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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笑长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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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饮掉杯中茶,正欲起身告辞,似乎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对面之人并不催促,耐心的等他作出决定,对一位已经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这样的耐心是理所应当。
“在我教导过的学生中,王真是最特别的一个,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外孙……有时候甚至连我,也会被他心中的光明所鼓舞。”
“请放心,我会给他安排优秀的导师,继续引导他。”
老人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放下了最后的一丝牵挂,站起身来。而对面的人也同样站起身,张开手臂与他轻轻拥抱。
“再见了,苏行先生。”
“再见了,贤者……还有,其实那个字念行(hang)。”
“呃……”
“没关系。”老人露出戏谑的笑容,“总比被人叫成李航,听着更顺耳些。”
被人叫了一辈子李航的老人,重新戴上帽子披上雨衣,消失在门外。这场永远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的对话,就到此为止,而苏行这个名字,也会随之一起沉埋。
………………
雨不停的下。
杨火星在雨中狂奔。
他身上的战甲名叫淘浪,将级品阶,增幅系数四十,单甲质地,没有特殊效果。堂堂半步神坛穿着这样的东西,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但这却是最无奈的事实。
因为杨火星太穷了。
他穷的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至今住在火星团会馆。衣服都是地摊货,抽最差的烟,酒色不沾,偶尔跟李慎封河出去打牌,赢了钱才改善下生活吃点好的。过着这样苦行僧似地生活,操着熬出白发的心,养着一个怎么也养不活的火星团。
别问他值不值,他会告诉你,这就叫做男人的坚持。
杨火星与黄沙在夜雨中追逐,转瞬就来到东面的浅蓝光幕前。两座塌倒的高楼呈交叉状堆叠在一起,杨火星倒提着爱枪定国,猛然一跃而起,炮弹般弹上残垣顶端,毫无预兆的回身一枪刺出。
黄沙人正跃在半空,只见眼前寒光数闪,暴雨般落下的枪芒迎面击来。他不慌不忙架起双锏格挡,还颇有余裕的同杨火星开起了玩笑。
“你这招回马枪使得不错,可惜就是少了匹马。”
杨火星隔空给他赏了个白眼,戳完几枪转身又跑,对着这么个嘴巴爱犯贱的神坛,他是没余力用嘴炮回击了。两人一追一逃越过倒塌的楼房残骸,眼见就要一头撞上淡蓝色的光幕,杨火星一脚跺上地面,悍然开启了自身气场。
黄沙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无声瞪大了眼。
两个选择摆在黄沙面前,要么反控气场,要么阻止杨火星破开防护罩,然而这实际上根本不用选,想要阻止杨火星破开防护罩,就必须得先破了他的气场。
黄沙不禁骂了句娘。
轰隆隆地动山摇,防护等级高达3S的能量护壁也只不过是费了两枪的功夫,这种玩意说白了就是拿来保护环境的,别说半步神坛,只要时间足够,来个仙路六步都能给它破掉。
黄沙才刚刚完成气场的反制,杨火星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光幕。
想打赢,没可能,想跑,没难度——至少跑出这长安城,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在这瞬间,从远处飞来了一道光。
是个人。
他背对着杨火星的方向,在空中疾速倒飞,身上的战甲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上面繁复精致的能量纹路被催发到了极限,增幅全开。
一杆通体霜白的长枪抵在他的胸口。
在这短暂的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里,他只做了一件事,挥刀砍断身上的布条,将背上的荣虎用刀尖挑送出去。
下一秒,长枪贯穿了他的身体,从前胸穿进,后背突出,去势仍然不减,直到撞上淡蓝色的光幕。
天空中爆出一团绚烂的血雾。
少年从空中落了下来,像一只折翼的鸟儿,砰然砸进了满是泥水的地面。他虚弱的睁着眼睛,视线一点点暗下去,眼中那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也渐渐化为一片幽黑。
雨地里,蓦然响起荣虎凄厉的嘶嚎。
“王真——!!!”
第50章 有些悲伤
星光与月亮都不存在,只有灰黑的雨水一直落下,凄冷的风在耳边萦绕,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没有色彩的图画。
狼狈的用四肢支着地面,荣虎也不知道自己在嚎叫着什么,他迷茫的注视着跌在不远处的王真,无意识的向对方移动。
……喂,别开玩笑了。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一动不动的王真身边,用被泥水染脏的手掌去触碰对方的身体,颤抖的手指停在那个被贯穿的破洞上方,无法落下。被破开的战甲上溅满了残碎的血肉,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横亘在胸膛上,里面残破的内脏亦清晰可见。
不成调的呜咽从荣虎喉头溢出,他颤抖着抓住王真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垂下头颅,失声痛哭。
“忠心可嘉,可惜跟错了人。”
冷冰冰的话语从头顶传来,荣虎浑身一震,豁然扭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人。他竭力瞪大眼,试图看清楚对方的脸,就是这个人,就是这身白色的战甲,他死也不会忘记,就是对方突然出现,杀死了王真。
“哼。”
似乎是注意到荣虎充斥着仇恨的目光,对方不屑的发出一声冷哼,俯身伸出手抓向荣虎的脑袋。荣虎本能的想要闪开,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动作,只能死死盯着那只看似缓慢的手向自己头顶落下。
一滴包着血液的雨水落到他脸上。
毫无预兆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宛如一座沉默而恐怖的火山,令人窒息的杀意几乎塞满了整片空间,被一拳击中太阳穴的白甲人踉跄着向旁歪倒,又被重重一膝顶上小腹,整个人平平向上飞起。
像是一场被放慢了无数帧的画面,玉钢打造的墨色长枪割开了连绵如瀑的雨帘,扎、刺、挞、抨,不断击打在浮于半空的白甲人身上,最后以同样的方式在同样的位置,自前胸而后背,狠狠贯穿。
时间轻飘飘向后走了一秒。
啪的一声轻响,接着是无数声,一团又一团爆裂的血雾绽放在空中,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击碎,散碎成一地血腥。噼里啪啦的金属碎裂声随之而起,有无数细小的白色碎片从半空中碎落,迸溅起地上的泥水。
一团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血肉坠回地面。
荣虎怔怔抬着头,看向站在身旁的男人。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平凡又普通的五官,细小的血痕从其眼耳口鼻中蜿蜒而出,像是一道道狰狞的疤痕,混杂着不容错认的冰冷杀意和冷酷至极的眼神,令他看起来无比陌生。
杨火星低下头,咳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他抹掉嘴上的血迹,在王真身旁蹲下,伸手将对方的战甲从胸口的破洞处硬生生撕开,谨慎的用手指刺激着对方伤口周围的源脉,一点一点把属于自己的源能输入进去……虽然微弱,但王真的心跳并没有完全停止,凝结于心脏内的源晶仍在顽强的维持着他的生命。
一只手伸到杨火星面前,平摊开的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支最顶级的战场急救剂。
杨火星抬起头,看向冲他伸出手的黄沙,然后毫不犹豫的拿起针剂,拔开注射口,扎进王真侧颈的动脉。一管急救剂全部注入后,几乎是立刻,王真的胸口开始自然起伏,恢复了呼吸。大概数秒后,他的眼皮动了动,向上睁开。
他看见了杨火星。
“别说话。”杨火星用手掌堵着他胸膛的伤口,向内输入着源能,“保持住意识,马上送你去医院。”
王真虚弱的眨了眨眼,然后缓慢的,笑了。
他艰难的摇了摇头。
“……西门,有人…接应,暗号……折柳。”
他看着有些吃惊的杨火星,又看了看跪在身边满面紧张的荣虎,露出了舒心而放松的表情,用虚弱的声音催促道:“……快走。”
“好。”
杨火星如此回答道,却是猛然低下头,又呕出一口血。他有些狼狈的用手背擦着血迹,伸出手摸了摸王真的头顶。
“我们走。”
他抱着王真站起身,看向站在旁边的黄沙,后者叹了口气,向后退开道路。被遗忘在原地的荣虎怔怔看着杨火星的背影,半晌,才摇晃着爬起身,想要跟上去。
一道利风从他耳边刮过。
荣虎震惊的瞪大了眼,看着那支霜白色的长枪从眼前飞过,直刺向杨火星的后心。在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空白一片,手却已经伸了出去,徒劳的试图抓住那杆枪。
“杨……”
杨火星似有所觉的停下脚步。
雨水在他的身体周围旋转起来,结成了白色的龙卷,直冲天际。这如同幻境的景象让荣虎失去了发声的能力,而在他的视线中,杨火星的身影被隐没于飞旋直上的漩涡,就像是要随着它消失一般。
追着黄沙和杨火星两人冲出淡蓝光幕的王紫云等人,也怔然停下了脚步。
叮然落地的,是被反弹而出的霜白长枪。
飞速旋转的雨龙毫无预兆的静止,轰然向下塌落,在无数飞溅的水珠中,杨火星低垂着的头颅,缓缓抬起。
他侧过身,视线在身后的人们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半跪于地的那道,浑身是血的身影上。
“我不想杀你们。”杨火星道,“却不是不能杀。”
在场之人中,有的以为他是在威胁,有的却也在心中承认他是在述说事实……能够真正理解他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恐怕一个都没有。
然而站得最近的荣虎,却清楚的看见了说这句话时,杨火星脸上的表情。
——那是赤裸裸的嘲讽,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说完这句话,将众人的神色收归眼底,杨火星抱着王真,毫不犹豫的迈步离开。王紫云等人微微一愣,正要去追,却被黄沙抬臂拦住。
“不必追了。”
迎着众人质疑和困惑的视线,黄沙面上掠过一丝黯然,沉声开口道。
“肉体没达到神坛的境界,过度使用了神坛的力量,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不想被拉着同归于尽的话,就别追了。”
………………
“……师父。”
“嗯,怎么了?”
“没……”
“想说什么就说,别藏在心里。”
“…去西陆,没…问题吗?”
杨火星笑了。
“你都安排好了?”
“…嗯。”
雨水不断的击打到脸上,从额头流进眼窝,又顺着鼻梁滑进嘴里,远处传来车鸣声,还有隐约的喧嚷。道路两旁渐渐亮了起来,一盏有一盏路灯出现在上空,在深沉的雨幕中安静的亮着。
“我十六岁到长安,当过乞丐,干过扒手,给人擦鞋拎包,甚至给妓女拉客,什么都干过。”
杨火星的声音在沙沙的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听不太真切。
“那个时候,我一心想出人头地,想遇贵人,学本领,变强,不用再被人瞧不起,被人踩在脚底下……身边的人也都是一样,拼了命的往上爬。”
沉默跟在后面的荣虎也听见了这些话,不由抬起头,看向杨火星,虽然他知道对方这些话不是跟自己讲的,却还是有一种被看穿了的微妙感受。
“十八岁,我通过筛选进了战鹰团的预备兵分团,接着被战鹰团的上任首领维尔德看中,收为弟子,别人都说我是一步登天,倒也没说错。跟你一样,我也将师父维尔德当作最亲的人,他待我也如待亲生儿子一般,还把女儿嫁给我,我当时真的很感激,为了他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但是后来我才明白,他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我,看中的只是我的潜力和忠诚。而当我的忠诚受到怀疑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他需要的是一条对他绝对忠诚,绝对听话的狗,而将女儿嫁给我,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家族对战鹰团的控制。”
说到这里,杨火星顿了顿,他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似乎是想把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一并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你看,这长安城里,满眼都是狗,要想当人,就要先给人做狗。权力,财富,地位,功法,资源,都被紧紧的握在那一小撮人手里……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运气好天资出众的,会被选做狗,最终同化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运气不好天资差的,就只能沦为这座城的养料,被压榨到死。”
王真微微眯起眼,有些认同的点了点头。
杨火星停下脚步。
“强者生,弱者死,世道如此。”
“可至少,要有条不必做狗,也能当人的路。”
“我这一辈子,都在找这样的路。”
他转身看向荣虎,后者没想到他会注意自己,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杨火星将怀中的王真放下,交给荣虎搀扶住,然后抬起双手,在两名少年的头顶摸了摸。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们铺好这条路。如果要留在这座城,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很艰辛,会遇到很多很困难的抉择,会迫不得已要做一些违背内心的事情,会有各种的挫折和痛苦必须去面对……”
“我希望你们都能找到自己的道路,无论那在旁人眼中是对是错,任何时候也不要放弃,无论成败与否,这一生都算没有白活。”
杨火星放下手,摘下了背上的爱枪定国。
他拄枪而立,仰起头。
合上了眼。
雨水落下来,带着他的身体一并化为散碎的细末,与这天地真正融为一体,再不复存。
——杨火星,殁。
第51章 沉寂,然后爆炸
人会在失去中变得更加坚强——导师曾经如此说道。
一直以来,无论遇到什么,王真都要求自己必须坚强,更坚强一点,更加的……他从心底里厌憎软弱,哭泣或者悲伤都是徒劳,必须要更加坚强的去面对,去接受,去解决……他希望自己能变得足够强大,无论身心,能够无坚不摧,能够背负一切。
杨火星是他的憧憬,这份即便到死也从容面对的强大令他无法言语,心中的悲伤一点点溢上来,眼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很痛苦,但他还承受得住。
“想哭就哭吧。”
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了王真的眼睛,荣虎瞪大着眼睛,直愣愣盯着雨水中已经只剩下一副空壳的战甲,和拄在地上的墨色长枪。金黄的枪穗没有被弄脏,也没有被打湿,依旧在随着雨风微微飘摇,他看着它,有湿热的液体从竭力瞪大的眼睛里无可抑制的滚落。
“我不看你。”他紧紧捂着王真的眼睛,用力道,“你哭吧。”
——求你快哭吧。
——我难受的快撑不住了。
听着荣虎带着哽咽故作坚强的话音,感受着那只手上无可抑制的颤抖和几近失控的力道,王真突然就明白了——不愿意面对自身的软弱,又何尝不是软弱?
他合上眼,微笑着流下眼泪。
既然如此,便去面对。
………………
雨下个没完没了,穿着雨靴披着雨袍的佣兵们忙碌着打扫战场,大佬们站在一边,扯淡。
“赔偿金怎么算?大家平摊?”
看着眼前楼倒屋塌的狼藉场景,火凤的王紫云爽快的抛出问题,任务是分开发的,酬金的问题倒是不用纠缠了,只不过搞成这副模样,赔偿金也不会是个小数字。要不是怕人跑了,他们肯定不会选在城里开战,这年头赚点钱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这破坏主要是杨火星造成的,先看看他的遗产能不能抵消一部分……”
杜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一打断,他笑得很夸张,“杨火星还有遗产?你逗我啊,我看就从他的悬赏金里扣吧,如果还有剩的,我们几家平分。”
这建议倒是挺中肯,杨火星身上唯一值钱的也就是他那颗脑袋了,这样也省得各家为了悬赏金扯皮,不过还是有人有不同意见。
“悬赏金我可以放弃。”被属下从泥石堆里挖出来的少年路苍脸色依然苍白,淡淡开口道,“我要他的遗物优先挑选权。”
遗物?
众人面色各异,能站在这的都不是蠢人,杨火星的遗物里,最有价值的莫过于那些笔记和手札,毕竟是研究出杨氏开天法的奇才,如果能得到他的笔记,对各家的功法研究定然有所裨益。
“依我看还是共享吧,挑出有价值的各自抄录一份,不就结了?”王紫云道,说着话看向站在身边一言不发的黄沙,在这里她的话语权是最弱的,如果路苍坚持要独享,单凭她一个人的反对也没有用,所以必须得寻找同盟才行。
黄沙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她的目光全无所觉,毫无反应。
“我也赞同共享。”辉光杜忠开口道,“我会安排人暂时封锁火星团的会馆,清点杨火星的遗物,你们可以派人在场监督,没有异议吧?”
虽然这话听着不太舒服,但至少还算讲道理,包括路苍在内都没有异议。该扯的淡扯完了,折腾了一晚上,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众人各自离去,走之前,高一左右看了圈,问黄沙:“你看见战鹰的艾维吗?刚才好像就不见了?”
黄沙一直很沉默,到这时,才抬眼看向高一,用丝毫不掩嘲讽的口吻道:“随他吧。”
高一微微一怔,抬手抓抓头发,张口骂了声娘。
被两人谈论的战鹰艾维,此刻正一个人在长街上走着。他身上原本干净漂亮的战甲,此刻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杨火星打断了他浑身一百零六根骨头,却没有取他的性命。
二十年前,他不如杨火星,二十年后,他还是比不上对方。
二十年前,他是大师兄,杨火星是小师弟,一开始也曾兄友弟恭,甚至有同门嫉妒杨火星的天赋,对其暗中使绊,他还帮着回护杨火星,替其主持公道。直到那一天,师父在五十岁寿宴上,宣布要将独生女嫁给杨火星,也是变相认定了对方的继承者身份,他才头一次正视这位小师弟,心生嫉恨。
他开始百般打压杨火星,在团中孤立对方,甚至派人假意与杨火星交好,引诱对方吃喝享乐,消磨斗志……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杨火星被引诱去酒栈,看上了那个妓女,也因此失去了一切。
他成功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迎娶师父的女儿,继承战鹰团,声名鹊起,志得意满——那是他一生中最风光也最舒心的日子。
然而又是杨火星,让他从风光顶端跌进地狱。师父跟老婆那不名誉的死法,或许旁人能虚情假意的安慰说是杀手的恶作剧,他却无法借此欺骗自己,一直以来的种种端倪和不对劲,都在告诉他什么才是真相。这成了他的心魔,叫他从那时起,每日每夜备受折磨,甚至害得他无法精心修炼,境界原地踏步,多年未有寸进。
就在今天,早些时候,施刑者的真实身份传进他耳中时,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放声狂笑。
挫骨扬灰亦不足以泄愤,他要让杨火星跪在脚边,哀求道歉,然后再毫不犹豫的将对方珍视的东西通通毁灭,欣赏对方痛不欲生的惨状……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命运并没有按照他的剧本来演,又一次让他失望,乃至绝望。
杨火星成了半步神坛,还是半步神坛中的巅峰,而不过一个照面,就将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又成了笑话。
……为什么?
既然这世上已经有了他,为什么还要造出一个杨火星,处处与他作对?如果没有杨火星,他这一生,本该是一帆风顺……
他想不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啊?为什么!?
长街的尽头,昏暗路灯下,失去了主人的长枪和甲胄伫立于原地,少年们相互搀扶着,泪流满面。看着这一幕,艾维无声而笑。
瞧吧,他这一生的宿敌,死得多么圆满,还有人在哭泣……
不可原谅。
………………
中土南部,一艘小型飞空艇正在夜空中安静行驶。
李慎靠在宽敞的座椅上,身上盖着条保温用的薄毯,闭目养神。如果这时副官在他身边,肯定会贴心的弄点夜宵来给他缓解飞行的不适感。不得不说,李慎这几年真的是被副官给惯坏了,想当初他跟一两百人挤在小小的运输艇上,抱着刀靠墙站着也能睡着。如今坐着这舒适的座椅,身边也安安静静,却是各种不舒服,难以入眠。
养尊处优的确是消磨斗志的一大利器,可惜李慎自个还没意识到。
他正在想杨火星的事。
杨火星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实在不对劲,那小子要是将来找他报仇,他还能杀了对方不成?简直想起来就心烦。
李慎抬起手撑住额头,有些烦躁的睁开眼,向一旁的窗户望去。外面似乎是下起了雨,雨声在密闭的舱室中几乎微不可闻,但以李慎的耳力,想听的话,自然听得见。
他静静的听着雨。
在虹岛的时候,他经常坐着发呆,一下就是一整天,感觉时间过得飞快。然而回到长安,似乎每一分钟都变得漫长,不过是短短的几天,发生的事情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多……如果非要他在这两种状态中找到一个平衡点,那么大概就是像这样安静坐下来的时候。
李慎突然皱起眉。
他坐起身向窗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空中炸开了三个颜色各异的光团,是紧急联络用的信号弹。而很快,在空艇的另一侧也炸开三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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