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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谰池上-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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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对不住昨天脑子抽抽,现在好啦
☆、章二十九不闻天子(二)
不多时,他听见钟楼下传来些人声。四野空旷。人声虽然被刻意压低了,但是可以听得明明白白。
“这里只有一座钟搂,花间也没地儿躲罢……”
“我们进钟楼看看。”
“我带人在钟楼,石刻带人往其他地方搜。”
“走。”
……
穆修白闭目凝神,他已经可以听到破空而来的劲声,心下一凛,一脚踢起地上的绳索,伸手握住。大幅度地扬起双手荡了一个深波。便听到石摆和铜钟相击就是“咚”地一声巨响。
那只雀儿仿佛被定身了一般,悲鸣了一声跌了下去。下落的途中时而扑腾一下,但是并没有起到作用。
钟声已落,余音未止。
花信两手都伸出一根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还算好的。木风等几人一马当先,不曾防备,被震得不得不退开几十步,落到一旁的银杏上,各自不多不少吐出了些血沫。看了看身后较远的几人也已经有人在干呕。这不大不小的内伤回去起码要治个十天半个月,这笔损失可真叫他肉疼的。于是伸了左臂拦了后方人,笑语盈盈道:“花间哥哥和我们闹着玩呢,他就在钟搂里了,不怕他跑。这么敲钟,可是会死人的。”
……
一对人马正往城中走,忽听远处的钟搂里又传出了几声钟鸣,凄凄惶惶,有些扰人不得安宁。
便是大片大片惊起的飞鸟,黑压压地腾空而起,四散而去。
李瑄城和喻朝河对视一眼,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直往钟搂奔去。凛冬也一刀砍了马绳,从车上卸下一匹白马紧随其后。
……
穆修白睚眦欲裂,眼眶里已经泛起了红。他颓然佝偻着,死死盯着铜钟,一动不动。
这声钟鸣,受伤最烈的不会是下面的人,也不是跌下去的那只雀,必然是在这钟搂之上的穆修白。即便他提着气,做着防备,他完全不能幸免。
他冲动了。这法子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没有什么助益。
他的七窍有些烧灼般的疼痛,耳边的蜂鸣似乎没有尽头。他放下绳索,坐下来,继续靠着砖墙,眼前的铜钟孜孜不倦的颤抖着。穆修白只觉得铜钟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线团,看不清楚上面的铭文了。穆修白觉得自己也在颤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颤抖。他想用手撑着自己退后一点,但是他的手不听使唤。
骨头简直要碎掉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到耳边有风声,有人上钟楼来了。那人一言不发,封住了他身上的大穴,手上便聚了真气直落到肩背处。
穆修白虽然垂着头疲累不堪,但是他可以感觉到身边人熟悉的气息。
真气源源不断地入体,绞碎了一般的五脏六腑都好受了一些。穆修白身上依旧绵软,但是已经不像方才那样脱力。
不一会那人收了手。穆修白被抱了起来。
那人依旧一言不发。
穆修白忍不住道:“你居然来了。”声音飘飘忽忽的,像是片轻悠悠的羽毛。
穆修白没有听到回答,他的耳边换做了呼呼的风声,他被抱下钟搂了。
他躺在人的怀里,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错银的面具上精致的纹理,和面具下薄薄的一层细汗。
他每一次绝地逢生,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李瑄城。
他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瑄城。但是那人的薄唇紧抿,并不看他。
李瑄城之后,凛冬和喻朝河早已前来与花信交手。喻朝河的近卫随后也到,各自亮了兵器加入战局。
花信见来者势重,眼神一凛。拜方才穆修白的钟鸣所赐,他手下的人现在也不适合恋战。眼珠子左右一转,手一挥道:“先撤。”
……
直到落到地面。穆修白才知道是为什么。
他的耳膜刚刚受到了冲击,他甚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依然这么灵敏。他远远地听到了人声,心头起了极端不妙的预感。但是他浑身失力,他睁大了些眼睛去看李瑄城,试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许端倪,但是那人的颈侧的线条一如既往的优雅,面具之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穆修白愈发不安起来,他微微挣扎着将头转了个方向。远处的景物在朝霞下渐渐清晰。
穆修白的瞳孔骤然放大。
喻朝河!
……
穆修白觉得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他的身体变得很僵硬,他缓缓地扭回脑袋去看李瑄城。他的视线模糊得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在这个怀抱里躺着,心早已不知沉到了哪里,再也捞不起来。
“李瑄城……我本以为,就是以你我床上的情谊,也不至于如此。”
李瑄城听见这个声音在胸口炸开,虽然很低,说得十分吃力,他却听得明明白白。
穆修白心头的那口淤血终于咳了出来,落下嘴角,都灌进了领口去,一路洇开一路流淌。
暗沉的布料上煞是血染斑驳。
李瑄城步伐缓慢地继续走。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他倒是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终于走到喻朝河身前,把人交给他,道:“还望喻公子信守承诺。”
喻朝河道:“自然。敢问望月公子是否还需要医治?”
“我有他事,劳烦自己找人治吧。”
说罢带了凛冬踏了夜幕而走,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喻朝河按了按人的脉门,知道李瑄城早已花了大力气修补了经脉受损。不由轻哼了声。
照这情状,望月治好了不会有什么大碍。李瑄城的一成功力,还真是舍得。
说李瑄城和他之间没点什么,也由不得人不信。
喻朝河在殳州劝过他不少。言犹在耳,叫人避无可避。
……
“我知道语谰池主人对望月公子颇有怜惜之情。”
……
“殿下与语谰池主人素来亲近,难免也有不能相让之处。还请三思。”
……
“悬崖勒马,方为上策。”
……
喻朝河的话都挑得这么明显了,他还能装傻么。他的不作为便是违抗,事情到了这份上,再如何都没有斡旋的余地了。
何况喻朝河说得也不错。他拿什么和祁千祉争。祁千祉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没有胜算,何况如今已是君王。
怪就怪自己动了感情。他已经收不住脚。
李瑄城临危不乱,遇事往往有超越常人的冷静。他的情感往往被理智压下,也拙于表露在外。他很少动真怒。
但是凛冬可以感觉得到。李瑄城这回确实怒了。未必是怒喻朝河,恐怕是在怒他自己。
李瑄城一盏一盏喝闷酒,凛冬在一边侍候着。他并不需要她斟酒,尤其是喝闷酒的时候。两人都静默着。
李瑄城越喝越烦躁,举起酒坛倒酒的时候不小心洒出去了大半,桌面霎时蔓延开一片水渍,酒水就滴滴答答落下桌沿。
凛冬不动声色地退开一小步,仅仅避免被沾到。
李瑄城却突然来了火气,把酒杯一摔,整个儿捧起了酒坛往嘴里灌。清酒如柱,落到张开的口里,喉结上上下下地滑动,便入了腹。
烧刀子就是烧刀子,燎得他喉咙里痛,割得他心窝子疼。虽是日落风凉,浑身便起了火一般,血液全奔到了头脸上去。这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
凛冬眼看着李瑄城的面色以可见的速度泛红,不多时眼睛充血,偏偏张着老大,便有了醉汉的丑态。
李瑄城盯着她道:“再拿一坛罢。”
银白的面具衬得人的肌肤更加透红,那怒睁的眼睛里偏偏是湿润的。虽说是生理性的泪水。
凛冬道:“不能喝了。”
李瑄城笑道:“你怕我喝不了。再去拿一坛。这点我还喝得动。”
凛冬默默下楼,不多时上来,果真又捧了一坛酒,还拿了两个酒杯。她在李瑄城对面坐下,道:“凛冬也喝。”
说罢开了酒坛,替二人斟上。
☆、章二十九不闻天子(三)
有凛冬作陪,李瑄城好歹收敛了些,只不过方才喝了不少,已经醉了一半。
凛冬小口地抿酒,神色一如往常。
李瑄城声音低沉,声音小处只有气声,只道:“语谰池里有那么多美人,个个漂亮。照理说我只是看上那人的样貌,抱也抱上了,我却还不死心。”
凛冬并不答话。面色凝练得如同杯盏里的烈酒。
李瑄城也不需要凛冬说什么。凛冬虽然不善辞谈,但她每一句都会听。她也很称职,李瑄城饮完一盏她就斟满。
“凛冬,我为了什么?”
凛冬停了手下的动作看他。这一句问得太不似李瑄城了,往日的张扬尽数瓦解,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和落魄。
“我幼时遭人厌弃,年长了依旧不知去从,我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来到底在干什么……”
“我有点儿抱负。就因为这点抱负,我不肯好好地当个大夫,非得回京师。”
“我活该啊。”
“绮春还嫌我不够劳心国事,我能像祁应平那样么,玩笑话……”
凛冬听得有些心里发堵,把酒盅里剩下的小半杯都倒到口里,咽下去,憋得双目也透了血丝。
“凛冬,我对你是不是不够好?”
凛冬被他一直看,只好接一句道:“主人待凛冬不差。”
“凛冬可喜欢我?”
凛冬看了看李瑄城已经犯了迷离的眼,平静道:“主人醉了。”
“你告诉我,我要听实话。”
“凛冬,确实感念主人。”
李瑄城垂下头低低笑了一阵,道:“是了,你们四个都不是无端留着……你不过是念我救你一命。”
“绮春是祁应平之托。”
“素秋那个医痴,和她比起来,我倒是和大夫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浅夏……”
握着酒盏想了想道:“浅夏说不准是真喜欢我。”
凛冬喝的酒大口了些。依旧不讲话。
李瑄城接着道:“穆修白终究是小皇帝的人。再喜欢也不能要。这回他也算是恨透了我了……”
“他怎么敢……没我他早就死了千八百遍了。”
凛冬动了动嘴唇,但是什么也没说。
“我做的事都不尴不尬的,找除沉珠也好,操心小皇帝的政事也好,也没人求我做。我这是何苦…”
“……”
“我还真是没处说去。还能叫小皇帝体谅体谅他舅舅的疾苦,让他把人送了我?”
“……”
李瑄城断断续续说着,毫无逻辑。凛冬也不能完全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大概又醉透了。
李瑄城要第三坛酒的时候,凛冬站起来,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心道,耗了内力本就丹田亏空精力不足。都醉成这样了。
凛冬将人搀扶着去了榻上,替人宽衣。解下发冠银具,露出疲累的容颜。那张脸往常玩世不恭也好春风和煦也好,少有这样疲惫的样态。
穆修白醒来的时候正在榻上,他身边是位须髯皆白的老人,正把着他的脉搏。
“无甚大事,老夫开副药喝上两贴便成了。公子体内真气充盈,可惜周身经脉不畅,这得靠公子自身调理。”
穆修白也不知道自己应声了没,那大夫便起身了,不时便出了门去。喻朝河还在身后送了他两步。
穆修白还在盯着床顶发呆的时候,喻朝河走了过来,道:“望月公子。”
穆修白这回是真不想应声了,就把双目又阖上了去。
喻朝河道:“我要问你些事。”
穆修白依旧不应声。喻朝河只好道:“我知道你和南梁人不是一伙,否则也不会僵持到我们过去。”
穆修白心下一凛,他知道那些人是南梁人,他还知道里面有一个叫石笛,有一个叫花信。令人头疼的是,他的原身还确实是和这些人一伙的。
穆修白睁了眼睛,撑着自己坐起来,靠到床头。
喻朝河看着穆修白的侧脸,穆修白确实长得极其端正,江烟的灵秀,冷池笙的儒雅,甚或萧麒的英气,他都能在这张脸上看到几分。风吹日晒让这人身上多了些沧桑气,把稚气洗去了不少。
喻朝河眼见人坐了起来,知道是要叙话,便道:“前两日堵你在钟搂的那拨人,据传叫菩提。他们和裘公子应该不无关系罢。”
穆修白道:“对。”他实在是疲于应对,有些破罐子破摔道,“喻大人想和陛下说什么尽管说罢……”
喻朝河道:“我想这么做何必问你。”
穆修白嗤之以鼻,虽说知道他是奉命行事,总也免不了对此人反感。
“我早前曾多次奉命追查裘公子的踪迹,可惜所获甚少。我只知裘公子是南梁人,李瑄城猜此人是南梁将军……”
穆修白不想听到这李瑄城三个字。这三个字对他意味着背板和轻视。他心情也糟糕透顶,哪来的精力应对这些,十分不耐道:“喻大人大可不必来问我,我知道的一定不比你多。”
便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喻朝河可真会在伤口上撒盐,穆修白只觉得自己被碾碎了的筋骨都浸没在辣椒水里,疼得他连在地上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他愈发觉得自己是被这奸邪之人给骗了。李瑄城从一开始就防备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探他的底,即便后来不追究也只是暂时不追究,一旦有什么蛛丝马迹怎么可能不翻脸。他倒是被唬得彻底,满心的同情没处放,还担心人家的死活。
真是……愚蠢之至。
穆修白半靠在车里望着窗外。喻朝河的近卫都在马车四围骑马护送。
此去回翟陵,祁夏京师,也要用上数月。
他的伤不重,但是面色很差。他的双手捆上了两指粗的麻绳,吃饭的时候也不解开,行动十分不便,早已经磨出了伤来。
喻朝河更是十分称职,和他同车亲自看着他。连他去方便也要找人跟着,完事了再继续看着。
穆修白吃饭的时候双手都曲着,侧着头往口里送菜,吃着吃着总不免洒出些东西来。喻朝河正在身边看着,二十侍卫也在近旁,穆修白看着地上掉落的东西有了一瞬的发愣。旋即把筷子一丢,嘲讽道:“一顿饭的功夫,喻大人还怕我跑了。”
喻朝河附身将筷子拾起了,示意一旁的侍卫给一双新的,不急不缓道:“若是从前,我自然不会捆束公子。公子如今的身手已经不比往日。喻某不得不多留些心。”
穆修白并不接新的筷子,将碗里小块的肉用手直接抓起来往嘴里塞,道:“大人以后还是不要劳神替我准备开伙了,不如叫我吃干粮来得体贴。”
喻朝河抬了抬眉,不置可否。穆修白好歹是祁千祉在宫中养的,佳肴珍馔没少吃,他喻朝河能不好好伺候着伙食。后来果真换了干粮。
穆修白慢慢把伤口舔舐好,回来了些精神。一连过了十来日,他前五日在想李瑄城。他觉得自己真是吃了大亏,被人睡了还要被人卖了。后五日在想祁千祉,回了宫中祁千祉又指不上要诘问责罚,他对于祁千祉的惧怕,向来是不加掩饰的。
事不过三是谁都懂的道理,这次回去祁千祉还能让他再跑了?穆修白十分郁郁,在深宫大院呆一辈子……他如何受得住。
……
穆修白从纷乱的思绪脱出来了一些,终于忍不住道:“喻大人可否替我买两本医书…”
喻朝河道:“到了殳州城我会让人去买。”
穆修白道:“谢过。”
……
日落的时这对人马浩浩荡荡到了殳州城。
晚膳用过,喻朝河捏了两本医书入了穆修白的卧房,屏退了手下。
他把医书往案上一放,用手在上面再按了按,道:“你都叫我去买书了,可是想通了?”
穆修白道:“多谢。”并不回应喻朝河的问题。
喻朝河这十几日早已习惯他的态度,但还是顺势在几案另一侧坐下了,道:“我不说南梁人的事,但日后陛下免不了要问你。我这回说两句不中听的……”
穆修白心道你说的话就没有一句中听,也不能赶人走,侧着头不看人。
“公子是聪明人,公子和语谰池主人之间的事我多少知晓了一些…”
这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喻朝河也是掂量着说的,穆修白蓦然一惊,抬头了头就去看喻朝河,浑身有些发冷。
喻朝河见他神情,忙道:“你想必误会了。我并非想以此要挟,我对陛下一定会隐瞒此事。此事也是江烟相告。”
“陛下对公子隆宠,公子即便爱慕语谰池主人……”
穆修白道:“喻大人多虑了。我对李大人并无非分之想。”
喻朝河并不理睬他的打断,接着道:“李瑄城薄幸,公子想必也明白。空把一腔真情打了水漂,又惹怒陛下招来祸事,并非上策。”
穆修白冷道:“大人若是没有证据还望慎言……大人也该知道谣言祸人。”
喻朝河轻笑了声:“当局者迷。公子听不进去也罢。我只要公子一句不跑,就将这绳索给解了。日后若是我能帮上的,喻某也会尽力而为。”
穆修白缓声道:“我跑不了。”
喻朝河听了他这句承诺面带满意,尽心地解释道:“陛下命我三个月内寻你回去,是把这二十侍卫的命也押在内的。还请公子多担待。”
穆修白的眸色一沉。
穆修白自觉以他对祁千祉的了解,祁千祉应当不那么昏庸无道。照这情状,祁千祉的戾气较往日更甚了。他觉得自己身上无端背上的都是沉甸甸的人命。即便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他的责任,只是祁千祉的不仁。
穆修白终究不是李瑄城,他无法做到对人命无动于衷。
他泄气一般道:“我不跑。”
喻朝河眼见穆修白面上变幻莫测的表情,道:“有此一句,喻某就放心了。往后多有冒犯的地方,还望望月公子见谅。”
便退出了房去。
在喻朝河看来,穆修白最明智的选择是服从,服从之外,往后与李瑄城事若觉察也难免有灾祸。这人可怜之处就在他心不在陛下,否则不免还是桩美事。但此人既然对陛下无心,喻朝河也不用费口舌惹人生厌。君命如山,他听命便是。
喻朝河一个中郎将,被祁千祉停职派去做这件得罪人又不甚光彩的事,是拜江烟所赐。可是江烟知道他奉命寻望月时,便愤然离了京师。
他有他的家族荣耀,他有他的父命君命难违。可是江烟不懂。
他不怪江烟下手对付冷池笙,他知道江烟的下的毒都有解。错就错在祁千祉兴起造访,冷池笙御前失仪。祁千祉令御医诊治后震怒非常。江烟是李瑄城养子,平日在京师再任意胡来祁千祉都会随他,但是他不该冲冷池笙下手。冷池笙得祁千祉敬重,是朝野共知的。
祁千祉要惩治江烟,喻朝河护崽。事情便不可收拾了。直至罚俸停职,又被遣去吴喾寻人。
准确来说,他和穆修白并无交情。即便有,也是因为江烟这一道。他知道他对不住此人,但也只能对不住了。
行路一月,都是快马加鞭。渡了太河到了祁夏,不日又上了翟陵。
穆修白入了昭华宫,正是五月的天气。
祁千祉早已得知音信,在见到他时笑得一如这明媚的日头。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摸着眼前人的面庞,细细看了,道:“望月,我替你打理一下罢。你这眉毛太浓,你早前的肌肤如玉,都坏成这般了。”
穆修白脸上是生了几颗脓包,不过就是痤疮而已。但他熟知祁千祉的癖好。祁千祉拿出绘着缠枝莲纹的漆奁,穆修白就觉得这个开场已经较他预想的好了很多。
在妆容上,无人可以比得上这人手下的功夫。尚贤苑来了许多新的小太监,伺候左右的,没见识过祁千祉如此妙手,眼里的惊奇都要溢出来了。
赵谐道:“陛下给公子画得真好看。”
红裙宫妆,是祁千祉最喜欢的扮相。他将这绮丽的宛然女子的穆修白蒙上眼睛,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
关门落锁。
穆修白只觉得身上一痛,本能得久要跳开一步。
是鞭子。
穆修白没有出声,黑暗让他觉得可怖,他有些微微发抖,但又不敢摘下蒙眼的布条。
祁千祉道:“我舍不得打你。但是有些事情,不打你是记不住的。”
便有两人将他架了到墙边,迫他跪着,左右手悬起来,都戴上了镣铐。穆修白都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顺从得不知反抗。
穆修白不知鞭子来于何方。黑暗里一切都是未知的,这生生加大了这鞭刑的恐怖感,身体的疼痛感也因为五感失却了一感而变得更加明显。穆修白每受一鞭子身体都瑟缩一下,好似这样能减少痛苦。
这鞭子他熟悉得很,这出自徐染之手。徐染的鞭子总是疼到极致,而又不见血。
穆修白忍了几十下,祁千祉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在心里慌乱地盘算着要不要求饶。
那边祁千祉示意停手,道:“望月,你比以前出息,你都不求我停手。”
穆修白的求饶噎在喉咙里,静静地听着周遭。
“徐染,那便继续打吧。我晚上再过来看。”
穆修白慌了,道:“陛下,望月知错。”
祁千祉道:“知道求饶了便好……”他其实并未准备走,顺势又向前了几步,俯下身,抬起人的下巴吻了上去。
穆修白并没料到这个吻,一时恶心泛上心头,强忍着才没咬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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