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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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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作者:唐酒卿
文案
狂犬一心慕白鸥。
控制欲迷弟攻x温柔系人妻诱受,年下。
HE,甜。
内容标签:年下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主角:时御,钟攸 ┃ 配角:诸人。 ┃ 其它:甜
第1章 先生
时御肩头搭了外衫,挽起的袖子露出结实的肌理。天热得要命,他干涩着唇靠在门边上的阴影里,热得里衬都湿透了。
一旁树上蝉聒噪,吵得人烦躁。时御抬手撩了把额前被汗打湿的发,迎面过了一丝小到不可窥见的风,让露出的额头没有感受到任何舒爽。
“六哥。”门里冒出个人头,对时御道:“哥说集市上有卖瓜的,叫我们俩去抱几个回来镇到井里晚上吃。”
“嗯。”时御放了手,笔直的长腿跨出去,“走。”
苏舟从里边扯了个斗笠出来,遮在头上就跟上去。他今年十四,个子挺高,但是跟在时御后边还矮了一大截。他跟了几步,叫道:“六哥。”
时御被头顶上的日头直烤的懒洋洋,听见声也没回头,只漫不经心道:“嗯?什么。”
“村里在建书院你知道吗?”苏舟跟不上就小跑了几步,跑到时御前边,转过身面对他,边倒着走边说道:“大书院,就在你家溪头上,离得不远。”
那处的确有块空地,离田远,却离村里也不近,镇上一直说空着,不想竟用作了这个。
“以后我也得去读书了。”苏舟双手枕后,愁道:“我不想读书,我还想跟着蒙叔学武。当书生有什么好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想学武!”
“不好吗。”时御长腿转到集市那条街上,拉了一把苏舟被人群埋没的后领,将他就这么拎拖着往相熟的水果摊子边去,“读点书认点字,省得被人当成傻大个。以后帮大哥记账算货,师父也能轻松点。”
“六哥你也成啊。”苏舟抱着自己遮阳的斗笠,被人潮挤得声都变了音:“你从前可是村里读书最好的呢!”
时御拖他出来,没理他这句话,站定后对棚子下边的老头打了个招呼,“唐叔,我来抱几个瓜。”
摇蒲扇的老头赶忙起身,给他挑了几个,“这热的天,小六还跟着货呢?”
时御将钱抛给棚另一边的伙计,抱起瓜道:“这一趟之后就不跟了。”
唐老头在一边得仰头看他,见他鬓边都湿了汗,几分感叹的拍了拍他紧致结实的胳臂,“缺不了这几个钱,何必在这大热天里耗。回去跟蒙辰那老小子也说一声,叫他歇几天罢,这天要蒸人。”
时御偏头在肩上蹭了下汗,应了声,带着苏舟就往回走。这回没人拉,苏舟一跨进人群就看不见路了,想拉他六哥的衣衫。
“六哥等我。”苏舟急的一手伸出去,不料一把扯掉了时御搭肩头的外衫。这黑衫顺着就罩在准备往边去的一人脸上,还闷了个结实。
时御肩头的外衫一掉,后背上就撞了个人。他原以为是苏舟,回头皱眉道:“你……”
然而不是苏舟。
闷热拥挤的人群里弥漫着汗臭味,偏他这一回头鼻子灵敏的嗅见了极淡极轻的青柠味。让人有那么一瞬间爽快清凉。
“啊,”罩着他外衫的人手触到他背上,摸到结实的后背立刻缩回去,掀开外衫蒙脸的地方,抬头笑道:“抱歉抱歉,借个光?”
此时人海涌动,时御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在这人的脚上。这人青衫一晃,又被挤回时御后背,只得贴在他后背上窘迫道:“抱歉抱歉……”
贴在背上的手冰的时御不自主挺直了身,他回身,这人就被挤进他胸口。隔着西瓜也能感觉到青柠味扑在脖颈和下巴,那干净柔软的发轻巧的扫过下唇。时御微微偏过头,因腾不出手,就抬了胳膊撑挡了下这人一侧的人群。
这人扶着他胳膊,露出的侧脸白皙斯文,偏生那斜飞的眼角生了个桃花样。在拥挤中,在时御的咫尺,热醺出几分桃花色。
这眼生得不好。
让这人的温和斯文尽数败在这双眼的风华下。
苏舟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怀里丢了个瓜,他气得叫起来,“该死的偷儿,这手还真顺!”说罢走了几步,没见他六哥动,不由得回头去奇怪道:“六哥?”
时御直挺挺的站在街角,偏头不知道在看哪儿。先前被他撩的凌乱的额发露出漆黑的眸,日光下的侧脸投出小小的阴影,他似乎滚动了下喉结。
苏舟又叫了声,“看什么啊六哥?”
时御回过头,又一次偏头在肩上蹭了汗,才走起来。
“没事。”
今年的夏不知怎么回事,热到令人发指。就算到了傍晚,也是闷。吃了镇凉的西瓜,蒙馆后院里的男人们都在廊下或坐或靠的纳凉。苏舟是里边年纪最小的,正被指在院里扎马步给哥哥们笑话。
时御腿长,松散的舒展下去,就垂到廊阶下了。
“明早回家吗?”另一边除师父外最年长的苏硕仰头喝了碗酒,靠在柱子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一月就回去好好休息,待天凉些,我们再接生意。”
时御点了头,问道:“村里建书院了?”
“也算不得书院。”苏硕又舀了一碗,“来了个先生,说要在村里教书。原本朴家是不卖那地的,但师父听了后就亲自上门给说了,中费了些功夫,月前才动的工。”说着望来,笑道:“你也要去上几日学吗?”
时御侧头笑起来,“我都过了年纪了。”
苏硕在他后背上用力拍了一掌,“才十八九的人,净操心大人该做的事儿。你要真想去,回头我给师父说一声。”
苏舟正往过去跑,过这儿时险些被时御的脚绊倒。时御收了腿,坐直身,道:“不去。”随即起了身,往外边去,“今晚我就回去了。”
苏硕在后边叫了他一声,“这天都该黑了!”
时御抬手挥了挥,就搭着他忙了一下午灰扑扑的外衫往路上晃。师兄们在后头乱七八糟的喊了几声,大致就是要他留心夜路,都没拦着他。
他虽在师兄弟里边排个六,可学得却是最快的。这长河镇往下几个村头,还真没人敢打劫他。
路过卖烧鸡的铺子时,时御还买了只烧鸡。他低头给钱,就听一边正回家的几个小子热热闹闹的聊着趣。
“你见着先生啦?”
“见着了,说是院墙一起,来年春就能去了。”
“那好。”先前问话这个又道:“先生长什么样啊?”
“两只眼一个鼻。”回话的有些不耐烦,“不都长这样吗?”
“那也不是,你给我说说。”
“挺斯文的……长得挺斯文的,就是又不太斯文。”
“这什么话……”
时御提了包着烧鸡的油纸,转身时脑袋里竟冒出了中午那人的侧脸和桃花样的眼角。
长得挺斯文,又不太斯文。
他漫不经心的想。
巧了。
时御到家门口时天早黑透了,他家院里的梨树长得十分自我,张牙舞爪的横出墙头,幸没挡着。他在石墙外边一站,目光就能越过墙头看到里边。
屋里灯没点。
外边也没什么糟心的马车和轿子。
时御这才和缓了唇角,推了门入院。院里边不像别家种着菜,也没养家禽,都是些没人收拾的花花草草。他爹在时就喜欢对着这些花草悲春伤秋,结果一个不当心,就把自己愁死了。
时御没去主屋,他娘不会等他的。他直接从院里的井中打了水,脱了上衫站在院里擦身。直到冰凉的井水当头浇下去,他才低低舒出口气,觉得凉了些。
门被人敲响了,紧接着没等时御说话,门就被推开了。
“御哥——”隔壁的许家小女儿正怯生生的露头出来,正撞见他站在井边的身影。
时御开始跟货的时候虽然年纪小,但这几年东奔西跑又兼蒙馆鞭策,从后边看,自肩胛骨往下都很结实紧致。
幸他眼疾手快的扯了一边的干净衣衫穿上,就这样也让许家小女儿啊了一声红透脸。
“御御、御哥。”许兰生捂脸退到门后,细声道:“我、我不知。”她舌头打结,半天也说不整齐。只得向自己后边的人求救道:“钟、钟先生。”
后边没来得及阻她推门的钟攸顺着那半开的门也看了个清楚,干咳一声。
时御不知那钟先生是谁,许兰生正挡了他的目光。他拉紧腰带,就这么半回头,道:“什么事?”
“村、村长说。”许兰生不敢看他,只目光垂在自己鞋尖,声音越发小,“钟、钟先生人、人生,得请、请你帮、帮帮忙。”
钟攸见她面红耳赤,口齿不清,心忧她再说下去自己先羞晕了头,便温声接道:“叨扰时公子,下午我屋的梁塌了,村长道寻时公子,让我在此等着时公子回来。方才见亮了光,许姑娘怕我不熟人,便帮了忙唤人。”
时御已经走到门边,拉开门。
许兰生后边的人,那青衫襟领整齐紧扣上,发却不如午时整齐。垂头时看不见眼,白皙的肤色却在夜里更打眼。手里握了一卷书,也不知之前那么暗是怎么看下去的。
钟攸正低着头,不料门边上的人突然俯身偏头,深眸的目光正正落在他脸上,惊了他一跳。
还真是巧了。
他听见这人的声音清晰地撞在耳里。
“钟……先生?”
第2章 老屋
“诶?”钟攸退了一步,恍然记起这是中午替他挡拥挤的人,立刻笑起来,“竟是时公子。”
“时御。”时御额前发还滴着水,他抬手撩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和气势逼人的眼,道:“我叫时御。”
“钟攸,初到贵地,今日还未谢过时公子。”又迟疑道:“今日天已晚,实在打扰不当。”
时御目光转向一边的许兰生,小姑娘尚在脸红,正痴痴的望着他侧面,不想他倏地直望过来,吓得慌忙鹌鹑状。不等他说话,自觉道:“我、那我便、便归家去了。”
说罢提着裙摆退了几步,飞似的闪进了隔壁院门。
“先生带路。”时御直起身,“我去看看。”
钟攸暂住的屋子离得不远。沿着时御家矮院外的小溪,一路顺过去就能到。这是早几年村里人去镇上住后废弃的院子,是个不大的篱笆院。主屋加厨房,篱笆周围栽种了不少有些年头的桃树。入了院几步就能转完,看得出新主人入住后有悉心整理打扫过,篱笆下的小田地列的很整齐。
钟攸拢了灯,打开房门。里边有些暗,他侧身容时御看,道:“下午我整理杂书时突然塌了,不知是什么缘故。”
时御望进去,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书,一半理的工整,一半应是没来得及,都颇乱的堆在塌梁后边。
“你睡在哪里?”时御提过钟攸手上的灯,跨进屋里。这屋里几乎被书淹没,没个落脚处。
“啊,”钟攸颇局促的指了指另一边,“厨房暂无用处,就睡在那里。”
时御蹲身在塌梁处,就着小油灯看了看,“这梁木年头久,腐了自然就塌了。”又站起身,照了照头顶,看了会儿转过头,对门口的钟攸道:“这屋太老,恐怕还会塌。先生要住到什么时候?”
“住到来年。”钟攸往里几步,看不清房顶,只得微微眯了眼去瞧,一边问道:“还会塌吗?”
“嗯。”时御侧目又见他桃花眼,口中平淡,“那得重建,这屋子住不久。”
钟攸似遗憾又似犹豫,却只颔首道了谢,并未多言。末了他送时御出去,站在院门边,他道:“又劳烦时公子了。”
时御正抬头看那葱郁的桃树,闻言没回话,只道:“这院子位置溪头,靠近先生的书院,又与村里相近,方便往来。加之桃木成荫,夏日也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如果先生打算重建,最好与村长商定,将这院子归到书院名下边。”
“我已经占了书院的便宜,怎好再占居一处?”钟攸对他微微笑,“耽误时公子休息,我送公子回去。”
时御先跨一步出了门,回手将那小小的篱笆门合上。对钟攸道:“不必送,我自归。”说罢将油灯也送回钟攸手上,转身就抄原路走了。
钟攸站在门里边微愣,见他修长身形消失夜色,只觉这时公子果真是个好人。
翌日天还未亮,钟攸便醒了。他须找人将这屋的梁重架,还要去书院看看进程。待他洗漱完毕,推开门时,却见沽蓝朦胧的天色下站了个人,就在他篱笆院外。
“时,”钟攸脑中一打结,险些直呼其名,“时、时公子?”
时御指了指篱笆门,钟攸立刻上前开门,道:“公子是何时来的?”又汗颜道:“我竟不知。”
“才到。”时御带了些东西,多是修理工具,又道:“下午还有人来,都是修屋子的,先生就不要关门了。”
钟攸怔怔颔首,又恍惚道:“多、多谢。”又惊道:“这是要?”
“重修吧。”时御带上门,“村长已经允了,这院就是先生的。”
不等钟攸反应,时御跨步去了主屋,今儿亮些,他能将屋里的书看个清楚。钟攸在后慌忙道:“我来收拾书。”
时御将工具在门外放了,拎出个食盒递过去。钟攸随即摇手,道:“劳烦公子帮忙,怎好再、再……”
肚子的咕噜声一溜串响在两人间,钟攸的话是说都说不下去了。
“先生。”时御侧眸看他,“不要客气。”
这眼神太直白,让钟攸本就说不出的话更说不出来了。他接了食盒,连声道谢。
“我去厨房看看梁,先生先吃。等会先生收拾书,我再修。”时御跨开了一步,又回过头,“方便吗?”
钟攸捧着食盒迅速点头。
时御方才入了厨房。
盒里装的是米粥,上盖有爽口腌菜,还有个鸡蛋。钟攸吃东西很快,却并不难看。
时御正查看到厨房的窗,透过窗,就见钟攸站在原处一口一口抿着微烫的米粥。他应是出身很好,一举一动,就算局促和窘迫,也都显得出骨子里的雅致。
但偷看人吃饭这事到底不好,时御只是看了一眼,便离了窗。
这厨房的灶台摆设都是老屋主留下的,虽然陈旧,却收拾擦抹的很干净。后边原本摆桌的地方空了出来,铺了草席和布枕,还有一方叠的整齐的薄薄小被。
钟攸就是睡在这儿,幸亏眼下是夏日,夜里也热,倘若换做冬季,怕是半个时辰都挨不住。
时御出来时钟攸已经开始收拾书,他见时御,赶忙道:“很好吃,令堂手艺很好。”
时御将那塌了的朽木拖起来,正往外送,闻言手不停,淡声道:“谬赞,是我做的。”
钟攸哑然,就着捡书的姿势弯下腰去藏了脸,只觉今日自己话不该多。
时御动作很快,加固四角时无须攀梯,只要站在椅子上就能够到。这屋子木质顶柱也被虫蚁久蛀,危险的很。他修理时很专注,目光几乎不会转动。下边扶椅子的钟攸得仰头看他,只能见他又出了汗,额前发似有些湿意。
若是拨开额发,这个人还很年轻,但却又在专注中显得非常可靠。
时御鬓边的汗滑动。
觉得今天,比昨日还热。
两个人的进程到底快不了多少,午时的日头才毒辣没多久,时御说得人就来了。正时时御正站在门边喝水,那篱笆门外就雀跃着奔来一人,老远就叫道:“六哥!六哥!”
跑来的正是苏舟,后边还跟着苏硕和他另几位师兄。
时御抬手招了招,苏舟就像闻着味的小狗崽,立刻跑到跟前撒欢,“六哥!昨你走那么早干什么,今早和我们一起回来不好吗?”一见他后边的钟攸,又敛了跳脱,规规矩矩的站好,弯腰大声道:“先生好!”
钟攸额间也出了汗,青衫穿在身上明明没有几层,此刻却闷的人如有千层厚。他立刻退开一步,道:“还未上学,不必客气。”
苏硕已经入了院,闻言便笑道:“先生和他温柔什么,这小子皮的很,还得先生好好收拾收拾。”又道:“我是蒙馆的苏硕,师父早吩咐过,先生有需求只管提。”
“不敢。”钟攸入屋提了水出来,给众人都倒了,一边道:“蒙叔已帮了我大忙。”
“先生无需客气。”苏硕喝了水,对门边上的时御道:“小六看过屋子了?”
时御指尖敲了敲门框,“旧了,住不了多久。重修吧。”他顿了顿,又道:“先生书多,得开个旁间做书房,不用修墙,直接用连顶书架隔开。”
苏硕点头,又将院子打量一通,问钟攸,“先生院子里需什么棚架吗?我们都做的了。”
见钟攸要摇头,时御热的微懒散道:“先生直说,后边再加就不便了。”
钟攸便目量了下院子,道:“那就劳烦了,还请苏公子帮我在院里置个木架台,以用于晒书。”
苏硕应了,对后边的师弟吩咐了几句,自有人去拉木材泥灰。苏舟探头看见屋里的书,小小叹了声,凑到时御身边,小声道:“好多书!六哥,这比你爹存的书还多啊!”
“所以是先生。”时御推开这小子,道:“边去,热。”
苏舟就靠向钟攸,叹道:“先生真是厉害!”话还没完,时御拉了他后领,直接丢边上去。
“去给大哥搭个手。”
苏舟对他嘿嘿傻笑,没再往钟攸身边靠,转头就跑向苏硕帮忙去了。
木材和泥灰来得快,承蒙馆的名,来帮忙搭手的人也多,下午进程飞快,等傍晚那会儿这原屋已经拆的差不多了。时御抱了西瓜来,切开后由钟攸端给众人。
晚上散时苏硕请钟攸到家里住,因这屋子没大半个月功夫是好不了,总不能一直让先生睡地上。但钟攸客气的婉拒了,苏硕便不好再提。
时御最晚走的,他将篱笆漏空的地方重新填编补上,要走时天已偏暗。钟攸从屋里追出来,叫了他一声。时御停步回头,见他满头是汗的追到溪边。
“食、食盒。”
先生大抵不怎么动,跑了这几步已经喘了息。他抬头对时御露了笑,“食盒落下了。”
那白皙肤上的桃花又开了,潋滟在眼角,让这一笑实在不斯文。
时御垂头看他,抬手倏地揉了把自己的额前碎发,接了食盒,嗯了声。
“总是道谢也不成事。”钟攸舒了气,正色着弯下腰去,道:“但真的真的真的多谢各位!”
时御低笑了声,也弯腰去,只是弯腰看他,道:“不是说先生不要客气吗。”又直起身来,道:“虽说有师父嘱咐在先,但我不是为了先生。”
钟攸懵懂抬头。
时御指了指自己身后,道:“村里一直没个先生,上学得往镇上去。但镇上的先生多是别人家的先生,愿意教下属村乡的没几个。先生能来莲蹄村,是村里的福气。”
钟攸喃喃道:“时公子真是……”
“时御。”
“好、好人。”
时御又垂头笑了笑,不知是不是笑这个词。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对钟攸道:“不过先生……”见钟攸那双眼直直望着自己,难得一滞,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道:“那么明日见。”
留青衫站原地看他背影了许久。
时御到院门口,就见他娘正在送人,这次是镇上的谁他也不记得了,就眼熟,却想不起名字。
这男人正和他娘拉拉扯扯,回头一见时御靠墙边站着,腿先软了,转头就往轿子上爬。
时御晃过去,站轿子门边笔直的挡下一片阴影,他一脚跺在轿子沿,让整个轿子险险摇晃。这男人哭丧着脸抱着轿子帘,求道:“小、小六诶,才、才回来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时御掀唇笑了笑,紧接着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任是连人带轿一起踹翻过去。
男人哆哆嗦嗦的往外爬,时御弯下腰对他又笑了笑,记起他的名,客气道。
“朴叔,你好啊。”
天暗了色,让他的眼睛像某种动物一样的冷冽。高挺身形投下的压力不如他这么一声客气话来得更让人胆战心惊,让人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好人。
“招待不周。”他又是一脚踩在翻倒的轿木上,让那轿子发出痛声。他道:“别急走,过来聊聊。”
第3章 时六
男人最怕时御,只道自己竟晚了消息,不知这瘟神回来了。又心怨时寡妇今日不早提,教他此时走不得逃不掉。他只得一个劲的求道:“小六、小六饶我一回……”
“不得一回吧。”时御俯视他哭丧憋红的脸,居高临下道:“我在这儿见过你的脸不止这一两回。朴叔,上月我不着家,你来得挺勤啊。”
“叔、叔是真心悦你娘!”男人狼狈的抬着手发誓道:“真的!是要娶你娘过门的!”
“滚你的腌臜货!”后边一直旁观的女人跳脚骂道:“谁要跟你?跟你做个十八九辈的偏房妾氏?我呸!”
男人哎呦道:“你、你你你这女人!怎地又翻脸不认人!”
“滚。”时御低声冷眸,语气不咸不淡,偏叫人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男人岂敢不应声,慌不迭的爬起来,畏畏缩缩道:“滚、滚,我这就滚了啊。”
时御回身扯了他娘的胳膊,入院就关上了门。他松开手,盯着女人不说话。
他娘揉着胳膊,冷笑着极尽鄙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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