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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送归鸿-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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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没什么。”曲鸿扶额道,醉鬼说什么都是对的,和醉鬼计较的人才是最愚蠢的。所谓咎由自取,自食其果,说的就是他自己。
  身旁,风长林还在凝着他,双眸之中因为酒意而挂了一层氤氲,没了平日里的拘谨,眼底光芒摇曳,盈满了喜悦与期许,说不出的鲜活。
  这样一双眼睛,若是看得太久,任谁都会深陷进去。他没头没脑地想,往后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这人醉酒的样子。
  如果还有往后的话……
  他被对方盯得背后发凉,只能放弃道:“好啦,我陪你便是。”拉起对方的胳膊迈起步,“走吧。”
  “等一等,”风长林却将他扯回身边,一本正经道,“不是说好了,与我比试么?”
  “还真的要比啊?”曲鸿哭笑不得。
  “当然了,”对方不依不饶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分出胜负,总算有机会再比一次了,岂能平白浪费。”
  曲鸿露出诧异的神色,问:“原来你一直记着。”
  风长林道:“当然记得,这一路上与你共同经历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
  他的话语诚挚恳切,一如唇边腼腆的笑意,明明醉酒后比平日任性了百倍,可骨子里的率真性情却不移不改。无论何时,他依然还是他。
  曲鸿提高声音道,“那比就比,现在就开始吧,看看谁先登上山顶。”
  “好啊。”风长林轻快地答道,驱策轻功,身形飘起,转眼便掠过曲鸿的身侧,向前方纵去。
  曲鸿紧随其后,起先还存着几分谦让的心思,可对方的身手却没有因为醉酒而变缓,反倒比平时还要矫健。想必等在山谷的时日中,从未放松修行,内功更上了一层。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奋起直追,才能与对方不分伯仲,齐头并进。
  拂过面颊的夜风干燥清冷,脚下的雪地发出吱吱的响声,头顶的星空盖向四野,光辉流转,美轮美奂,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彼此相随,自由自在。
  曲鸿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开怀过,连吐息都变得舒畅,从前压在他心头的旧事,种种谜团和仇恨,都在这一片夜色里烟消云散。
  光彩的身世,旁人的羡慕,当他一文不名的时候,也曾经暗暗憧憬过这一切。但现在他懂了,所有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过眼下的一时半刻。风长林还活着,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他望着面前的背影,心中被填得满满当当,有无数话呼之欲出。
  

☆、一片冰心(四)

  山顶终于近了。
  两人一路比肩,眼看脚下的坡道越来越缓,曲鸿向前窜了一小步,转回身道:“看来是我赢了。”
  风长林往脚下看去,对方所站的地方已然是最高处,只能嘟嘴道:“我不过慢了一点而已。”
  曲鸿感到一阵好笑:“你平日待人百般谦让,怎么忽然变得如此争强好胜,难不成醉酒后不慎暴露了本性?”
  风长林抬起眼,似乎想要报以一个瞪视,然而泛着水光的眼睛实在没有威慑力。他的脸颊发红,嘴唇也比平日更湿润一些,不知是缘于醉意,还是方才的一番疾走。
  曲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投向四周。
  从山顶看去,夜空离得更近了,原本阻碍视野的山峰,如今都成了脚边的点缀,山尖上挂着白雪,连绵铺开,将天空衬托得更加辽阔,远方更加遥远。
  风长林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道:“鸿弟,你看,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我们走过了很长的路。”
  曲鸿循着他的指示望去,果然看到了先前栖身的山谷,琵琶湖变成一个芝麻似的的斑点,比琵琶还要小,像是落在地上的珍珠。
  他继续往远处眺去,似乎隐隐地看到了白莲河的踪迹,细如蛛丝,盘曲蜿蜒,沿着南河镇的边界闪闪发亮,更远处的路则彻底没入黑暗中,仿佛没有边际似的。
  曲鸿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竟已经走过了这么远的路。从高处俯瞰,看不到来路上的艰难险阻,曾遇过的坎坷都化成风景的一部分,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张开手臂去拥抱。
  曾经身在天涯,皆因命不由己,如今心在天涯,才觉海阔云高。
  一旁,风长林不知何时把视线收回了他的脸上,问道:“怎样,风景果然不错吧。”
  “还好吧。”他言不由衷道,不大甘心地望向身边一直带给他惊喜的人。
  风长林对他微笑,脸颊泛红,上扬的嘴角带着炫耀式的愉快,仿佛自己才是刚刚取得胜利的人。
  曲鸿拿这样的笑容毫无办法,还想再说什么,但风长林已经迈开步子,刚刚踏出一步,忽然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去。
  “小心!”曲鸿吓得不轻,一个健步冲上前,将险些跌倒的人凌空捞住。
  他的手越过风长林的后腰,将对方揽进自己怀里。
  在他的及时帮助下,风长林没有摔倒,而是枕着他的臂弯,垂下胳膊,也卸下浑身的力气,略带困惑地睁开眼。
  两人离得太近,曲鸿只消压下身子,就能触碰到风长林的鼻尖。
  但他甚至忘记了这么做,只是怔怔地凝视着怀中人那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融在其中的点点星辉。
  风长林挪动身体,想要从他怀里挣脱,他却不愿放手,索性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林哥,我有话想问你,你照实回答我,作为我取胜的奖励,好么?”
  看到对方点头应允,他接着问:“你不喜欢与我在一起么?”
  风长林怔了一下,摇头道,“不会,与你在一起时,我总是很快活。”
  “但你和师弟师妹在一起,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也一样很快活。”
  “那并不一样……”他边想边答道。
  “哪里不一样?”曲鸿追问道,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严苛,急切。
  风长林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也说不清,只是看不到你的时候,总是在想着你。每次只要开始想你,便无法再考虑别的事情。”他顿了一下,微微皱眉,“但是……”
  “没有但是,”曲鸿立刻打断了他,“既然如此,不要再躲我,往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很好么。”
  风长林眉头皱起,咬起嘴唇,似乎在面对一个令人痛苦的难题,许久,才喃喃地吐出几个字:“鸿弟,你醉了……”
  “醉的人是你,不是我。”曲鸿纠正他道,思虑片刻,又补充道,“既然你能醉,难道我不能么。”说罢便俯下身去,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嘴唇。
  有了充足的时间,这个吻终于不再匆忙,但上一次曲鸿心澄如水,这一次却心如乱麻。
  他感觉到怀中人的身躯猛地僵住,手指扣紧他的背。他顺势分开对方的嘴唇,把舌头探进去。
  他在罗刹谷耳濡目染,对男女间的情|事早已司空见惯,即便是男人之间,也并非没有见过,虽然不曾亲力而为,但手段总归懂得不少。风长林则与他完全相反,恐怕浑然不通此道,手足无措,仅凭本能应对。
  曲鸿的心快要冲破胸膛,全然无暇思考,只是一心一意地、细致专注地投入这一吻之中,竭尽全力想让对方沉醉其中。其实他的惧意本无必要,单是愈发粗重的吐息声,便已暴露了对方的心事。
  风长林的手臂攀着曲鸿的肩膀,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瘫软下来。曲鸿的嘴唇比他的性情要柔软得多,舌上卷着酒香,以充满耐心的方式轻轻吸吮,挑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无比受用。热度爬上脊背,在冷风里积聚,几乎令人融化。
  身体的反应不比言语,全然无法掩饰,无从逃避。
  许久,曲鸿终于撤开少许,手臂仍环抱在对方身上,低声问道:“如何,喜欢么?”
  风长林没有回答,但急促又灼热的喘息已经替他给出了答案。他忽然清醒了一些,扭动身体,急着要从对方的臂弯中挣脱。
  他已然方寸大乱,头发松散地搭在肩上,曲鸿垂眼看他,他的眼中泛着氤氲的水光,颜色都比平时更沉了些,徒劳的挣动反倒让两人贴得更紧,腰胯处隔着宽松的衣料,不经意地彼此摩擦。
  曲鸿再次感到怀中的身躯有多么瘦削,风长林纵使身负武艺,也断然不会用来伤害自己,更何况他明明也沉湎于方才的吻。此时此刻,想要把他困在身边,掌控他的情|欲,简直轻而易举。
  曲鸿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将怀中人箍得更紧了些,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质问道:“明明喜欢,为何还要躲开,可是觉得我不够好?”
  “不是的,不是的……”风长林只是摇头,头发擦过曲鸿的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痛。
  他说不清理由,最后索性放弃地卸下力气,倚靠在曲鸿身上,将头埋进对方的肩窝,不再言语。
  曲鸿感到肩上一沉,顿时心软下来。即使是醉意熏心时,这人还是信任着自己。他又怎么忍心继续相逼。
  他抬起手,搭在风长林的背上,来回轻抚,就像对方安慰他时做过的那样。
  风长林诧异道:“鸿弟?”声音有些发闷。
  曲鸿放开他,转而牵起他的手,柔声道:“你醉得太厉害,我们回去吧。”
  风长林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对方牵着,两人并肩,沐着月色,小心翼翼地沿来路下山。
  直到返回营帐边,曲鸿仍然没有放开他的手。
  *
  第二天,曲鸿是被小翠啄醒的。
  他抬起手臂盖在脸上,才免受一连串的鸟喙敲击,口中抱怨道:“唉,虎落平阳被犬欺,怎么我情场失意,连鸟都不放过我……”
  很快,耳畔响起一个温和恬淡的声音:“小翠,快下来,不要胡闹。”
  灰鸟得了主人的令,扑棱翅膀往高处飞去,曲鸿悻悻地挪开手,刚好撞上风长林的视线,不由得感到几分错愕。
  头顶的天色已然大亮,光景快到正午,原来他昨夜躺下后,辗转反侧,快到黎明前才入梦,哪知一口气睡过了头,到现在才醒来。
  风长林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问道:“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酒?”
  曲鸿如实点头。
  风长林的目光闪烁,又问道:“呃,我可有做什么失态的事……”
  曲鸿觉瞧他神色,暗觉好笑,抬手往远处一指:“你啊,拉着我爬到了那座山顶。”
  “什么?”风长林愕然道。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曲鸿凑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问,见他老实地点头,暗自感到几分失落,耸肩道,“罢了,夜里爬山,也总比被点中穴道背诵心法口诀要好。”
  风长林依旧面带愧色,显然是难以释怀,迟疑了一会儿,对他说道:“我是不是讲了什么不该讲的,或者做了什么令你为难的事……总之你不要介怀,醉酒时说过的话,不能算数的。”
  曲鸿怔了一下,点头道:“我开个玩笑而已,就算你醉得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也不会伤害于我,难道我不懂么。”
  风长林眨了眨眼,神色缓和了许多,似乎是被他的话所安慰,转而道:“那就好,今日我们便可以绕出山外了,徐将军还在襄阳城等着你呢。”
  曲鸿点头应过,知道对方是替他高兴,可他却难免感到一阵黯然。待风长林转身后,抬手在唇边碰了碰。
  昨晚的回忆如同露水,在日出时分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出了这山,便是纷扰的人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一片冰心》完
小翠内心:竟然敢趁醉偷吃大师兄的豆腐,小瞧我的夜视力以为我没看见吗!
这章河蟹词真多啊……

☆、天涯此时(一)

  
  年关将至,天气渐寒,江湖上仍是一派热闹景象。
  风长林和曲鸿二人从山中出来,一路风尘仆仆,途径一处小镇,停留半日,略作整顿,将马拴在镇边的官道旁,去集市上购置衣物、干粮之类。全部办置妥当后,在茶铺坐了一会儿,周围的茶客都在议论襄阳武林大会的事。
  两人面面相觑,竖起耳朵听了一阵。
  众人的话题大都关乎两件事,其一是魏怀北的宝藏出世,宝藏一事被掩盖多年,原本鲜为人知,如今一经公布,自然掀起不小的波澜,据说潇湘掌门洞庭居士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以一己之力,将秘密保守数年之久,可谓用心良苦,消息传开后,连带潇湘派的名声也水涨船高。
  其二便是太行派里出了内奸,掌门坐下首徒,年轻一代的俊才韩明远,竟在暗中与臭名昭著的摘星楼相互勾结,试图私吞宝藏。甚至有人说当年魏氏命案也与他有干系,然而掌门黎峻尚未露面,此事尚无定论,只知道韩明远本人已被投送官府,从严处置。
  两人离开茶铺后,风长林一路神色黯然,若有所思。曲鸿见后,问道:“林哥,你该不会还在想那韩明远的事吧。”
  风长林叹了一声,道:“是啊,他被黎峻当成替罪羔羊,成了整个武林的敌人,恐怕很难有活路了。”
  曲鸿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也是他不分好歹,咎由自取。”
  风长林道:“话虽如此,唉……可他总归救过我们的命,也曾以宾客之礼招待我们,他为人处世颇通礼法,也并非一无是处,若非贪图名利,忘了本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曲鸿毫不领情,坚持道,“山洞里的事,就算你忘了,我可没忘。他那么对你,我才懒得同情他。”
  风长林和言道:“我也只不过感到几分唏嘘,聊发感慨,并非为他辩解。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的。”
  曲鸿被他说得有些惭愧,别开脸道:“是啦,我知道你分得清,你不过就是心软而已,不愿记别人的仇,只愿记别人的好。与你结识这么久,我还能不懂么。”
  风长林怔了一下,笑道:“鸿弟,你以后跟随徐将军征战,统领军队,也要宽以待人,尤其是对待自己的下属,更要以身作则,宽容体恤。虽然军纪严明,但也不能太过苛责。”
  曲鸿撇了撇嘴,故意拉长音调道:“是,林哥教的道理,小弟我一定谨记于心,没齿不忘。”
  风长林听出他玩笑之意,快走几步,微垂下头,惭愧道:“我当惯了师兄,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你已不是过去的你,早就无需听我说教了。”
  曲鸿心里咯噔一下,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边说边向前追去,两人一先一后,来到拴马的树旁,风长林忽然神色一滞,问道:“那是你放的行李么?”
  曲鸿定睛一看,马鞍旁侧不知何时多出一件器物,就栓在行囊边,是个方形的盒子。他摇头道:“不是我放的,”凑过去端详了一会儿,托着下巴道,“这盒子木料厚润,雕琢精细,尺寸却很小,盛不下太多东西,像是用来存放小件饰物的,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风长林也拼命回忆,恍然大悟道:“临安莺歌楼!”
  曲鸿眼前一亮:“没错,的确是莺歌楼里见过的样式,难道是秦伯伯放在这里的。”抬起头四下眺望一圈,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人就算来过,恐怕也已经走远了。
  他只得把目光重新收回盒子上:“总之先打开看看吧,他既然不愿露面,却把东西放在这里,一定是有事相托。”
  风长林背过身,朝向无人的一侧,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镶金的别针,当中夹着一封信,收叠得十分仔细。信中内容简明扼要,只有寥寥数字——“望得先生助力,潜入襄阳,除掉张徐二人,毁去图谱。”落款处盖着一枚殷红的印,花纹繁复,粗细不一的线条缠绕交叠,将七个孤点囊括在内,仔细看去,七点的分布正是北斗七星在中天的形状。
  “这是摘星楼的御令?”风长林皱眉道,“他们果然还未死心,想要故技重施,加害我师父。”
  曲鸿道:“我看他们也快穷途末路了吧,秦伯伯定是将御使截在半途,才得了此信。那信中的‘先生’,难道说的是黎峻?”
  风长林疑惑道:“可如今潇湘、太行两派误会已解,他就算有心行刺,也断然无法像上次那般,得到太行弟子的助力。”
  “或许他手上还有别的势力,”曲鸿冷言道,“如我没有记错,在我们滞留南河镇的时日,他只身往汴梁去了一趟,那里如今可是金兵统治的地方。”
  “你是说他有可能勾结金人?”
  “金军入关之后,与宋室皇帝以叔侄相称,朝廷里有的是甘为人侄的走狗,倘若摘星楼的背后真是他们操纵,那黎峻和金兵有联系,又有什么奇怪。我看他是打着刺探敌情的名义,去徇私谋权的。”
  风长林的面色愈发凝重:“我们要快些赶往襄阳,传达此事!”
  “等一等。”曲鸿喊住他,压低声音道,“御使被劫,黎峻并不知情,我们有这支御令在手,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设置圈套。”
  “你是说……”
  “如今他已是穷途末路,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引他露出马脚,自毙足下。”曲鸿说完,见对方似有动心,趁热打铁地保证道,“只要搞清他身在何处,路上我与你慢慢详说。”
  风长林沉吟道:“韩明远被俘后,他身为掌门,应该有不少内务要处理,一时应该离不开太行派。太行派的基业原在汴梁旧京,后来随宋室南迁,如今设在南阳。”
  “喔,”曲鸿挑眉道,“南阳不是著名的玉器之都么,刚好去看上一看。”
  风长林仍然犹疑不定道:“鸿弟,前往南阳风险太大,我倒希望你与我分别行动,先行返回襄阳。”
  曲鸿先是讶异,随后无奈道:“怎么我们一路走来,大风大浪都一起闯过,如今你却要把我撇下。”
  风长林道:“今非昔比,你好不容易才得到如今的地位……”
  曲鸿苦笑道,“所以我该躲起来,任由你去冒险?”见对方无言以对,上前一步,扶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林哥,我与过去并无变化,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但至少在你眼里,希望我能始终如一。”
  风长林凝着他,凝得十分仔细,似乎想要透过一双眼睛看进更深处,许久后,终于放弃道:“好吧,那就一起走吧。”
  *
  两人又经数日辗转,抵达南阳府,南阳古来便是商道汇聚处,加上盛产玉器的优势,是江北难得的繁盛之地,进城之后,夹道尽是商铺、钱庄,人来人往,气象喧闹。
  曲鸿一面左顾右盼,一面低声感慨:“就算离开京城,也要挑这种地方落脚,太行派莫不是有铺张的传统。”
  风长林忙摆手,喝止他道:“不可妄言,虽然不幸被奸人掌控,但太行派门人大都行事磊落,这些年奔走四方,救助黎民百姓,立下的功绩都是实实在在的。”
  曲鸿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跟随同伴一起穿过街市,太行派落于闹市之外,尚有一段距离,黄昏时分,看到几个太行弟子结伴而行,从身边经过,其中一个说道:“掌门到底什么打算?已经很多天过去了,我们到底还去不去襄阳?”
  曲鸿和风长林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跟在一行人后面,听见另一个接过话茬道:“唉,还不是因为那韩师兄的事,得罪了武林,才不敢露面嘛,据说他还差点错杀了那位曲少侠。”
  另一个摇头晃脑道:“噢,你说的那人,可是魏掌门的亲侄?”前一个人点头连连:“对对,就是他,人家如今鹊起,若是执意怪罪,我们的颜面怕是没处搁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抵都是怪罪韩明远丢了门派颜面。待几人走远后,曲鸿转向身边,摊手道:“林哥,我说这些人好大喜功,贪名逐利,你还不信。那黎韩师徒两人,半斤八两,蛇鼠一窝,连带太行派的作风都跟着歪了起来。”
  风长林无奈地苦笑一声,答道:“总之我们不要被他们察觉了,以免打草惊蛇。今日先找地方住下吧。”
  街市上不乏酒肆客栈,两人随便找了一家投宿。入夜后,曲鸿趴在二楼床边,往外看去,只见两行灯笼沿着青石板路娓娓铺开,将周遭笼进一片安宁的气氛中。街市上摆摊的商贩非但没有撤走,反而纷纷添了货品。采购的游人也没有散去的迹象。
  他感到奇怪,便定睛下眺,看到摊贩的车上,地上,都泛着盈盈的绿光,温润质朴,饶是在远处也能看出其中曼妙,他恍然大悟,原来有些玉器小巧玲珑,色泽微暗,在日头下看不出什么,非要沐着月辉,方显姿色万种,所以商贩和游人才刻意不走,一直等到月色为玉添彩的时辰。
  风长林笑道:“你若是喜欢,再去逛逛也无妨。”
  曲鸿微微一怔,手指不由得探向腰畔,触到那一枚平安扣。玉笛毁去后,这扣子便被他转系在腰扣上,一刻不离地放在手边。
  他心里确实有所打算,又看了一眼窗外,下定决心,与风长林交待几句,便下了楼,重回街市上。怀揣心事,流连四顾,时而驻足,蹲在摊旁精挑细选,很快被琳琅满目的玉器闪花了眼,挑来拣去,又觉得哪一件都不甚满意……
  他还从未在挑选东西上费过如此心神,甚至忘了时间,一直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摊贩也渐渐撤走,他才意犹未尽地抽开身,往客栈走去。
  回到房中,打了一声招呼,却没有听到回应。
  房门虚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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