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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_非天夜翔-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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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岭吓了一跳,马上答道:“杀他有什么用?来日要当廷对质,没有他是不行的。”
    郑彦朝榻上一坐,摘下手套,满不在乎地说:“昌流君不在,与你说了也无妨,现在杀了他,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少了个祸患。”
    段岭警惕地看了眼郑彦,看来自己实在是低估他了,这家伙也挺狠。
    “就算你现在饶了他。”郑彦说,“他也是会死的,你在这儿杀,还可以留他个全尸。”
    段岭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取他的性命?”
    “因为陛下。”郑彦答道,“如果太子真是假的,咱们不杀他,他可能会铤而走险地去杀陛下。”
    “把他扣住不就行了么?”段岭说,“解药在武独手里,只要不给他,他是没有办法的。”
    “万一他在当廷对质时乱咬人呢?”郑彦问道,“栽赃到姚复或者谢宥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段岭答道:“不,不行,事关重大,不能没有经过武独同意就这么做。”
    郑彦笑着说:“现在只有咱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干掉以后,就说他在出城时被元军射死了,来个死无对证,真的没关系,王大人。”
    “不。”段岭最后说,“我知道没关系,但我不想杀他。”
    郑彦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保他性命?”
    段岭答道:“因为有些人是可以不杀的。这件事到此为止,郑彦。”
    段岭知道郑彦如果真想动手除掉郎俊侠,根本不用征求自己的意见,动起手来,他怎么可能是郑彦的对手?在某个程度上,郑彦是十分尊重自己的。
    他接过郑彦的手套,看了眼他赤着的手,手背上有一个白虎铭文刺青。
    他帮郑彦把手套戴上,郑彦只是一笑,不再提这件事。
    段岭叫来郎俊侠,郎俊侠还未知在这么短短片刻间,自己已到鬼门关里走了一轮,只是安静地站着,注视段岭。
    “今天晚上,我们要走了。”段岭拿起青锋剑,轻轻地拔了出来。
    “现在要杀我了么?”郎俊侠的头发有点乱,似乎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说话时语气很淡,就像问是不是要吃晚饭了一般。
    段岭手持青锋剑,掂在手中,朝着郎俊侠,彼此沉默对视。
    他相信我会动手吗?不知道为什么,段岭想起了那天夜里,暴雨中的琼花院,郎俊侠出现时,他刺向他的那一剑。
    紧接着,段岭出剑。
    郎俊侠的生铁手铐铮然断开。
    段岭把青锋剑给他,说:“晚上你跟着我们,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妄想朝任何地方逃。”
    郎俊侠接过青锋剑,转身出了门外。
    郑彦则站在穿衣镜一侧,整理武服。段岭忐忑不安地等着天一点一点地暗下去,不片刻,房门外居然响起了相见欢。
    郎俊侠一直带着笛子,嵌在青峰的剑鞘中,段岭想起了科举那天,不知道他在宫中会不会吹,蔡闫又听过几次。
    郑彦收拾完包袱,坐在角落里,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这样更方便他在出发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夜幕里。
    “你睡会儿。”郑彦说。
    段岭听着相见欢,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半躺在榻上,渐渐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
    “起来了。”武独的声音说。
    段岭还以为在做梦,温热的唇却已吻了上来,段岭猛地睁开双眼——是武独!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武独,武独有点疲惫地笑了起来,穿着一身夜行服。
    “外面下雪了。”武独低声说,“得多穿点。”
    “你怎么回来了?”段岭惊讶道。
    “我让秦泷带兵在黑山谷里守着。”武独避开段岭的手,不让他抓自己的手掌,小声说,“冷,先别碰。”
    武独一身黑衣,坐在榻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进城里的,半湿的武服下却是灼热无比的身躯。段岭抱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与他唇舌缠绵。
    武独气息急促,与段岭唇分片刻,说:“我就猜你们还没出城,唔……”
    段岭又吻了上来,两人不住亲吻。
    “好了好了。”武独快要按捺不住,说,“回去再好好亲热,起来,走了。”
    “他们呢?”段岭问。
    “在外头等着。”武独答道,“不来一趟,终究不放心。”
    “带了多少人?”段岭问。
    “只有我自己。”武独说,“从山背后翻进来的,翻山时险些摔了,雪还没化,蹭了不少泥水。”
    段岭见武独手肘处蹭破了些许,便给他上药,上完药后,武独牵起段岭的手,说:“走。”
    两人沿着走廊出去,武独四处看了看,说:“郑彦应当带着乌洛侯穆去东城门等了。”
    城守府内已撤得干干净净,竟是没有惊动在睡梦里的段岭。两人刚从府内出来,等候在门外的武士忙道:“大人,陛下请您到东门见面。”
    那人戴着头盔,正是述律端,段岭转念一想,吩咐道:“你去取三套铠甲来,在东门外等候。”
    耶律宗真的人马已在东城门处集合,没有点火把,两队人等着,一队人负责吸引元军注意力,另一队人才是他们。
    郑彦与郎俊侠各骑一匹马等着,武独骑着奔霄,带段岭过来,静默之中,数百名士兵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马上的两人。耶律宗真换上了寻常士兵的皮甲,朝段岭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
    武独没有理会,只是调转马头,奔霄缓缓侧身过去,段岭一手抱着武独的腰,也朝宗真打了个招呼。
    宗真策马过来,到段岭与武独面前。
    “勇士,我替辽国的百姓,感谢你的相救之恩。”
    耶律宗真用辽语说道。
    武独似乎在思考,侧头看了眼段岭,眉毛一扬,示意段岭说话。
    段岭有点惴惴,宗真却微微一笑,说:“如果朕顺利回到中京,并活下去,在此承诺你,终我此生,上梓之事不会再发生,辽兵从此不过浔水一步,不犯河北,奉金三千两、银一万两、面一万石、马两千匹为谢。”
    这句话,宗真是用辽语说的,段岭翻译出来后,武独微微动容。
    “且先听着吧。”武独随口答道。
    耶律宗真麾下士兵快步过来,捧着两张羊皮卷,呈于宗真与武独。
    段岭:“……”
    武独:“……”
    段岭与武独都万万未料宗真居然愿意与他们签契!这契墨迹未干,显是今夜提前写就,每一份上俱有辽文、汉字,写就辽国不犯河北的合约!
    武独的身份只是河间校尉,按理说本无资格与辽帝平起平坐,宗真为表谢意,不惜折节,武独若要推辞,反而是对自己的折辱。
    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笑了起来,说:“有意思。”
    宗真麾下将士捧上朱砂印,武独沉默片刻,将拇指蘸了朱砂印,按在羊皮契上。
    “承蒙厚爱。”武独答道。
    以武独的身份,本来是不能代表陈国立约的,但陈国以武立国,有一条明文,郡守以上级别的武将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令,面对敌国和谈时,除割地、赔款、联姻三事不认,其余诸事,俱可替天子行使君权。
    宗真亦按过手印,士兵收起两卷羊皮纸,以金带捆上,一卷先呈武独,武独便交给段岭,又一卷交给宗真。
    “这名述律端。”宗真朝段岭说,“是我祖母家族人,述律家为我耶律氏族鞍前马后,已有近百年,现在我让他跟随你,服侍你。”
    “这个……”段岭刚要拒绝,武独却知道此时不可说话,否则将会伤了两国感情,便侧头以眼神示意他。
    段岭明白了,只得点头,一时间十分感动。
    “述律端。”耶律宗真让述律端过来,双方便各自下马,段岭站着,述律端朝段岭单膝跪地效忠,段岭忙把他扶起。
    “你须待他如待我。”耶律宗真朝述律端说。
    述律端大声答道:“是!陛下!”
    耶律宗真又注视段岭双目,说:“你救了他一命,我朝他提出时,他自己也愿意,可你也须待他如待我。他曾好几次救过我性命,与我一同长大,是我最好的弟兄。”
    这么一个人,耶律宗真竟是相当于以“送”的方式来把述律端交给了自己,以段岭的习惯,始终不大能接受,但他无法拒绝,只得上前,与耶律宗真拥抱,狠狠地抱了下彼此。
    “保重。”段岭说。
    今夜过后,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当天各一方,耶律宗真大可在突围后才吩咐此事,但提前这么说的用意,显然是做好发生一切不测之事的准备。
    士兵取来三套铠甲,段岭让武独穿上,郑彦摆手示意自己不必,段岭又指指郎俊侠,意思是让郎俊侠穿上,免得中了流箭。
    守门军开始准备,耶律宗真的卫队与段岭数人等在后面。
    “蛮子把自己兄弟送你了。”武独侧头,朝身后的段岭小声说,“你不回他点礼?”
    段岭答道:“怎么回,咱们穷得叮当响的。”
    武独朝更后面看,说:“该把乌洛侯穆送他,着他领回去,好生伺候,不必还了。”
    段岭哭笑不得,却知道武独不过是开开玩笑。
    “待会儿突围时。记得抱紧我。”武独又说。
    段岭抱紧了武独的腰,侧头倚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他宽阔肩背带来的力量。
    “不是现在。”武独又低声说。
    段岭答道:“当心别再像上次一样晕过去了。”
    “还不是你害的。”武独答道。
    
    第160章 围困
    
    很远的地方传来喊杀声,南门有队伍出动了,且与元军展开了正面交战。
    传令兵沿着城墙冲来,举着火把,轮到东门了!
    东门先开,第一队兵马冲了出去。
    段岭的一颗心蓦然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这些都是为了宗真,甘愿付出生命的人,今夜他们的任务是引开敌军,战到最后一人为止,几乎都不大可能有命回来。
    耶律宗真戴上头盔,混杂在亲兵队中,神情近乎冷漠,眼神十分复杂,转过头,朝段岭看了一眼。
    “他要是死了。”武独说,“吃的和钱是不是就拿不到了?”
    段岭正紧张着,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听得懂汉话。”段岭说。
    耶律宗真也笑了起来。
    “失敬。”武独倒是无所谓,朝耶律宗真一拱手。
    耶律宗真说:“我们辽人有一句话,叫‘生与死,是一条河的两岸,人这一生,都在渡河’,不过是提前到了对岸而已,反而省了力气。”
    段岭想起很久以前,父亲教自己的一首歌。
    “天地为棺椁兮,日月为连璧……”
    那是一首长城下,士兵经常传唱的歌谣。
    “星辰为珠玑兮,万物为济送……”
    辽军居然也懂得这首汉曲,虽不知其意,却也跟着唱了起来,曲子意思是死在旷野之中,天地就是棺椁,日月则是殉葬的玉璧,星辰是五光十色的珠宝,万物则是颂赞者。
    “吾葬具岂不备耶,何以加此……”段岭清澈的男子声线唱起,眼如静夜,与武独对视,眼中带着笑意。
    大门再次打开,领头一声令下。
    耶律宗真笑道:“我为你们打头阵,杀——!”
    城外,元军火把照耀夜空如同白昼,大门一开,喊杀声四起,热闹非凡。四处全在鏖战,奔霄后发先至,武独双腿控马,拔出剑,带着段岭,跟在宗真的卫队身后,冲进了敌阵!
    这是段岭此生中第二次面对如此众多的元军。
    元军如海潮一般涌来,然而耶律宗真的铁甲马更为凶猛,一瞬间直接撞了上去。突围军连番出城,元军还未明辽军之意,以为是来袭营的,刚回过神,后阵内便四处起火。
    一队队的辽兵接连冲了出来,四处冲击元军的防线,每出一队兵,防御阵线便被打开一个缺口,元军开始调动兵马,竭力应对。
    段岭根本不知道面前有多少人,但宗真一定已安排人在城墙上观察过,确定他们冲的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然而正面撞上去时,至少也有上千人。
    拒马桩被铁甲战马撞开,第一拨上前迎击的元军被撞得人仰马翻。紧接着更多的元军开始包抄,四处全是杀声、呐喊声,还有流箭飞来飞去,段岭已无法弯弓搭箭,一旦被撞下马,将是死路一条。
    他紧紧地抱着武独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背上,闭着双眼,本以为当有不少惨叫声,但他们身边,反而是最安静的。
    只因武独手持烈光剑,见人杀人,见马斩马,有人手持兵器冲来,便连人带兵器一起斩断,时而回手摸暗器,暗器飞射时,便有人悄无声息地坠落马下。
    剑上、暗器上统统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哪怕钉在马匹身上,战马也瞬间翻滚,丧命。
    如同暗夜中浴血的死神,稍沾上一点边便有一条生命无声无息地葬送。
    直到攻势稍缓,武独大喝道:“山儿!”
    段岭手臂紧了紧,示意他还好,武独吼道:“所有人,闭气!”
    紧接着,武独叼着铁哨,猛地一吹,内劲到处,尖锐声响,冲向最后一道防线。
    耶律宗真与一众卫士接到命令,同时闭气,突围出来的上百骑齐齐踏动地面,发出闷雷般的声响,向着朝他们发动冲锋的上千敌军猛然撞了过去!
    两军相撞的瞬间,武独双手一展,带着段岭俯在奔霄身上,以内力朝两侧送出两道药粉,“呼啦”一声呈水平线飞射而去,药粉悄无声息地在空中扩散,飞扬。
    紧接着武独反手一揽段岭,身后所有士兵同时侧身,藏身战马身侧,固定住身躯,撞上了元军的冲锋阵。
    高举武器的元军碰到那道药粉,登时全部翻倒,防线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武独抖开烈光剑,将撞上来的中毒士兵斩成两半,第一个冲过了包围圈!
    “过了!”武独喝道。
    段岭马上摘下背后长弓,侧身,弯弓搭箭,指向两人身后。
    辽军也冲过了防线,元军除却中毒士兵,还有数百人,当即呈包抄阵势,朝他们冲来!
    “解甲——!”黑暗中,辽军吼道。
    奔马狂冲之中,辽军纷纷一扯马上系绳,“哗啦”一声,战马上的铁甲全部散开,被抛在身后,紧接着卫士们全部扯下身上钢铠,当真是一路丢盔弃甲,只为了减轻重量。
    元军开始射箭,一箭飞来,擦过耶律宗真的脸庞,劲风接二连三地响起,段岭瞄准对方弓箭手,果断一箭。
    射的却是对方的马,那匹马顿时滚倒,马上之人被后面追兵踩踏,段岭连珠数箭,每一箭都放倒一个人。
    武独给他准备了足够的淬毒箭矢,箭上喂有中者立毙的蝮蛇涎,段岭专射马,不片刻就凭着这箭放倒了数十名骑兵。
    “逃脱了吗?”段岭问。
    跟上前的辽军越来越多,众人却不敢松懈,武独回头道:“郑彦!”
    “在的!”郑彦脸上全是血,一抹道,“昌流君不知道出城了没有!”
    “乌洛侯穆呢?”段岭问。
    “在后头!”郑彦答道。
    “别让他跑了!”武独喝道。
    耶律宗真的卫队赶上,呈羽翼般散开,追赶着段岭。武独放慢了速度,问:“你们的头儿呢?”
    “我在这里!”宗真的声音喊道。
    折损了将近一百人,亲卫都还在,段岭回头看时,见有三匹战马跟在他们后头,其中一匹是述律端骑着。
    “有受伤的吗?”段岭又道。
    没有人回答,就算受伤了也不敢拖累大伙儿,希望没有事,段岭稍稍松懈了点。
    “还有箭吗?”武独问。
    “十二根。”段岭说,“你还有吗?”
    “省着点射。”武独说,“这种毒太难做了。”
    段岭“嗯”了声,天空中乌云密布,月亮隐去,暗夜中伸手不见五指,马蹄包裹着布,为免惊动元军。
    然而就在不远处,又有厮杀声,是一队元军与辽军正在厮杀。
    “转向!”武独马上道。
    然而来不及了,对面元军已发现了他们,弃了辽军,在官道上朝他们杀来,显然是临时被调出,守在路上,足有两千多人。
    官道上全是元军,同时弯弓搭箭要朝他们射来,再要强冲,必死无疑!
    “进高粱地!”耶律宗真喊道,“既定点集合!”
    辽军一声令下,登时“唰”的一声散进了平原两侧的高粱地里。紧接着箭矢乱飞,朝他们射了过来,元军也随之一分为二,冲进了高粱地中!
    黑暗里到处都是声响,流箭乱飞,射在段岭背上,段岭穿着白虎明光铠,也不知替武独挡了多少箭,背脊痛得要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高粱地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疾速冲来。
    武独抽出剑,突然间意识到危险,猛地躬身,挥剑斩去,“叮”的一声斩中匕首,继而以剑一挑,爆起一捧血雾。
    是步兵!段岭心中一震,但步兵有这速度?!
    紧接着一道飞索射来,奔霄登时滚倒,千钧一发之际,武独单手搂住段岭,两人同时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起!”武独怒喝道,借着侧翻之力,以肩膀顶着奔霄侧旁,将它再次顶起。正要翻身上马时,背后倏然有人追到了段岭身前,抽出长刀,一刀唰然斩下。
    武独突然转身,与此同时,段岭朝后猛地一退,短短瞬间,看清了冲上前的刺客!
    那刺客一身黑衣,绝不是元军的人!
    段岭临危不惧,反手抽出背后箭矢,一手疾探,与那刺客换招。在那眨眼的短暂瞬间,刺客长刀挥来,斩过他的腹部,划破他的外袍,现出内里的白虎明光铠。段岭手中箭矢则在那刺客脸上一划,划破皮肤,带起血花。
    刺客朝前一步,突然就倒了下去。
    武独再出剑,带着段岭一避,躲过侧旁袭来的又一名刺客,手起剑落,把那刺客斩死高粱地下。
    细箭无声无息飞射,有刺客冲向奔霄,被奔霄一脚踹飞。
    “奔霄!跑!”段岭见追不上战马,怒喝道。
    武独拖着段岭的手,跑进麦田深处,迎面又是一剑,武独长剑掠过,将那刺客斩死,倏然收剑,与段岭错身,挡在他的背后,两手一式漫天花雨,无数飞镖射进高粱地内,闷哼声四起,刺客应声而倒。
    “影队的人?”段岭问。
    “别害怕!”武独说,“跟紧我!”
    然而下一刻,元军杀了过来,两人在高粱地内狂冲,已无法找到战友们。侧旁突然又出一剑,武独大喝一声,侧身撞进高粱地内,然而就在此时,一队元军直撞过来!
    “武独!”段岭焦急喊道。
    黑暗之中一片混乱,段岭险些被马匹撞倒,与武独牵着的手被马匹冲开,幸而武独先放手,否则段岭的手臂就要被元军从马上挥来的一刀给斩断。
    段岭抱头一个翻滚,滚进了高粱地内,翻身起来时,武独已不知去了何处,他马上弯弓搭箭,寻找可能的掩蔽处。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呼救,否则刺客一找来自己就死定了。
    他弯弓搭箭,还剩下十一根箭矢,说不定还能撑一会儿。
    乌云退去,月光洒下,周围一片敞亮,不远处有声音朝他接近,又是刺客。段岭已来不及多想,以箭矢指向声响处,等候那刺客扑上来的一击。
    果然如他所料,一个身影飞身而出,在半空中抽刀,旋转,朝他当头斩下。段岭果断放箭,紧接着朝前一步,以背脊去挨那一刀。
    那一箭正中刺客咽喉,那人在半空中便全身抽搐,朝段岭摔下,那一刀也再无力道。
    然而在段岭的背后,一匹战马横冲而来,猛地撞中了跃上空中,一刀朝段岭脖颈斩下的又一名刺客!
    段岭蓦然回头,看见战马上滚下一个人,那人抽出佩剑,剑上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却是郎俊侠。
    “走。”郎俊侠说。
    “乌洛侯穆大人?”有刺客道。
    “走啊!”郎俊侠勃然大怒地喊道。
    “走!”郑彦策马冲来,将段岭一扯,拖上马去。
    
    第161章 祸至
    
    段岭晕头转向,上马时回头望去,月光下,高粱此起彼伏,四处都是刺客袭来的痕迹。
    “不……等等!”段岭焦急道,“他会死的!”
    “管不了他了!”郑彦大声道。
    一阵风吹来,段岭转过身,眼中映出高粱地中的景象。
    狂风掠过,高粱被吹得低伏下去,郎俊侠孑然一身,双手持青锋剑,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刺客。
    时间的流动仿佛变得异常缓慢,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起,段岭便仿佛从未真正地认识过他,印象里的他总是那个即将离开自己的背影。
    在名堂外转身离去的背影、上京风雪夜里艰难起身,面对刺客的背影、父亲回来的那一天,他翻身上马,离开的背影……
    及至如今,他仍然背对着离开的段岭,甚至不曾回头。
    段岭看到的,总是他的后背,记忆最深刻的,也只有他的背影。
    段岭缓缓闭上双眼,抽出箭矢,一根接一根将箭囊射空。
    紧接着郑彦一手控马,反手按住了段岭,强行让他俯身。越来越多的元军从官道上冲下,如同海啸一般涌进了麦田,郑彦抽剑,剑光频闪,鲜血遮蔽了段岭的视线。
    乌云涌来,遮没了月光,郎俊侠面对一众刺客的身影被黑暗所取代。
    紧接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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