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侠义风月传-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于是他转身准备从门外掬雪烧水,出门前不慎在地上踢到一物,脚尖钻心疼痛,禁不住弯下腰去。阻他去路的是支铁棍,大约是那男人一路拄着过来的,上头满是血迹,也不知何时被扔在地下。裴秀卿定睛一看,只以为自己眼花,再看仔细了,脸上神色倏变——那物精铁铸成,内里中空,竟是一柄军刀刀鞘!
他脖子发僵,回头看向被自己放在角落里的长刀,长短粗细,刀柄纹理,就连磨损与豁口均与这刀鞘堪堪匹配,不是一对是甚?
“需要帮忙么?”男人大约是半天听不到动静,主动问道。
裴秀卿立刻拾起长刀,护卫在自己身前,刀尖指向床上:“不不,不用不用……天气太冷,手脚都给冻僵了,所以走动……难免慢些。”
“还有柴吗,需不需要再劈些把火烧旺?我可以帮你。”男人说着要扶床起来。
“柴?”裴秀卿疑惑地看向那块被自己劈烂的门板,又把目光移回对方脸上,“你……是看不见么?”
男人嗯了声:“先前与人缠斗被暗算下药,虽然逃过一命,却也因此眼盲。日后能否好转,要等进城找大夫看过才知道。”
这样天大的事,在他说来竟也仿佛蚊叮虫咬般不值一提。裴秀卿心觉这人当真强悍,但听罢也终于松了口气,明知故问:“那你身上这伤也不是被狼咬的咯?”
“狼哪有人狠毒?有时人比狼更难测,也比狼更狡猾。”男人一哂,“野兽尚且要感到危险才会攻击,人只消内心恐惧,便会不计一切地去害旁人。”
裴秀卿还当他发现了自己动作,当即背手将刀藏在身后,又探头确认了一次,发现他双眼确实未曾睁开,是自己心虚多虑了。
“你说的……倒也没错。”
且不论这男人是什么来路,与裴秀卿杀掉的兵卒有什么关联,但眼下他伤得这般光景,怕是也不能玩出什么花样。裴秀卿刚背上一条人命,并不想再添业障,放下刀重新拎起水壶出门铲雪。他融雪烧水,撕下了自己的衣襟沾水替男人擦拭伤口。敷药时男人全程痛得直抽冷气,却兀自强忍,一声不吭。
裴秀卿:“要是真疼得厉害,你就出声,我下手轻些就是。”
“无妨。”
裴秀卿见他顽强,便试探着问:“你说被下药是在来这儿的路上与人缠斗,这地方偏僻荒凉,怎么还会遇到仇家?”
“并非仇家,只是来路上遇见个将死之人,我本好意援手,不想却被他反咬,这才害自己落入这步田地。”
裴秀卿敏感停手:“反咬?为什么?”
男人淡道:“世上人越是在绝境,便越生防人之心,未必个个都肯像你一样,乐意无私为人。”
裴秀卿羞愧:“有些人助人也未必全是无私,兴许,只是为了恕罪而已。”
“功罪不能一概而论,若有人为祸人间,那惩奸除恶便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男人坚定道,“世间公义皆在人心,若是立心持正,那便无愧天地,无需介怀。”
裴秀卿:“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何身份并不要紧,你只需记得,救命大恩,来日定当相报。”
他伤得面目全非,身上仅着中衣且又褴褛不堪,根本瞧不出来历。但裴秀卿觉得以此人说话气度,绝不似一般山野小民。他心怀疑虑,手上也不敢稍停,继续揭开对方的残衣为他擦拭伤口。
男人臂上一团暗红色的血污被缓缓擦去,隐约露出一截刺青。裴秀卿见这纹样熟悉,依稀是军中惯有,心中一凛,立时加快动作。须臾间纹样显露,赫然是个篆体的“神”字!彼时各戍边官军为防逃兵,均令将士在臂上刺青以作记认,而神武营威风赫赫,更是在整个北疆都远近闻名。
裴秀卿的手悬停在半空:“原来你是,你是……”
男人知道自己臂上刺青被他发现,并未显出惊慌,抓住了裴秀卿的手说道:“我说过,我是何身份并不要紧。你我既落难到此,难免各有苦衷。你不需问,我也不需疑。”
“原来你一直在装傻!”裴秀卿终于恍然,“那人要反咬是因为看发现了你份属同袍,怕你回去通报他逃营,为了防范万一所以才对你下毒灭口,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料到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只是先前为试探我,才一直诈作不知。”
男人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那人确是怕我回去报信才会抢先下毒。但你是何身份,我却没听他提过。我是看见他身上刀伤,又发现他不见了佩刀,才猜到动手之人一定就在附近。”
裴秀卿将信将疑:“真的?”
“他还没来得及提起你人就已经死了,你要个死人如何开口?”
裴秀卿:“所以,真是你最后杀了他?”
男人点头。
裴秀卿防备:“那你……现在想要如何?”
“你于我有恩。”
“但这世上恩将仇报的本来也多如牛毛。”裴秀卿道,“你既是行伍中人,那擅杀同袍更是重罪。现在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你有什么理由不将我封口?我又该如何信你不会卸磨杀驴,趁我不备取我性命?”
20。
“看来任我如何赌咒发誓,你也是不会信的了。”男人叹了口气,换了个语调,“也罢。这猛虎山路途崎岖,既然我目不视物还能找到这里,那自然也有办法找到路出去。”
裴秀卿难以置信:“你愿意带我出山?”
“如今我已眼盲,而你并不认路。两人同行总好过一人冒险,你可愿冒险随我赌这一局?”
裴秀卿无言以对,自己纵有千万条不信他的理由,只这一条,也足以让他明白自己别无他选。
第二天一早,二人结伴下山。天空彻底放晴,漫山银装被太阳照得十分耀眼。裴秀卿深吸口气,只觉空气沁凉干爽,确是没有之前那般憋闷难受了,可见得身边这个男人或许真未必是个灾星,这一趟死里逃生兴许老天给的机会。
那男人说的都是实话,这一路上各条大路小道他都烂熟于胸,何处有山庙何处有废宅也都清清楚楚。他们在山中走走停停将近四日,这才终于绕出了山脉。时隔许久再踏足热闹的城镇,耳听着满街的烟火人声,猛然间二人都有种久别人世的恍惚。
“闻见了这味道,才知道还是活着的好。”裴秀卿感慨起来,转头,“一会儿我要先饱餐一顿,你呢?”
“先找客栈落脚,然后……劳驾替我寻位大夫。”男人压了压纱帽,入镇之前他为防身上伤势引人瞩目,特意作了乔装。
他待裴秀卿一惯礼貌客气,这几日来二人也算是相敬如宾。裴秀卿与他说话没了顾忌,便心直口快起来:“万一你的眼睛治不好怎么办,也还是要去告官?那可是条独木桥,输多赢少,有去无回。”
连日来他们虽没有透露彼此身份,可裴秀卿也大致猜出了男人接下来的打算。看起来他是在军中受了长官的委屈,此番脱险后,是打定主意要将神武营内里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一并抖落出来,一路告上京师的。裴秀卿早尝过蚍蜉撼树的滋味,明白那些上流权贵得罪不起。他晓得自己劝不动对方,也没打算去改变这根木头的想法,只是眼见得一个好好的人要这样白白送死,心中难免感到可惜。
所幸男人的眼伤并无大碍,大夫来看过之后开了方子,说只需将养几日便可痊愈。裴秀卿心道那自己也该就此作别,毕竟二人结伴只是权宜之计,此人身负大仇,与他再多牵扯怕是自己也讨不着好去。可是以二人现时的关系,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心忖若是写信男人又看不见,可等到他能看见,岂不是又要再多耽搁几天?
沉默间,反是男人率先出口:“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裴秀卿放下刚拎起的毛笔:“你说。”
“替我写封信。”
“嗯?”裴秀卿诧异。
“我口述,你执笔,明天送到东街独眼的屠夫手里,他知道该交给谁。”男人顿了顿,“我猜,你该是识文断字的吧?”
裴秀卿讪笑:“的确识得一点。”
男人从包袱中摸出旧衣,撕下一片来,让裴秀卿把信写在上头。信中所提大多是自报平安,让收信者宽心。
裴秀卿边写边想到原来连眼前这人也有人记挂。人生在世,有人可惦念,或是还可惦念别人,实在是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好运。如此,他便为自己弃之而去的狠心释然了,写罢这封信略加思索,又重新提笔,行云流水地写下另一封,折好了放在案头。
虽说同路一程,那也不过是一时,往后的路终究要靠自己的两条腿来走。裴秀卿决定了,明日送完信就再不回来。无非就是自个儿顶风受雨,他一向是挨惯的,没什么了不起。
这一晚,月色明亮如昼。有人好梦如水,也有人独数更漏。
第二日裴秀卿送完信,一路在城中逛逛停停,只觉得这北地的小镇也甚有风韵,叫人恋恋不舍。好容易出了城门,日已过午,行到半途忽然想起昨日买的一包酸枣还落在客栈。其实那果子无甚特别,也毫不值钱,就是酸酸甜甜十分合人的胃口。为此裴秀卿心中耿耿,总也记挂不下。他纠结许久,终于转身折返回去,一踏上回程,整个人都轻盈起来,脚步比来时松快了一倍。
到得客栈近前,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四下竟悄然无声,两旁街铺都栓紧了门,门前的灯笼也漆黑未点,与昨日热闹大为迥异。
裴秀卿心生警觉,不敢贸然进门,闪身躲进街边小巷,探听周围动静。果然过不多时,一阵刀枪碰擦之声传来,几队人马蒙面带刀,由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裴秀卿抬首一望,二楼的窗内并没有亮灯,他以为屋中无人,松了口气,但随即想到自己不在那人又瞧不见,本就无需点灯,并非他不在险境。片刻间,包围客栈的人马悄声移动起来,几个身手矫捷的汉子互相搭手纵跃,几个起落就上了二楼,摸到那扇窗前。
裴秀卿的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膛,忽地,他见到窗内亮光瞬起,一道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在窗边。几乎就在同时,屋外的刺客向内发难,里外刀影交织,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他这辈子都没有旁观过这样激烈的酣战,屋内灯光再次暗去,旁人在外再见不到打斗的动作,只有惊心动魄的声响让人时刻提心吊胆。闯入屋内的刺客被一个个丢出窗外,而屋外的攻势仍源源不绝。夜色中分辨不出因激战而喷洒的热血,眼前只有惨白的街道与绵延无尽的哀鸣。
纷乱的哭叫之中,只听一头领模样的男人压低了声量:“废物,十几个人攻不下他一个!给我放火,用火攻,不信他刀枪不入,还能水火不侵!”
裴秀卿心中大叫不好,回头看见后门无人,顿时心生一计。他绕到客栈后墙,一脚踢开小门,躲到墙根粗着嗓子喊:“后门!人从后门跑了!”
众人皆是大惊。头领见久攻不下已经乱了阵脚,怒喝一声“快追”,当先追了过去。
裴秀卿趁没人注意冲上二楼,也不顾漆黑一片的屋中还有没有残敌,风一样推门直入。
一柄冰棱也似的长刀凭空伸出,堪堪指向他喉间。裴秀卿匆忙刹住脚步,亏得那剑收势正好分寸老到,才没有让他撞上刀尖。
只听持刀人略显意外的声音:“是你。”
裴秀卿:“你没死?”
男人:“你也没走?”
二人说完便即无言,黑暗中裴秀卿看不见对方神色,只听男人的呼吸平稳均匀,并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当下颇感欣慰:“你看见我留的信了,你的眼睛好了?”
男人道:“你回来做什么?你能引他们走开一时,引不开他们一世,过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追上来的。”
裴秀卿语塞,胡乱道:“我……我回来拿我的酸枣。”说完觉得自己这借口真是傻透了。
岂料这男人还真信,在桌上摸到那包酸枣,没脾气地一笑:“贪吃可是能要人命的。”
裴秀卿嘴犟:“也不知道谁的命更容易丢些。”
男人把酸枣朝他一把递去:“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任谁问起,我们也从未见过,从不相识。”
“本来就不相识。”裴秀卿觉得他这逐客的样子好不客气,竟像在赶个素不相干的叫花子,哪里是同生共死好几天的难兄难弟,哼声道,“你伤得这个样子,我根本认不出你的相貌,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知道才最好。”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裴秀卿说着要去点亮油灯。
但他刚刚晃亮火折,男人便挥刀将灯芯斩去。
裴秀卿紧张:“怎么,外头有人?”
“我不必知道你的样子。”
裴秀卿微愠:“好,那你自然更不必知道我的名字了。”他见那男人不做声,脑筋转了转,把那包酸枣放回男人手上:“酸枣要风干过后才更有风味,我这会儿又不想吃啦。你从这里上京一个月也够了,再下江南,最多一月。不如两个月后,到覃江水畔的步槐居再拿给我吧。到那时这枣子味道最好,拿它下酒,也是别有滋味。”
男人摩挲着那包酸枣,似在掂量那约定的深意:“若是赶不及在两个月内到江南呢?”
“好说,步槐居的蟹宴是江南一绝,配上我亲手整治的桂花酿,便是每年冬天都这么醉上几天,也不会嫌多的。”裴秀卿笑,“这枣子嘛,就劳烦你再替我觅个上品。它可不是酒,越陈越香。要是放个几年吃坏了肚子,那可得不偿失喽。”
“好。”男人将酸枣塞入怀中,郑重道,“一言为定。”
21。
两个月后,裴秀卿果然没在步槐居等到那人。
他在步槐居醉了整三天,第三天结账出门的时候,正撞上知府杨大人走马上任的队伍。堂堂状元自请下放,一路仪仗开道锣鼓齐鸣,旁人都道好不威严,唯裴秀卿明白他背后荒唐,空耗了自己大好前程。
后来的事也无需再细表,这三年裴秀卿倒是都会准时到步槐居喝酒,只是什么约不约定的,他也不再细想。没成想这一年的冬天还没来,桂花酒才酿出头一批,自己便卷进什么土匪抢人的闹剧里。可若没有这一出,他也断不会再在三年后,在此时此地再遇见了他。
裴秀卿打回忆里回过神,问身旁两人:“什么时辰了?”
“不好!”小二回过神来,掏出藏在灶下的沙漏,沙子早就已经沉底,岿然如一座小山,“太阳落山我就拿它来计时,刚才急着救船,竟忘了查看,现在也不知道停了多久!”
王犇:“这几日都是酉时日落,当家与我们约定在入夜后一个时辰动手,照理亥正过后就该有音信了,现在沙漏都停了,怕是时间早就过了。”
裴秀卿:“约定的是什么信号,你瞧见没有?”
“事成后他会向空中放箭,箭上带红色烟火。”王犇说罢摇摇头,显然他并没有看见。
裴秀卿:“事败呢?”
王犇:“没有信号……便是事败。”
裴秀卿:“也可能是你错过了。你看这天,到处是云,咱们又离得远,错过也不稀奇。”
王犇:“信号每隔一刻射一支,共放三支,就算会错过一次也错过不了三次!”
裴秀卿执拗:“事有万一呢,万一看走眼了呢?他说了不死就会来,不也三年都没来?”
王犇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只顾把裴秀卿用力往码头上拖:“当家有命,要先送你回大营。撤!”
“我不走。”裴秀卿犟起来。
“你犯什么毛病!”王犇大怒,连拖带拽,二人几乎扭打起来。
就在他们僵持的当口,头顶忽然有什么落下,噼啪如爆豆一般砸在二人头顶。二人吃惊停下,伸出手掌,发现掌中落满晶莹,竟是豆大的冰雹,再抬头,浓云不知何时已遮满了头顶。未几,冰雹止息,漫天飞絮纷扬,取而代之。
江南数年未曾大雪,此际才刚深秋竟就下起雪来,想也不是什么吉兆。裴秀卿站在这一场大雪中愣住,怔怔望着天空出神。
他从不敢指望上天给予什么奇迹,亦从未奢求时来运转,让自己扭转乾坤。但现在如果来得及,他愿意奉献出一切,只求老天能听见他的祈求,实现他小小的心愿。
王犇焦急:“快动身吧,万一河水结冰,渡河就更难了。”
“你说得对。”裴秀卿回过神,忽地振奋起来,主动帮忙解开缆绳,“万一他们真的败了,大营的人得早早撤离,不能耽误。”
王犇与那小二一跃上船,正要伸手拉裴秀卿上来,不想他伸脚一踹,竟将船向河中央踢出丈远。
“你干什么!”王犇急道。
裴秀卿:“你们身上牵系着千万条性命,耽误不得!趁着河水还没有结冰,速速渡河!”
王犇:“那你呢?”
裴秀卿淡然一笑:“我刚想起来,我与人在步槐居有个约会。每年雪降,都要在那里温一壶桂花酒等一人。”
“疯子!”王犇怒骂。
“哈哈哈哈,是啊,我怕是早就疯了。不疯的人,怎么会两个月等不到,再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呢。”裴秀卿亦哭亦笑,“老天爷若不是存心想逼疯我,又何必让我死了心,又再遇到他呢?”
王犇再叫他什么骂他什么,他皆充耳不闻了。湍急的水流把小船越送越远,只见裴秀卿一步一步朝向春水镇走去,雪在他脚下越积越深,而脚印在白茫茫的大地中益发鲜明。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一个人在通往黄泉的路上独自前行,不知来路,无问前途。他唯一想的,就是到那个人的身边去,问问他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忘了他们的约定,有没有过一刻像他一样,等待一场并不可能的重逢。
雪愈下愈大,裴秀卿全身如同灌了水银,双腿也冻得发僵。他每向前一步,骨头关节便被折磨得生疼。到了最后,他终于禁不住向前倒地,视线朦胧之中,周遭的白雪像是化作了白骨,缓缓将他淹没。
他想,三年前未曾带走他的而今终于是找上他了。这三年来,他也不知是凭借什么等待,而今却终于等不下去了。正如自己这一生,苦难多舛,然而一切成空。裴秀卿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迷蒙中似乎是鬼差前来勾魂,有人抱起了他,他便落入一个云朵般宽广温暖的所在。然而那地方竟是暖的,如同血一样的炙热,裴秀卿听见耳畔有人颤声道:“我来了。”
他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咫尺之远,于是他笑:“你怎么走得比我慢?你那儿到地府去难道比我路还远么?”
那人拿自己的斗篷包裹住他,眼中晶莹闪光,他吸了吸鼻子:“怕是还有十万八千里,你要是想去,还得陪我走上三万六千天。”
裴秀卿的身子渐渐回温,脑中也终于有热血回流。他慢慢看清了周遭景物,哪里有什么白骨鬼差,分明是楚笑之和他的几十先锋。
裴秀卿难以置信:“你还活着?”
楚笑之揽住他起身:“当然。府衙附近有伏兵,清理掉他们费了些时辰,我们刚刚才放信号,你没有看见?”
裴秀卿摇摇头,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自己给冻得没了知觉,这才无心留意:“王犇他们已经先撤回大营了,不知他们有没有看见,你联络上他们没有?”
“不碍事,总兵倒行逆施,江北的营兵已经倒戈,现下我们已经占了春水镇,杨府台和你府中小厮都安然无事。我们这就一起回大营去点兵回防。”楚笑之意气风发,目光炯炯,“你不是一向不愿离开春水镇,这下不用跟我回到大营,回去安居乐业,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裴秀卿道,“不用再回去了。”
“嗯?”
“先前你说过,这回到春水镇,原是想去步槐居的,是么?”
楚笑之点头:“不错。”
“那到了步槐居,一定得吃他们最驰名的蟹宴,喝一喝桂花酿了,是不是?”
楚笑之仿佛听出些眉目,又不十分摸得清脉络,神色间微微动容:“你想说什么?”
裴秀卿直直望着他,展颜笑起来:“我想说,我要等的那个人,他已经来了。”
楚笑之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哦,是么?”
“只是不知道……”裴秀卿笑靥如花:“他把我的酸枣儿带来没有。”
……………………………完结……………………………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