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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幻-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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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双方僵持住了。
正在这时,庄外忽然传来隐隐的轰隆声。那声音由小渐大,如疾风骤雨般扫了过来,就见庄头出现一队骑兵,正策马飞奔而来,眨眼便来到了房前。乡民士兵纷纷躲避,那领头骑兵看见贺言春,忙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施礼道:“骑兵营齐小白拜见都尉、徐大人、方大人!”
方犁徐久大喜,贺言春立刻分派人手,接管尸体查验等事务。那李都尉见这边来了兵,知道大势已去,又不敢擅自离去,只得领着部下,在旁边怏怏地候命。
齐小白一路慌里慌张地往陈家庄赶,这会儿才定下神来,细一打量,就见他家都尉腿也断了、衣服也破了,立刻就炸了,提着马鞭红着眼,直嚷嚷道:“都尉,谁把你害成这样?谁?我他娘的今天非砍死他不可!”
余下人等也纷纷叫嚣,一时群情激奋。娘的,竟然欺负到骑兵营头上来了!谁不知道他们西郊骑兵营是皇帝的亲儿子、个顶个都是天之骄子?饶是在京城那权贵出没的地方,向来也只有他们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们的!想不到都尉刚到樊城地方上,竟然遭人追杀暗算,这他娘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但凡让他们走脱了,传出去骑兵营的人还怎么有脸活着?
贺言春一指车上尸体,道:“查!”
齐小白等人立时把小殷喊到一旁,细问前因后果,又把陈家庄乡民召来辩论。结果好几位乡民都指认出来,说那几人是吴三家的打手,以前也曾来过陈家庄打人,他们再不会认错。
这期间李都尉早坐立不安,要吩咐人出去报信儿。刚出庄头,便被骑兵营的人二话不说地拿下了。齐小白将询问情况报与都尉,贺言春斜倚在榻上,森然道:“即刻带人去吴家,将吴三等人拿住听审!但有反抗者,一律击毙!”
齐小白即刻整兵,前往樊城吴家搜寻捉拿吴三及家人子弟、幕僚食客,李都尉想不到他们行动如此迅捷,自己无力阻止,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坐立不安,后来到底辞了徐久,急急地找郡守等人商量去了。
徐久也不去管他,只写了道折子,将在樊城所见所闻写了上去,又弹劾樊城郡守、都尉处事不力等罪。那一边,骑兵营去吴家拿住吴三及妻女,暂时收押。吴家查封,家中食客三千,大部分望风而逃,作了鸟兽散。吴三的儿子则据说是一个月前便去了京城。徐久听闻后,令人传讯,让卫尉府在京中协助捉拿。
那吴三在樊城当了数十年的土霸王,欺凌百姓、冒犯乡邻的罪过数不胜数。如今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擂,听说京城里钦差到此办案,一连几日,到郡守府来喊冤的人络绎不绝。只那吴三十分硬气,到了狱中,无论如何审,他都拒不认罪,只咬着牙一声不吭,逼问狠了,反大声喊冤。
如此连耗了几日,忽然一天夜里,狱中进了刺客。刺客直奔吴三住的那屋,拨刀便刺、绝不留情。幸而吴三那夜醒着,一边躲,一边大声呼救,惊动了旁边值守的京城侍卫。侍卫们赶来一番搏杀,将刺客击杀在地。吴三剥下那人脸上蒙罩,呆怔半晌,长叹道:“罢了罢了,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将京中钦差请来!吴三有冤情要上诉天听!”
等徐久到后,吴三便把贿赂勾结郡守、都尉等人,霸占他人矿产、欺凌百姓的事一一交待、签字画押。徐久审完了人,神清气爽地出来,朝等在外头的方犁和贺言春一伸大拇指,道:“二位计策高明!将刺客放进来闹了一回,那吴三果然都招了!”
贺言春便命骑兵营的人即刻前往郡守府,将焦平、李都尉等人都捉拿了,待圣旨到后再行定夺。不上几天,京城圣旨到,派程孝之领兵前来,将焦平、吴三等人押去京城听审,樊城这里,令徐久暂行代理郡守职务,令贺言春在樊城养伤,顺便代行都尉职责,又从京中派遣几名绣衣使,前往樊城协助方犁清查铁矿资产。
樊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铁矿矿主们,眼见吴三家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与京中权贵又素有关系,却也说封就封、说垮就垮,天威如此不测,谁还敢与朝廷作对?又有那些跟陈世伦一样曾受吴三欺压过的矿主们,更在拍手叫好之余,在当地积极推行起铁矿官营一事来。后来徐久方犁又将众矿主召集起来,对铁矿官营一事详加解释了一番,比如说朝廷收了铁矿后,矿主子弟们可在铁署任职;国家根据铁矿规模大小,均对他们有所补偿等等。如此恩威并施,渐渐地,樊城当地铁矿矿主们,也都逐渐归顺了。徐久方犁领着人,每日清点登记,忙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在吴宅中休养的贺都尉却闲了下去。原来为方便清点吴家资产,方犁让人把吴三宅邸收拾出一个院落来,住了进去。贺都尉要留在樊城养伤,自然也要挑一处舒适方便的宅邸住,而樊城最舒适豪华的住宅,自然莫过于吴三家,于是也住了进去。
贺言春除了一开始要防着当地矿主领人作乱外,并无其他要事,军中也不过是延续过去操练,自有齐小白带着骑兵驻在那里,每天点卯。等诸事理顺后,贺都尉闲极无聊,除养伤外,已经兴致勃勃地接管了府内庖厨,每天研究起自己和方使君的吃喝问题来。
这日早晨,方犁尚未起榻,便有人进院来。方犁听到木拐拄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声响,便知道是贺言春。他头天晚上睡得迟了,此时懒懒地不想起,便蒙着被躺着不动。就听贺言春轻手轻脚进了屋,在榻前坐下,隔着被拍了拍,道:“绣衣使,起身来!太阳照着屁股了!”
旁边有人扑哧一笑,听着却是小殷声气。方犁不好意思当着他赖床,忙揭开被子坐起身来。小殷早把手里一个托盘放到旁边案几上,出去给他打洗脸水去了。方犁便道:“怎么今日起这么早?”
贺言春笑嘻嘻地看着他,道:“起来给你做饭。”
方犁听了生气,唠叨道:“你那腿是不想要了罢?医士再四地说,要你躺着静养,你拿别人话当耳旁风,每日里东奔西走没个消停!真要到时候落下什么病症,有你后悔的!”
贺言春依旧是笑,道:“我小心着呢,没见我拄着拐?……你这一向忙得昏天黑地的,今日也歇歇罢!”
正说着,小殷端了水来,方犁便在廊下洗漱了,进来吃早饭。就见案上托盘里,是两碗汤饼,上头点缀着金灿灿的鸡蛋和绿油油的小葱。方犁也饿了,拿起筷子挑起来,正准备往嘴里喂,却见碗里汤饼甚是出奇,似乎只有一根极长的面片,他心知有异,便抬眼看贺言春。
贺言春笑道:“这叫作长寿面。生辰时吃,也好博个健康长寿的口彩。吃的时候小心着点,可不许断。”
小殷端水出去倒,闻言也道:“使君,这是都尉今儿早上专为您做的,架着拐在灶前忙了半天呢。”
方犁怔怔看了他好大一会儿,才笑道:“今日是我生辰么?我都忙忘记了!亏你有心,竟还记得!”
贺言春脸色微红,道:“一百年也记得!既是你生辰,有事只吩咐他们去做,你也好好儿歇一天,咱俩好好说说话儿,好不好?你看你,这些日子忙得没黑没白,人都瘦了!每日里我想跟你说句话,都寻不着时机。”
说到后来,便露出些委屈巴巴的神情来。方犁最看不得他这样,心里便是一软,又想到如今诸事也忙顺了,尽可以歇一天,便道:“好罢。今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第八十九章 贺生辰
贺言春见方犁答应陪自己一天;大喜过望,忙催着他吃饭。方犁笑道:“你腿还没好,又不能出门;这么急急忙忙地做甚么?”
话是这么说;却也吹了口碗里热气,吃起长寿面来。那面做得甚是筋道;汤头也对方犁胃口,吃完出了一身热汗。方犁唤了门外小厮,端水进来重新擦了脸,想着今儿到底是自己生辰;便换了件有颜色的衣裳。等收拾好了从屏风后出来,便见贺言春一手托腮,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怎样?”方犁看看自己身上;道:“好久没穿这石青色的衣裳了;还好并不短。”
“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贺言春真心实意地夸赞,想了想又冲他招手,道:“过来,头发毛了,我替你重新梳一梳!”
方犁便拿了梳子,盘腿坐到他前面。贺言春接过梳子,把他发髻打散了,握着一把黑锦缎似的头发;细细梳理。梳到一半,情不自禁凑过去;在他耳垂上亲了一口。
方犁垂眼抿着嘴笑,道:“做甚么?怪痒的!”
贺言春便丢了头发,把手搬过他脸儿来,嘴对着嘴亲着,灼热气息直扑在方犁脸上。边亲边含含糊糊道:“天天在一处,却捞不着这一口,可馋死我了……”
方犁忍不住要笑,想到两人许久没亲近过,却也情动,便不说话,只在唇舌间加以回应。贺言春触着他唇儿,咬着他舌儿,越发心神俱荡,一颗心如蜡油遇着了火,热融融的,都化成了水,恨不得把眼前人儿缠起来、包裹好,裹得密不透风,放在心里隐秘处妥贴收藏才好。
良久后两人才分开,彼此俱是脸红心跳,浑身火烫。贺言春又抱着方犁坐了好大一会儿,才撒了手,重新拿起梳子给他梳头。等挽好发髻,却没用方犁原来那根簪子,不知拿了根什么东西,往他头上轻轻一插。
方犁便含着笑,回头看了他一眼。贺言春脸红红地,只是低头笑。方犁伸手在头上摸索片刻,抽出来细看,却原来是一根新簪子。那簪子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通体乌黑油润,款式简洁,只在顶端刻了朵小小并蒂莲花。
方犁拿着簪子细细端详,道:“摸着非金非石,却又温润得很,到底是什么做的?”
贺言春抿着嘴笑,过了一会儿才道:“是沉香木。去年无意中得了这东西,我便想着做个什么,行冠礼时送你。”
方犁便知这是上好沉香木所制。民间相传,沉香木水火不浸,戴在身上能驱邪祟,所以即便品相差些的,价钱也不便宜。若像这品相极好的,小小一截便价值千金。贺言春虽然嘴上说是无意间得的,但谁知道他背后为了这东西,花了多少心思?
更何况,簪子这东西,可不是能随便乱送的,按大夏风俗,这是情人之间最珍贵的定情信物。特别是女子及笄和男子冠礼那日的簪子,更有特别寓义。生辰这日,男女若未订亲,便由亲近长辈赠送发簪;若已订亲,则必须由夫家或女家打制好发簪送来,日后戴着,才好朝外人表示“身有所系、情比金坚”。
方犁摸着那簪子,脸又渐渐地有些热,只得假装沉静,端详起那朵并蒂莲来。就见那莲花儿虽小,雕工却极精细,花纹也不似市面上卖的那些簪子,他不由心里一动,抬眼看贺言春道:“你自己做的罢?”
贺言春羞惭惭地点头,道:“唔。喜欢么?”
方犁道:“喜欢。做了多久了?”
贺言春便道:“去年开始做的,做了好久,……手都雕伤了好几回。”
说着把手伸过来给方犁看。方犁便握着他手,翻来覆去地看,道:“伤到哪里了?”
贺言春便委委屈屈地指给他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伤自然是早就好了,且连疤都没留一条。方犁却珍珍惜惜地捧着他手,朝这里那里吹了两口气,又亲了亲,道:“还疼不疼?”
贺言春很想说疼,却又不能太昧良心,只得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个小人儿欢呼雀跃。正要得寸进尺地说另一只手也曾经伤过,就听屋外传来脚步声。小殷端着碗药走进屋来,道:“都尉,该吃药了!”
贺言春只得悻悻地住了口,接过药碗,心里想,一会儿还是要把小殷打发到那边营地里去,在这里太碍事了!
他边喝药边看着方犁起了身,整了整衣裳,又把簪子插回头上,要往外走。贺言春忙道:“你又去哪里?不是说好今儿歇一天的么?”
方犁道:“歇虽然要歇,却不是现在。趁着天儿还早,我先去跟他们知会一声,把事情安排下去了再回来。”
说着便要走,贺言春忙起了身,倚在门旁恋恋不舍地道:“中午回来吃饭么?”
方犁在院中停了脚,想了想道:“回!等我一起吃!”
说着提脚走了。贺言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转过身来,对小殷道:“今儿多买几样菜。若有新鲜的鱼,记得买一条;有活虾,也买一些。三郎就爱吃这些河鲜。再看看哪里有上好的花雕酒,也打两斤回来。”
正吩咐着,就见小殷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便道:“你笑什么?”
小殷诚心实意地道:“也没什么,就刚才看到都尉送使君出门,倒让我想到家里阿娘,回回送我阿爹出门,何尝不是这样叮嘱了又叮嘱?……都尉和方使君感情真真儿好,人家亲兄弟都不及你们!”
贺言春没再说什么,小殷便挎着篮子出去买菜。走到半路,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说错了话,--怎好拿自家爷娘和都尉使君相比!想到这个,心中不由忐忑,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却只记得都尉当时听完,脸上喜滋滋地直放光,总之绝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心里这才渐渐稳妥下来,自去买菜不提。
且说方犁这天也有些心神不宁,一路去了办公的那座院子里,会着了其余几位绣衣使,彼此说了些铁矿上的事务,便有郡守府的差役送进信来,说是京里来的消息,另外还有几封方犁和贺言春的家信。方犁把家信先收了,和同侪看了京中消息。却原来是吴三和郡守焦平押解到京后,经廷尉府会审,又连串供出樊城和京中大大小小几十个受贿的官吏来。
旁边便有人道:“怪不得呢,我还说这些时日徐大人忙得连咱们这里也不来了,原来连京里都出了这么大的事!”
另一人把那落马官员名单又看了一遍,讶然道:“少府中丞李克言这回也被拖下水了?啧啧,我往日看他,也还算个有才干的……”
几人议论了几句,方犁又将手头事情安排了下去,彼此说了几句闲话,便辞了他们,拿着几封家书去了后院。路上拆开两封来看了,却原来一封是胡安托人写的,说是合家都好,家中商队也都平安返家了,只是都对三郎甚是挂念。让三郎务必保重身体,努力加餐饭等等;另一封却是邝不疑写来的,信如其人,十分罗嗦,说是前儿好容易在京郊打听了个小小田庄,准备动用方犁存在他家的那笔钱买下的,谁知方犁突然托人把钱拿走了。说不得,兄弟一场,他只好和程五、齐二、邱固等人各凑了几十贯钱钞,把庄儿买下来,也好作方犁生辰之贺。等方犁到京时,再将房契地契交与他。他已提前帮方犁备了谢礼,生辰之日在倚翠阁摆上三五桌,把众人叫来醉一场便完事,让方犁回京后记得去倚翠阁销账云云。
方犁边看边笑,回了自己院子里,却见屋里空空的,便去后面厨下找贺言春,却见贺言春拄着拐,正春色满面地指挥厨子做鱼。看见方犁进来,忙道:“你外面站站得了,里头油烟大……,今儿回来得倒早!”
方犁将他搀出厨房,把书信交与他,贺言春便在院中拆开家书看了。原来是他娘亲和兄长写来的,听说他受了伤,白氏颇不放心,前些日子叫人送了好些补养品来,这回又写信来问补品吃了没有,伤势如何等等。信末又说,前些时日,郑皇后和宫中一位甘夫人先后产下一女一子,皇上得了长公主和次子,十分欢喜,赏了皇后和甘夫人娘家不少东西。给郑家的更为丰厚。另外,因太子与石头素日亲厚,前两天皇帝特地下旨,让郑谡入宫做了太子舍人,如今也不大回家,常在宫中陪伴太子,白氏欣慰之余,又甚是挂念。
贺言春看罢,便把信中所述都讲与方犁听,方犁听说皇后荣宠依旧,石头也成了东宫属官,也十分高兴,道:“我刚进京时,石头儿才多大?想不到如今也出息了!”
贺言春点头笑道:“可不是!前儿回家看到他,已是高高个儿的小儿郎了,也懂事许多!这回他进了宫,长兄长嫂心里也有指望了。”
第九十章 度春宵
当天的午饭是摆在院子里吃的。伺候的小厮把饭菜一样样搬过来;清炒河虾、红烧鲜鲫、油酥小面鱼……,眨眼功夫,树下一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方犁拈着筷子笑道:“怎么都是我爱吃的菜?也不给你做两样喜欢的?”
贺言春道:“我又不挑!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边说边把酒坛上封泥拍了;斟了两盏酒。
方犁犹豫道:“酒就算了,你腿还未好;如今每天喝药呢,恐沾不得酒。”
贺言春抬眼笑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怎能没有酒?下午你又没事,吃醉了;就到屋里睡一觉,又没人笑你!你放心,我就尝尝;不多吃。助个兴而已。”
方犁见他如此说;只得罢了。贺言春端起酒碗,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我嘴笨,不晓得说那些好听的。就祝三郎身体康健,平安顺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方犁也把酒碗端起来,笑道:“你还嘴笨?树上八哥都没你会说!你也就惯会在我面前装憨!”
贺言春低着头笑,道:“还不是三郎教得好!”
方犁道:“这锅我不背!教你的夫子那么多;我找他们算账去!”
贺言春两眼亮晶晶地朝着他笑,道:“三郎莫非忘了?我写字算账;可都是三郎手把手教的!”
方犁也忆起当年同处一室、教学相长的时光来,顿时笑了。两人各抿一口酒,都觉得入口甘爽,颇有滋味,方犁便看看酒坛子,道:“哪里来的这上好花雕?”
贺言春便说是小殷早上出去打的酒。方犁忙道:“小殷去了哪里?怎不把他叫来一起吃?”
贺言春道:“我见他天天拘在这里,也颇无聊。今儿便叫他去那边营地里逛逛,带人练石头打兔子去。走的时候,那家伙不知怎么欢天喜地呢。”
方犁便猜到贺言春嫌小殷碍眼,寻机把他遣走了。却也不挑明,只看着他笑。贺言春见他那对桃花眼里满是揶揄调笑,顿时红了脸,低头吃了两筷菜,才小声道:“你不许笑!我巴不得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就我跟你两个才好……”
方犁见他又羞又窘,大感有趣,拿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下,悄悄儿道:“这脸上胭脂色,都能开染坊了!这么容易脸红,以后侍候我时,可怎么好?”
贺言春怔了怔,听明白他话中意思,顿时连耳根都红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方犁是公子哥儿习气,一撩得手,见好便收。遂拈了一筷子菜,道:“张口!”
贺言春乖乖张口吃了,满腹心思却全不在饭菜上头,也不知吃了些甚么。见方犁一张脸就在眼前,眉目如画,笑意盈盈,顿时整个人都恍惚了,腹内如烧着了一把火,燎得人口干舌燥、坐立难安起来。
方犁却不晓得自己一句话,把人勾出火来。喂他吃了两口菜,又笑道:“邝大写信来,说他们几个合起来,在京郊给我买了座田庄。他怎晓得我今年行冠礼?是你说的罢?”
贺言春吸了口气,把满身燥热压了下去,心不在焉地点头道:“嗯。本以为生辰这日你会在京里,我准备多邀几个人热闹热闹。谁晓得咱们中途会来樊城?不过这样也好,只是委屈了你,这大日子了,冷冷清清就过了。”
方犁抬眼看他,笑道:“冷清什么?有你陪着,岂不正好?我才懒得弄一堆人到眼前来,繁文缛节地折腾不休!只是不该告诉他们的,送这么大一份礼,到时要如何还这份人情?”
贺言春不以为意,挟了块鱼肉到碟子里,一边剔鱼刺,一边道:“还什么人情?这些家伙天天去你家叨扰,吃过拿过多少好东西?不也理直气壮的,谁对你客气过?就是不知那田庄有多大,庄院齐不齐整,回去后咱俩过去看看去,哪处不满意,我再给你好好整改一回。”
说着把剔好的鱼肉拿碟子接着,喂到他嘴边,方犁吃了,又笑道:“谁要你帮忙?你又是哪里来的钱?这几年的俸禄,都花在那根簪子上了罢?”
贺言春抿着嘴笑,道:“原料本也花不了多少钱,我还有阿姊赏的东西呢,还有你商队的分红呢,一直放在那里,也没处花去。倒是你,我听说你为救我,从邝大哥那里把自己买庄院的家当都拿出来了?”
方犁大笑,道:“哪里至于?当初那些乡民进山寻人,本就说好要给赏金的。人既找到了,钱当然要给。况且那点钱还是当初你带队蹴鞠时,我去赌坊下注赢回来的,如今花在这里,真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贺言春便盯着他看,也不说话,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饶是方犁一向自诩脸皮厚,也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又问他些后来教习马球的事情,贺言春便把年底五大骑兵营要举行马球赛的事说了,他自己腿既受伤,上场比赛是绝无可能的了,届时只能当个看客。方犁听了,深以为憾,贺言春却颇不在意,道:“胡十八等人技艺都不错,也该让他们上场历练一回。等我腿好了,也教你打马球。到时在方家伙计里组个队打起来,你必定喜欢!”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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