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寻茶何处再逢他-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加贪婪放肆,肆无忌惮地将我的唇门温柔撬开,我感觉自己的唇瓣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被你轻轻吮吸着,余留的茶鲜盈满了灼热的口腔,缠绵间,我心动且沉醉,眼前渐渐模糊一片,青绿的茶园与灿白的天交融了,沿山嬉戏的风萦绕在终将浸泡于人世沉浮的茶边低声细说,我只听到它的轻唤——
人在草木间...
☆、『贰 何处再寻』十五
十五
秋末,你我一同离村远游,这一次是真正的云游了。
离开前,小翠诞下一女,大家叫她“小乐”,子女双全,福乐安康。
你我携手到那迢迢紫气氤氲的庐山共观红霓装饰的落瀑,到那萦回涧水蜿蜒绝巘的凌厉泰山极目涌动这彩色光晕的霞云,到那白鹤悠掠天际的魏然嵩山纵看玉女峰遒劲的青松,从饶州的景秀鱼米之乡到江南西道的秀丽洪州,在墨色的泼墨江南烟雨中一同泛舟饮茶,在莲灯万盏的碧波汴水堤岸坐赏烟火缀夜,在长安春末夏初的清风□□赞倾城绝艳的牡丹。
路途不乏颠簸,也偶尔会过上风餐露宿的几天日子,然而正如茶之味,此番旅途偶尔的苦涩只会让日后怡然悠哉之时更觉当下日子的甘甜绵长。
那幅映在脑中的浮世绘卷不时会出现,我常感觉你我就这样从绘卷晕开的一抹清新的茶色光晕里出发,踏过千山万水,也怕只是仅仅穷尽了这绘卷中勾勒图案的金边,倘若我们伴着这盛唐走向最终的消亡,或许也只走赏了这绘卷点开的一枝国色牡丹。
我偶尔会将这样的想法生出的空洞感与恐惧在沉默的夜里跟你倾诉,你往往将你我紧扣的手握得更紧,而后将我轻轻拥入怀中。
“你我为何要选择走完它呢?即使将这绘卷都赏完了,或许徒留着的也只是对自己一路走来的感慨罢,”你有一次这样劝说着,“浮生短暂,即使我们能欣赏到的是这绘卷里最悲哀的一笔,但至少在这最惨淡的一笔里,你我走过的秀色河山、赏过的霜雪缤纷,都不乏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与让人折服的美丽。”
我明白,我明白,但浮生真的短暂,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并非不懂欣赏当下,我只是禁不住去想象,倘若在那未展开的绘卷里,你我重新诞生了色彩,却点缀了不同的风景,倘若着旷世绘卷里,你我的交点只有这比沧海一粟更加渺小的天地,那又该如何,那又该如何?
“那我们今生这交点岂不是就显得弥足珍贵了,所以...”如柔软丝织般的夜幕,繁星清辉下,你的声音坚定而情深,“我就更要替千万个未能在往后俗世中里遇见你的自己,与你游尽不逊色于往后任何时间的风景,将你当做我今生倾注相伴的唯一。”
后来,你确实是做到了,那位医师帮你夺回了另一个七年的命数,七年中的前六年,你我游遍大唐江山,最后的一年里,你再次病了,如你所说,病的突然,估摸也大约只剩一年的时间。
考虑了一番,你我再次回到了湖州,然而没回村子,而是向城中的孙婆要回了地契,在湖州另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住了下来。
临终时,在榻上的你苍白而虚弱,我不愿表露太多内心的悲痛,喉咙中似乎咽着千百枚细针,刺痛但隐忍。
十指相扣,我生涩地挤出了能做到的最温柔而舒缓的声音,简朴空旷的房间里,萦绕着我颤抖着的歌声: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诀别了,该是诀别了,那位从月中走出的佼人动人美丽,束着如雪般纯净的素衣,灯影为纤手,寒风为低唤,将你从我所触手可及的地方带走,月色明皎到晃眼,我看不清你们所去的方向,明月将银光毫不吝啬地如洪流般灌向我,我再次感到了窒息,被推搡着跌入了漆黑无底深潭。
“你倾注给我的,我余生都会留着,我没能倾注给你的,我留给茶。”
我俯身在你耳畔轻轻向你承诺,你紧握着我的手比寒夜更加冰凉,腕上的佛珠在清冷月色下错觉般镀上了一层青碧色的光。
之后的几年,我利用可用的几处土地,建了些宅邸,后来我回到了村子,但留的时间不久,小翠与阿福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可惜的是老管家与刘娘在一年前先后去世了。那片茶园被他们打理得很好,但我没去看,只是将你家中所有的书本带到了新建的府中。
几年里,我沉迷那书堆,道法佛法墨家,我通读而深究,偶尔闲暇出去游山玩水,交到了几位志同道合之友,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在茗香中,久久地沉溺着。
后来,我也曾父亲的旧识李公之女李季兰,记忆中九岁的女孩如今出落得漂亮,却成了道士,但饱腹经纶,我与她相谈甚欢。不久后,她向我表白了心意,那时的我本就心向佛门,更何况,自己的心早已被更加浓醇的茗香占满了。
我拒绝了她,后来听说到传闻,她似乎也向许多人传过情,世人称她风流才情,也有称她失行妇人。
不久后,正逢安史之乱,我上了杼山妙喜寺,剃度出家。
扫地,诵经,打坐,烹茶,思考。
我渐渐地融入了这样的生活,甚至觉得享受。
寺院后山空旷,我看它寂寥,想方法种上了茶,如今天下人已经渐渐接受茶了,也不再认为它是毒草了,于是我常被邀去讲演茶道与禅道,手中的佛珠一直伴着我,佛与茶,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
不知不觉,自己已然将入不惑之年。如今,我已是这妙喜寺的住持,成了别人口中的师父。
时光悄然流逝,我毫无知觉,只是愈发觉得生命一半的光阴脱俗般的不真实。
此生,我不能再是谢清昼了。
老衲,名为,释皎然。
释然,释然,将何释然
皎。
何为皎
“皎,是皎洁的皎。”
“洁白明亮的意思。”
☆、『叁 他』一
一
唐肃宗至德初年。
陆羽为避战乱,渡长江,至吴兴,偶遇释皎然,遂结为忘年之交。
陆羽约莫二十六岁,皎然年近四十岁。
当时二人同乘一舟,皎然在船尾烹茶。
皎然打坐,闭目静思,默待水沸。
陆羽明白自己不会看错皎然手上戴着的佛珠。
踌躇片刻,终是上前。
“这位师父,可否共饮一杯?”陆羽向对方行了一个礼。
皎然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陆羽一下——
“天下爱茶之人,皆是贫僧所敬重的人,施主请坐吧。”
陆羽也便坐下了,默候水开,思绪万千。
幼时的他顽劣,有一次将一只佛珠摔坏了一小道痕,害怕师父怪罪,便干脆将错就错,向寺中的一个伙头僧借了把小刀,把那颗佛珠上的裂纹削去,不料弄巧成拙,伙头僧见状,思索片刻,拿来一篆笔,把珠子刻成了莲花,并以砂纸磨光滑了些许。
陆羽觉得,这比原来圆溜溜的珠子漂亮多了。
“伙头僧,你怎么会这些东西的?”小时候的陆羽愈发喜欢这个新来不久的伙头僧,虽说主要是因为他煮的斋饭好吃得很,“你这雕刻的手艺真好!”
“哈哈...贫僧原先就是一个木匠,当时突厥侵略,妻离子散的,好在是没丢掉这工具,如今在这竟派上了用场,我也开心。”
“阿弥陀佛...那正好!这佛珠你替我多刻几个!”
“这可不行!方丈要看见会责骂的...”
“没事!你只顾刻着,我到时自有办法混过去!”
于是,佛珠上大大小小的莲花还有一些茶叶纹满了原先刻着符文的佛珠。
陆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对不起佛祖,但是这是他出于善意的孩童本心,应该不会遭罪吧。
伙头僧则担心着陆羽会不会受方丈惩罚。
但后来,陆羽的确混过去了,因为他把佛珠送给了另一个人。
陆羽再见到这佛珠,惊讶之余却是百感交集。
随之而来的当然是疑惑——这佛珠,按理说,应是随着那个人去了,难不成他在临终时将它交给他父亲,而后又辗转流到这位师父的手中?但好在这位师父似乎是将这佛珠保存得极好的样子,大约也是真的喜欢。
大约是那伙头僧的手艺确实是太好了。
陆羽猜想。
皎然似乎怎么在意陆羽,只是在留意着水——该是时候了。
二人眼神交汇了一刹。
紧接着,茶叶被皎然从罗合中取出,研磨得细碎,罗合中的茶已被细纱筛过,倒入盘中散出了断断续续的香,轻嗅茗香,陆羽开口道:”六安茶。”
皎然笑笑,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水中的气泡渐渐浮上来,跟鱼目一般大小,皎然试水后,向水中撒下几粒盐。
陆羽忽然觉得,此刻的他与皎然,像极了那天禅房内见到的师父与那个人的父亲,一主一客,一烹一辅,一僧一俗。
未几,精致的鍑锅边缘的水因沸腾连成一串,佛珠般圆润,但是是透明的,沸腾跳跃着。皎然拿起瓢舀了些许水出来,陆羽眼疾手快地,一手将自己跟前的石钵推了过去,另一手执竹片,搅动着沸水。
石钵不偏不倚地被推到皎然旁,皎然一手将瓢中的水倒向石钵,水流似瀑布又似飞泉,灌入钵内,滴水不漏。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端起盛着茶沫的盘子,微洒着,均匀地将其没入漩涡中。
茶碎有节奏般的在水中飞舞,水似游龙叶似珠,茶若为凤水为凰。二者各显神通,水汹涌着,茶疾旋着,相汇,相融。
浅绿色,渐渐地浮现。
陆羽继续搅拌着水,过了一会儿,水面的波浪翻涌着,陆羽停手,从水中抽出了竹板,置于一旁。皎然将石钵中的水倒入此刻沸腾的茶水中,一曲欢歌似乎戛然而止,只剩下茶叶飞旋的余音。
二人会心一笑。
陆羽再次执起竹板,谨慎地刮去茶沫上的黑色水膜,皎然将火熄灭了。待陆羽再次搁下竹板,皎然拿起瓢来,开始分茶。
“施主,想将隽永分为几份呢?”皎然温和地问道,面带微微笑意。
陆羽瞥了一眼桌边缘整整齐齐列成的九盏荷花盏,从他这边一直排到笑道:“四盏便可。”
皎然乐了,不过将茶水分成了五份,靠近皎然的两盏与靠近陆羽的两盏被倒了八分满,而盏列最中央的那盏也被填上了茶水。连每一个盏中的沫饽都十分均匀,可见皎然已烹茶分茶无数次。
陆羽倒没觉着奇怪,或许是因为少时禅房内那人的父亲也是将隽永分成了五份的缘故。但对于皎然的手法,确实是敬佩。
“敢问施主,如何,分这几盏茶?”皎然依旧眼带笑意。
陆羽无言,但沉默不久,便庄重地拿起最中间的那一盏放置于桌的另一旁——“这杯,敬佛祖。”
皎然点点头,行了个礼。
继而,陆羽面中带着敬意又拿起靠近自己的那一侧的第二盏茶,递给了皎然。
“这杯,敬师父您。”
皎然依然点点头,眼角的笑意表达了他的欣然之意。
陆羽将茶置于皎然前。
皎然眼角的笑意愈发充满了他对陆羽的欣赏,他见陆羽坐好,便也执起靠近他那一侧的第二杯茶,
“既然,施主已经替贫僧敬了佛祖,那么贫僧这一杯,敬的便是施主您了。”
陆羽行了个合十礼,接过茶。
还有四杯空盏和两盏茶。
“此杯,地空。”皎然缓缓托起靠近他那一侧的一杯空盏。敬重地置于刚刚敬佛祖的那盏茶旁,在靠近自己的那一侧。
陆羽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亦慢慢地端起靠近自己一侧的空盏,也缓缓放在靠近自己的那一侧的敬佛茶旁:”此杯,水空。”
皎然笑笑,陆羽也笑笑,各执一空盏。
“此杯,火空。”
“此杯,风空。”
两只盏同时带着敬意分别落于另两只空盏旁。
四大皆空,佛始其中。
剩两盏。
“晚辈陆羽,故居天门山,这一杯,敬我的一位已故挚友。”陆羽拿起那盏最靠近自己的茶,向着两侧的青山秀水,举过头顶,拜了一拜。
陆羽?
这倒是个久违了的名字。
“陆公子,这也真是巧了。”皎然笑笑,但随即亦执起那杯离自己最近的茶,庄重地行了一个礼,“老衲,释皎然,妙喜寺主持。我这杯,亦是敬一位已故之人。”
原先摆满荷花盏的那一侧桌本已是空了,然而,两杯盏又一次落回那一侧,两杯盏靠在一起,落在桌缘的正中间,盏中都装着茶——他们都深深倾注进执念或爱之物。
陆羽,释皎然。
茶学之祖,茶道之祖。
相会于此。
此刻,茶香,萦舟。
☆、『叁 他』二
二
然而,一生,二人似乎都并无对彼此提及一位名为赵皎的故人。
陆羽在得知皎然的名号后就明白了,那佛珠定是赵皎相赠的,他明白皎然曾是赵皎所仰慕之人,如今以释“皎”为名,估计也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赵皎临终前将佛珠赠给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释皎然则早在听到陆羽之名后就知晓了一切,愈发地感觉到命运之异妙。
二人在分完茶后笑得甚欢,各怀心事。
斜阳日暮,虽是对彼此的身份满是怀疑与猜测,但更多的是对对方的敬重、佩服,以及欣赏。
俩人后来成了难得的忘年之交。
说来也有趣,陆羽原先是佛门弟子,但后来却还了俗,皎然原是一个富家子弟,但最终却在精通道佛墨的近不惑之年选择了皈依佛门。
原先,一僧一俗,如今,一俗一僧。
原先,都爱荼,如今,都爱茶。
吸引他们二人彼此的,本就是惺惺相惜之情。
人生若梦,陆羽和皎然总是听见一些诗友说。二人每每听到此时却总是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感叹人生似茶,历经炙烤,而后浮浮沉沉,漫出的是在时间之流中弥留不多的茶香,这种香味转瞬即逝,但终会有人懂得去欣赏你经历千番波折后的馥郁,梦是虚幻不可细细去琢磨的,但茶,是真实而触手可及的。
佛珠还是在皎然的腕上戴着,那带着“皎”字的越窑盏,还是在陆羽那儿收着。
陆羽后来在皎然与其他贵人的帮助下云游四海,皎然还将自己在苕溪那儿的一处房子赠给了陆羽。
陆羽将远行,皎然独自前去送别,黄昏余晖如暗房的油灯般孱弱地燃烧着。
“唉,贫僧倒是羡慕你,”皎然打趣道,“能到苕溪那儿游山玩水、享福隐居。”
“我可是去做些正经事,可不是去享乐,”陆羽大笑,“你要是能从百忙之中多抽出些时间来苕溪访访,我沏上一杯茶恭迎,那才称得上是享乐。”
“你于绝世桃源里心怀大志,我于纷繁乱世中游山玩水,”皎然轻笑,“这一别下次也不知道是何时相见,你多保重。”
“保重,再见。”
二人相对行了个礼,陆羽起身时迟疑了一下,但没一会儿便背起行囊,行囊中有着一个包裹,单独裹着那个越窑盏,皎然手中紧紧撵着那串佛珠。
二人背道,各行。
苕溪成了陆羽创作《茶经》的绝妙地方,远离战乱,茶香满坡,山泉不少,村民和乐。
皎然还记得第一次去到苕溪访陆羽是在秋天,就在陆羽搬去那儿的一年后。
那天皎然满怀期待叩门,然而陆羽不在家。
那天他等了很久,然而陆羽迟迟未归。
陆羽的邻居说,早着呢,一般都要到夕阳下山后才瞧见他。
于是皎然继续等,仿若回到了几十载前等待另一个身影归家的时光投影中。
陆羽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篮筐,皎然再次有了错觉的恍惚感,陆羽除了几栽菊花之外没有养什么东西,那菊花估计还是种来晒干泡茶用的。院子中有一张石桌子,两张石凳子。石桌子上,只有一个茶盏,还有些许茶叶。
皎然看了看茶叶,判别那是紫笋茶。
湖州产的茶。
久违了。
皎然知道那个茶盏,因为它跟赵皎托付给他的另外茶盏一模一样。
皎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恭敬地伸出那只戴着佛珠的手,缓缓端起了那个越窑盏。
盏底,工整的字娟秀地刻着。
“皎”。
果不其然。
皎然把它放了回去。
时候未到。
皎然心想。
等待中,斜阳映照着大地,皎然站在篱笆旁赏着落日,骤然间诗兴大发,轻轻吟唱着,诗词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
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
报道山中去,归时每日斜。 ”
随着他的轻吟,远处,一个身影渐渐出现,愈发清晰,头发束得高高的,一身青衣干练地束着,履上沾满了泥泞,他背着箩筐,里头装满了茶叶,向皎然走来。
陆羽早就在半山坡上看到皎然,但他没有急着下山,反倒是在等着些什么,不过他所期盼的似乎没有发生。
“回来了?”二人异口同声问着彼此。
相视,大笑。
是啊,回来了。
是时候烹茶了。
☆、『叁 他』三
三
皎然在一个并不凛冽的冬夜中结束了他在那浮世绘卷里的一抹轻轻渲染。
皎然离开的时候,陆羽是在旁边的。
那时的陆羽五十五岁左右,皎然则将近七十了。
黄昏,禅房内,只有皎然、陆羽,还有茶。
二人盘坐相对,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摆着各类茶具,唯独缺了茶盏,除此之外,一切就像二人初见那日在舟上一样。
皎然说,人生似茶。
陆羽说,浮沉随它。
万般皆是缘。
皎然将榻边摆着的一个精致箱子打开,又从里面拿出了两个茶盏。
陆羽难免惊讶,但想了想,这一切似乎确实在情理之中。
颤抖着手,他从袖中拿出与之一模一样的越窑盏。
三盏杯子如青莲般绽于朱色的木桌上,在摇曳的烛火中,皎然将一朵轻轻推向了陆羽。
陆羽看了看杯底。
赫然“羽”字醒目地刻着。
陆羽心中一颤,抬头看着皎然,皎然的笑容如月般柔祥,只见他将腕上的佛珠取下,郑重地交到了陆羽的掌心中,带着嘱托般缓缓拍了拍陆羽的手。
“今日,物归原主了。”皎然的声音低沉却不沙哑,这句话仿若陆羽儿时投入溪中的石子,在陆羽的心中迸溅出了百般滋味交融成的细碎水花,打在他身上一滴,鼻中的酸涩便多一分,喉中的哽咽也更难忍。
二人笑笑。
是时候烹茶了。
一切如同昨日。磨茶,待沸,加盐,再沸,取水,倒渣,搅拌,三沸,还水,刮膜,熄火,分茶。
三个盏中,都盛满了茶。
“万般皆是缘,万般皆是缘,”陆羽喃喃,也笑着喝下,喉中却没有茶香,取而代之的是苦辣的酸涩,“三界众生,因果轮回,这细数四十余年来,我也明白了多少,我陆羽,此生能寻到你,一同痴茶醉茶,是我难得的福气。”
“陆老,告诉你吧,能结识到你,都是命数作祟,”皎然慈笑着打趣道,啜下一杯茶,“也许如今说这话有些晚了,但谢清昼此生能够觅得你这知音,此生无憾了。”
两人沉默,但这份沉默无比庄重,庄重中承载着的是二人汇聚于无言中的千言万语,是对相伴彼此近半百年来的惺惺相惜,是对天南海北幸得彼此的感激涕零,是心甘情愿对茶倾注余生的共鸣之相依。
“陆老,时间不早了,我得先歇息了。”皎然笑笑,脸上的表情安详而宁静,陆羽起身,最后一次紧紧握住皎然嶙峋而瘦弱的手,“陆老,这次我终于不是不告而别了罢。”
“不是,当然不是,” 陆羽感觉自己的喉中再也装不下任何言语,强忍沙哑酸涩,他艰难地开口。“我就在这,目送你离开。”
次日,寺庙悲怆的钟声震耳欲聋,久久地荡漾在这悠远的远山之中。
杼山,妙喜寺,三癸亭。
三癸亭,皎然、颜真卿投建,陆羽是最经常来这的人,原是用来供几人饮茶的。日子久了,这儿倒是成了陆羽和皎然安度晚年的胜地。
然而如今,只剩下陆羽一人。
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诵经声。
久违了。
三癸亭建在杼山妙喜寺的山腰那儿,草木繁盛的地方,几棵树原来斜斜地倚着亭子生长,如今却为亭子更添了自然的荫庇与生机。临近三癸亭不远处有一些稀疏的茶丛,再向上走,在树林深处,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是漫山遍野的茶,仿若一幅绝世的绘卷,铺展在群山之间,渲染出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