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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幻-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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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言春见他总算肯理自己了,松了一大口气,忙道:“事情还未定下来,不过阿娘说也快成了。”
方犁便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告诉我?”
贺言春道:“上回来,本要告诉你的,结果却忘了。”
他提到上回便心虚,边说边悄悄瞟一眼方犁,就见方犁手顿在空中,看了他半晌,道:“你现在出息了啊,到我这里来,是特意为调戏我来的?”
贺言春的脸便红了,想要辩驳两句,无奈亲了他是事实,自己也丝毫不想抵赖。不辩驳吧,“调戏”这两字却越听越不对劲。惶急无措间,忽然记起一事,于是道:“三郎不记得自己说的话了么?”
方犁一挑眉,道:“什么话?”
贺言春便低低地道:“除夕那晚,三郎在房里对我说过什么,难道忘了么?”
方犁大疑,道:“别磨磨蹭蹭的,快说!”
贺言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道:“你说……要娶我……”
方犁一口茶水直接打鼻子里喷出来,呛咳得惊天动地,末了他从贺言春手里接了手帕擦了脸,才道:“我?我说过这话?”
贺言春不说话,单是将他望着。方犁被他看得心虚起来,细细回想起来,除夕那晚,自己确实是吃醉了酒,也确实是贺言春背自己回房的。之后发生了什么,便只有些模糊的片断了。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那晚说了什么或坐了什么,才惹得这家伙痴痴傻傻?
他心里转着百般念头,嘴上却十分硬气地道:“便是我真对你说了这话,又有什么不对?你傻么?难道听不出是玩笑?”
贺言春垂着头,低声咕哝道:“纵是玩笑话,也是三郎调戏人在先……”
方犁诧异了,这臭小子如今还会跟自己顶嘴了?细一打量,发现贺言春还在抿着嘴偷笑。方犁便有些恼羞成怒,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他调戏了,不由磨着牙想,这不打一顿是不行了。
正想动手,幸好胡安这时过来了,才使贺言春免除一顿好打。胡安一过来,便忙忙地道:“三郎,你早上不是说要出门么?是现在伺候你换衣裳,还是歇会儿再换?”
方犁站起来,道:“现在换。”说罢跟胡安两个往里走。
贺言春忙道:“我们往哪里去?”
方犁站住脚,回头看了看他,笑了笑,道:“等着,今儿哥带你逛窑子去。”
第四十六章 遇故人
章台街乃是长安城里妓馆娼楼聚集之地;大大小小数百家妓院,装饰得或雅致或富丽,沿街面一字儿铺开。人马过处;但闻莺声燕语、香风阵阵。
方犁带着贺言春;身后跟着新雇的小厮,径直去了章台街的芙蓉院。这芙蓉院;乃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销金窟,不仅花魁娘子才艺双绝,亦连厨子都大大的有名。每日里熙熙攘攘,迎来送往的;都是些五陵公子、富商豪门。
此时尚早,章台街上人马不多,还颇清静。进了芙蓉院;早有侍者迎上来;领到雅间坐着,奉上香茗,端上各色精致茶点,又问两位郎君有无相熟女娘。方犁道:“我们等人,先随便来几个人伺候罢了。”
那侍者见两人年纪虽小,却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忙答应了。过了片刻;进来三五个女娘,朝客人福了一福;在两人身边款款坐下了,又有人抱了琵琶过来,在旁边弹奏。方犁依着软枕歪在席上,指着贺言春笑道:“今日他是贵客,你们只伺候好他便行了。”
大夏女子本就开放热情,妓馆中人更是敢想敢做,那些女娘们,见贺言春十分青涩,便知道他是头一遭来;又见他长得俊朗,个个都想挑逗一番。听了方犁的话,忙都温香软玉偎过来,捧茶的捧茶,喂点心的喂点心,把个贺小郎围得水泄不通。
贺言春进了这种地方,本就十分窘迫不安,见此情形,便连脸都红了。眼见周围珠环翠绕,他横不能用武力把人推开,无计可施之际,只得眼巴巴看向方犁,指望三郎解救则个。偏方犁今日十分可恨,只装看不见,施施然从席上爬起来,背着手踱着步儿出门去了。
方犁在外头逛了一圈,又叫来侍者吩咐一通,想着贺言春在里头该急了,也不好将人整得太狠,这才回去了。谁知一进门,就见他正镇定自若地吃茶,本是依着他的那些女娘,都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和他聊天说话儿。其中一个女子正告诉贺言春,如今京城里流行戴哪种发簪,哪家首饰铺里款式最齐全、价钱最公道。
方犁大为意外,回去坐下后,道:“怎么说起这个了?莫非你要买来送人?”
贺言春低头吃茶,不想理他。刚说话的那女子便道:“贺小郎君却才告诉奴,要送一件礼物给他那心上人儿,叫奴们帮着出出主意呢。”
旁边便有女娘道:“如此用情用意的俊俏儿郎,是几辈子福气才能修来!竟还有人不把你放在心上么?不是奴多嘴,贺郎,你喜欢的那女子必是好的,却也眼睛生得忒高了些!”
其余女子也都点头,为他抱不平,纷纷道:“若是奴有福气遇到这等儿郎,必定把住不放、倾心相许!哪家女子如此狂傲,竟还嫌长道短?这等眼里没人的人,有机会倒要瞧瞧!”
方犁听了,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扭头看贺言春,就见他道:“各位姐姐说的何尝不是?只是我自见他第一面起,就把他放在心上,再容不得其他人了。就算他处处冷着我,我也心甘情愿的。”
说到最后,不由得低了头。边上女娘们看他可怜巴巴,一个个母性大发,纷纷出言安慰,又有人给他出主意,教他如何投对方所好,以便抱得佳人归。方犁在旁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挥挥手道:“罢了,你们先出去吧,留我们自在说说话。”
那些女子便施了礼,一一退出去了。方犁瞧着贺言春,道:“贺小郎,看不出你倒好手段啊!”
贺言春眼观鼻鼻观心,端坐着道:“三郎赐教得好!”
方犁自己乐了起来,笑了一回,又道:“傻子,你摆出这副样子,以后谁还敢拉你到妓馆来!”
贺言春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
方犁道:“你入宫当了差,若你那些同僚叫你来呢?羽林郎期门郎,哪个不逛章台街?一起逛过窑子的男人,彼此才有交情,你便不喜欢,难道还不晓得面上应酬应酬?”
贺言春欲待出言反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眼睛里顿时发出光来,脉脉含情地看着方犁,道:“原来你担心我,特地带我来的?”
方犁被他看得一阵肉麻,忙道:“屁!我跟小邝将军约在此处见面,顺便带你这乡佬儿来见世面的!”
贺言春想,他嘴上说得厉害,还不是担心我将来跟人到这种地方丢脸,才带我来的。刚刚的沮丧窘迫一扫而空,心里喜滋滋地甜上来,那茶水喝在嘴里,也份外可口了起来。
两人坐了片刻,忽听外头喧哗起来,有人说笑着径往这边来了。方犁忙起了身,到门外迎着,果然是邝不疑来了。
小邝将军不复军中装扮,穿着一领月白锦袍,头上束着玉冠,俨然一位京城翩翩世家郎。远远见着方犁,便大踏步过来,笑道:“这便是大夏义商么?好!这通身的气派,该迷倒长安多少女娘!”
方犁道:“邝兄说笑了,如今京中女娘,个个都爱英雄。有你珠玉在前,谁还能夺去半点风头!”
两人哈哈大笑,方犁又给邝不疑介绍贺言春,道:“邝兄还记得言春么?当日甜水城里,幸亏他在我身边,否则还不知怎样慌张呢。”
邝不疑便细细打量贺言春,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当日在城墙上,也曾看到过他!是叫言春么?只是几月不见,你怎么长得这般高大了?”
几人彼此寒喧着进了屋,分宾主坐下,自有侍者换去桌上茶水,又端上新的来。邝不疑环顾周遭,感叹道:“在边关呆了好几年,连这芙蓉院的花魁娘子都换了人。真真物是人非了。”
方犁忙问他在此处可还有相熟相好,邝不疑摆手道:“今日你我兄弟自在说话,不叫那些人上来聒噪。只是不晓得院里厨子换了不曾,我记得这里原来有两道菜,还颇可以入口的。”
方犁道:“邝兄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他家没有,叫他上别家端去。”
邝不疑笑道:“菜倒罢了,在边关呆了几年,吃甚东西都香。只是酒要好酒。我晓得你们这里兰生酒酿得好,把窖藏的都拿出来,不许掺一滴水!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侍者忙应了,出去安排酒菜。三人便在房中闲聊,方犁问邝不疑何时回京的,路上可还顺利,邝不疑一一答了。方犁便道:“去岁皇上赐给方家大夏义商的名头,真真令我想不到。当初在边关,本都是些无意之举,谁曾想邝兄真的上了奏本,以至贱名上达天听,真令我惭愧万分!”
邝不疑笑道:“本是你应得的,何必自谦!实告诉你,父亲当日在奏章上也只是提了几句,谁知皇上竟看进去了,还如此大事张扬,就连我也是没想到的。想必颁旨那日,你家里极热闹吧?”
方犁点头,把圣旨下来那天的情形细讲了一遍,末了道:“当时我还十分惊异,这点钱物,本不算什么,圣上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后来听京里商贾们说,这大夏义商的牌匾一出来,多少人眼红!听说梁州、冀州、蜀州等地都有商人捐钱捐物,京城中捐的人也不少。我才晓得,我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邝不疑哈哈大笑,道:“这是你的好运气,偏赶上皇上想立一个榜样了。说起来,咱们这位圣主,真真手段高明。朝廷要跟匈奴打仗,国库里缺钱。如今商贾富家带头捐了,世家豪门、封国王侯们脸上无光着呢。不捐吧,皇上看着呢;捐吧,捐多少好呢?少了脸上依旧不好看,多了又自己肉疼。你说这不是故意叫人为难么哈哈哈……”
方犁惊叹道:“原来皇上竟还有这一层意思在里头?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
邝不疑吃了口茶,道:“当初我听说封了你做大夏义商,生怕你丢下生意出来做官。你想,你开了这个口子,多少人烦着你呢,再去做官,不是找罪受么?幸好你聪明,如今安生挣钱,快活着呢!”
方犁惭愧道:“我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不过是候旨那天,站的时间略长了些,我便不耐烦。想到当官出仕,免不了要迎来送往,哪有自己捣腾点生意自在?竟不知道如此一来,还得了便宜了。”
第四十七章 过秦楼
几人谈论旧事;感叹一番,侍者们早流水价送上酒菜,方犁便亲自斟酒;举杯相邀。邝不疑性子豪迈;来者不拒,宾主甚为相得。
几杯酒下肚;彼此言谈更为融洽,闲谈之中,方犁问起邝不疑此番回京,去何处任职;得知他在卫尉府中做了射声校尉,不由大为惊喜。须知卫尉是朝廷九卿之一,掌管京城卫戍部队;卫尉府下设八大校尉;分掌屯门、中垒、步兵、骑射等职,乃是军中高级将领。
方犁和贺言春虽对卫尉府职权并不熟悉,却也知道邝不疑年不满三十就能升任校尉,必定人品家世、声望资历样样拿得出手,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两人连连举杯道贺,邝不疑却坦然道:“军中多少好儿郎,比我强的比比皆是。如今不过是仗着父辈荫庇,才能回京担此要职;其实惭愧得紧!”
两人见他春风得意,却能不骄不矜;心中更为敬重。酒过三巡,方犁便道:“邝兄,这卫尉府与光禄勋府,彼此间职责有何不同?你可有说得上话的人?”
邝不疑看着他笑起来,道:“你又有什么话要说?直告诉我罢!”
方犁见他直爽,也笑起来,道:“我确实有事央你。我这小兄弟贺言春,他兄长在安平公主府里管着车马出行,前些日子求了公主,准备叫他进宫去当个侍卫。听说宫中侍卫都归光禄勋府管,还求你给我们说说,进宫当差,须得注意些什么?可别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那就糟了!”
邝不疑捏着酒杯,看了看贺言春,道:“那你惨了。光禄勋府上那帮龟孙,向来只认衣衫不认人。”
方犁一听就急了,忙道:“邝兄,何处该去打点,还望指条明路!”贺言春也道:“还请邝将军指点一二。”
邝不疑哈哈笑道:“吓你们的。如今的光禄勋是程平那老儿,他儿子程孝之也在宫里当差,跟我也算个点头之交。小贺几时进宫?我去和孝之招呼一声。不过,宫中侍卫乃是天子近侍,多半都是世家子弟。这些人自认为门第高贵,又为天子守着宫殿门户,把全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你是新人,须得有样拿得出手的武艺,方能震得住他们,不然有得熬呢。小贺,你弓马骑射、刀剑角抵哪一样最拿手?”
方犁忙扭头看贺言春,就见他低头想了想,道:“我如今在公主府里上学,跟着孔教头习些弓马刀术,蒙他青眼相待,曾私下里赠我一把三石弓。不敢说拿手,但也就这个熟练些。”
邝不疑极擅骑射,听说他能开三石弓,大出意外,不由打量着他道:“真的?这倒要看看了!”说着朝外头喊:“小四,去把咱家那把三石弓拿过来。”
外头侍卫忙答应着去了。三人接着聊天吃喝,听邝不疑继续嘲讽宫中那些侍卫大爷们。贺言春和方犁听了半晌,总算听明白了,原来邝不疑在去边关之前,就曾在北营里历练多年。北营是卫尉府统率的京城卫戍部队驻扎地,因位于长安城北而得名;光禄勋府统率的皇宫卫戍部队则驻扎在长安城南,俗称南营。南营郎卫们向来嫌弃北营的大老粗出身低、没文化;北营兵卫们也看不惯南营公子哥们那些臭毛病穷讲究,彼此嘲讽挖苦乃是一项光荣传统。
小邝将军正说得热闹,侍卫小四去而复返,送进来一把弓和一桶箭。邝不疑站起身,对贺言春和方犁道:“跟我来。”
几人出了门,邝不疑在前面带路,登上旁边阁楼,到了一座小小露台上。那露台西南方向,离着几百米远,有棵巨大的槐树,树冠高出屋脊一大截,枝叶茂密。邝不疑指着那树道:“左边第三个枝桠,看见了罢。就射那个。”
说着把弓和箭都交给贺言春。方犁晓得这是要考较贺言春了,顿时紧张起来,却悄悄对贺言春道:“这劳什子弓,死沉死沉的,一般人谁拉得动它?别担心,你尽力就好。”
贺言春没说话,只朝他笑了笑,便踱步到露台边,先试着开了两回弓,这才从箭桶里取出三支羽箭,都扣在指间,擘弓如满月,但听铮铮几声,三支箭竟都射中左边枝桠,簇在一起,震得那槐树枝叶摇晃不止。
方犁不禁惊呼,连邝不疑也鼓起掌来,夸赞道:“真真想不到!你才习弓箭不久,又用了别人的弓,竟还能有此准头,实属难得!”
方犁忙道:“邝兄,你既是射声校尉,于箭术一道必定造诣深厚,何不指点指点春儿?将来他到了南营里,也好震住那些人,是不是?”
邝不疑见了别人射箭,本就手痒,又听方犁怂恿,便借着酒兴接过弓箭来,对贺言春道:“那便教你一招。上阵杀敌没什么卵用,但哄哄公子哥们尽够了。”
说罢也取出三支箭来,都扣在手指间,搭弓上弦,也不见他如何瞄准,三支箭连珠炮也似射出去。头一枝箭射中槐树,第二支却正好射中第一枝箭杆,把箭杆射得裂作两半,第三枝箭又射裂第二枝箭杆,扎作一束,也是震得树叶哗哗乱响。
旁边两人都不由大声叫好,后面小侍卫们也拍起掌来。方犁惊叹道:“天么天么!这般神乎其技,真令人开眼!真令人钦服!”
贺言春也由衷敬佩,上前向他请教,邝不疑倒也不藏私,便让他拉着弓,自己站在身旁指点。两人正说着,靠槐树那边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女子娇斥声,道:“哪里来的狂徒,又射老娘家槐树做甚!看老娘不捶了你弓、折了你箭!”
几人忙都住口,伸长脖子朝那院里看,就见一位窈窕女娘,年纪约摸二十多岁,正叉着腰朝阁楼这边喝骂。方犁正打算出言赔礼,就见邝小将军得意洋洋探出头去,道:“七娘,原来是你!想杀我了!”
那七娘仰着脸细看了看,立刻拍着手儿道:“天么!天么!奴还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死鬼!何时回京的?竟不遣人告诉奴一声儿,可见奴白疼着你白想着了!”
邝不疑哈哈大笑,转身带着方犁等人下楼,路上道:“这是我在京中的一位红颜知己,如今既碰着了,必要去看看的。走走走,跟我去她家里逛逛去!”
方犁看他急色匆匆地要走,忍不住想笑,道:“邝兄,你和那位七娘经年不见,必有许多贴心话儿要说。我们跟着岂不扫兴?今日就不打扰你了。改天请你喝酒,咱们再尽兴而归,如何?”
邝不疑也笑了,一拱手道:“咱们几人一个城里共过生死,自家人不必讲那些虚套客气。有了空闲,尽管和小贺来找我。这回是哥哥对不住你们两个,下回容我置酒赔罪罢!”
几人在院中分别,邝不疑带着侍卫自去了。方犁和贺言春回了房,让侍者把残菜都撤下去,换上新茶来。
方犁量浅,喝过几杯酒,便有些头晕,邝不疑在这里时,他还强撑着,这会儿喝了两口茶,酒意上头,越发困倦起来。贺言春便道:“你这样子,也骑不成马,不如在这里歇歇再走。”
方犁听了,便倚着软枕躺在席上,道:“不用麻烦,就这里躺躺罢。哪有人来妓馆里铺床展被,是单为了睡觉的?”
贺言春却又怕他着凉,道:“那我去叫他们好歹拿床褥子来。”
说罢起身要去。方犁却拉着他,一双桃花眼微眯着,带着点醉意,笑道:“我起先忘了问你,你对那些女子们说了什么?惹得她们一个个大发娇嗔,要为你打抱不平!”
贺言春便在他身边坐下了,看着他道:“还不是你!拉我到这里来,却丢下我一人走了。我没法子,只得跟她们说,我……我被人狠心抛弃了……”
方犁轻叹了一口气,小声道:“言春,……你真的这般喜欢我?你是不是傻?我有什么好的?”
贺言春心里一颤,就见方犁说着说着,眼皮快要合上了,便小声道:“你哪里都好,你自己不知道么?睡罢,我在旁边守着你。”
方犁却又勉强睁开眼,道:“我真跟你说过那话?”
贺言春道:“什么话?”
方犁口齿不清地轻声道:“就……娶你那话。”
贺言春看了他很长时间,直到看着他睡熟了,才轻轻地咬着牙道:“傻子!一喝多就乱说。说了又不记得,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磨人精!”
第四十八章 相思引
九月中旬;公主府着人给郑家送来一封要紧公函,上头明晃晃地盖着光禄勋府的大印,写着男丁贺言春;年多少岁;敕于某年某月某日持此函去南大营报到等等。郑家上下见了公函,无不欢喜;白氏也落下一颗心,赶紧叫人把衣裳行李都准备停当,好叫贺言春到了日子,一早便去报到。
恰在此时;方家也遣人送过来一份贺礼,是个长木匣。郑孟卿接在手里,打开一看;就见匣里头装着一柄剑。他虽从未使过剑;在公主府里呆得久了,也见过些世面,看那剑鞘是青鳄皮所制,虽不起眼,却最是结实耐用。把剑拨开细看,只见清光四溢,刃口雪白,便知道是上好东西;比自己准备的剑要强上许多,正好给兄弟带去。郑孟卿忙把剑给白氏看了;两人都对方三郎十分感激。末后他把剑交与贺言春,又温言鼓励了兄弟一番。
贺言春等晚间回了自己房里,这才把剑匣打开,抚着剑细细看了半晌。一时想到有些时日不能见到三郎,心里难免惆怅不舍;一时又想到有这把剑陪着自己,就如三郎陪着自己一般,便是去刀山火海里闯荡,也是不怕的。
临去南大营的头一晚,白氏让贺言春早早安歇,免得第二日起迟了耽误正事。贺言春应了,吃了晚饭洗漱一番后便上了榻,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道明天到了南营里是怎么个情形。正胡思乱想,却见黑地里一个人拉开门进了屋,看那身影小小的,原来是石头。
夜里天气凉,贺言春忙让他上榻来。石头默不作声地钻进被窝,嘟着嘴靠小叔躺下。贺言春见他不说话,便笑道:“石头,怎么不高兴?谁得罪你了?”
石头翻过身,搂着他脖子,还是不作声,只一颗毛茸茸的头在贺言春脸边蹭来蹭去,半天才道:“小叔,你走了,以后上学可就剩我一人了。”
贺言春拍拍他后背,道:“怎的?石头还怕一个人上学?”
半大小子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害怕,石头忙道:“我才不是怕!我胆子大着呢!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才又道:“小叔,你去宫里了,石头想你怎么办?”
贺言春闻言,心头一暖,笑笑道:“又不是不回家!过一两月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石头却愀然不乐,停了好一会儿才道:“阿姑当初也是这般说,可她去了一年了,也不见她回来看我。如今你也要去了,我……我舍不得!”
说着便带上了点哭腔。贺言春听他提到阿姊,心里也是一阵怅然,见他要哭,忙安慰道:“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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