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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降天下-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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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的爽快,相较下轩弈尘反而迟疑犹豫,嘀咕道:“只怕轩曲浩话说得难听,惹你不痛快。”
“不必在意他趁一时口舌之快,他的苦日子在后头呢。”我目光凝在端来的茶果发愣,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大皇子既没提及小侯爷,见与不见想来亦无所谓。还请轩达替我照顾好侯爷,倘若小侯爷出点岔子,我是不好回神武交代了。”
轩达被委以重任,神色兀然凝重了许多,站姿亦不同于前一刻的松散,“王爷放心,潇湘馆里宅警备森严,寻常人进不得。小侯爷在此非常安全,稍后我会在门边守着,时刻保护看顾。”
依轩达言出必行的性子,既是应下定然誓死守护。只是我多心生怕轩曲浩使诈,出门去前堂的同时招来原安插在潇湘馆中的魔将,命他们暗中监护。
我嘴角噙了抹冷笑望向轩曲浩,与我比肩的轩弈尘脸更阴沉的可怕。轩曲浩狂妄得倚坐前堂正中太师椅,看向我们的目光仿若无人,把我们晾在门口良久,轩曲浩适才伸手让我们随意落座。
“前回王爷来镜月,我还是直到王爷离去才知晓。没能即时一度王爷风采,实在是可惜。”轩曲浩在说话间嫌弃地打量番屋里内院,嗤鼻冷哼:“潇湘馆这般破落院子,拿来招待苏王爷,六弟与三弟还真会招待人啊。”
潇湘馆近在天子脚下,自比不得在外的别馆奢华,却是依着皇子侯爵府邸布置,挂的字画明眼人瞧上便知皆是真迹。不过轩曲浩素来不通书画,潇湘馆摆设再多无价字画,他只会视为粪土。
轩弈尘一向自傲自己珍藏,乍闻得轩曲浩的话,气得脸霎时紫涨。缓气半晌,轩弈尘不客气道:“我这儿破落不堪,大哥何必亲自前来,派人来呈了帖请苏王爷去便是了。”
轩曲浩挑眉冷笑,讥讽说:“六弟为人仁善,很少会拘束府上人。我甚怕递来帖子,尚没送到王爷手上就没了,到时反让你为难。”
“规矩多了,人难免刻板。我府上的人从不整日做规矩,也还没出过差错,大皇子这般说未免偏颇。”我眼皮都懒得抬下,徐徐开口:“不知大皇子特意前来所为何事?”
轩曲浩放下闻香杯,扬声讥嘲:“王爷美名远播,我是无不神往,便前来一观究竟。”他说话时,眉眼间的骄狂无不令人作呕。
轩弈尘绝非心盲,当即听出轩曲浩隐含的意思,轻拍一下案几,道:“大哥,你过分了。”
轩曲浩笑了笑,越加口无遮拦,“六弟何必装清高,你撇下三弟飞身前往神武王府的事,可是早就口耳相传了。”
燥热酷暑的三伏天,正值晌午时分,屋外蝉鸣此起彼伏不绝,平添心头烦躁意乱。我右手紧抓官帽椅扶手,指甲几近掐入花梨木中,边缘已留下两道凹陷指印。我冷眼直观轩曲浩,心中阴狠杀意涌起,他既不知死活,我又为何要顾忌。
“本王不似大皇子成日无所事事,就不多陪你闲聊了。”我说罢拉起轩弈尘,不多招呼就要回里宅。
背后冷哼乍然响起,轩曲浩讥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站队前还是该擦亮双眸,看清楚个人背后的势力为好。”
我闻言气得犯浑的脑门蓦然清醒许多,仔细琢磨了片晌他的话。倘若轩煌仍居帝位,轩曲浩这辈子都别想翻身,可见现今的模样,便知如今的轩煌可疑。我忽想起湮濑本就是轩曲浩举荐,虽然后来湮濑被驱走,难免他意难平半路杀回,他与轩曲浩狼狈为奸,联手引我入局不是没可能。
轩弈尘被气得双手直哆嗦,哪里还能管顾处境,冷言道:“轩曲浩,你要撒野回自己府里去,我这儿可不欢迎。潇湘馆是清净地,你别污了我的侯府。”
从没被如此对待,轩曲浩一脸错愕,仿佛被下了咒术定在了位上。话既说开,轩弈尘不再给轩曲浩留脸面,回头便对轩才说:“阿才送大皇子出府。”
主子受辱,轩才脸色早黑沉似泼墨漆夜,怒火中烧往往容易失去理智,他哪里还记得劝阻,应了声走上前就摆起送客的礼。好在轩曲浩看得清状况自行离去,不然难保不会上演大皇子被小厮驾着扔出潇湘馆的一幕。
第80章 相府故人
酷暑天的午后正是烈日当空,骄阳洒下如似火烧,只是这火燎的热度却比不上我眼前那团火。轩弈尘人前素来表现的很是温文,仿佛从不沾染凡俗,而今日这般表现是吓到了府上所有家奴。
自从轩弃弥婚后移居魏王府,潇湘馆已数月无人做规矩,家仆难免要懒散些。可眼下却是个个识相的很,都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发脾气,头一回见到,纵是知道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也难免会心有余悸。
轩达乍然看到回屋的轩弈尘颇诧异,小心询问:“阿才,发生了什么事?”
轩才觑了轩弈尘一眼,怯生淡笑没敢多嘴。人多不免烦心,我摆了摆手道:“你们两去屋外候着,顺道让人添座冰山来,把屋里这盆换走。”他俩临走前,我扬声多嘱咐了句,“前堂发生的事已经过去,让府里的人嘴巴给我闭紧了。我不知道你们主子平日里怎么对待碎嘴的人,不过依我的性子,要给我知道有人在背后嚼舌根,那么以后就不用说话了。”
潇湘馆里宅通风不良,一旦盛暑天来临时,屋里像是蒸笼般闷热,午膳时分抬进来冰山,如今已化了差不多仅剩浮冰。进屋搬瓷盆的家仆是格外仔细,生怕一不小心溅出少许水渍,平日里这许是算不上事,可今日谁都不愿被轩弈尘气焰殃及。
寒冰透出阵阵冷气,降下了屋里的热度,亦浇灭不少轩弈尘燃烧的怒火。轩弈尘略含歉意地看向苏兮月,小声嘀咕:“在你面前失礼了。”
苏兮月与轩弈尘相处有些时日,自然晓得轩弈尘不是个轻易会发脾气的,能惹轩弈尘的话可见极为难听。苏兮月淡笑摇了摇头,遂道:“不碍事,谁没被人惹怒过。”
我存心想调节气氛,故笑指苏兮月侃说:“你是没见过这小子发脾气的模样,宫里都不知被他惩戒过多少人。你比起他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不足为提。”
苏兮月努嘴戳了戳我手臂,不服气地开口:“你怎不说你自己,谁人不知战神的坏脾气。”
“古书上对离的记载不过寥寥数笔,而与离相处亦从不见他发脾气。”轩弈尘目光不断上下打量着我,特地放低声音问:“皇上是怎么知道离的脾气不好?”
我哑然失笑,已然猜到诉说故事的人,除了影还能是谁。苏兮月后话果然证实我心中所想,许是说的起兴,他干脆眉飞色舞地道出所知的事,说得轩弈尘呆愣许久。
好事传不出宅门,坏事已传千里,何况是本就流言纷飞的故事。申时刚过,潇湘馆大门口骏马嘶鸣声惊动了里宅,轩弈尘闻出是轩弃弥的爱马当即出去相迎,我闲来无事跟去探究竟,只瞧见轩弃弥黑着脸入馆。人刚进前堂,轩弃弥就打发走府内小厮到屋外伺候,随后粗略叙述午后在宫里听到的蜚语,又问了轩弈尘事发经过。
轩弃弥用力掌击身旁案几,恼怒道:“轩曲浩实在欺人太甚。”
刚来人界那会儿,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而当面不敬背后传言的那群人,在别人不知觉中皆被我暗中处理了。我冷笑道:“轩曲浩背后必有人授意教唆,你以为凭他有多大本事翻局。”
轩弃弥心中早有定数,呢喃道:“我找六弟特意跑次神武,又让他务必请苏兄来镜月,正是为此事。”
我面色沉了半分,口味认真地说:“这事关系重大,不可随意臆测。你该知道若没实质证据,无人信服只是小事,说不准会有杀身之祸。”
轩弃弥沉静抿嘴,手指不断敲击案面,半晌含了抹淡笑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去与他俩硬碰。都已经隐忍多年,还怕忍不了这一时么。”
轩弈尘气消大半,又恢复以往平淡儒雅的模样,他的眉目在斜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淡。他沉默了片刻,托腮不解道:“我实在弄不明轩曲浩前来的用意,仅仅只是为了耀武扬威?”
“不。”轩弃弥断然否定,“他虽蠢钝,可他背后那人却不容小觑。”
我颔首冷笑,推测道:“有人要他来探我虚实罢了。”
轩弃弥微微变色,含笑望我的眸中有着笃定,“苏兄已经知道我那大哥背后的人是谁了?”
我毫不避讳地微微点头,却反问道:“难道你全然不知?”
轩弃弥哑然失笑,“我既然知道苏兄的身份,那个能与你抗衡的人,我又怎敢随意揣度。还请苏兄给个准信,好让我知道对手是谁。”
轩弈尘目光往复游离在我俩之间,越听越是迷糊,出声呢喃:“你俩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大懂。”
数月前的大婚后,轩弃弥就刻意疏远了轩弈尘,也不知是否是他婚后琴瑟和谐的缘故,他注视轩弈尘的视线变得坦然。轩弃弥笑了笑,把我抬出道:“我只知稍许,六弟要想知道来龙去脉还是问苏兄比较好。”
“我暂且无非是臆断,等见了那人一回才知对错。”我目光渐被屋外落霞景色吸引,话音越说越轻,仍不忘说全,“镜月高坐庙堂的那位,你熟悉又陌生的人。”
轩弈尘微瞪大双眸,怔忪无言片刻,缓缓开口:“轩煌?离的意思是他已经……”
轩弃弥轻咳了声示意,“听过就罢了。”话点到为止,多说只会显得不尽人意。轩弃弥起身拿起案几上的短马鞭,笑道:“你嫂嫂还在等我回去,我就不多在潇湘馆叨扰了。”
“不吃了饭再回去?”轩弈尘脱口便问,倒叫轩弃弥意外微愣。俄顷的停顿后,轩弃弥抬起执马鞭的手,无声的连续摆了几下,似是下定决心般头都不回的径直出了潇湘馆。
轩弈尘多有被阻拦,仍是执意送轩弃弥到馆门外,回来时脸上挂有少许落寞的苦笑,不自禁地连连喟叹。进了屋又见到我,他行事也是小心,连忙收敛了苦涩,怯怯望向我,急忙要解释。
我不等他开口就起了身,“回去吧。”我轻拍了下他右肩,什么也没多说。
潇湘馆说是侯府,规模却不大,原只是个三进的宅子,轩弈尘住了嫌里宅拥挤且花园子小,又让人改成了二进的规格。纵然人身在里宅,只稍到垂花门瞟上一眼,想要知道前堂的事并不难。
苏兮月托腮赏着黄昏落霞,听到我们入屋也不侧眸瞧一眼,只道:“果然是亲兄弟,模样都是好的。”
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倒也让人听不出所以然,我笑道:“怎的,你这是要学起老师傅看相了?”
“我不过是看到随口感慨一句,苏未免想的太多。”苏兮月回嘴道,思绪渐被馆外喧嚣吸引。
说来也奇怪,先前来镜月时,除了牡丹花卉节那两天热闹,平日里到日暮黄昏时分街道便会逐渐清冷。可今日却是反常,愈渐昏暗的大街小巷都十分热闹,路旁商铺早早就掌起了灯,人声鼎沸无间断。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倒是沉默在旁的轩弈尘张口笑说:“国君生辰哪有不铺张的理,何况是国库里贴的银钱,百姓自然乐意迎奉,再说也没有人敢公然逆旨。”
潇湘馆四周热闹非凡,各家张灯结彩喜迎国君寿诞,唯有馆内不见动静。轩弈尘跟我们一同吃了晚膳,又与苏兮月下棋消磨,始终不曾张口命令人去馆门外挂彩灯。馆外的热闹喧嚣声起伏,却丝毫没入轩弈尘的耳中,他静心盯着棋盘陷入沉思。
我忽而想起傍晚时分的对话,失笑道:“前不久才有人说过没人敢违逆圣旨,这会儿子已经抛到脑后了。”
思虑再三,轩弈尘方才落子,随后不紧不慢地看了眼窗外微亮的天,“还不到掌灯的时候。”
高墙外照进的灯明如昼,愈发衬托出潇湘馆的昏暗清冷。我望眼窗外,只觉高墙后的灯火扎眼,移目看向轩弈尘笑说:“潇湘馆周围所居的官僚不少,你不担心有人借机参上一本?”
“那都是群趋炎附势的小人,递上的折子中明里暗处诋毁我还少吗,由着他们去说。”轩弈尘美眸朝我瞪一眼,朱唇微抿片刻嘀咕说:“观棋不语,你别扰乱我思绪。明面上是关心我,谁知道心里是不是故意帮着皇上打搅我。”
苏兮月不瞒的嘟囔,用稍许力把我推至门旁,“你有空动这嘴皮子的时间,不如去前院跑一趟,吩咐小厮挂上彩灯便是了。”苏兮月回头目光不觉被棋局吸引,半晌回神道:“总之别在我们这添乱。”
我无奈看了眼两个埋首的棋痴,转身往前院去嘱咐,一脚刚跨进前院,险些撞到匆忙而来的康安。他手中揣着一封请帖,抬头发现是我吓得连退几步,脚没站稳后仰摔在地上。
潇湘馆的家仆尚没接到掌灯指令,泼墨渐染的天色昏鸦,前院此时的视线已不太清晰。不过康安倒下的姿势略有夸张,我登时愣了斯须,忍笑道:“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要做什么去?”
康安闻声急忙爬起身,回道:“宰相府派人送来请帖给六爷。”他双手呈上帖子,迟疑片刻犹豫道:“但我听那人话里的意思,似乎莫相爷找的不是六爷,而是苏王爷。”
我拿过帖子,面上确是写给轩弈尘的,迟疑了会儿终是没打开。斜睨了眼在旁怯生生等候的康安,我随口应声道:“这帖子我回头顺手带进去便是,你到府门外把宫里送来的彩灯挂上。黑灯瞎火的难怪会撞人,你让院里人把灯都点起。”我眼瞧康福拔腿就要去办,赶忙张口道:“府门彩灯头要紧,院里慢慢弄便是,总不能落人口舌。”
康福看似木讷,脑子倒是灵活清晰,对他的话我并没明说,他亦明白我话里所指,不等我进里宅他已派人告知皆办妥帖了。
里宅的卧房里仍就一片静悄,轩才在屋外坚守,轩达则在屋里伺候,至于那俩棋痴的心思全然附于棋盘之上。
我递了请帖到轩弈尘手边,“这是莫宗严派人送来的帖子。”
“莫叔叔?”轩弈尘困惑的取过请帖,粗略睨了帖上内容,又送还给我,道:“离的去留不是我能左右的。”
先前便听了康福含糊的一句,如今又闻轩弈尘的话,我便猜到各大概。一目十行的扫过帖子,我含笑道:“你父皇寿宴前几日本都无事可做,左不过是去宰相府走一趟,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轩弈尘没料回答的如此爽利,倒是略有吃惊,斯须回神道:“如此,明日我便派人载你去宰相府。”说罢却担心不过,他复又说:“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你让轩达送我去便是,到时我早去早回,出不了事。”轩弈尘无声点头,目光不时瞟向苏兮月不转睛的棋局。我将他俩举动不漏地看在眼里,遂道:“你俩谁都不必跟我去,且在潇湘馆下棋作乐,等我归来即可。”
苏兮月跟我多时,自更了解我脾气与能耐。他伸手搭上轩弈尘,缓缓摇了摇头,淡笑道:“苏要做下的决定,是改变不了的。你随他去,不会有事的。”
轩弈尘微张口,但闻见苏兮月的话,便也没再多说。他只点点头,道:“也好,就让轩达陪你去,凡事好有个照应。”
每国的朝堂规矩说有相似,但仍是有所不同,因而各官职的沐休事宜或多或少会有区别。只是像莫宗严一类的国之重臣,名义上每月会有沐休,但碍于国事繁忙,能休息的日子是少之又少。近来恰逢国君大寿,因有举国同庆的缘由,莫宗严才有几日喘息修养的时日。
第二日清早,我便命轩达载我前去宰相府,又因轩弈尘坚持的缘故,不得不乘坐流香马车出行。我原是想避人耳目,如今人在流香马车中想低调出行也是不得。亏了是轩达驾车,人人皆以为车中人是镜月六皇子。一路虽引来不少注目,却让明里暗里监视的人松懈许多,跟踪半路后,我就再没感受到窥视者的气息。
马车驶到宰相府外,轩达并没扶我下车,径直驾着流香马车驶入宰相府,直到前堂方停下。我下车时身后的府门亦早被小厮关紧,必是轩达与莫宗严事先通气过。
“苏王爷果然守时。”莫宗严收到我回帖,大清早就坐等在前堂饮茶。他带我如前厅时,杯中青烟袅袅飘香,但杯中茶色可见已非初泡的茶。
莫宗严亲自将我安排在上宾座,他自己反择了我身旁而坐。莫宗严是出名的耿直,待人对事不卑不亢,否则仕途也不会多番波折,而能有今日地位全凭的事他才能与本事。如此性情之人,竟对我格外尊敬,我顿觉受宠若惊,扬眉淡笑道:“莫相爷如斯谨慎地拜帖请我过府,究竟是为何事?”
莫宗严含笑打量我几眼,同我打哑谜道:“苏老弟以为呢?”
“毫无头绪。还要请莫相爷指教,解我一惑。”我仍做不解,稍稍朝莫宗严抱拳拱揖。
莫宗严瞧我油滑打哈,倒没半分生气反是朗声大笑,待府上小厮端上茶退离,方正色道:“我就想请苏老弟解释解释,现在高坐镜月明堂哪位究竟是谁?”
我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娓娓道:“老哥既然开口问我,想必心中已有定数。”
莫宗严眼眸隐约一闪,神色凝重说:“近来皇上性情大变,不但清心寡欲且再重用大皇子,虽说圣心多变,却觉无可能重用叛贼逆子。我暗中留心观察半月,越发觉得蹊跷,又听魏王提及苏老弟出使拜寿之事,故请你过府解惑。”
宰相府坐落在大街稍僻静的一角,周遭自是比潇湘馆要热闹,因而平日里耳目亦不少。莫宗严混迹官场多年,如何不知其中各种伎俩,不过自己为人磊落,不屑一顾罢了。今日却有不同,他不得更为谨慎,派了心腹在府周围暗中观察把守,还让轩达在前厅外看守,守得宰相府连飞蛾都扑不进。
屋里就我与莫宗严两人,他仍是压低声问:“我曾听闻翔云先帝的传闻,且不论夸大与否,其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我就问王爷一句,今上是否也是……”
我想了想,微有愁眉地点头又摇头,道:“不好说。同样的手段,我无法确准某人是不是用两次。”话音未落,我转眼想起不久后的寿宴,思虑中两指不由得摩挲道:“凭空多猜也不过是假设,过几日待我进宫面了镜月圣上,自然就会有答案。相爷不如多等两日,等到时我给你的确切答案。”
话说到这儿,莫宗严再没纠缠的意思,神情夹带稍许的失望颔首道:“眼见为实,要苏老弟平白陪我伤神,实在唐突了。”
“无妨,其实我心里也是疑团重重。正缺个陪我说话之人,恰逢你来请我。”
莫宗严捋了捋花白胡须,不多做纠缠,只笑道:“苏老弟此番前来镜月,我记得是捎上池羽了。怎的今日没带上他来,李家二老可是多有期盼呢。”
闻言我顿有错愕,幸而平日藏惯了神情,没被莫宗严瞧出异样。李家二老是池羽的恩人,自池羽回镜月多有派人前来慰问送补给,又诚心改善李家村众人的生活,如今人来到镜月,确没上门看望却是奇怪。
气氛安谧之际,入府接待我的小厮突然闯入屋里,他在莫宗严耳边嘀咕了几句,又急忙赶到了大门那儿。
莫宗严凝神盯了我片刻,忽而朗笑出声:“白日里说不得人,这不才提到池羽,人便已在二门外了。”
意料之外的事,我心底大为吃惊,又不便露于表面,半信半疑的随莫宗严一同前往。刚踏出二门,果真瞧见苏兮月到访,陪同他前来的不是旁人而是轩弈尘。
苏兮月有心观察过池羽的举止,除非熟识的人细瞧,否则难看出破绽。莫宗严打量了番苏兮月,面上笑出少许褶子,客气道:“封侯拜相后果有所不同,相比数月前匆匆一瞥,如今更显贵气了。”说罢,莫宗严侧头嘱咐身旁小厮数句,无非是摆宴与请李家二老前来。
“相爷夸赞,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有样学样。哪里是贵气了,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轩弈尘深谙苏兮月真实身份,亦知公开的后果,遂从旁搭腔掩饰道:“莫叔叔可不曾见过,小侯爷与礼教先生顶真的模样,真真让先生头疼。”
莫宗严仰首大笑数声,越加欣赏说:“你与三殿下平日里偷懒,倒还不许人家认真了。”
认识轩弈尘数月,我多见他淡然沉稳的样子,也只有在莫宗严跟前他才会显孩子心性。他抿嘴稍有一跺脚,几句嘟囔:“好端端的扯我做什么,倒叫我在王爷和侯爷面前失脸面。”
众人站在院前说了半晌子话,莫宗严这才回神过来笑道:“贵客驾临府上,我倒失了礼数,竟忘记招呼你们里头坐。”莫宗严亲自领我们进了二门内的雅居厢房,鸡翅红木桌上酒水是才摆上的,还添了几盘点心,品类繁多都是花上心思的。
久违相见,李家二老入了屋当即红了眼,抓着苏兮月的手嘘寒问暖,家长里短问得极细致。他们的孙子早逝,或许在相处的日子里早就将池羽当自己亲孙看待,幸而苏兮月机敏回答的天衣无缝,并没让这对年迈的老人发现破绽。轩弈尘时不时与莫宗严东拉西扯,如此叫人无暇顾及苏兮月这的情况。
午膳后莫宗严犹无驱客的意思,平日忙于朝政,今日难得有闲时,他本是棋痴偏又遇轩弈尘,愣是留了人在府上下棋到黄昏落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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