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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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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前日听闻回报,有人在日出之时,数次见一白发道人立于石台之侧,却又须臾不见踪迹,疑是某位得道的真人。

最近山中连日大雪,风雪稍霁之后,山中景色恍如仙境,饶是文珍在山中日久,看着被金光染遍的天地也有片刻的失语,然而古松之下空无一人,并未见那道人身影,文珍攀下一段山崖,欲再靠近那孤峰看个究竟,谁知就在此时,强烈的震感从脚下传来,他顷刻间失了重心,竟直直朝崖下坠去。

命不该绝的文珍被峭壁上一棵枯树绊住,止住了下坠之势,山中轰鸣声不止,不知又是何处发生异状,而他被卡在绝壁半空,离上方尚有丈远,身侧亦无自救之物,只能大声呼喊以期望有修行的道人听见前来相助。

就在他又惊又惧的在崖上吊了半日之后,崖上缓缓放下来一截麻绳。

文珍甫一踏上实地,四肢便如脱力般瘫软下去,又挣扎着爬起来欲向救他之人行个大礼,却见石台之上,只有一个小道童。

那小道童不过总角,生了一张胖胖的圆脸,正蹲在地上看着他,在他脚边,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龟。

见文珍已能坐起,那道童笑了起来,它抱起地上的龟,对文珍道:“你且歇一歇,我这就带你去见师父。”见文珍面露不解,他又说道:“我师父说了,让你莫怪他让你在这山崖上吊了大半日,只因今日……今日出了大事,我师父他……”小童停了下来,摸了摸怀中小龟的壳,“他生气了,本不想管你,后来又命我来救你,一会你见了他,切记万不可多言,他说的话你只听着便好了……”

文珍跪在紫宸殿的金砖之上,将那日山中所见一五一十的口诉给了武宗,那日他坠崖之时,正是华山山崩之刻,后来他在南峰的一处隐秘洞府内见到了陈抟,但白帝与少华神君皆不见踪影,陈抟面色沉郁,面容以不复年轻,而是一副苍老模样。

陈抟见到他,长叹一声,似乎已是无言以对。他并未透露白帝与少华行踪,而是让文珍将他的话转述于李阐。

“帝君曾说过,华山之巅,从来就只有一条路。选无可选,避无可避。帝君自愿舍身成仁,望君亦可谨记誓言,匡扶天下百姓。”

文珍说完这句,伏地不起,不敢去看武宗面上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似乎气力都被抽走一般,“他……就留了这些话……给我?”

文珍泣道,“还有一句,却是陈真人自己的话,臣不敢隐瞒……”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陈抟那句话他并未听懂什么意思,几番犹豫才说出口。

“这都是命。”陈抟望着天冷笑一声,言语中尽是无奈与愤懑,“那咒是个好咒,倒是灭了个干净,真是应了你们人间那句诗文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文珍颤抖的说完最后一个字,却久久不见李阐的动静,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灯影昏暗的紫宸殿内,金砖倒映着点点烛火,帷帐阴影中站着的李阐,突然整个人向后倒去。

第二日清晨,宫门刚开,一道旨意就已传入大兴善寺与大云光明寺,命两寺即刻闭寺,任何人不得出入。同时宫中金吾卫带走了两寺住持,投入大理寺。

武宗朝一场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就此拉开帷幕。





第十卷
前尘

4)

“会昌三年正月己卯,帝朝献于太清宫。庚辰,朝享于太庙。辛巳,华岳复震,阜成峰崩裂,伏压六社百姓,山石崩落东西五华里,南北十华里。”
                                   《唐会要辑稿 卷十八》
          

这一场山崩依然是来的毫无预兆,伴随着文珍的急奏,如雪片般传进宫来的还有华州刺史一道道请旨赈灾的折子。

这是李阐登基刚满三年的日子,礼部与司天台揣摩上意,本要上一道替皇帝表功的奏表,然而华山的两次崩塌似乎将武宗这一些年的功绩通通抹杀一般,礼部尚书还在因为递上那奏表而逃过一劫暗自感慨之时,民间却已有另一些声音甚嚣尘上,直达天听。

传闻里说,华山三年之内连崩两次,乃是因山中有邪祟作乱,阜成峰崩塌之后,地裂泉涌,于山下形成一个大如郡城水深数十丈的湖泊,附近村民皆亲眼所见山崩之后湖水瞬间上涨,入夜之后更是凭空生出一湖白莲。那白莲花开千叶,见风即化,最终又消失于湖面。

当地村民大骇,认为那莲乃是冤魂白骨所化,延请高僧日日在湖边做法超度,更有甚者,当地乡绅富户已在筹建庙宇,以镇邪祟。

武宗听闻奏报后大怒,命当地官员严查谣言出处。但那传闻中的白莲到底触动了他心中不可提及的隐痛,待赈灾之事告一段落,李阐才有时间细想这一切到底是何原因。

这次他并未等待太久。

进山三年的文珍在此次山崩之后,终于见到了陈抟。

文珍自武宗登基伊始便入山督建金天王宫,同时修缮了北峰之上通往各峰的道路,因新皇即位后便对道家大力推崇,因此山中修道之人日多,山中各类洞府皆被占了,既有从山下玉泉观上来的全真本派弟子,也有从各处仙山上游历至此别门别派,加上山高林密道路艰险,文珍蹉跎几年,仍未探遍这山上洞府,寻得仙人真迹。

此次山崩之时,他尚在东峰下棋亭。下棋亭位于东峰之侧的一座窄仅丈余的独峰之上,四周山石孤峭,并无路途可达。所谓的‘棋亭’也不过是一棵虬曲老松下的平整石台。前日听闻回报,有人在日出之时,数次见一白发道人立于石台之侧,却又须臾不见踪迹,疑是某位得道的真人。

最近山中连日大雪,风雪稍霁之后,山中景色恍如仙境,饶是文珍在山中日久,看着被金光染遍的天地也有片刻的失语,然而古松之下空无一人,并未见那道人身影,文珍攀下一段山崖,欲再靠近那孤峰看个究竟,谁知就在此时,强烈的震感从脚下传来,他顷刻间失了重心,竟直直朝崖下坠去。

命不该绝的文珍被峭壁上一棵枯树绊住,止住了下坠之势,山中轰鸣声不止,不知又是何处发生异状,而他被卡在绝壁半空,离上方尚有丈远,身侧亦无自救之物,只能大声呼喊以期望有修行的道人听见前来相助。

就在他又惊又惧的在崖上吊了半日之后,崖上缓缓放下来一截麻绳。

文珍甫一踏上实地,四肢便如脱力般瘫软下去,又挣扎着爬起来欲向救他之人行个大礼,却见石台之上,只有一个小道童。

那小道童不过总角,生了一张胖胖的圆脸,正蹲在地上看着他,在他脚边,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龟。

见文珍已能坐起,那道童笑了起来,它抱起地上的龟,对文珍道:“你且歇一歇,我这就带你去见师父。”见文珍面露不解,他又说道:“我师父说了,让你莫怪他让你在这山崖上吊了大半日,只因今日……今日出了大事,我师父他……”小童停了下来,摸了摸怀中小龟的壳,“他生气了,本不想管你,后来又命我来救你,一会你见了他,切记万不可多言,他说的话你只听着便好了……”

文珍跪在紫宸殿的金砖之上,将那日山中所见一五一十的口诉给了武宗,那日他坠崖之时,正是华山山崩之刻,后来他在南峰的一处隐秘洞府内见到了陈抟,但白帝与少华神君皆不见踪影,陈抟面色沉郁,面容以不复年轻,而是一副苍老模样。

陈抟见到他,长叹一声,似乎已是无言以对。他并未透露白帝与少华行踪,而是让文珍将他的话转述于李阐。

“帝君曾说过,华山之巅,从来就只有一条路。选无可选,避无可避。帝君自愿舍身成仁,望君亦可谨记誓言,匡扶天下百姓。”

文珍说完这句,伏地不起,不敢去看武宗面上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似乎气力都被抽走一般,“他……就留了这些话……给我?”

文珍泣道,“还有一句,却是陈真人自己的话,臣不敢隐瞒……”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陈抟那句话他并未听懂什么意思,几番犹豫才说出口。

“这都是命。”陈抟望着天冷笑一声,言语中尽是无奈与愤懑,“那咒是个好咒,倒是灭了个干净,真是应了你们人间那句诗文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文珍颤抖的说完最后一个字,却久久不见李阐的动静,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灯影昏暗的紫宸殿内,金砖倒映着点点烛火,帷帐阴影中站着的李阐,突然整个人向后倒去。

第二日清晨,宫门刚开,一道旨意就已传入大兴善寺与大云光明寺,命两寺即刻闭寺,任何人不得出入。同时宫中金吾卫带走了两寺住持,投入大理寺。

武宗朝一场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就此拉开帷幕。





第十卷
前尘
5)

武宗把惠林同呼延两位法师投入大理寺,本是因山崩之事迁怒于二人,并无确切羁押之因由,大理寺正苦于不得要领,案子在大理寺压了两天,便如同个烫手山芋一般被转去了刑部,

此时令狐綯正巧在刑部任职。

令狐綯自武宗登基后,短短两三年内平步青云,从一个弘文馆从九品的校书郎,历任八品左拾遗,从七品左补阙,直到今日的六品员外郎,升迁速度之快更甚于其父。但拾遗补阙皆是些闲散官职,令狐綯心里明白,武宗将他调入刑部,还是希望他能有些拿得出手的功绩,待撞上这僧门之案,令狐綯如同久渴之人突逢甘露,等待已久的他终于得到了一个证明自己合适的机会。

令狐綯对此案的异常热情并不令人奇怪,而让人震惊的是,当所有人都等着看令狐綯笑话之时,偏偏真的被他从呼延和惠林身后翻出起惊天大案来。

此案一出,朝野震动,矛头直指当年武宗登基之后被立刻被下旨命其自尽的安王李溶,竟是安王谋逆之案。

安王溶,穆宗幼子,李阐最小的皇弟。其母是穆宗未登帝位时王府文妃的侍女,后被穆宗宠幸,诞下龙子。因其母身份卑微,且早早亡故,安王在幼时自然享受不到同等待遇,虽与李阐同日封王,但在十六王宅的待遇可谓千差万别。

后穆宗亡故,李溶的大哥与二哥先后坐上王位,前朝局势多变,十六王宅里亦是波涛暗涌,李溶自幼便于局势中沉浮,加之眼看着大唐的皇位在父兄手中换来换去,难免生了些不甘于下之心。

穆宗共有五子,长子为敬宗,次子为文宗,文宗子息不旺,一子幼年早夭,仅存的一子便是太子永。但太子永生母王德妃失宠已久,后宫得势的杨贤妃偏偏又膝下无子。

杨妃的侄子杨嗣复时任前朝宰相,于是两人在朝野王侯中寻找合适的扶植对象,做为穆宗幼子的安王溶成了一个极好的目标,安王很快投靠杨妃麾下,杨妃在后宫数次诋毁太子永,令文宗对太子大失所望,屡生废太子之心。

然而安王心里清楚,太子永失势,还有他前面的皇兄颖王李阐,皇帝仁厚,对李阐向来疼爱,到时一道圣旨封他做皇太弟也是极有可能之事,为保险起见,安王决意除掉李阐。

令狐綯从呼延口中所得到的,便是关于当年李阐黄河遇险一节的始末。

此事安王做的极其隐秘,就连李阐后来多方查探,也未发现幕后元凶,加之白帝那日分别之时,在落雁峰上说给他的那番话,使李阐最终放弃了追查。若不是令狐綯,此事怕是永无重见天日之机。

但如今李阐细细思来,才明白那神仙真的是刻意为之,非但未觉宽慰,反而更加郁郁。

那年河中府因大河改道,淹了沿岸良田百顷。蒲津渡水毁严重,为重修浦津,当时上下游皆有水堰用以拦水,这是其一。

安王在朝中可倚靠的势力有限,他只能另辟蹊径从别处入手。佛门僧众信徒众多,且有些笼络控制人心的手段,自安史之乱后,摩尼教传入中原,此教宣扬末劫,声称只有入教者才能被光明之主拯救,不少民众因此被蛊惑入教,这是其二。

呼延做为大云光明寺之尊首,同时也是整个中原教区的众多分支大直接领导,令狐綯在他的禅房之内查获大量与中原各教区的往来书信,其中几封用密语写成的书信正是出自潼关。

令狐綯在那之后也曾帮李阐搜集过相关信息,因此潼关两字一入眼,敏锐的他立刻嗅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而那天书一般的密语文字更是某种不打自招的幌子。令狐綯立刻命潼关当地不良缉捕摩尼教的分支头目,火速押解回大理寺。

几乎没用什么手段,当在狱中关了几日的呼延看见牢房外的下线时,内心便已崩溃,为脱罪立刻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原来李阐一直寻找不到的线索就藏在教门之内。安王对呼延许以重利,承诺他日登基之后,将放开全国禁令,允许摩尼教自主建寺,这对于呼延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摩尼教在大唐一直属于禁教,玄宗时更是下令汉人不得入摩尼门下,直到安史之乱后仰仗回鹘的关系才放松了禁忌,但对于渴望扩张的教门来说,这种一时的宽松政策无疑于杯水车薪。

因此呼延愿意铤而走险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举措,只是他自认为此事做的极其精密,不会被人察觉,故而放松了警惕。

颖王自奉旨督检西岳庙而离京,就未隐瞒过行踪,去河间府那一趟,过河的船是提前一日便订好的。于是革船被换上了一名身为摩尼教信徒的船工。

那船工得了重利,又被洗脑,只以为自己在做一件兴教利教的大事,加之李阐那日又是一身便衣,身边只有一个陆迁服侍,那船工未见过甚世面,至多以为李阐是哪家乡绅公子,又哪能料到正他是当朝亲王。

那日船工戳破革船便跳了河,皮阀骤失平衡,一船人皆翻覆入水,若是河面风平浪静,自救本不在话下,但偏偏在此刻,上游冲下一股大水,将一河人都卷了下去,那船工到底淹死在河中,尸首被冲到下游二十里外的一处浅滩之上,也是教门内亲自派人去验看的尸首。

那水的来由李阐倒是已经查清,当时地方上报,为修缮蒲津渡所起的拦水坝突发溃坝,也卷走了坝上的数位民夫。因事发突然,且坝体尽毁,再追查也无结果,李阐当时只能作罢。

如今看来,这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他而来。但那神仙在落雁峰上,偏偏要告诉他,那日黄河遇险,乃是河神报复。

李阐细细想通其中根由,不禁悲从中来。





第十卷
前尘
6)

李阐登基那天是正月初四。

开成五年正月初一,文宗病危,病榻之前,各方势力的角逐进入白热。以贤妃为首的杨氏一族请立安王溶,宰相李珏欲迎太子成美,而仇士良抢先一步,于当夜伪造圣旨,立李阐为皇太弟。即刻派人于十六王府传诏,宣颖王进宫行册礼。

正月初三,文宗病逝太和殿,初四李阐登基于先皇柩前,正月十三华岳山崩,李阐既惊又怒,正是失控之时,偏又被安王于先帝灵前冲撞。

李阐心中所有不愿相信的可能,那些神仙与陈抟话里话外所吐露给他的弦外之音,白帝那日所遭天雷前所跟他说的哪句话,无一刻不是利刃割心,偏偏就在此时,他焦头烂额之际,李溶当着一众朝臣之面,在先帝灵柩之前,辱他以窃国之名。

正月十四,李阐赐死李溶与杨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丝毫没有考虑过,这一切是否是根本就是李溶想要的结果。

安王一心求死,他的死终究也成了扎在李阐心中的一根刺。他李氏一族在兄弟相残的路上走了太远,从玄武门的那个清晨开始的某种诅咒,李阐最深恶痛绝的那一种,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然而更可笑的是,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打破这一切。

那神仙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愿李阐手染至亲献血,怕他的后半生时时为此追悔,尽管他早已清楚安王所作所为,却还是希望能保他一命。

说到底,还是为了李阐。

令狐綯上表的另一份奏章事关大兴善寺惠林。和呼延比起来,惠林至多只算无心之失。开成三年的那场日蚀引的朝野震动,时高僧智果自西域而来,在大兴善寺开坛授讲经文,文宗当日曾有意借聆听佛法之由出宫,但遭仇士良阻挠未曾成行,据兴善寺香火报称,当日兴善寺中有多位不明身份者在寺中隐匿,不知意欲何为。

令狐綯顺此线索查出了寺中一位高阶班首与安王有暗中往来,但在惠林入狱的第二日,这位班首也于禅房内自戕而亡。

至此,整件事情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安王谋逆一案浮出水面,呼延被处斩,惠林被剥夺僧籍。同时武宗下旨举国灭佛,禁摩尼教,景教、袄教、回教等一切外来宗教,勒令40岁以下僧人强制还俗,包括天竺及东瀛僧。裁并天下佛寺,京城佛寺处慈恩及荐福寺外,一律拆除。各州仅可留寺一所,凡摩尼寺,大秦寺则一并撤毁。

可怜一座大兴善寺,自晋武帝时期修建至今,已逾六百年,大德辈出,香火鼎盛,却一朝被毁,从此掩映于残垣荒草之中。

因历代兴佛,寺院庙产丰厚,良田千万顷,僧尼数十万。灭佛后的庙产皆划分为各户口分,因此禁令一出,天下闻风而动,每日里各州府奏报的拆寺名录小山一般堆上了武宗的案头。

皇帝对天下皆不在意,唯独等的那份,便是来自华州府的奏折。他至今对阜成峰下那座用以“永镇邪祟”的寺院耿耿于怀,本次灭佛令一出,见那以莲花为名的寺院果然被写在撤裁名录上,心中郁气才算压下去了几分。

圣旨中虽说每州府可留一所寺院,但华州刺史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为迎合上意,硬是把州府内所有庙宇一概抹了去,李阐仔细看完那州府境内三十二寺名录,想了想,又圈出来了一庙可留,但需移址重建。

这被留下的一院庙宇,正是当年东汉明帝刘庄,为感念其父刘秀藏匿于华山时,得山神庇护而修建的那座潜龙寺。

潜龙寺在开成五年的山崩中以尽毁,原址之上,仅留残碑柱石,武宗命将潜龙寺移至少华山脚下,并赐名宁山寺。

华州刺史虽不知其意,却丝毫不敢马虎,大兴土木重建庙宇,大殿落成之日还曾上奏武宗。他揣测着皇上如此看重此庙,合该有些因由在其中,此时费心费力,他日说不定便可在皇上面前挣一份前程。哪知一年后,武宗御驾亲临华州,却不是来看这寺,而是去了西岳庙。

时隔数年,当李阐再次来到岳庙,才知物是人非,究竟是何种心酸。陆迁已升至岳庙监院,而李阐以贵为天下之主,那壁画上的白袍仙君,却已是踪迹全无。

这院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如同藏在李阐心头。他只觉得自己都把自己骗过了,让自己相信一个虚无飘渺的希望,相信白帝仍在,相信仙山之上,尚有仙家的天地。

但他又骗不了自己,四年时间,千余日月,他无一日不是在心碎中度过,他自己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直撑多久。

岳庙外醴泉尤在,庙内,李阐当年随手插下的槐枝已生根发出新芽,李阐命人将槐枝移栽至院中,并以玉栏护持。

那日,武宗在岳庙内行了投龙典,将一块礼天的圆壁投入院中深井。在那圆壁上,他亲自刻了一只蝉。

再然后,他将那枚指环与自己当年的金鱼符埋入了槐树下。连同自己的一颗心,埋进了那个他亲手挖出的土坑中。





第十一章

道心
1)

周北林脚都迈出病房了,又把头伸进来问:“你会乖乖打针的,对吧?”

许钟从他的语气中硬是听出了些小心翼翼掩饰的担心,这感觉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有些沉重了,于是他摇了摇头,对周北林说:“要不然你今晚留下来?”

周北林笑着骂了他一句,带上门走了。走前还顺手关了房间的大灯,应该是个让他赶紧睡觉的意思。

走廊的光线从门上的窗户洒进来,许钟懒的再开床头的小灯,就这样躺在黑暗里。到处都静悄悄的,他手边的窗帘没有拉,县医院的新住院大楼盖的很高,他在这个位置,不用起身便可以看见窗外西峰顶上的点点灯火。

时间的力量终于改变了一切。

后半夜许钟被热醒,打开小灯才发现不知道从哪钻进病房里的少风化成龙形,小小一只盘在他脚下睡的正香,而房间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

少风一条水龙,自然是不怕热,但顺手关空调这种行为绝对不能惯着,回过味来的许钟揪起少风就塞进了薄被里,密密匝匝卷了好几圈,直到差不多能把那龙闷死才停手,下床去洗脸。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少风已经现了人形,盘腿坐在床上与紧紧裹在他身上的被子做斗争,身上穿着那件白色道袍,看上去顺眼多了。见许钟走过来,少风脸上抖了抖,看上去一副可怜样。

可他爹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上来就照头扇了一巴掌,就是下手太轻,和挠痒痒一样。

少风终于解开被子,撒娇一样的又躺下了,见许钟在床沿坐下,摸出手机在看,于是极有眼色的把头缓缓挪过来放在了他爹的大腿上,许钟果然没赶他起来,而是放下只手,顺毛一样将他一头并未束起的头发捋顺了,摸着摸着突然问:“你的角呢?”

等一会才听见少风幽幽的声音:“你不是说不好看?”

许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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