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空山记-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据京兆尹所诉,此假母与歌妓因本钱所限,只能在北里下曲赁屋而居,接待些出手并不阔绰的客人。时间一长,难免生出些急功近利之心。去岁有外地酒客猝死,两人怕招惹官司没有报告京兆尹,而是将那尸体偷偷埋于院中,将酒客财物据为己有,没想到此事竟一直隐瞒了下去。自此两人胆子愈发的大了起来,专挑面生的独身客人下手,今年开春以来已经做下三四起案子,直至遇见了令狐綯。
令狐綯听得后背一凉,他平日里从衙门直接去北里的次数也不算少,大多数时候都身着官服,但那日睡到酣处,打翻了案上砚台,染了一袖子的墨色,于是他是换了常服才出门的。
若他当日身照官服,那家的歌妓假母定不敢挑他下手,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京兆尹还说,那日是颖王随侍来报的官,等他们赶到时,令狐綯已经被颖王府的亲卫救了下来,人虽然昏迷不醒,但性命无虞。
京兆府在假母所指认的位置果然挖出了几具尸体,一时间北里这桩连环凶案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而传闻中的颖王与道士的存在更是给这传说增加了几分神秘感。在传闻的另一面,亲历生死的令狐綯用性命见证了那句箴言,对那位极人臣的后半句至此深信不疑,这半句他不敢告诉别人,只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令狐楚。
然而在令狐家族做出抉择之前,颖王的仪仗早已行进在了周塬之上,雍地的祭祀大典,即将开始。
第八卷
投龙
4)
周原膴膴,堇荼如饴,自古公亶父为避狄难从豳地迁至周原以来,这片土地一直是周王朝的祭天之所。千年之后,秦文公以游猎为名自西东迁至此,在周地的庙宇宫殿之上建起新的祭祀之地,奉白帝为秦人之神,开始了漫长的复兴大业。
逝者如斯,转眼又是千年,人间沧海桑田,周原上的古柏神庙早已同时光一起化为上古传说。鄜畤之地荒草一片,巨大的石板石条散落于山坡一侧,提醒着后来之人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不同寻常的过往。
当地官员清理出一片可做为道场的空地,以土筑高坛,做祈雨九龙醮。颖王虽是主祭人,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繁复的科仪自有尹道长的人负责,李阐只需要同凤翔节度使,及特意赶来的泾原节度使一起坐于远处高台之上,看着尹道长及一众道士们忙碌的背影。
就算铙铛螺磬响的热闹,对于台上的官员来说,依然是单调且乏味的,久未落雨使得空气干燥闷热。太阳升至最高处,头顶的凉棚也抵挡不住阳光的灼热,和着空气中的土腥味,唯有煎熬两字可言。
李阐一心多用,与官员寒暄客套的同时还要留心盯着对面的山坡。白帝带着少风此刻便在对面林中。虽然一切早有计划,但白帝一切皆未透露,他与李阐坦言自己在梦中亲授尹文婧机宜,只需李阐静待而已。祭典开始前附近区域已经清过场,百姓都被挡在塬下禁止靠近,这也是那神仙的意思。
但李阐心中总觉得无法安心,但眼下的场合也马虎不得,他此次来雍地目的有二,一是立威,二便是拉拢人心。与手握镇武军兵权的泾原节度使刘沔见面,正是李阐此行的重中之重。
自安史之乱后,李氏一族已经意识到节度制带给帝国的巨大危机,然而积重难返,无力一举平藩,唯有不断削弱分散藩镇力量。肃宗年间借由防御吐蕃进攻,为拱卫长安,将之前下辖九州的邠宁节度分出四州,设立泾原节度使。
泾原区域是整个大唐的西北门户,是挡在京师与吐蕃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半个王朝的命运都倚重于此,这一位置在朝中的重要程度与微妙自是不言而喻。
因此自肃宗朝起,泾原节度使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既要忠勇又要毫无政治野心。刘沔幼年失怙,在镇武军中长大,军功累累,屡平河西党项叛乱。接触之后李阐才发觉此人并不像外界所传那样孔武,反而颇有文人雅范,内心诧异同时敬佩之心更甚,言语间难免更加谨慎。
而山坡那面,一身道士打扮的白帝正带着少风在山坡下的林中躲清净,这里到处是坍塌庙宇的碎石旧瓦,少风贪玩,从残垣中翻出片完好的瓦当,献宝一样捧给白帝看。
圆圆的瓦当中心,一条蛇从空中徐徐而降,口中衔住正要奔逃的鹿腿。白帝一见便笑道,“看你,”他指着瓦上白蛇:“背着我偷吃,被人看见不说,还画到了瓦当上。”少风本是一脸懵懂,此刻竟像是完全听懂了,红着脸要过来抢,白帝偏不给他,被少风一个猛扑按住道袍,一把扯掉半只袖子。
白帝还未言语,那边少风自知惹了祸,错眼间就已经蹿上了树,偏偏正在此时,祭坛那边轰然一声响,只见一股青烟袅袅直冲云霄而去。
白帝仰着脖子喊了少风几声,少风才磨磨蹭蹭的从树上下来,手里还捏着那半截袖子,白帝无奈,变出手中瓦当,捧给他看。
少风这才高兴起来,两步跳过来要拿那瓦当,没留神被白帝一手点住眉心动弹不得,风生于地,转眼间席卷林莽,匆忙之间,少风像是想说句什么,却还未出声便被逼出了真身。白帝身上金光大盛,化成白袍白冠的神仙本尊,飞身站上了龙头。
祭坛上又是一声巨响,尹文婧不知往坛中投了什么,在场的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宛如白日惊雷,李阐却在这样的巨响中胸口一窒,心仿佛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眼睁睁看见对面林中一条白色巨龙腾空而起,而周围人恍若未觉,风就已经扑面而来。
李阐勉励支撑自己不要倒下,雨随即而下,转眼已成瓢泼,亲眼见证如此神迹的众人早已是目瞪口呆,而塬坡之下,百姓跪倒在泥泞中磕头不止,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此情此景难免令人动容,连一直对李阐态度冷漠的刘沔都起身朝颖王拜了一拜,以谢他请雨之功。
而李阐整个人仿若神魂出窍,木木然受了刘沔与众官员的礼,却已经尽失拉拢的念头。他脑中只回荡着那声惊雷,震的他心神不宁,恨不得此刻便能插翅飞去白帝身侧,看看他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
但他此时此刻,却已无法抽身。
第八卷
投龙
5)
所有人,包括李阐在内,都没有料到这场雨会来的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大,久旱的田野间甚至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砸出了一阵烟尘。朝东而望,笼罩在烟雨之中平坦的关中腹地铺如长卷铺陈于眼前,沣镐之地,雍城栎阳,西京东都,长安洛阳,乃至江南江北,河东河西,这片土地何其广袤,李阐今日站在这里,亲眼看见万民于水火间煎熬的磨难,更觉得家国天下,空有抱负何其可笑。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唯德动天,无远弗届。
他已经准备好了。
是夜凤翔节度设宴,李阐与刘沔在席中相谈甚欢,刘沔久居边陲之地、党项、回鹘杂居其间,不仅要抵御吐蕃的虎视眈眈,更要随时调停各民族之间的纷争,刘沔虽是儒将,却能慑服边地各族,边民安顺,乐业安居。李阐相谈之下,才知此人才学胆识俱是一流,顿生相识恨晚之感。
两人对边疆各族局势看法相似,刘沔认为吐蕃虽趁安史之乱大唐西部防线空虚之时趁机出兵占领陇右,但近几年吐蕃可汗更迭愈加频繁,去岁的主动会盟就是信号,不出五载必有大乱。李阐深以为然,言道若届时吐蕃分裂,大唐可以出面招抚东归部落。
两人说到这里,相视而望,皆懂了对方话中未尽的意思。九世之仇犹可雪耻,齐襄公可以,汉武帝可以,他李阐也可以。
宴席上李阐难免多喝了几杯,他酒量尚可,但今日总觉得心口不适,更记挂白帝,不知那神仙这一场雨到底布去了何处,心思难免粘滞,只觉得醉意来的尤其快了些,强撑着又听了半阙残曲,已是头晕目眩渴睡至极。
今夜是节度使府上私宴,陪侍的既有官妓,又有节度使畜养的家妓,由此也可见地方官员的奢靡之风,女妓皆是绝艺殊色,极能拿捏宾客喜好,但见李阐面露疲色,早有两位紫帔红裙的歌妓拥了上来,扶李阐去寝殿休息。
李阐尚未醉到那种地步,但也不愿在人前拂了节度使的面子,任由那两名歌妓将他搀扶进门,扶至榻前。屋里的烛火被挑的亮了些,李阐仰面胡乱躺在榻上,这场景让他有一种微妙的熟悉,窗外雨势不减,屋内烛影摇红,恍惚间像是回到岳庙万寿阁上,初见那一夜,屋里安静了一瞬后又有细碎的声音响起,李阐只觉得有人靠近过来,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解开他腰间鞢带,又朝他肋下摸去……
李阐猛的睁开眼睛,正替他宽衣的歌妓被吓了一跳,嗓子中短促的迸出一声惊呼,朝后跌坐在锦被堆里,李阐这才发现眼前之人已经不是适才扶他进门的两位,而是位更年轻貌美的女子,浑身上下只着了件薄如蝉翼的鹅黄色外袍,腰肢盈盈一握,他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脸,面色却冷了下来。
那女子顾不得礼数直接在榻上跪倒,李阐看着那俯低的单薄身体和不断抖动的双肩,将锦被打开披在她肩头,简单问了几句话。
那歌妓虽声音颤抖,却对答清晰得体,这让李阐惊诧之余又有些意外,再一细问,果然身世可怜,李阐动了恻隐之心,他既不愿与此女同榻而眠,也不愿将她赶出去徒生事端,于是起身道:“你今夜且歇在此处,明日若有人问,你知道该如何作答?”
那女子通红着双眼抬头看他,惨白的面色还未缓和过来,迟疑的点了点头,李阐把腰带重新系好,强忍着晕眩边整理袍角边道:“虽是把你送予我,但本王一向不愿意强人所难,明日本王要回长安复命,你可愿跟随?”
他话音刚落,背后突然咣当一声,强风乍起卷开门户,一时间只听见榻上那女子的惊呼与呼啸风声,满室帷帐如群魔乱舞,烛火明灭间,浑身尽湿的白帝从门外缓缓步入,脸色铁青仿若修罗,目光泠冽死死盯着李阐,似要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李阐乍一回头看见的便是这一幕,登时酒便醒了。看到白帝的这一刻,李阐只觉得自己的心终于又会跳了一般,但那神仙偏偏又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模样,那只揉`捏住他的心的手仿佛要将他的心揉碎才罢休一般。
李阐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扶住他,哪知白帝一碰就倒,像被抽干了力气般借势倚靠进他怀中,一只手死死攥住了李阐的手腕。
他浑身湿透,头发上还在滴水,掌心却烫的像火,他拉近李阐,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本君现在就要回华山,你可愿跟随。”
第八卷
投龙
6
草丛里一阵窸窣作响,他盯着那处看了半天,终于见从齐腰的蒿草中钻出个人来。
少风脸上汗津津的,头发又没有好好束着,披散了一背,更有几绺粘在额头上,自己也无暇顾及,手里握了把花,正将花瓣撕下来塞进嘴里乱嚼。一抬眼看见他,立刻紧张起来,先把花藏在身后,以为他看不见似的。
但嘴巴还是鼓鼓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想说话又说不出来。他只能尽量面色缓和的着冲少风招了招手。那小龙犹豫了片刻,磨磨蹭蹭的挪过来,蹲在他脚边仰头看着他。
他将少风的碎发梳拢,随手在身边折下截树枝,挽了个髻。他不经常做这种事情,因此挽出的髻松松垮垮的歪在少风头顶,随时有塌散的可能,看上去有些可笑。
此举本想告诫少风仪容仪表要端庄素雅,毕竟化成人形,就该有个人的样子,但现在教育的目的显然已经不可能达到,他自己能忍住不笑出声已是不易。
少风恍若未觉,顶着那鸟窝一样不如不梳的发式,撒娇一般来抱他的腿,晃了晃,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说:“我父君今日不在山中。”
这条小龙疏于管教,不分白天黑夜的作天作地,最爱做的便是偷采他辛苦种下灵花异草,他被日日闹的头痛,不止一次生了将少风捉去他父君那里告状的念头,但一想到少昊的冷脸,最终还是忍了。
他怕自己真的笑出声来,闭上眼不想再看,随口问道:“他又去哪了?”话音刚落,突然脚下的土地有一阵细微的震荡,少风一下子的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脸惊诧的朝北望去。
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少昊提剑的样子,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李阐猛的睁开眼。
这间石室不是镇岳宫的那间,之前他来不及细看,现在才意识到这石室就像是人间的房舍一般,装了两扇木门,而此刻阳光正从木门的缝隙中透进来。
他借着这光将石室看了一遍,其实并无甚可观,这里比镇岳宫的福地动天小了许多,但身下的石床上铺了一条薄褥,而身上也有毯子可盖。这样看来,这倒像个凡人的洞府了。
李阐一动,一直搭在他腰间的那只手臂也动了动,身后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昏昏沉沉的把头在他颈窝处蹭了蹭,眼睛也不睁,问他:“你饿了?”
李阐伸手揽住他,把毯子裹好,所问非所答的说:“你再睡一会。”
白帝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将李阐的胳膊拽过去放在胸前,十指紧扣,做完这一切,终于放心了一般,整个人朝下缩了缩。
李阐心中爱意翻涌,将脸埋进他的发间。这一夜短暂而又如此漫长,当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怒气冲冲的问他愿不愿意和他走的时候,李阐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笑意来的如此不合时宜,外面狂风大作,半空中显出少风半个龙身,他被他牵上龙背,就这样一路腾云驾雾回了他的仙山,他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境,但梦醒后他还在这里。
两人云‘雨一夜,早将功法心诀抛之脑后,神仙一反往日清冷,各种撩拨点火,做到最后李阐反而是先力竭的那一个,可怜他肉`体凡胎,翻了个身便昏昏睡去。
却做了那样的一个梦。
李阐等了几息,见白帝似乎又睡了过去,才小心翼翼的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枕下抽了出来。亵衣外袍扔的到处都是,李阐赤足站在石洞里,将自己穿戴齐整,又将白帝的整理好叠在一处。
开门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次,神仙窝在毯子里,似乎睡的很熟。李阐彻底放下心来,轻轻推开那道狭窄的木门,然而门外的景色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在原地呆立了许久。
门前有一小块空地,从岩缝中长出来的一棵古柏伸出虬枝,仿若是在头顶打开的绿色伞盖,而他面前,是连绵直至天尽的云海,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初升的太阳给这云海镀上了一层金光,恍惚之间,李阐甚至以为自己不在凡界。
但朝东走上几步,一块巨石背后,又露出条栈道来,并非是普通开凿山石形成的通路,而是铁锁横悬,木板为道,在绝壁悬崖上生生搭出条阔不盈尺的栈道来。
这景象太过奇险,李阐走了两步便已汗湿了后背,紧攥着手中铁锁又慢慢倒退了回来。
栈道对神仙无用,李阐心里想,他偏偏选了这样一个地方。用意简直是不言自明。
第八卷
投龙
7
太阳升至最高,眼前的云海缓缓散去,青山如画,更有画不出的风骨在其中,李阐在山上住过许久,但早已熟稔于心的景色今日看来又有不同。
不知何时,肩上搭下来一只手,李阐没有回头,而是握住那只手,掌心贴住神仙微凉的手背,使劲捏了捏,才抬头去看。
白帝没有戴头冠,头发也披散在脑后,这让他那副一贯清冷的面孔上多了一丝慵懒的气息,见李阐盯着他看,神仙少见的目光闪烁了一刻,便别开了脸,像李阐一样坐在了崖边。
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脚下更有追逐飞翔的鹞鸟,清脆的叫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便是松涛滚滚,群山回唱,静谧而又喧闹,红尘尚远,这天地间只有他们彼此。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时不时交换一个深吻,李阐的手绕至白帝脑后,手指插进他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梳着,等梳差不多了,他朝后退开了些,仔细端详了半天他的脸,笑着低声道:“你的太初冠呢?”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从昨夜白帝突然湿淋淋的出现在他面前时,头发就是这样狼狈了。神仙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脸却可疑的红了起来,李阐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底一软,简直又要亲下去,却见白帝将手伸进袖中,掏出来截树枝。
那树枝不过寸长,顶端有个小小的分杈,除此之外就是一截平凡无奇的枯枝而已,如同谁随手从树上刚刚折下,断茬处还是新的。见李阐盯着他手心看了半天却无下一步的动作,白帝将手又朝前递了递。
李阐虽然不解,但还是拿起了那截树枝,在手中细看了看,趁这个当口,白帝在他怀中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轻声道:“替本君把头发挽上吧。”
李阐在楼观的时候没少见道士挽髻,但从未亲手实施过,今日也不知道就是哪里来的莫大胆量,被白帝那样看了两眼,就头脑一热敢于在神仙头上动手,真的用那截树枝依葫芦画瓢的给白帝挽了一个混元髻出来。
他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细想却又飘渺起来,心底倒是升起个念头,这次的头式他自觉梳的不错,不歪不散,端端整整,脸上难免流露出些自得的笑意,却被白帝刚好回头看见,疑惑的伸手在头顶摸了摸。
李阐见他不信,伸手把他拉起来,领至石洞外的一处小石坑前,这石坑一看就是在石壁上硬凿出来了,浅浅一窝,可供存些雨水。
两人挤在这只有方寸间的小水坑前,齐齐往里看,白帝只看了一眼便错开了眼神,嘴里说:“是很好。”脸却烧的更厉害了些,弄的李阐简直怀疑他是病了,伸手又来摸他的脸。
白帝没躲,任李阐的手在自己脸颊与额头流连一番,听李阐无不关切的问他:“你昨日布雨究竟去了哪里?”
白帝垂着眼睛道:“西到陇山,东至潼城,雨露均沾。”
李阐长出了一口气,收回了手,又问了句:“真的无事?”
神仙抬头看着他,一脸佯怒,“一场雨罢了,本君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大用?”
他一旦这样说话,李阐记忆里那个小气又别扭的神仙便又回来了,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深知这神仙的性子,哄怕是不好哄,只能另辟蹊径,整了整衣衫,俯身便拜。
“李阐代关中百姓拜谢……”他话没说完便被扶了起来,神仙的脸眼见又红了一层,拂袖怒道:“小蝉!”
他偏偏喊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昨夜李阐听了太多次,缠绵的,甜蜜的,充满情`欲的,毫无意识的,以至于李阐一听见从他嘴里吐出的这两个字,从身到心都是一悸,看着白帝的眼神都变了。
那神仙很显然心有灵犀的明白李阐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扯过袖子遮了脸,李阐却爱极了他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孩子气的一面,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君冷漠惯了,突然别扭起来,又别扭的如此叫人爱怜,他忍不住一把将白帝拥在怀中,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一个字还没吐出口,栈道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李阐分神回头去看,怀里的人却猛的将他一推,李阐仓促间只回头扯住了白帝的袍角,那袍子却突然变得顺滑无比,像水一样从他指尖溜走了。
陈抟唱着山间小调,背着个小包袱从栈道上翻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李阐一脸复杂神情望着万丈崖下,又扭头看了看他。
李阐怎么也不能相信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堂堂西岳帝君,天神之威永镇西土的华山之主,为了怕被座下散仙撞见,竟然当着他的面从落雁峰上跳下去了。
陈抟无知无觉,冲李阐抖了抖手里的包袱卷:“你饿了吧!我刚才从山下给你带了点吃的……咦?君上呢?刚才不是还在……”
…………………
白帝:因为这个发型梳的太丑了不想被看到……
……………………
感谢不让我连击的小天使
第八卷
投龙
8
李阐脸转回来,嘴唇似乎抖了抖,终究还是说不出实情,眼睛倒是一直盯着山下。
陈抟跟着探头去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就笑了,朝后退了几步,随意坐在洞口的石阶上,抖着手里的包袱,没来由声音就大了许多,“不在也好,刚够你吃。”
李阐也他身侧坐下,接过陈抟手中的小包袱卷,隔着布捏了捏,顿时感到一阵绝望,果不其然,打开后还是那几样糕点。他腹中饥饿,但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捏起一块不那么碎的绿豆糕填进口中。
民间所做的糕饼自然没有王府精细,且沾染着香烛火纸烟熏火燎的气息,但李阐如今吃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怀念这种味道,他咽下一块,转头看看陈抟。
陈抟似是很满意,遥遥望向山下,脸上是动容的神色,叹道:“今日下界各道观庙祠香火鼎盛,倒是不枉费君上亲自布的这一场雨……”山顶清风拂面,云开雾散之后是一片豁然天地,如刀劈斧砍出的奇峰秀岭延绵不尽,而李阐却想起鄜畤的太牢之祭,冰凉的生血混杂着三牲头颅,无处不在的血腥味陪衬那诡异而又可怖的场面,远不如民间香火供奉来的随性热烈。继而他又从这话语里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沉吟片刻,终于将自己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问出了口:“帝君……他为何如此怕雨?”
此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