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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送归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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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毕,周遭都安静下来,年轻弟子纷纷向曲鸿投去羡慕的目光。既是英雄之后,又有功勋加身,在群雄面前该是何等风光,也无怪乎他们会羡慕。
曲鸿抱拳道:“多谢徐将军厚爱,但晚辈还有更要紧的事,武林大会怕是不得不缺席了。”
徐庆挑眉道:“不知何事如此紧迫?如需助力,贤侄尽管提出,不必客气。”
曲鸿答道:“我要去寻我的朋友。”
徐庆恍悟道:“哦,你是说洞庭居士的爱徒吧,我与他商议过,明天一早便会派人去寻。”
曲鸿思虑片刻,答道:“如果二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我吧。他为我涉险,至今生死未卜,我若不亲自去寻,决计无法安心。”
徐庆见他神色坚决,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得让步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拦你了,待你找到了他,再一道回襄阳城来不迟。”
曲鸿点头应下,返回席间落座。酒席上仍是一派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乡间菜肴虽然朴实,却也堆了满桌,更不用提一坛接一坛的好酒,他身处一片欢声笑语中,突然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他想起台州会仙楼,即便眼前的桌椅泛着陈色,挂着旧纹,和当时的雕梁画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他还是无法阻止当时的画面在眼前逐一晃过。
时过境迁,他再也不是当初一文不名的落魄浪子,也不必再做欺瞒蒙骗的勾当,他有了归处,有了亲朋,有了功勋与声望,甚至有了备受瞩目的身世。
可他最想与之分享的人却不在身边。
他被突如其来的思绪淹没,倍感茫然,只是怔怔地看着身边的人推杯换盏,这些陌生的赞誉或羡慕,皆因他的身份境遇而起。但只有一个人会对他说,你就是你,和你被谁养大,来自何处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再也无法在喧嚣中多呆半刻,索性起身离席,趁无人注意,来到酒肆之外。
刚一推开门,便感到寒意铺面,丝丝缕缕的冷汽洒在脸上,像细小的针尖,脚底踏过处,发出绵软的咯吱声,低头看去,地面竟覆了一层雪白。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无声地降落人间。积雪沿着官道铺开,道路尚未被人踏过,洁白好似绸缎,一直绵延向远方。远方的天空泛着暗红,一面是楼台城郭,另一面是山峦层叠,都笼在飞雪之中。
他向前走了几步,雪花落在脸上,很快融化,留下冰冷清冽的触感,他的脸上有些发烫。
他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那一匹。马儿似乎不大愿意在雪地中落足,鼻子不住地哼着,冒出一团团白气。他把脸颊贴在马儿的脖颈处,用手安抚马背上的鬃毛。
“你真的不能等到雪停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以及渐近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来人是张熙庭,银发在雪中显得更加明亮了。他摇摇头,带着歉意道:“我实在一刻也无法等了,还请前辈勿怪。”
张熙庭道:“你去寻我的徒儿,我又何必要怪你。”
曲鸿眨眼的功夫,张熙庭已经来到他身边,接着道:“放心,我不是来责问你,而是来为你送行的。”说罢将手中的器物递给他,“我毁了你随身的武器,本该做些弥补,这柄剑你拿去吧。”
曲鸿有些意外地接过对方的馈赠,那是一柄短剑,剑鞘漆色姣好,乌黑的底色之上浮有红纹,若隐若现。他握住剑柄,抽出剑身,很快便被一缕清光所照,清光自剑身上发出,剑身薄而轻巧,只是两侧都没有锋芒,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张熙庭解释道:“这柄剑和林儿的云水剑同炉而锻,只是一直没有来得及开刃。不过你的玉笛剑法以剑气驱动,似乎也无需明刃。我将它赠予你,如何驱使,全由你来定夺。”
同炉而锻,难怪和云水剑的质地如此相近,曲鸿心里想着,不意间在银色的剑刃上,隐隐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又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透过这柄剑窥见了千里外的山谷,而那人一定还在谷中,熟悉的身影映在相似的光芒里。
这个想法令他感到莫大的安慰,漫天的飞雪似乎也不是那么凉了。
他与张熙庭道别,翻身上马,独自踏上了路途。
来时的路也被皑皑白雪覆盖,明明是沿旧途回溯,却像是走在一条崭新的路上。一人一马,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行过,每一步都恨不得更快一些。
他所寻的人一定还活着,曲鸿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感觉,而他迫切地想要听到那人的答案,也迫切地想要将当时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一并道出。他想要像那人一样,做一次不计后果的事。
数日后,他终于看到了云峰顶,山中的路也被白雪覆盖,难以分辨东西南北,好在他借来了一名强援。随着他的口哨声,灰色的翅膀划过天空,越过白色的山尖,一路往前方飞去。
他策马扬鞭,紧随其后。
小翠带领着他,在山中兜兜转转,终于寻到了当初的山崖。崖边的山石还留有大火灼烧的痕迹,泛着异样的黑灰色。曲鸿忆起当时战况之烈,终于感到几分惧意,尽管一路快马加鞭,一往无前,此时却不太敢往崖边去。
他停在树林边,缓步下后,心在胸膛里跳得厉害,他强迫自己向前走,强迫自己抬起眼,往山谷里眺去。
他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可怖景象。
谷地之中覆满白雪,本该焦黑的枝桠与树干,都被柔罩在柔和的积雪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山火留下的伤痕悉数磨平。
谷地之中,琵琶湖表面结了冰,潺潺的瀑布也化作无数冰棱,在日光下折出炫目的色泽。
他迫不及待地放下长绳,降入谷底,灰鸟的心情似乎比他更加急切,只管将翅膀振得扑扑响,他跟在后面,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在身后的雪地上落下一串松软的足印。
小翠飞到湖边,终于降落下来。湖边站着一个人影,头发在阳光中泛着褐色,扎成马尾垂在脑后。
灰鸟落在那人肩膀上。那人先是一惊,而后回过头。
☆、一片冰心(二)
距离两人上一次分别,时间并不算太久,至少没有久到让一个人的容貌产生变化。
但风长林的容貌和记忆中却有些不同了,曲鸿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无意识地回忆了太多次,以至于终于出现了偏差。
他再一次觉得风长林当真是极好看的,虽然称不上多么英俊绝伦,但眉眼间带着一种独特的清秀与朗然,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
阳光很好,漫山的积雪将周遭的空气映得更加耀眼,更加通透,仿佛一块无垢的水晶,
对面的人惊讶地抬起眼,嘴唇轻微地扇动,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水晶里,每个细小的动作都被映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
在回过神之前,曲鸿已经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怀中人的身体一僵,而后,手掌的温度便轻轻落在背上:“不用那么心急吧,连小翠都被你吓跑了。”
“什么?”曲鸿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抱怨道,“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连一只鸟都不如么?”
“怎么会,”风长林用轻柔的声音道,“我只是……不知该说什么,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
曲鸿低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了么?”
“不会的,你不是答应过,不会再失信于我么。”
耳畔的声音太过笃定,以至于曲鸿感到几分羞愧,几分挫败,他将对方放开,而风长林迫不及待地攀住他的手臂,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眼睛弯成两条缝,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定格成一个微笑。
他知道这人一定没有说谎,因此心情也跟着一并雀跃起来,在这个人面前,他忽然变得无比容易满足。
风长林将他仔细看过后,关切道:“你累坏了吧,一路上一定没有好好休息过。”
曲鸿愣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几夜没有合眼了,他虽然疲惫,却全然感觉不到睡意,一颗心悬在半空,像是天边降下的雪花还没有落在地上。
他追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逃生的?”
风长林道:“你先稍作休息,我们再说不迟。”
他不依不饶地摇头道:“不,你先告诉我,不然我怕自己醒得太久,竟做起白日梦来。”
风长林报以一笑,似有些无奈,但仍耐心地答道:“当时火势很大,我们跳下山谷后,便去往湖边躲避,甚至做了扎进湖中的准备,没想到竟在瀑布背面的岩壁上寻到一处凹陷,刚好能够藏身。我们便躲了进去,以水挡火,又把入口用乱石遮盖,叫太行派的人找不到,几日后天降大雪,浇熄了山火,想来也算上天眷顾。”
曲鸿竖起耳朵仔细听罢,又问:“你们二人?秦伯伯他没事么?”
风长林宽慰道:“是的,你放心,他的伤势已无大碍。”
“可是……”
“可是他本该被一剑刺中心口?你忘了,你也曾遭遇过同样的事。”
曲鸿怔道:“难道……他也在心口放了护心镜?”见风长林点头,才恍然大悟,嘴角不禁扬起,最终演变成哈哈大笑:“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连我也骗过了,实在是高明。”
风长林道:“是啊,黎峻多半相信我们已经死了,所以他先行离去,想要趁机继续追查。我本想与他同行,可是怕你回来后找不到我们,便多留了几日。前后经过就是这样,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嗯,总算放心了。”他点点头,语气轻缓,带着满足的意味。
风长林又对他笑了笑,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唇上,心中不禁一漾。迫不及待地想要追讨那日的答案。
可对方已经扯起他的手,转身迈开脚步,一边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休息。”
他被风长林引着,沿着结冰的琵琶湖绕了半圈,来到瀑布附近。瀑布中的水流已经结成冰棱,从山崖边高高地垂下来,近看泛着剔透的色泽。藏身处便在瀑布背后,虽然狭窄,却安宁清静。
他看到熟悉的营帐,终于感到一阵倦意,脚底犹如踩在棉花上,脑袋也越来越沉。
风长林扶他躺下,嘱咐道:“你先睡一会儿。”转身要走,走出几步,又折回来,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曲鸿撑起眼皮望着他,目光有些呆然,问道:“林哥,你去哪儿。”
“我去找些浆果回来,”风长林答道,见他仍然一脸茫然,索性把手掌搭在他额上,轻轻拂过,“放心,你醒之前我一定回来。”
曲鸿感觉到眼睛被温暖的手掌罩住,掌心挂了一层薄茧,触感却十分轻柔,羽毛一样拂过他的睫毛。他茫然地想,原来黑暗也会如此温顺,如此令人安心。
睡意愈发深重,他终于无法抗拒,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
曲鸿再度苏醒时,太阳已经转过了半边。风长林果然遵守约定,就坐在他身边不远处。
这洞穴口没有风,堪称舒适,他的身上还盖着对方的衣服,暖意徐徐沁入体肤,他维持着仰躺的姿势,偏过头去看风长林的侧脸。映在眼中的脸庞有一半沉在阴影里,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安详,轮廓被光线勾勒得恰到好处。他不忍出声,只想这样看着,仿佛多看一会儿,身上的疲倦便能减少一分。
但风长林率先察觉到身边的响动,转过头,关切道:“你醒了?”
“嗯,”曲鸿只能点头应道,“我睡了多久?”
风长林道:“不算久,几个时辰而已,”凝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笑道,“看来你睡得不错,是不是做了个好梦?”
曲鸿挤出一个微笑,语气还带着初醒的模糊:“梦是没有做,不过看到你,就觉得还是醒着的好。”
风长林怔了一下,慌忙地把目光移开,转过身去取什么东西。曲鸿撑着手臂坐起来,视线还停留在他的身上。
日光透过冰棱,仿佛被揉成许多细碎的光斑,落在一方安宁的天地里,风长林的周身也镀了一层曼妙的光线,使他看起来与平时有些不同。
他很快便转回身,手中托着一只树叶卷成的水斗,送到曲鸿嘴边。清冽的水在其中漾开,表面的波纹层层扩散。
曲鸿不由得清了清嗓子,他的确已经渴了,便不客气地垂下头,双手捧起水斗。树叶卷得松,风长林不敢松手,只能顺着他的动作,将手一直举到他的身前,两人的手指叠在一起。
曲鸿把叶中的水一饮而尽,抬眼去看对方的神色,风长林似乎咬着嘴唇,眉头微微皱起,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
树叶随之散开,飘落到地面上。曲鸿感到几分失落,对方该不会在刻意躲避自己吧。
还没来得及发问,风长林便开口问道:“对了,你们去时的路上没有再遇到追兵吧,兰儿和诚儿都还好么,藏宝图可有顺利送到?”
他答道:“放心吧,我已经见到了你的师父,也寻到了东西。”而后把一路的经历悉数讲了出来。
风长林听得十分认真,听到信笺的部分,更加难掩惊喜之色:“没想到他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曲鸿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不过如此一来,我总算知道自己并非被人抛弃的孤儿,倒也是件好事。”
“当然了,当然是好事。”风长林答道,情绪到了激动处,不由自主地靠近过来,握起曲鸿的手。
曲鸿诧异地挑起眉,两人目光相触,风长林很快放开他的手,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曲鸿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慌乱了,他的言语明明如往昔一般诚恳,显然是真心为自己而喜,可行动间却总是刻意躲闪,令人猜不出缘由,只是徒劳地感到焦躁。
比如此时,他又急匆匆地道:“既然如此,等你休息妥当,我们便快些出发吧。”
“这么急吗?”曲鸿问道,他心知肚明,只要从这里出去,便有无数的麻烦亟待解决,尤其是正直如风长林,恨不得把世人的困难都抗在自己肩上。他的心底隐隐涌出几分不该有的期望,期望与这人独处,一道远离纷扰,在这安宁的山谷中多呆一些时日,哪怕多一天也好。
风长林似乎并未看出他的心思,垂下眼,忧心道:“我想早些见到师父和师叔们,还有,秦前辈还有伤在身,他独自行动,我始终不大放心。”
曲鸿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风长林黯然的神色,便觉心中一沉,未出口的话都咽回肚子里。这人总是有办法牵动他的心弦,令他无所适从。
他答道:“好,我已经睡得足够,随时都可以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快到结尾反倒没人看了orz
确实写得也比较疲软,希望没有太糟
☆、一片冰心(三)
两人一道登上来时的山崖,酣战的痕迹已经被白雪抹去,只剩一匹马儿站在树下,忠实地等候主人的归来。
树梢也盖了雪,树冠上像是挂了朵朵梨花,较细的枝桠被压得弯曲,随着两人的脚步渐近,松软的雪团被震落,扑簌地掉在地上。
风长林走在前面,从树干上解开缰绳,将马儿牵出,摸了摸马背,回头道:“看来不仅你瘦了,连你的马儿都瘦了。”
曲鸿道:“没办法,积雪封山,我也找不到草料喂他。”
“还好我带了些。”风长林说着从行囊里掏出一些浆果,都是他在山谷中拾到的,因为被雪掩埋,还保持着几分新鲜。他把它们捧在手里,弯腰递到马儿嘴边,在这些事情上,他永远比曲鸿想得更周到。
马儿凑过来,半信半疑地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新鲜的果味,很快便埋下头,用嘴拱他的掌窝,咀嚼之余,粗糙的舌头不住地舔过他的手心。
他大约被舔得很痒,时不时地往后缩,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慌乱无措的神态甚是可爱。曲鸿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像是被看不见的舌头拂过,隐隐悸动。
马儿吃饱后,心安理得地用前蹄夯着地面,从鼻子里挤出满足的哼气声。风长林扔掉余下的果核,转身道:“我怕它已经载不动两人了,我们轮流骑,走慢些吧。”
“好啊。”曲鸿应道,“你先来。”
还没等风长林谦让,马儿便已经叛变到他的阵营,一面摇头晃脑地示意他乘到背上去,一面对曲鸿怒目而视。
曲鸿拿这匹马毫无办法,连瞪眼也瞪不过它,更不能惹火了它,只能从风长林手里牵过缰绳,老老实实地走在前面带路。
风长林骑在马背上笑弯了腰。
空旷的山涧添了嬉笑之声,忽然就没那么寂寥了。
来时曲鸿自己一人纵马疾驰,仍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抵达山谷边,此时两人一马,徐步慢行,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天黑之前走出去,只能在山涧之底露宿一晚。
谷地里容易寻到避风处,山涧中则不然,天色暗后,两人勉强寻到一片空地,拾来柴枝,燃起篝火,围坐在火边。
夜色愈深,风声愈烈,两人靠得很近,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尽管如此,当曲鸿偏过头时,仍然看到风长林蜷坐成团,不住地搓手,似乎很冷。
他心下甚感愧疚,只怪自己走得太急,竟忘了在外面的镇上购置几件衣衫。眼下冬意渐浓,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他盯着面前跳跃的火光,忽地想起什么,惊喜道:“你等一等,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言毕便起身去拴马的树旁,从马背上取下行囊,一通翻找,翻出一个弯月状的壶酒。
他坐回风长林身边,将酒壶塞给对方,解释道:“我从襄阳出发前,不是赶上一场酒宴么,不知谁在行囊里放了酒,我索性一路带着,此时我们将它分着喝掉,一来暖身,二来也减少行囊的重量。”
酒壶很大,有半臂长,皮革质地,摸起来颇有几分沧桑,风长林皱眉道:“这酒像是行军时饮的,酒劲很烈吧。”
曲鸿挑起眉毛揶揄道:“是啊,这是上好的湖北曲酿,名叫‘醉侠酒’,意思是说连大侠客喝了,都难免要醉上三分,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
风长林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敢喝了。”
曲鸿闻言,垂下头,唉声叹气道:“哎,我在酒席上呆得索然无味,现在流落到山里,想醉上一回,都没人陪么。”偷瞄风长林神色,见他面露迟疑,忙加油添醋道,“哦,莫不是林哥你酒量太浅,不敢与我对饮了?”
“怎么会呢,”风长林道,“你莫要小瞧我。”
“哼哼,空口无凭,”曲鸿顺势拔开塞子,把酒壶塞到对方手里,“眼见为实喽。”
半个时辰后,酒壶里的酒已然见底,被随意放在一旁,仅存的一点余浆,沿着壶口缓缓滴下。
风长林喝过酒后,终于止住瑟抖,不仅不再怕冷,反而双颊泛红,鼻息温热,眼神呆然地扫向四周。
曲鸿在一旁托着下巴,目光停在身边人的脸上,兴致盎然地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他虽然也有些头晕,但离喝醉还有很远,今夜他绝不能随便喝醉,不然若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场景,后悔都来不及。
在曲鸿的印象里,风长林总是端正严苛,循规蹈矩,仿佛永远和“不得体”三个字沾不上边。但此时此刻,曲鸿忽然发现,这人喝醉酒的样子和普通人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看了一会儿,见到对方迷茫的神态,终究心软下来,柔声道:“林哥,早些休息吧。”
风长林却摇了摇头,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听他的劝阻,反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前方走出几步,走出篝火的笼罩。曲鸿哪里放心得下,当即起身追在他身后。
风长林的步伐比平时还要快,一路来到山脚,抬头望着高处的峰顶,宣布道:“我想爬上去。”
“什么?”曲鸿大惊失色,“爬上去?现在?”
风长林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今夜星光朗晴,四周又有雪覆盖,山顶的风景一定不错。”
“可是……”曲鸿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山顶隐在夜幕中,只能朦朦胧胧地瞧见一个影子,便劝阻道,“这山崖陡峭,又没有路,要爬到山顶恐怕得花些功夫。”
风长林收回视线,怔怔地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秦前辈连峭壁都能攀上,我却一直呆在山谷里,什么也做不了,我不甘心……”
他越说声音越小,神色也变得黯然,眉毛攒成一个‘八’字,曲鸿不由得看呆了,他这才恍然体察到对方深埋心底的愁绪,因为风长林总是看上去坚定笃实,充满耐心,常常让人忘了他其实也有烦恼,也有解不开的心结,像水里的浮冰,只有在喝醉酒之后,才会显露出一个小角落。
“抱歉,是我让你等太久了。”曲鸿舔了舔嘴唇,有些苦涩地说,“这样吧,今晚我们早些睡下,明天一早我陪你爬山。”
醉酒之人全然没有领会他的悔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拍手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轻功不好,不敢与我比。”
曲鸿无言以对,隔了一会儿才抱怨道:“好么,你竟然用我说过的话来报复我。”
“报复?”对方不解道,“我哪有报复你,你说过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算了,没什么。”曲鸿扶额道,醉鬼说什么都是对的,和醉鬼计较的人才是最愚蠢的。所谓咎由自取,自食其果,说的就是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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