的一点疑惑,特地请各位大人过来,这点事梗在心中,梗了老夫足足三年,不得一吐为快。如今索性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今夜总算能睡好了。”
    众人闻言俱一脸不耐烦,各自心想你是睡好了,现在轮到大家麻烦了。
    牧旷达的表情明显是想送客,诸人也不想再留,便纷纷起来。只有郑彦知道段岭的计划,见他还没回来,恐怕还要争取时间,便在姚复耳畔低声说了句话。
    “牧相请借一步说话。”姚复说道,“有事相商。”
    牧旷达说:“秋来夜凉,姚侯还请先回宫去,明日清晨,定将先去拜访。”
    牧旷达这么说,姚复只得点头,没有理由再说下去。武独与郑彦交换了个眼色,知道段岭还在找书信,一时间却毫无办法。郑彦跟随姚复离开,武独与昌流君起身,牧旷达却在园里坐着,沉吟不语。
    片刻后,一名征北军士兵入内,在牧旷达耳畔低声说了句话,牧旷达便道:“请他从后门进来。”
    武独这才知道原来牧旷达约了韩滨。
    “你们跟我走一趟。”牧旷达说,“黄坚,你这一路上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黄坚便躬身告退,离开时心神震荡,险些还摔了一跤,只因今夜所知,实在太挑战他的认知了。
    同一时间,段岭与郎俊侠来到牧旷达的房间里。郎俊侠打开窗门,抽出长剑,倒映着月光,房中便亮了些许。
    牧府乃是江州一地前朝大盐商的官邸改建,此地按理说不该有多少密室暗门,但密道兴许是有的。段岭站在房间里,寻思片刻,趴在地上,侧耳听地面,并轻轻叩击地砖。
    “你到这里来。”郎俊侠示意段岭到房间的正中央去。
    “敲一下这几块砖。”郎俊侠说。
    段岭敲了下地面,郎俊侠长身而立,段岭正要说话,郎俊侠却做了个“嘘”的手势,专注地看着地砖,眼睛一眨不眨。
    “地下有暗道。”郎俊侠说,“不过我猜不一定是你要的东西,试试看?”
    “你怎么知道的?”段岭问。
    “我是刺客。”郎俊侠环顾周围,“刺客自然有刺客要学的东西。”
    段岭想了想,说:“可是没有机关。”
    郎俊侠坐到床上,沉默片刻,而后示意段岭到床上来。
    “躺上去。”郎俊侠说。
    段岭:“……”
    郎俊侠侧头看着段岭,也不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待。段岭想起那个床下的铜管子,便躺上牧旷达的床榻,寻找床边的机关。
    然而郎俊侠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手在床头一扳,段岭登觉身下塌陷,险些叫出来,郎俊侠却马上捂住他的嘴。
    床榻倾斜,翻了过去,两人落入了一条暗道里。
    暗道很浅,刚一落地郎俊侠便扶着段岭起来,那么一瞬间,段岭已对他再无敌意,联手时难得地还很有默契。
    “你怎么知道床上会有机关?”段岭诧异道。
    “逃生的密道都在床榻。”郎俊侠随口答道。
    郎俊侠晃亮火折,点起暗道中的一盏灯,面前有一道铁门,推开后,里面有股腐朽的气味,堆着不少落石与木头,被填住了。兴许从前这是一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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